光陰隧道.jpg

     8
 

      韋隆凱回到家後,他在自己的房間,將制服和褲子都換了下來,從衣櫃裡取出家居的衣褲,朝房間的浴室走去,準備洗頭和沖洗身上的汗水味。

       洗完了澡,他把頭上的濕潤的頭髮用毛巾擦了乾頭髮,坐在床尾上,機械化的從書包裡取出了一封對折的信封,這是韓尚錫在放學前在樓梯口叫住他,當著楊博勳他們面前交至他的手上,當韋隆凱從韓尚錫手上接過來的那一剎那,韓尚錫的眼神好像在微笑的對他要訴說什麼,那樣的眼神很不懷好意的感覺,韋隆凱心想韓尚錫這個人,打從一開始認識他,韓尚錫的舉動都讓他摸不著頭緒,並不是說韓尚錫人不好,也不是說為人個性古怪,而是韓尚錫每一次的出現,不論都是開始或最後,都是Surprise!也是令他驚心動魄,韋龍凱會以這樣來形容他,只能說他的確是一個怪人,而且是一個另類的怪人。

       當韋隆凱打開了信封裡的信紙,一打開就看到信紙的左上方畫了一個卡通人像,旁邊註明寫了『Kyle』兩字,讓韋隆凱看了笑了一下,後來看到韓尚錫開頭寫的:

      凱: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你,請容許我這麼稱呼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在籃球比賽上的籃球誤丟到你的球場上去,我不可否認,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把籃球誤當成排球回傳,那個動作讓我印象好深刻,當時我心裡猜想,你一定是個很特別的男孩。後來我真正認識你以後,你比其他的同齡的學弟妹來看,你是一個最純真、最自然的人,然後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你的抱怨及怨天尤人,卻看到了你保有一種赤子之心。我知道你少了一個聽力的殘缺,而上帝卻無情的開了這個玩笑,我真希望我能夠有份力量可以向天祈求把你的聽力還給你,但我知道這個祈求很難達成!可是我要你知道,音樂家貝多芬也是患中耳炎而造成耳疾問題,但他不被命運妥協,卻愈戰愈勇成為世界音樂家,而我卻認為你將來一定也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人,從那天你教我中國的諺語及發音,我想在未來的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棒的人!我但願我也能夠分享你的成功喜悅!

      我有一個好朋友,他的名字叫東賢,在我的家鄉江陵,但他卻死於一場溺水的意外,我非常的自責與痛心,於是我離開傷心地來到台灣,就是為了不想提起那段傷心的往事,而你的出現和東賢相似,我很希望我能夠彌補那場意外,我想把對東賢的虧欠,轉移在你身上,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我卻希望能夠把對東賢的那份兄弟情轉移你身上,好嗎?

      此刻的我在彈著吉他,我正在彈一首歌「I Want to Know」,這首歌是韓國歌手이선희(李善姬唱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何一邊彈吉他一邊寫信給你?或者……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聊吧?如果可以,我下班後想約你去高屏鐵橋放鞭炮,慶祝跨年,好嗎?

                                                                                                             韓尚錫

       韋隆凱看完了韓尚錫寫給他的信,他覺得這封信非比尋常,韓尚錫寫這封信給他,東賢是誰?為什麼他會意外溺水死亡?韋隆凱心中充滿疑惑,可是他再閱讀這封信時,他的心裡卻有股特別的感覺,有股怦然,卻又難以言語的,好半天,他心裡卻有個聲音:『Mango,你寫這封信想告訴我些什麼?還是你不敢寫的太直白?還是我的猜測是否是你想說的答案?是嗎?是嗎?』

       門外有人敲了房門,韋隆凱回過神來,他站起身來去開了房門,是奶奶,跟在奶奶後頭的樂樂也跑了上來。

        奶奶手裡拿著未打好的毛線,戴著老花眼鏡,開心的說:

『寶寶啊!奶奶正在打毛線,打算織一條圍巾給你,來讓奶奶量量看長度夠不夠長……』

韋隆凱彎下身子讓奶奶測量長度,然後一把抱住奶奶,撒嬌說:

『我的好祖宗,別那麼費心了,您應該在客廳好好的休息看電視!』

奶奶用手指點了韋隆凱的鼻頭一下,笑著說:

『嗯,奶奶就是在客廳一邊打著毛線一邊看電視呀!你跟哥哥姊姊不是準備寒假過年要去你日本姑媽家玩?日本冬天天氣冷,奶奶得趕緊快點打毛線,你從小氣管就不好,我趕緊織一條圍巾給你呀!』

『啊喲,百貨公司就有賣了,何必那麼費心呢!』韋隆凱仍然一把抱住奶奶,嘟著嘴對奶奶說。

『啊呀!那不一樣呢,百貨公司賣的圍巾是機器作出來的,又細又薄,也不夠溫暖的,還是手工的好,厚度夠又保暖,聽奶奶的準沒錯!』奶奶高興的拍了我的肩,倚老賣老的說。

奶奶的堅持和決定,韋隆凱絕不敢說第二句話,他親了奶奶的臉頰又抱了奶奶致謝,奶奶開心的笑著無奈的搖搖頭對他說:

       『啊喲!寶寶你別搖的我這一身老骨頭給震壞了!』

韋隆凱放開了奶奶,奶奶說:

『好啦!趕快去洗個手,等等要開飯了!』

韋隆凱對奶奶點了頭,奶奶拿著毛線離開了他的房門下樓去,樂樂也跟著下樓。


        晚餐時間,全家人都在餐桌前位子坐了下來,自從升上高三的莉婷,平日很少在家吃晚餐,難得與家人一起共用晚餐,芮咪從廚房端來最後一道的湯,端放在餐桌上,隨後轉身往廚房裡忙去。
       
奶奶對全家人說:

『開動了!大家開動吃飯。』

  全家開動了碗筷,吃起晚餐了起來,奶奶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韋莉婷碗裡,關切的對莉婷說:

『妹妹呀!妳可要多吃點,瞧瞧妳這陣子了課業消瘦了不少喔。』

莉婷點點頭向奶奶答謝,仍低著頭吃著晚飯。

韋隆凱看著坐在對面的莉婷,靜默不語的吃著晚飯,他感覺氣氛好像僵硬的厲害,好像空氣中殘留著有股火藥味要爆發似的,他低著頭看著前方桌上的碟子上的菜,右手的筷子夾了碟子上的小白菜放進他的碗裡,也靜靜的吃著晚飯。

這時,韋太太突然說話了,對莉婷說:

『莉婷,我希望妳好好的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妳的聯考課業身上,不要去想一些有的沒有的……』

莉婷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吃著晚飯,韋隆凱看著韋太太的眼神,他感覺韋太太似乎在暗示莉婷什麼的,他把目光慢慢的調回莉婷身上,她只見莉婷低著頭吃飯,韋隆凱心想莉婷該不會被韋太太知道些什麼,好像韋太太手裡掌握到什麼情報似的。

 氣氛仍僵固的厲害,奶奶則跳出來打了圓場,對韋太太說︰

       『好了啦!雅涓,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塊兒吃飯,何必講一些不開心的事兒呢,妹妹最近壓力也夠重了,就別再提了。哦,吃飯吃飯……』

        韋太太聽了,蹙緊著眉頭對奶奶說:

『媽,您不知道,莉婷現在距離聯考剩下半年的時間,我是希望她好好的把她的心力,全心全意放在課業身上,我這樣錯了?』

韋太太斬釘截鐵的說道,看來有一場風波將要浮上檯面了。

『我知道妳也關心妹妹,咱們全家也關心妹妹呀,不要再給孩子施加壓力了,妳這樣逼著也沒有效果啊,好了好了,咱們別在吃飯時間討論話題,菜都快涼了……』奶奶極力安撫著,希望能夠將風波能夠平息。

『媽!我知道您都護著孩子,但這件事我可不能就這樣算了!』韋太太絲毫不肯讓步。

 韋隆凱望著韋太太,好不容易一波已經平息,又一波的浮上檯面了。韋莉婷放下了手上的碗筷,起身低聲說:

『我吃飽了!』

『誰准妳離開的,妳桌上的飯菜吃完了?』

韋隆凱看了愕然,韋太太和奶奶也跟著愕然,韋清和放下手上的碗筷,口氣已經嚴厲至極。

『好了,清和那麼大聲幹什麼呀,當心嚇著了孩子……』奶奶平和的說,緩和韋清和的怒氣。

『她都高三了,快要聯考了,她到底有沒有警覺性?』韋清和的怒氣仍未消,一樣火氣更往上衝。

韋清和怒氣的不說話,韋莉婷的眼睛掉了一滴眼淚在她臉上。

『莉婷,爸媽都替妳擔心,也很關心妳,我希望妳聽得進去,好好的放在課業身上,其它的事情都不要想,我希望妳自己明白,媽媽的話妳要聽進去,我不會害妳的。』

 韋莉婷站在原地不動,低著頭流淚,韋隆凱聽韋太太對莉婷說的話,他感覺韋太太的話,話中帶話,韋太太的暗示,大概可能只有莉婷心裡明白。

        韋莉婷仍然流著淚,奶奶在一旁拉拉莉婷的手腕,安慰的說:

      『乖,不哭不哭,回房間去洗把臉。』

        韋莉婷離開了餐桌,哽咽著眼淚低頭上樓回房間去。

       奶奶坐了下來,無奈的搖搖頭,這場風波,全家人都沒有好好的吃晚飯,起因為何,只有韋清和夫婦和莉婷明白,韋清和的憤怒心頭,韋太太的望女心切,奶奶的無可奈何,莉婷的沉重壓力,這場晚餐,對韋隆凱來說,是一頓『無法消化』的晚餐。

 

        晚餐過後,韋隆凱獨自在房間踱步,他手裡拿著韓尚錫給他的信,他心裡想著今天晚餐這場風波局面,加上今晚韓尚錫找他去高屏鐵橋放煙火,他不知道高屏大橋在哪裡,會很遠?離家裡會不會很遠?只知道它橫跨高雄和屏東交界的高屏溪。在當他踱步來回幾步……算了!豁出去了,難得好好的一個要跨年的夜,

        家裡又面對這樣的風暴,韋隆凱心想還是出去透透氣去過他的跨年夜,同時他也在想該用什麼樣的理由瞞住韋太太那一關。

       首先,他從書包裡拿出他的小冊子裡找出楊博勳的電話號碼,然後他坐在床邊,拿起房間的電話話筒,按了電話號碼鍵,撥出去楊博勳他家。

        接通的電話拿起話筒的人是楊博勳的母親,韋隆凱向楊太太問候,他詢問楊博勳是否在家,楊太太要他稍候,她去樓上叫楊博勳下來聽電話,然後他在話筒聽到拖鞋的跑步聲,話筒喊了:

      『喂……』

      『喂,大頭喔!是我!』

      『喲,怎麼啦?才回家幾個小時,開始想我喲!』

      『屁啦!別逗了,我有事想拜託你。』

      『嗯,怎麼了?我的好兄弟有事找我,我一定相挺!』

        當韋隆凱把今晚家裡晚餐的風波一五一時的講給楊博勳聽,然後他再告訴楊博勳說韓尚錫找他去高屏鐵橋放煙火,所以他會跟韋太太說他要去楊博勳家和一些同學慶祝放煙火,如此這麼一來,韋太太絕對不會知道他和韓尚錫去高屏鐵橋放鞭炮。

       當他把計畫周詳的告訴了楊博勳,只聽見楊博勳一陣的笑聲,說:

      『厚!你還真不是蓋的耶,你都想好了,你應該可以改行當編劇去。』

      『謝謝喔,還不是受你的薰陶,想不掰也難。』韋隆凱回答說。

     『喂,你怎麼可以賴到我身上來了,我可是優良乖巧的好學生耶!』楊博勳說。

     『是喔,那你這位優良的好學生,願不願意幫不幫我這個忙啊?』

     『幫幫幫!叫我阿爸我也幫!』楊博勳疊聲的說。

     『哈!阿爸名額已經額滿,你領號碼牌等下輩子啦!』韋隆凱笑著說。

     『那我要改當爺爺好了!』

     『別鬧了,現在是關鍵時刻,幫不幫啦?』韋隆凱嚴肅的說。

     『好好,那你騎腳踏車來我家吧!』楊博勳停止了玩笑話,答應了韋隆凱的請求。

     『嗯,好囉,那我整理一下,我等一下就過去你家,Bye!』

      『Bye!』

       韋隆凱掛上了電話,吐了一口氣,總算先請楊博勳幫忙瞞住韋太太那一關,免得韋太太打電話去楊博勳家找,萬一韋隆凱不在楊博勳家,那豈不是被抓包。韋隆凱事先與楊博勳商量好,會在一定的時間回到楊博勳家,牽他的腳踏單車。

       韋隆凱又從冊子裡翻了下一頁,找出了韓尚錫在打工的電話,然後他又按了電話號碼鍵,接通的是一位工讀生,他向工讀生詢問了韓尚錫在不在,工讀生很客氣的幫他轉接,等了一會兒,是韓尚錫的聲音,喊:

     『喂,你好,我是韓尚錫。』

     『Mango,是我,凱。』韋隆凱說,原本是要喊我的名字時,不小心脫口而出接了凱的單名。

     『呼!你總算接受了這個名字了啊。』韓尚錫樂的在電話中說。

       韋隆凱好氣又萬般無奈的,對於這樣的稱呼,他真是萬萬的拿韓尚錫沒輒,不管是楊博勳叫他『阿凱』也好,或者是奶奶叫我『寶寶』也好,他對於每一個人叫他的暱稱,他已經不在意,畢竟那樣的暱稱,只是一個『名詞』。

       韋隆凱告訴韓尚錫今晚家裡發生的事情原由,從頭到尾的講給他聽,也告訴韓尚錫說他會去楊博勳家等他,韓尚錫知道了他的處境立場,接受了他的安排,下班後就直接到楊博勳家來接他,韋隆凱報了楊博勳家的地址給韓尚錫,最後他們結束了通話,韋隆凱把話筒掛上。

       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緊張又害怕,十七歲的年紀的韋隆凱,居然很有膽識的作了這樣的安排,對他而言是很大的勇氣。家裡的氣氛真的凝固的夠僵硬了,他可不想一個好好的跨年夜,變成了一個像囚籠中的鳥兒,寂寞零丁在家過跨年夜。

     韋隆凱換好了衣服,穿上了外套,關了房間的燈和門,往樓下客廳走去,他看見韋清和在沙發上看電視,韋太太正在另一旁幫奶奶繞著毛線球,奶奶則在一旁編織著毛線圍巾。

『奶奶、爸媽,楊博勳邀我和幾個同學去他們家放鞭炮,度過跨年夜。』韋隆凱說。

   『什麼?放鞭炮!那太危險了,不許去。』韋太太大叫,眼睛瞪的很大,不同意的說。

  韋隆凱噘著嘴,他本以為韋太太會允許,沒想到韋太太居然不同意。

        奶奶放下了她手裡的毛線,低戴著眼鏡對母親說:

『啊呀!雅涓,妳這是幹什麼呀?只不過是一個放鞭炮的,這麼的掃孩子的興。』

『媽,那是鞭炮,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韋太太急切的說。

『我知道呀,我孩提的時候,也常跟著我哥哥在田裡放過鞭炮,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兒,清和他還是孩提的時候啊,還不是常常跟他的弟弟跟著隔壁鄰居的孩子玩起鞭炮來。』奶奶對於韋太太的過度緊張,輕鬆的又打起了她的毛線來。

『可是……媽……』韋太太蹙眉的說。

『讓隆凱去吧,他自己會小心的。』韋清和突然打斷韋太太的話,同意的說。

『清和,你也……』韋太太望著韋清和。

『媽,您放心啦,我會很小心的,會注意安全的。』韋隆凱說。

韋太太被說服了,她點頭嘆了氣,溫柔的說:

『好吧!去吧!凡是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韋隆凱一把抱住了韋太太,他親了韋太太的臉頰,笑著說︰

『謝謝媽!』

『都這麼大了,你這孩子真不害臊。』

韋隆凱放開了韋太太,也點頭微笑的對奶奶和韋清和說:

『謝謝奶奶,謝謝爸。』

韋隆凱轉身離開了客廳,往大門玄關走去。

『騎車在路上要小心!』韋太太在屋裡喊著。

『知道了!』韋隆凱回答韋太太的話,他穿好了鞋子,在陽台的角落把他的單車牽了出來,往前面守衛室方向走去。

  韋隆凱牽著單車從守衛室裡出來,他牽著車子下了幾個階梯,十二月的天氣真是夠冷颼颼的,他把他的衣服帽T拉上蓋住頭,然後他跨上了他的單車,踩著踏腳往楊博勳家方向騎去。

抵達楊博勳家,在等待時,韋隆凱正和楊博勳他家的弟妹還有他大伯的小孩在巷子旁的空地玩足球,楊博勳家經營的小吃店客人正絡繹不絕,楊爸和楊博勳的大伯正在騎樓的中央廚房炒菜料理著,而楊媽和楊博勳的伯母在切菜料理,其餘的歐巴桑則張羅客人和端菜。據說楊博勳他大伯在大寮經營的工廠生意失敗,所以目前正和楊博勳的父親學習廚藝,打算學一技之長重新開始東山再起。

 韋隆凱看楊大伯認真在一旁和楊爸幫忙料理炒菜和楊大伯母認真的切菜,他們一家人真的很團結,不分地位卑賤,做好自己的本分,他相信楊大伯一定能闖出一片天下。

 韓尚錫終於抵達,他停在楊博勳他家店門前,韋隆凱跟楊博勳打了聲招呼,他寫了韓尚錫的B.B.CALL機號碼留給楊博勳,請他先瞞住韋太太那一關,接著他跨上了韓尚錫的機車後座,韓尚錫發動了引擎,車子出發往高屏鐵橋方向駛去。

       沿著省道台二十一線,進入大樹鄉不久,看見一座造型優美的虹狀拱橋座落於淡水溪上。

        高屏鐵橋位於高雄、屏東兩個縣市的鐵橋橋樑,興建於一九一二年,跨越的河川是下淡水溪,又有『下淡水溪鐵橋』之稱,是日本殖民統治台灣時,日本工程師飯田豐二所設計興建,橋長1526公尺,橋墩是由鋼筋水泥及岩板沏成,橋墩高9.5公尺,共有24橋孔,每個橋孔跨距63.5公尺,曾經是亞洲第一長橋,也是台灣最長的鐵橋。直到一九八七年,『新高屏大橋』完工,原本『高屏鐵橋』面臨被拆除的命運,經過高屏兩地的地方人士和文史者爭取,這座老鐵橋終於被列為國家二級古蹟,留給當地人一個懷念過去的回憶。

        韓尚錫帶著韋隆凱往橋下方向走去,韋隆凱看著這座鐵橋,映入他的眼簾,真是狀觀的優美,在他抬頭看的目瞪口呆時,韓尚錫開口說:

『怎麼了?看的人都出神了啊!』

  韋隆凱回過神來,望著韓尚錫說: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橋,還這麼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啊!』

『我們班上幾個同學,假日騎車來這裡,就發現這麼一個地方呀!』韓尚錫回答的說。

『不錯不錯,真的是一個好地方。』韋隆凱點點頭微笑的拍著手,眼前的鐵橋對韋隆凱來說真是太美了,美到讓他無法言喻的感受。

韓尚錫也抬頭看著高屏鐵橋,說:

『我看到這座鐵橋,讓我想到我的故鄉首都近郊楊平的兩水鐵橋。

『兩水鐵橋?』韋隆凱看著韓尚錫,他正在仰著頭看高屏鐵橋的每一柱、每一孔、每一樑,韋隆凱想他的父母和弟妹都不在他身邊,在異鄉外的遊子,雖然他不知道韓尚錫說的兩水鐵橋長什麼樣子,他猜想兩水鐵橋也是不是和高屏鐵橋一樣像虹狀拱橋般的優美,這狀觀景物,只有韓尚錫知道。

