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之戀2.jpg

       
       窗外下著雨,春雨的台北。

我倚靠著窗,啜了一杯曼特寧咖啡,看著窗外的景色,看著街上的車潮潮來潮往,街上的行人撐著五顏六色的雨傘,在雨中步行著。

午後的春雨,我在辦公室忙碌著手上的工作。無意間,聽到收音機的廣播電台播DJ主持人開始播放了一首歌,那是我深深最感動的歌。為什麼我會對那首歌,放下我手上的工作,靜靜聆聽那首歌詞和旋律…而從廣播的主唱歌手的歌聲裡,讓我的心泛起了波動和驚濤,那樣的心情是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那個歌手又在隨著音樂旋律的歌聲裡唱了:

   等待愛情,在旭日東升的時候,

勇敢愛情,在光芒萬丈的時候,

在幸福的時光,與愛的環繞相守,

在愛情的路上,有你相伴到長久,

你從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你身邊默默守候,

你從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在與你相愛到永久!

 

再見愛情,在告別愛情的溫柔,

勇敢愛情,在愛與成全的感受,

在難忘的時光,回首很多年以後,

在撫平的傷口,讓愛情彼此自由,

你從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在多年多年的以後,

你從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在愛情遠走的時候……

就算世界末日,我依然愛著你……』

   

我聽著那歌手用心唱的那首歌時,我的思緒也回到十年前,一九九七年的秋末。

    那時,我是一個剛從高職畢業的應屆畢業生,在四技二專放榜考取南台技術學院的二專部,也就是現今的南台科技大學。當時,我家還算是小康,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我亦然決定重考,和姐妹淘欣怡在補習班繳交了學費,報名了國立大學保證班,就這樣,我開始了重考生的生涯,註定未來一年內都要在一個沒有窗沒有陽光,只有三道門是學生進出入口處,教室裡的空氣卻是沉悶的加上冷氣吹送出來的濕冷。

    我的劃位座位在講台中央的靠近右排的走道第三排,已經在這個位子坐了將近第三個月又十二天。在下一堂課是數學課,數學講師還沒進教室之前,班導櫻花老師在講台前面,拿著麥克風說道:

   已經上課時間了,你們還不安靜下來,看一點書做一做題目的,還在那邊講話…

    正當櫻花老師在講台拿著麥克風訓話時,靠近黑板旁的門開了,櫻花老師誤以為是講師進來,進門的是一個男同學,他的身高約有一百七十七公分左右,六十二不足六十五公斤體重的中等身材,他的臉龐給人的印象,就是那一對眼睛好像帶著憂鬱,那個憂鬱的眼神下有張清秀的臉。他和跟在他身後的同學關上了前門,櫻花老師拿起麥克風,對著那男同學嚷嚷:

   都已經上課時間了,到現在才進來!下次超過上課時間,我一律鎖門。

    那個男同學完全無視櫻花老師的存在,視若無睹的從我身旁走道經過,我不經意的轉了一下後方,原來那位男同學原來是坐在我這一座位的後排倒數第七排的位子,和跟在他後面的同學坐在同一排相鄰。

    直到數學老師進來教室,櫻花老師放下麥克風離開了講台,沿著走道往教室後方的導師座位走去,一路上還拿著愛的小手管理秩序教訓打鬧的同學。數學講師要我們打開講義,開始講方程式的公式。

    之後的每一天,我就開始注意這位『憂鬱王子』,『憂鬱王子』是欣怡取的外號。欣怡知道我在暗戀著那位男生,所以我們都不知道那位男同學的名字,欣怡就取了『憂鬱王子』來稱呼他。因為他每次都是要上課了才進教室,又從教室前門進來,又從我旁邊的走道經過,回他的座位

    某天的下午下課時間,欣怡從班導師的座位詢問隔天應考的科目,從教室後面過來準備回到座位上,她意外經過憂鬱王子的位子,無意間發現他的桌上平躺了一張考過的數學小考試卷,用講義蓋住半張考卷,講義蓋住考卷的右上方,清楚的可意看見考卷上寫的姓名『楊鎮宏』,欣怡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高采烈的跑來跟我說:

   『旋綾,我現在知道你的憂鬱王子叫什麼名字了?』

   『啊?』我詫異的望著欣怡。

   『我說,你的憂鬱王子叫楊鎮宏,我剛剛從班導那邊回來,從憂鬱王子的位子經過,無意間看到他的考卷上的名字!』

    楊鎮宏,原來他叫楊鎮宏,我的心裡在重複唸著這三個字的名字,心臟卻感覺像是血液往腦裡進竄,狂熱的臉像個饅頭一樣熱燙燙的。

    某天周六,我在復興路的教室上專業科目的課程。下課時間,欣怡和小美先去導師辦公室向講師詢問講義問題,我就負責幫忙買欣怡跟小美的午餐,從復興路教室步行到六合路快餐店買便當,在買完午餐返回復興教室路上,我又再一次的遇到他,遠遠的從我這裡迎面走來。

