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我仍然還是慣例坐在講台前第三排靠右邊走道的位子,他還是一樣總是在上課時,櫻花老師快要鎖門時才進來,不改他的作風,視若無睹的從我旁邊的走道經過,而我卻在心裡喜歡他的心情已經萌芽成一株小豆苗,需要陽光和露水的灌溉。
        在聖誕節腳步接近的到來,我和欣怡去了久大文具行買了幾張卡片,打算寄給幾個已經在外地念大學的幾個好友,欣怡問我說:
      「欸!旋綾,妳要不要寫張卡片寄給妳的憂鬱王子啊?」
寄給他?我連跟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是寄卡片給他了,每天他從我的位子身旁經過,我就已經感到很開心的滿足了。欣怡虧我說我是一棵開花的樹真人版。
       『一顆開花的樹』,是一個詩人女作家席慕容的詩,是以前高職在學校念過的課文,它的內容是描述一個人化成一棵樹,在佛祖面前祈求五百年,祈求佛祖讓她能和喜歡的人了一段塵緣,於是佛祖把它化作一棵樹,讓它長在心喜愛的人必經過的路旁,朵朵都是它前世心所期盼的盼望,直到那個人視若無睹的走過,在他身後落了一地,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那棵樹凋零的心。欣怡說我好比那棵開花的樹,每天靜靜的看他從我身旁經過,都不敢當面表明。
        後來,我挑了一張聖誕卡片給他,寫了張聖誕卡準備在聖誕節當天拿給他。
        這真的需要勇氣!欣怡和小美決定當我的後援隊,如果我遇到措手不己的場面,這兩位姐妹會挺身而出解救!
模擬考當天,也就是聖誕節,我和欣怡他們一起並肩作戰考完這令人吃不消的模擬考大賽,考完後的當天下午,他還是一樣,慣例在走廊上和常跟在他後頭的四眼田雞同學一起聊天。欣怡和小美決定先支開那位四眼田雞的男同學,讓我有機會可以將卡片當面拿給憂鬱王子楊鎮宏。
        欣怡和小美真的跑過去,出現在那位四眼田雞的同學面前,對四眼田雞的同學微笑說:
      「同學,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時間?」
        那位四眼田雞很愕然的看著欣怡和小美,欣怡和小美淺淺的對那位四眼田雞微笑,四眼田雞後來點頭的跟欣怡和小美走開,獨留下憂鬱王子在走廊上,欣怡離開時,還回了頭,示意的眼光要我趕緊把握機會。
        我的手心冒著汗,心臟卻急速的加快,口裡卻感到乾燥,躡手躡腳的出現在憂鬱王子面前,面紅耳赤不敢面對他的臉,囁嚅的說:
       「同學,你…你好!這是…這…這是我要…給你的聖誕卡…」
        他的表情有一點驚訝,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我機械化的將聖誕卡從我手上拿給他,僅管我手上拿著聖誕卡,手仍然一樣顫抖著,耳根紅的發燙,他接過了我手中的聖誕卡,我低著頭看著地上,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面紅耳赤的跑開了。
        隔天的二十六日,他在我中午和欣怡去外面買午餐的空檔,留了一張回寄的聖誕卡片在講台前,靠走道第三排的位子,我的抽屜裡。

『  江同學:
    我不知道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封聖誕卡片,謝謝妳!
    已過了聖誕節!再過幾天,就是元旦新年了,祝妳新年快樂!
