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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第四堂課,剩下十五分鐘就將接近中午午餐時間了,公民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當地民俗人文,文化分類和社會中不同族群產生的階級影響內容,楊博勳突然丟了一張字條給他,韋隆凱眼睛望著前方老師在講課,手裡放在抽屜裡把那張字條打開,趁著老師不注意時,瞄了一下字條,楊博勳要找他一起去『快樂天堂』吃午餐,韋隆凱則將字條平躺在書桌上,用課本蓋住字條,露了一個空白處寫回給楊博勳說不能陪楊博勳去吃午餐了,說中午有事不克陪同,韋隆凱在下方寫了一小段回覆請楊博勳找林裕仁去福利社。
他寫完,將字條揉成一團,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把字條丟回給楊博勳。
楊博勳將字條打開後,收到他的回應,私下對韋隆凱比一個示意的OK。
下課時間鐘響了,公民老師停止了講課,說:
『好,各位同學。我們上課就上到這裡,下一次上課我們再繼續討論……』
公民老師放下了麥克風在講台上,班長起身喊起立,大家都紛紛起立答謝了老師,各自下課離開座位步出教室。
楊博勳伸了一下懶腰,對韋隆凱說:
『我要去餵一餵我的五臟廟了……』
韋隆凱闔上課本,把課本放進抽屜裡,他起身過去摸摸楊博勳的肚子說︰
『你吃飽一點啊,下午才有力氣上課啊!』
楊博勳苦笑的對他點點頭,他問韋隆凱:
『那你要陪我去餵五臟廟?』
『我等一下有事!你找其他人看看!』韋隆凱回答。
楊博勳聽了聳聳肩,他轉頭對林裕仁說:
『天皇,你陪我去快樂天堂買午餐。』
天皇是林裕仁的外號,是楊博勳取的,源自於日本的昭和天皇裕仁。
楊博勳和林裕仁兩個人一起往快樂天堂方向走去,韋隆凱目送楊博勳他們走出教室離去。
韓尚錫從他的隔壁教室走了出來,站在韋隆凱教室的門口,他看見韋隆凱在教室裡,笑起來陽光中帶著靦腆,沉思時眉宇間流露令人疼惜的憂鬱神情,這是韓尚錫好幾次觀察到韋隆凱,當時他心裡有股直覺,『這個小子與眾不同。』韓尚錫當時心想。後來他喊:
『韋隆凱。』
韋隆凱聽到韓尚錫在叫他,他走出教室外,走到韓尚錫面前,韓尚錫仍然還是一樣,帶著那招牌的笑容。
『嗨!Mango。』這是韋隆凱午餐時間第一次與韓尚錫午餐招呼語。
韓尚錫點頭對他說:
『那我們現在就去福利社去吃午餐吧。』
韋隆凱點點頭。
他們兩個人走在往福利社路上,一路上有說有笑,韋隆凱好奇問︰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來台灣念書呀?』
『我十五歲就過來了呀,當時我爸是因為工作的關係,調派過來台灣工作,我就跟著我父親來到台灣。之後我就在這裡學中文,然後念中學到現在……』
『那你的兄弟姐妹也在這裡念書嗎?』韋隆凱像好奇寶寶的問。
『我的弟弟和妹妹他們留在韓國念書,沒有過來。』韓尚錫回答。
『喔,聽你這樣講,那你不就一個人住在台灣?』韋隆凱說。
韓尚錫搖搖頭,他站在『快樂天堂』福利社大門口,他說:
『我住在我表姨媽家,是我母親的表妹。』
韓尚錫住在表姨媽家,韓太太的表妹嫁到台灣來已經有二十年,成了台灣媳婦多年。韓尚錫與他的表姨媽一家相處如同家人,他和他的表兄弟相處非常融洽,他的中文可以學的這麼飛快。
他們在福利社裡買了兩個便當,在餐廳裡東張西望找位子,午餐時間學生太多了,韓尚錫突然提議說:
『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天台上吃飯好不好?』
韋隆凱聽了點頭,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上樓躲過許多人的注意,一前一後的悄悄上樓,韓尚錫輕輕地打開了天台的鐵門,他和韋隆凱進入了天台,再輕輕地把鐵門闔上用一旁的磚塊頂住鐵門。
這是韋隆凱第二次來到天台上,本來他以為只有昨天遇到天台上的韓尚錫,就悄悄來到天台上探究竟,而今天卻是再度來到天台上。韋隆凱說:
『這是我第二次來,卻是第一次在天台上吃午餐。』
韓尚錫他自己也沒想到,以前這裡都是他自己跑來天台上哈一根香煙放鬆心情。而現在,天台上多了一個人,就是站在他眼前的韋隆凱。韓尚錫點點頭,他說:
『學校的福利社人太多了,找個地方吃午餐都還不見得有位子坐,在這裡,沒有人會趕你,也可以邊吃午餐邊賞風景。』
『嗯,聽起來不賴!』韋隆凱點點頭回答。
韋隆凱和韓尚錫坐在地上,他們背靠著女兒牆,他們打開了便當,抬頭仰望藍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飄浮,還可以吹吹風享受這半小時的午餐時間。高雄的冬天太陽還是具有溫度的,陽光暖暖的不會太熱。
直到他們吃完便當,韓尚錫從天台的角落盆栽後面取出一個小鐵盒,裡面藏著一包香煙和打火機,由於學校是禁止學生抽煙,他總會私藏幾根在小鐵盒裡。韓尚錫點燃了香煙,他把香煙遞給韋隆凱,韋隆凱搖頭笑笑,韓尚錫最後把香煙叼在嘴上,他吸了一口,吐出煙霧,煙霧飛揚。
韋隆凱望著天空的藍天白雲,坐在這天台上,似乎會讓心情跟情緒心境平緩下來。他看著天空如此遼闊,人卻是如此卑微且渺小,但人類這麼卑微渺小的生物,卻隱藏很多的各式各樣的人生百態。
韓尚錫轉頭看著韋隆凱,他發現韋隆凱的側臉是他看過最美的弧度,堅挺的鼻子,略為凹陷的眼窩,以及那嘴角上揚的嘴唇,從他的眼中看,『這個小子與眾不同。』讓他這麼覺得,『這小子滿極為出色的。』韓尚錫心想,上次在籃球場上第一次見到韋隆凱時,被他籃球回傳的印象深刻,而現在,韋隆凱的出現確實讓他生活帶來不同的驚奇。
『你在想什麼?』
韋隆凱問,把韓尚錫思緒拉回了現實,他愣了一下,吸了一口煙,他微微一笑說:
『沒什麼,只是想起上次社團活動時,看到你接籃球回傳的情形……』
韋隆凱聽了,他有點愕然,尷尬的說:
『啊!那天超丟臉的啦!』
『怎麼說?』韓尚錫問。
『這……』韋隆凱欲言又止,他接著說:『那天因為籃球意外的差點要砸中我同學的頭,我緊急情況下接住了那顆籃球,然後最後誤把籃球當成排球回傳給你們了!』
『哈哈!』韓尚錫笑了,他說:『你的好球技,確實引起大家的注意。』
『別笑我了,』韋隆凱苦笑:『那天純粹是個意外!』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說:『我們現在就不會認識!』
韋隆凱聽了,他的臉上帶著尷尬。他看了韓尚錫一眼,堅挺的鼻子,叛逆的眼神,而他的笑容帶著燦爛而耀眼,似乎好像在深藏著什麼秘密。他後來看了手腕上的錶,說: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我也該回教室了!』
韓尚錫說:
『昨天放學回家,你有看到我騎機車?』
『你什麼知道?』韋隆凱聽了詫異。
『我當然知道。』韓尚錫說:『你在眾人中等搭公車,你最顯眼。』
『可是,我那麼渺小,你如何發現?』韋隆凱說:『該不會是你跟蹤我?』
『哈,但願我有那麼多時間。』韓尚錫笑著說。
『哦,』韋隆凱說:『難道不是?』
『你想知道答案?』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問。
『嗯。』韋隆凱點頭。
『我是去打工。』韓尚錫說:『我放學後都去速食餐廳打工。』
『打工?』
『是啊!』韓尚錫笑著說,手指比了圈圈:『打工賺零用錢,不然哪來的錢吃飯?』
『你爸沒有給你生活費?』韋隆凱疑問。
『我不花我爸的錢,我自己打工賺錢,比較自在。』韓尚錫聳聳肩,他說。
『你好厲害。』韋隆凱瞬間崇拜起來。
『會嗎?』韓尚錫謙讓未遑的說:『我不覺得我厲害。』
『當然厲害啊,像我還沒有打工過,就算我想打工,我家裡也不准。』韋隆凱說,帶著羨慕的神情,他又說:『我媽是希望我考上個好大學,然後她可以在她們那些姐妹們面前炫耀一番。』
『在韓國也是這樣。』韓尚錫苦笑說,他把最後一根香煙蒂熄滅後塞進便當餐盒裡:『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原來韓國也跟台灣一樣,都希望子女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韋隆凱無奈的說。