『這座鐵橋就像一個隧道,它承載著許多人的回憶光陰,就像過去與現在的連結點。』韋隆凱抬頭看著鐵橋,也仰望看著天空,滿天的星空,像一大塊黑幕點上了亮晶晶的亮片,在那兒閃爍閃耀著,而月亮卻像個黃橙橙的檸檬半圓形的,他閉上眼睛,舉起了雙手,舉在半空中,微笑的說:『那你今晚可以像我一樣,閉上眼睛,舉起雙手,靜靜的聽河流的流水聲,享受一下家鄉的味道吧!』

 韓尚錫聽了韋隆凱的提議,放下了他手上拎著鞭炮的袋子,放在地面上,也高舉雙手閉起了雙眼,享受冬夜的寒風,聆聽河川的急流聲,享受他的故鄉,海的那一邊,在中國東北半島上,南方大韓民國的北漢江,每一景每一物,甚至於的夜風,冷冷的吹送著。

 鐵橋下的寒風仍然一樣吹送著,冷風颼颼的環繞著他們,韓尚錫突然唱起歌來,韋隆凱睜開雙眼,怔怔的看著韓尚錫,他開始哼唱了一首他家鄉的歌曲《나그네 설움ー流浪者的悲哀》:

 

     오늘도  걷는다마는 정처없는 발길

        지나온 자욱마다 눈물 고였다  

         선창가 고동소리  옛님이 그리워도

        나그네 흐를길이 한이 없어라

 

          오늘도 걷는다마는 정처없는 발길

          지나온 자욱 마다 눈물 고였다

선창가 고동소리 옛님이 그리워도

나그네 흐를길은 한이 없어라

타관땅 밟아서 돈지 십년너머 반평생

사나이 가슴속엔 한이 서린다

황혼이 찾아들면 고향도 그리워져

눈물로 꿈을 불러 찾아도 보네……』

 

(韓文譯詞):

 

            今日也要踏上

            這無盡的路途

          走過的浪跡

          每一步都含著淚水

 

          船鄔邊的船鳴汽笛聲

           令我憶起舊情人

          流浪者的飄泊

          心中無恨

 

          流浪著腳踏異鄉

          轉輾十餘載已過半生

           男子漢的心底

          深藏悔恨

 

       每當黃昏落日時

          令我憶起故鄉

          以淚水呼喚夢境

          找尋我故鄉……

 


         韋隆凱聽完韓尚錫唱完最後一句時,雖然他聽不懂歌詞的內容,但總覺得那裡面的味道似乎帶著滄桑的感覺,他這麼靜靜的看著韓尚錫,對他說:

『感覺好像是一首很淒涼的歌。』

『這首歌是叫「流浪者的悲哀」,是我從我祖父身上聽到的,當時的南北韓戰爭,很多老百姓都紛紛往南方逃,我祖父的故鄉就是在北韓,他帶著我祖母和我父親一起往南方逃,所以我的祖父和我曾祖父從此分開,天倫永隔。』韓尚錫訴說他的祖父這一段故事,這首歌道盡了韓國人民的苦痛,而這首歌卻成了經典的歌曲五十多年。

 韋隆凱聽著韓尚錫說的南北韓戰爭故事以後,嘆了口氣,他說:

『我們家也是一樣,我的爺爺和奶奶都是從大陸逃難來台灣,因為國共的戰爭,也和你們南北韓戰爭是一樣的,當時大陸已經淪陷,國民黨也就撤退到台灣來,我的祖父母帶著我父親和我姑媽就是其中也跟著退守到台灣來。』

  韓尚錫也聽完了韋隆凱說祖父那一輩的故事後,韓尚錫苦笑說:

『看來,我們身處的背景都差不多……』

  韋龍凱聳聳肩,輕聲的說:

『你們只是隔一條停戰線,我們是隔一條台灣海峽耶!』

韓尚錫笑了,他笑的那招牌的笑容笑的更燦爛了,他拿起在他腳邊地上裝著鞭炮的袋子拎在半空中,說:

『好了,不談這些了,吶,我們不是要來放鞭炮?現在來放吧!』

 韋隆凱微笑的點點頭。

 他們在河流旁找了兩塊大石頭,把放在地上的汽水鐵罐用石頭夾住著,接著韋隆凱把衝天炮插進鐵罐的開罐口裡,站在一旁手拿著手電筒照著衝天炮,然後韓尚錫點著了插在鐵罐的衝天炮,拉韋隆凱一起閃開躲掩護。

 咻!碰的一聲,衝天炮一飛沖天,碰的一聲,不知飛落何處去。

 就這樣,他們輪流把細長的沖天炮和超大沖天炮點燃著,一飛沖天,其中有好幾支都失敗沒點著,韋隆凱被韓尚錫虧笑著技術超差。

 後來,兩個人又在地上玩仙女棒,玩了一支又一支,直到他們看著手上的手錶時間,韓尚錫又從袋子裡拿出一支超大的衝天炮,放進鐵罐裡,韋隆凱將右手上的手電筒再度照著衝天炮,再舉起了左手上的手錶,開始喊了︰

『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韓尚錫點上了衝天炮,又一次一飛沖天,碰的一聲。

韓尚錫笑的對韋隆凱比了YA的手勢,說:

『新年快樂!』

韋隆凱也開心的舉起兩手比了YA的手勢,笑著說:

『新年快樂!』

 鐵橋旁的對岸滿遍地盡是香蕉園,另一頭是台鐵鐵路的高架橋,有一輛莒光號的火車從他們旁邊的半空高架橋駛過,他們爬上了高屏鐵橋,坐在橋墩的中央,看著天空上的星光,也欣賞這天大地大的黑夜。

 韋隆凱站起身來,站在橋墩上,對著天空喊叫:

『喲呼!我愛大自然,我愛這地方……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的聲音吶喊,綿延不斷的傳了天空,他想傳到世界每一個盡頭角落都知道。

 韓尚錫在一旁笑了,他笑著說:

『你又沒喝酒,怎麼high成這樣!』

『是我太開心了,這麼棒的地方,這麼美的星星,還有這麼茂盛如雲覆蓋的香蕉園,還有那一班一班的火車,咻咻嘎嘎的經過,河水的急流聲……我一定是身處在人間的天堂裡……就像……快樂天堂一樣!』

『快樂天堂?』韓尚錫詫異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坐了下來,坐在韓尚錫旁邊,他唱了首民歌『快樂天堂』給韓尚錫聽,也教韓尚錫什麼唱這首歌:

 

        大象長長的鼻子正昂揚

       全世界都舉起了希望

       孔雀旋轉著碧綠輝煌

       沒有人應該永遠沮喪

       河馬張開了口吞掉了水草

       煩惱都裝進了他的大肚量

       老鷹帶領著我們飛翔

       更高更遠 更需要夢想

       告訴你一個神秘的地方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跟人家一樣的忙碌擾嚷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

        告訴你一個神祕的地方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跟人間一樣的忙碌擾嚷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


        唱完了『快樂天堂』這首民歌,他們在高屏鐵橋張開雙臂擁住星光的夜空,享受這冷颼颼的夜風,而冷颼颼的夜風也來感受他們的快樂氣氛,包圍著他們,他們卻不感到冷,反而像一股熱帶的暖流一樣,溫暖的環繞著他們。驟然間,韓尚錫把韋隆凱拉到他的胸前,他擁抱了韋隆凱,韋隆凱被韓尚錫的這一舉動給震住了,但他沒有反抗,他感到有一股如暖流般在溫暖著他,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擁抱。而韓尚錫抱著韋隆凱,他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他說:

      『當你一出現,我知道我已無法自拔!』

        好一會兒他們都沒有說話,直到楊博勳Call了韓尚錫的B.B.CALL機,他們才彼此放開了對方,接著他們離開鐵橋,韋隆凱下了橋跟著韓尚錫往河邊旁的石塊小通道走,通往停車的地方走去。韓尚錫發動了機車,韋隆凱坐上了機車後座,韓尚錫加速把手油門前進,騎往楊博勳的家。

       回到楊博勳家店門前,韋隆凱看到楊博勳和歐巴桑在騎樓旁的洗碗流理台正在幫他爸媽清潔打烊的後續洗碗工作,元旦假期客人絡繹不絕,楊家的海產小吃店生意忙到凌晨將近一點多,韋隆凱下了韓尚錫的機車,跑到楊博勳旁邊,問:

『大頭,我媽打電話來問了?』

『對啊,伯母打電話來問你怎麼還沒回家?我編了謊話騙你媽說你在幫忙洗碗,人手不足和幾個同學來幫忙洗碗。』

『那我媽怎麼說?』韋隆凱問。

『她說你忙完趕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晚上深夜問題多。』楊博勳右手沾了泡沫,拿著菜瓜布清洗碟子,左手上的碟子已清了油脂和菜渣,將碟子遞給一旁的歐巴桑。

『哦,好。我知道了。韋隆凱點頭,接著說:『你等我一下,我先跟學長講幾句話。』

 楊博勳看到韓尚錫在馬路邊,坐在機車上,對韋隆凱點了頭。

 韋隆凱掉頭轉身走到Mango面前,他說:

『看來我真的必須該回去了,楊博勳說我媽好像在家等我,擔心我的安全。』

『嗯,那你真的要趕快回家,伯母在擔心。』韓尚錫將手按在韋隆凱右肩上。

韋隆凱點點頭,對於韓尚錫在鐵橋上擁抱他的那舉動,他還沒有回神過來,他有點尷尬的說:

『那你先回去吧,也很晚了,早點休息!謝謝你今天帶我去跨年。』

      『嗯,那我走了。』韓尚錫發動了機車,對韋隆凱揮手:『你自己回家騎車要小心安全。』

『好的。』韋隆凱點頭。

 韓尚錫騎著車子離去,韋隆凱目送韓尚錫的車子和身影消失在街頭轉頭,轉身往楊博勳他家旁邊的小空地,牽出他的單車出來,臨走前向楊博勳和他爸媽道別,祝賀他們新年快樂。

 韋隆凱踏上了單車的腳踏,往家裡方向騎去。

       騎車回到家裡,將單車停好放在花圃旁的一個靠牆的角落,家裡客廳的燈點了一小盞燈,韋隆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他將大門開啟,輕輕的開了門,脫下了鞋子放在鞋櫃裡,進了門穿上了拖鞋,見到媽媽在客廳,托著臉頰睡在沙發上,他輕輕的關上了大門,大門的門閂關上吵醒了韋太太,韋太太睜開雙眼,從沙發椅上坐正了起來,韋太太穿著睡袍,目光瞧了客廳的鐘,說:

『隆凱,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那麼晚才回來!』

面對韋太太的問話,韋隆凱說:

『楊博勳他家的生意客人好多一直來光顧,我跟幾個同學都幫忙張羅呢!』

韋隆凱編了善意的謊言騙了韋太太,在韋太太面前鎮定的望著她,打了哈欠故作倦容的樣子給母親看。

『你奶奶本來在客廳要等你回來,她也很關心你的安全,我叫奶奶先去睡,老人家不宜太晚睡,才打電話給楊博勳叫你趕快回家。』韋太太見到韋隆凱的倦容,無奈搖搖頭。

『哦。』韋隆凱低語,心跳卻加速的緊張跳動著。

『好了,去上樓洗澡去,早點睡。』韋太太關切的說。

『好的,媽媽!新年快樂!

 韋隆凱點點頭,他上了樓梯往房間方向走去,打開了房間電燈開關,進了房門,關上了房門,吐了一口長長的氣,他用手緊緊的壓住胸口,總算通過韋太太那一關了,如果讓韋太太知道他跑去高屏鐵橋,他可能就會被禁足。

 韋隆凱洗完澡後,從浴室出來,擦乾了頭髮,他看了床頭櫃的鬧鐘,凌晨兩點四十五分,睡意已經在招手向他呼喚到床上去,與周公下棋茶敘。

 他躺了下來,他看著天花板上的燈,腦裡卻浮現他和韓尚錫在鐵橋上放煙火的情形,還彼此唱了歌分享,而那句『當你一出現,我知道我已無法自拔!』』這句話卻在韋隆凱耳邊圍繞,還有那個擁抱……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溫柔的把他帶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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