                                                楊鎮宏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

        我看著他寫給我的卡片,僅管我的手仍然還是一樣顫抖,但還是很開心的收到他的卡片。欣怡和小美樂的對我說,我的憂鬱王子終於有了回應,她們這兩個的支援,如果沒有把四眼田雞支開的話,我也不知道要找什麼樣的機會當面拿給他。
        後來,我和楊鎮宏就這麼的順其自然的熟稔了。
        時間漸漸的流逝,已經是一九九八年的新年。緊接著,是一九九八年的舊曆新年的到來,過完了舊曆年的新年,面對著是距離聯考不到一百天的日子。
        淡淡的四月天,我和楊鎮宏周六都在復興路教室上課,因為他是早上的課,我是下午的課,所以我跟他用中午吃飯的時間,在麥當勞聚餐,討論英文的句型文法。
      「嗨!剩下三個月了,妳打算考上哪裡?」
      「我不知道?盡最大的力量,盡力而為了!」
      「加油!我知道妳可以的!」
      「謝謝!你也是,也要加油!」
      「對了,接下來的一兩個月,我就不能和你們在一起吃飯哦,因為我已經參加了考前衝刺班,所以我不會在六合路教室上課,改在復興教室上課。」
      「哦…」
      「沒關係,你有我的B.B.CALL號碼,妳還是可以聯絡到我的!」
        還好,他留了B.B.CALL的號碼給我,好在現代的科技這麼發達,透過一個像火柴盒一樣大小的B.B.CALL,可以跟他保持聯繫。
        後來最後的兩個月裡,我在六合路教室上課,他在復興教室上課,我對他的思念,卻一天比一天深。
直到聯考結束,緊接著寄發成績單,也填寫了志願,直到聯考放榜公佈,我又二度考上了南台技術學院,考上的是四年制的四技部,而楊鎮宏考上的是中部地區苗栗的國立二專。
        我想,我跟他的緣份或許就這樣,隨著重考生涯結束了。我和他的緣份,也許就像夏天的風,漸漸的接入尾聲,回憶那些重考生涯在一起相處的時光,直到我接到南台技術學院的入學通知,踏上了火車,往台南永康的方向前去,離那些曾經在一起為聯考奮鬥、一起去圖書館看書的日子,隨著火車列車啟動,回憶已經離我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進入南台唸了三個月後,父親的意外的病倒了,家裡生活失去了重心,母親辭去了工作,全心在醫院照顧中風的父親,而家裡的重擔,就落到我跟大哥身上,加上下面還有兩個弟妹都還小,母親不得不做出痛楚的決定,要我向學校辦理休學,回到高雄老家幫忙家裡的困境。
        七個月以後,父親的身體狀況早已好轉,可以在家裡活動做復建活動。某天,我的同學欣怡來家裡找我,欣怡考上高雄科學技院(現今高雄應用科大),她拿了一份用牛皮紙袋裝著簡章的文件,那份牛皮紙袋上面印製著:

      苗栗地區夜間部四技二專招生簡章

        我看了那份紙袋上面印製『苗栗地區夜間部四技二專招生簡章』,我的心情激動的使我的心情沸騰的百感交集,欣怡私下告訴我︰
      「旋綾,妳不是想見他嗎?妳不是希望能夠在他身邊嗎?那麼,你就報名考他們學校,一旦考取,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見他了,不是嗎?」
       「可是…我…」我囁嚅的說道,對欣怡說︰「我連一個繳交報名費的錢都拿不出來…我何來的報名呢?」
欣怡聽了,義不容辭的從包包裡掏出兩千元遞給我,對我說:
       「這兩千元足夠妳去繳報名費了,妳趕快去郵局劃撥。」
       「不!欣怡,我不能收!妳已經幫我很多忙了!」我在欣怡面前這麼說。
        欣怡緊握著我的手,對我說:
      「旋綾,我們從高一以來,一直都是好朋友好姐妹,今天我的好姐妹需要幫助,我怎麼能不幫呢?何況妳心裡不是還愛著他?」
        我握著那兩張一千元壓在胸口,熱淚盈眶的望著欣怡,心裡有說不盡的感謝,只能放在心裡,我握緊了欣怡的雙手,熱淚滿眶對欣怡說:
      「欣怡,謝謝妳!」
        我去郵局劃了撥,將劃撥單帶回家裡,將劃撥單黏貼在報名表的空格上,利用母親帶著父親去醫院做復健的時間,偷偷的將報名表去郵局寄了掛號到苗栗地區聯招主辦單位。
        一個月後,從苗栗聯招寄來的通知,必須要赴苗栗頭份親民專科學校(現今親民技術學院)應考,瞞著家人,和欣怡買了兩張火車票往苗栗竹南火車站。