『什麼龍?什麼鳳?』韓尚錫疑惑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聽了,他都忘了韓尚錫是韓國人,平時跟同學講話方式習慣了,要跟一個非台灣國籍的人溝通真的考倒他了。後來他想了一下,解釋成語給韓尚錫明白,韋隆凱微笑說:
『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是中國的成語,意指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出人頭地,能夠優秀!』
『성공!』韓尚錫順口說了韓語兩字。
『你剛剛說什麼?』韋隆凱問。
『是「성공」,它的意思可以說是成功!』韓尚錫想了一下,他說。
『哦!原來如此!』韋隆凱點頭:『它聽起來很像中文的成功。』
『我聽我的祖父說,有許多韓國字詞的發音與中文很像,像我祖父那一輩的人大都看得懂漢字!』韓尚錫說。
『啊!原來是這樣!』韋隆凱聽了點頭,他又好奇問:『可是你們為什麼後來有那些韓文圈圈叉叉,有上引號下引號的的符號……?這怎麼解釋呢?』
『這個嘛……』韓尚錫若有所思的想著,他接著說:『我只知道我們在十五世紀以前,一直沒有自己的文字,都是用漢字來記錄語言。後來在李氏世宗皇帝在位時,創造了「訓民正音」,才有了後來的韓文文字。』
『嗯,原來韓國也是跟日本一樣,都是因為漢化影響,才有了自己的文字!』韋隆凱歪著頭說。
『呵呵!是啊!』韓尚錫點頭微笑。
『啊喲!如果沒有發明韓文的話,那麼我們就能用漢字溝通啦!就不會有現在的韓文了!』韋隆凱兩手一攤,搖頭的說。
『那歷史就會改寫了!』韓尚錫笑說。
『若是這樣!韓國會不會算是中國的蕃屬國?』韋隆凱沉思了一下,他問。
『我對歷史知道的有限,我想應該是這樣吧!』韓尚錫兩手一攤。
『你的歷史一定不太及格!不然你怎麼都沒有對你的國家了解呢?』韋隆凱噗哧一笑,他說。
『我的頭腦不好,不會記太多東西!』
『哦,是嗎?』韋隆凱笑著說:『那你打工就記這麼多東西,那有怎麼不一樣呢?』
『歷史是死的記錄,打工是活的動力,你認為呢?』韓尚錫看著韋隆凱說。
韋隆凱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他點頭回答:
『你這麼說好像也對!難怪你會喜歡動的。』
『動的?』韓尚錫問。
『是啊!』韋隆凱點頭,他說:『你說你喜歡修理東西,所以你是喜歡動力的東西。』
『呵呵!確實是這樣!』韓尚錫笑著說。『不過等你有機會真正打工了,你就會明白我說打工是活絡的。』
『我若真的要打工,可能也要等上大學後再說了!』韋隆凱鼓著臉。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這小子鼓著臉很可愛,他覺得這小子與眾不同,即使他患有一耳的殘疾,但他覺得這個男孩給人的感覺自然而真誠,他喜歡韋隆凱自然天真的個性,他說:
『你要考大學?』
『是啊!你不考大學嗎?』韋隆凱點頭,他問。
『我?』韓尚錫愣了一下,他搖頭苦笑:『我成績太差!可能大學考不上!』
『別這樣說!你總要試試看啊!』韋隆凱鼓勵的說:『就算你大學考不上,起碼你還有二專可以報考!』
『二專?』韓尚錫望著他說:『你覺得我可以?』
『當然可以啊!』韋隆凱點頭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別讓自卑影響你的動力,你值得考上好學校。』
『你這麼說,讓我想到上星期我的體育老師曾經有問過我,』韓尚錫說:『要不要唸體育學院?』
『體育學院?』韋隆凱聽了驚奇:『那當然好啊!你怎麼說?』
韓尚錫抿著嘴巴傻笑,他就像犯了錯的孩子般,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苦笑,韋隆凱看韓尚錫的表情,他好奇的問:『看你沒說話的表情,你該不會……拒絕老師了吧?』
韓尚錫靜靜的點點頭,韋隆凱則張大了嘴巴,詫異的搖搖頭:『啊呀!你幹嘛拒絕老師啊!你這樣好像可以保送耶!』
『保送?』韓尚錫不解。
韋隆凱正經的望著他說:
『你看你自己,你打一手好籃球,我知道你在學校是個籃球校隊,你打的籃球就是你的優勢,你的體育老師一定看好你的優點,可以保送體育學校。』
『我唸了體育學校,』韓尚錫想了一下:『那我畢業後要去幹嘛?比賽還是教書』
『你不一定要去教書啊!』韋隆凱說:『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天大地大,還怕走不出屬於自己的路?』
『你很會安慰人哦,』韓尚錫聽了,他笑著說:『你有正向的人生觀念,比我還正面積極人生觀。』
『會嗎?』韋隆凱聳聳肩,他說:『其實我爸以前是運動選手,他年輕時曾經在國外參加過奧運比賽,後來他沒有再繼續朝這方向發展,我覺得很可惜。但是你還年輕,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你爸以前是選手啊?』韓尚錫萬分詫異的說:『他是運動哪方面的?』
『自由車!』韋隆凱比了騎單車的動作。
『啊!原來如此!』韓尚錫點頭,豎起大姆指:『你有個運動選手的爸爸!很厲害耶!』
『謝謝!那也是我父親的厲害!』韋隆凱的聲音有點哽塞,他說:『我有個運動家的老爸,身為他的兒子,我壓力很大!』
『我父親他們那一輩戰後的嬰兒潮,小時候苦日子窮怕了,他們都一直拼命的賺錢,努力讓孩子過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我爸本來想把我送去英語系的國家唸書,但我選擇了台灣,我母親是中國青島人,雖然她沒有教我學習中文,但是我更嚮往自由的地方,所以我選擇了這裡。』
『在韓國不好嗎?』韋隆凱好奇的問,他無法想像那個國家的面貌。
『不是不好,而是失業了就算你想要去創業賣石鍋拌飯,韓國的大財團旗下子公司就有開設企業連鎖的石鍋拌飯,哪有我們小市民去插旗的空間?你們台灣人失業了可以去夜市擺地攤或賣鹽酥雞。』韓尚錫嘆口氣,他說。
韋隆凱聽了難以置信,他拍了拍韓尚錫的肩膀,說:
『聽你這樣說,好像挺不好的!那你還是留在這邊發展好了!』
『我也希望!』韓尚錫說。
『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韋隆凱比手劃腳:『愛拼才會贏!』
『什麼?』韓尚錫疑惑望著韋隆凱。
『哦,沒事!沒事!』韋隆凱一連疊聲的說,他看了手腕上的手錶:『午休結束快打鐘了!我們該下去了!』
他們結束了談話,趁午休結束鈴聲響前退出了天台。韓尚錫關上了天台的鐵門,韋隆凱悄悄的下樓,他在後頭望著韋隆凱的背影,腦海裡卻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跳加速,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自己的情緒。但,那腦海裡的熟悉身影仍然揮之不去,那身影,模糊的臉龐,又雲霧的迷濛,腦海裡熟悉的臉浮現東賢的臉龐。若干年前,他在江原道的家鄉江陵市認識了一個好兄弟東賢,那年他們十四歲,血氣方剛年紀,正值叛逆青春期,與東賢相約在江陵鏡浦海水浴場游泳。他們後來打賭誰能在水中憋氣最久,結果東賢在一場意外中在海裡不幸溺斃,韓尚錫一直自責愧疚,東賢的溺斃讓他打擊很大。常有時的夜深人靜夜裡,他作了惡夢,夢見他自己在鏡浦海水浴場與東賢的那場意外,在睡夢中冒著冷汗:
『東賢!東賢!』
無論怎麼呼喚,無論怎麼吶喊!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而東賢不會再回來了,海神已經把他收回去了,他化作海波浪投回海的懷抱,回歸大海。經過這麼多年,東賢從來沒有入到他的夢來,記憶裡仍停留在他和東賢在海水浴場的那天。『悲慽地呼喊著你,悲慽地呼喊著你,雖已聲聲呼喚著你,天與地的距離仍太遙遠。』,他終於明白韓國詩人金素月在詩中《招魂》的哀傷與心靈脈動。
韓尚錫回過神來,他下了樓至男廁所外的洗手台開啟了水龍頭,他洗一把臉,企圖讓自己清醒別沉溺在悲傷的過去。但那年十四歲的他,還是永遠忘不了東賢在他面前消失的一幕,讓他體認了人生的生死別離,他突然想起韓國詩人金素月還有另一篇詩文:
《진달래꽃》
나 보기가 역겨워
가실 때에는
말없이 고이 보내드리우리다
영변에 약산
진달래꽃
아름 따다 가실 길에 뿌리우리다
가시는 걸음 걸음
놓인 그 꽃을
사뿐히 즈려밟고 가시옵소서
나 보기가 역겨워
가실 때에는
죽어도 아니 눈물 흘리우리다
(中譯):
《杜鵑花》
若你已厭倦見到我
在你離去之時,
我會一句話都不說靜靜地送你走。
我會到寧邊的藥山
採擷盈抱的杜鵑花,
撒在你離去的路上。
離去的時候
請用輕盈的步调,
踏在那舖好的花上。
若你已厭倦見到我
在你離去之時,
即便死去,我不會流下一滴淚水。
寧邊位於北韓朝鮮平安北道的一個郡,早年韓尚錫的祖父故鄉在北朝鮮,後因一九五O年六月二十五日,韓戰(朝鮮戰爭)爆發,他的祖父帶著強褓中的父親韓順永往南逃,一九五三年南北韓簽署停火協議,朝鮮半島沿三八線非軍事區劃分為兩個國家政權,韓尚錫的祖父選擇民主國家大韓民國就在江原道江陵市落地生根,從此再也無法回去故鄉。
韓尚錫洗了一把臉,他企圖讓自己清醒,順手摸自己的胸前口袋取出手帕出來,但掉落出來的不是手帕,而是韋隆凱早上回覆給他的信,他發呆的望著那封信在地上,他慢慢的將地上的信拾起來,然後機械化的把信放回自己的胸前口袋。
上課鐘聲響,韓尚錫回到自己的教室座位上,這節是文化常識,韓尚錫無心聽講台上老師的內容,他內心的哀傷還沒有平靜,握著原子筆,胡亂的在文化常識的課本上寫了一段:
『拼命掙扎,我胸口裡那一塊小小的悲傷,無法壓抑我心裡的悲痛,我像海中的漂流木,落向何方?漂往何處?流浪漂流,海中的漂流木何時能靠岸停泊?』
胸口那塊小小的悲傷,無法壓抑悲痛。東賢的死給他打擊很大,但逝去的生命是不會再回來了。他和東賢還有同窗好友姜泰煥三人是患難之交,情同手足(他們是打籃球認識的)。但韓尚錫對東賢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手足之情,他把對東賢的情感深藏在心裡,沒有表白。但因為一場意外,讓他和東賢成永別!他一直自責中的活著,他自責到他不應該和東賢打賭水中憋氣比賽的,否則現在活下來的應該是東賢而不是他。但逝去的生命是無法重來,他選擇離開傷心地,隨著父親來到陌生的熱帶島嶼台灣,來到台灣後的他,已經不像當年在韓國那樣的血氣方剛則衝動,而現在的他在台灣求學生活,他只希望隨遇而安。現在他和姜泰煥在台灣的求學生活,也找到屬於自己發展的地方,而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少,該放下的就放下,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姜泰煥曾勸他要適度原諒自己內心的自責,放過自己等於讓自己心裡的那沉重的壓力放下,別再拿過去的事鞭打自己,經過好友姜泰煥的一番苦勸,他只能讓自己深呼吸,讓心靈平靜下來,以往過多的痛苦罣礙必須適時卸下,而執著是痛苦的根源,他應該要學習放下心靈自責,用堅強的心去面對。不管心裡多艱難,人生活在當下,總有些更重要的事情,他唯有堅強面對打敗恐懼的勇氣。
一封信的尾端在他的抽屜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悄悄的拿了出來,原來是早上韋隆凱回覆給他的信。他默默的看了信上的內容,看了韋隆凱的個人檔案:
『 姓名:韋隆凱
綽號:沒 有
地址:高雄縣xx鄉xx路xx號
生日:1978﹒3﹒14﹒
血型:O型
星座:雙魚座
興趣:游泳、唱歌、登山、探險
偶像:目前沒有 』
他看完韋隆凱寫的個人檔案,讓他詫異的嚇了一跳,東賢的生日是三月十五日,與韋凱差一天,卻是同一個星座。是巧合還是機緣,他轉頭看了一下教室的窗外,午後的陽光斜斜的淌入教室,他看著光影感受到空間最自然的畫筆,這種不同而有相似的感覺,他恍然明白,生命不是用來尋找答案,也不是用來解決問題,而是用來快樂的過生活。於是他把目光調回信箋上,韋隆凱的字跡相當規整,『這小子的確不凡,從他丟籃球的那一刻開始就處處與眾不同。』他想著,不禁莞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