        抵達竹南火車站,我和欣怡在人生地不熟的竹南車站前搭了公車往頭份親民專科學校面試考試,在主考面試官面前,我將我的工作經歷和家庭狀況和個人自我介紹一五一十的講給主考官聽,主考官問我對於進入夜間部求學,有何期許,我將我的生涯規畫告訴了主考官,直到我面試完離開了考場,和欣怡搭公車火速的離開了苗栗頭份鎮,又趕去竹南火車站搭自強號的班車南下回高雄,希望能順利瞞住家人那一關。
        最後,紙終究包不住火,聯招會很快的寄了入學通知給我,要我在月底赴苗栗填寫辦理報到手續,這一份入學通知單是母親發現的,母親手裡拿著我的入學通知單,氣沖沖的喊著:
      「妳最好解釋清楚,這是什麼?」
        我不語,蹙著眉望著母親。
      「旋綾,我告訴妳!」母親怒著對我說:「現在家裡不比以前,很多生活開銷我們都要省吃儉用,對於妳這份入學單,等妳過兩三年再來唸也不遲!」
      「媽媽…」我低聲的回答,對母親懇求。「這是我必須去念的,請妳成全!」
      「旋綾,不是媽媽不讓妳念,家裡真的很多支出都需要妳和你哥來幫忙家裡,妳看看妳爸爸,他還在做復健呢!什麼時候好都還不知道…?勸妳先打消這個念頭吧!過兩三年再來念也還來得及!」母親不耐的蹙著眉對我說。
      「我只—只怕來不及—」我對著母親說。
      「什麼?妳說什麼?」母親大叫,生氣的眼神憤怒的望著我說:「妳在跟我唱反調嗎?」
      「哦,媽!我不敢!」我低聲的回了母親的話。
      「那麼,勸妳打消這個念頭吧!我們無法再繼續供妳讀書的…」母親凝視著我,低嘆了一聲。
        我含著淚,拉著母親的衣角,對母親懇求:
      「不要啊,媽媽!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讀書。我還可以寄錢回來家裡的…」
      「不行!」母親斬釘截鐵的說。
      「媽媽…我懇求您!我懇求您…」我跪了下來,用手環抱了母親的腰,滿臉淚痕的懇求母親。
       客廳的紗門發出了一聲開門聲,只見哥哥站在門口望著我和母親。
     「什麼回事?媽!」哥哥臉上帶著疑狐的表情問著母親。
     「是妳妹妹!妳看她做了什麼好事…」母親叫嚷著,把通知單遞給哥哥。
       哥哥看著入學通知單,凝視著我,又轉向對母親說:
     「媽!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是我鼓勵妹妹去報考的。」
       我一聽,不可能?哥哥怎麼會知道?我瞞著家人偷偷去報了名,哥哥沒理由會知道這件事。只見母親聽了,張大了眼睛,拉高了聲音,大聲喊:
       「仲民,你還真是個孝順的兒子呀!你看看你爸爸現在人都還要去醫院做復健,家裡的經濟不比從前,你怎麼鼓勵妹妹去考呢?」
      「媽,事情還沒這麼嚴重,爸爸的公司目前有顯然的起色,很快就會好轉的!旋綾快二十了,如果要她兩三年後再進修求學,我只怕她會跟課業脫離太久…」
      「怎麼會?兩三年的時間,也不算太久啊!」母親繼續說。
      「我就是一個例子!」哥哥很肯定的回答母親的話,又繼續說:「如果媽媽能站在我們的立場為我們想,當年我想念建築,您卻要我念電子,結果我念了痛苦的四年大學,畢業後也沒有朝電子方面去發展…如果媽媽當年能聽聽我們的心聲,我現在也就不會這麼埋怨…」
        母親呆了,她面對的在她面前的親生兒子,大哥將當年以他自己親身經歷的原由告訴了母親,大哥的話深深的打進了我的心裡,我含著淚望著站在母親面前的大哥。
        母親跌坐在沙發上,用雙手扶住了額頭,疲倦的低聲說:
       「好吧!我想我無權去干涉你們的人生,隨你們吧!」
        母親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氣,起身轉頭往樓上房間休息去。
        哥哥將我拉起身子,我坐在沙發上,對於哥哥挺身的為我和母親爭論,我含淚的望著大哥,啜泣的說:
       「哥,謝謝你!」
       「先別謝我!我是剛剛才知道妳偷偷去報考的事!」大哥說。
         我一聽,愕然望著大哥,我以為大哥知道…怎麼會…?大哥居然不知道?
       「我以為…以為你已經知道…?我剛才還在想…我完全很保密的到家,你不可能會知道?」我這麼問。
        大哥聽了,笑的對我說:
       「大妹,好好的去把學業完成,爭一口氣給哥看!」
         我聽了,含笑帶淚的望著大哥,對他點點頭。
         三天後,我整理了行李,大哥陪我去了苗栗市的學校報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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