    我踏著每一步的腳步,心情卻是急速的加快,他慢慢的往我這邊走來,我該用怎麼樣的方式來面對他?微笑?還是打聲招呼?緊張的使我逼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後,我的眼光和你的眼光四目交接了以後,你視若無睹的從我身旁經過,我回頭望了你的身影,往7-11超商進去。不知道是天空太陰,還是天氣太冷,我的心像是被掀了一下,心裡的失落感卻像是水滴一樣的往下滴落,滴落到深淵。

    我拎著便當,讓自己的意識清醒,欣怡和小美正在教室等著我買的便當回去,進了復興教室大樓,在樓梯口按了電梯上升開關,等待著電梯到來。

    不知道是幸運之神的眷顧?還是老天爺知道我的失落感,在我進去搭電梯時,正要將電梯門關上,準備上三樓教室。一個人影看到電梯門即將要闔上,驚覺的喊了一聲︰

   『等一下!』

    我緊急的按了電梯的開門鍵,驚訝了一跳,是他!那位憂鬱王子—楊鎮宏,出現在我眼前。

    他急忙的進了電梯,對我說了聲謝謝,我按了三樓的樓層鍵,按了關門鍵。在電梯裡,只有我和他兩人,孤男寡女在一個小小的電梯空間裡,我屏住呼吸,臉頰熱的發燙,心臟卻在狂跳著。

    直到電梯抵達了三樓,電梯門開了,他從電梯走了出來,我也從電梯裡出來,他走在前方,我走在後方,望著他的身影發呆,直到他走進了4-5教室裡去。我的心在電梯裡的激盪直至他進入教室後,慢慢的平靜鬆懈下來,欣怡正好從走廊後方的女廁所出來,看到我望著前方發呆,喊:

   『旋綾,妳怎麼了?』

    我的意識被欣怡拉了回來,手上還拎著便當,囁嚅的說:

   哦,沒有…我…正在找妳跟小美呢!

   那麼,走吧!欣怡把手插在我的手腕中,與我一起進入4-1教室,找小美一同吃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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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發生了一件事,使我不得不做出決定,當海藍來找我時,他說他把皮夾放在我的房間,我告訴他放在我的書桌抽屜,他發現抽屉裡有天空藍寫給我的信,他看了以後對我質問,我驚愕的看著海藍,但為了證明我愛海藍,我從廚房取出一把水果刀,在海藍面前割腕,以表我對他的愛,海藍看到我這愚蠢的舉動,

        他從客廳櫥櫃上取出醫藥箱,他一面急著幫我包紮,一面罵我幹嘛做出這傷害身體的舉動,海藍把我擁入他的懷中,他緊緊的抱著我,他那溫暖的手托起了我的下巴,我深深的凝望著海藍,淚珠在我的臉頰滑落,海藍炙熱地吻了我的嘴唇,他的吻是那麼溫暖,那麼的溫柔,而我手腕上的傷卻感受不到痛楚,因為海藍的吻溫暖了我全身,溫暖了我身體的每一道血液,他的手指拭去了我的淚痕,海藍凝視著我,他說

      『渟霏,不管妳的過去如何,那都不重要,現在我只希望妳在我身邊,妳的未來讓我來守護。

       當我聽到海藍對我說出這樣的承諾,我驚動而熱淚感動的看著海藍在我面前對我許的承諾,我想海藍是真的愛我的,我不能辜負海藍對我的愛,但一想到天藍,我的心又充滿了罪惡感,我不能同時愛兩個男人,所以我決定和天藍談談。

         我和天藍約在咖啡館見面,在往咖啡館的路上,我的心是亂糟糟的,情緒也感到不安定,跟天藍約在咖啡館好好見面,想利用這次的機會跟天藍好好談一談。

         直到我一進咖啡館,天藍坐在靠窗的位子等我,他一見到我便向我揮揮手,我不知道天藍有沒有預感,還是他根本不知道有件事即將發生,看著天藍,我咬著嘴唇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坐定在沙發上,我的喉嚨又乾又澀,必須要喝一杯水來讓自己保持鎮定,我急速地喝水,天藍看我喝的急促,他關切的說

       『渟霏,妳喝慢一點!慢慢喝!』

       天藍永遠是那麼善良且溫和,他永遠都只關心別人,不多愛自己一點,我看著他,我的心不能再飄移了,我正經的注視著他說:

      『有天,我有話要跟你說。』

       『嗯,怎麼了?』他微笑的望著我。

       『有天,我知道我們從高中時就認識了,這些年謝謝你一直陪伴我長大,也給予很多快樂的美好時光,但是有些事情……在後面會有些改變……』我直接的對天空藍說。

       『哦,然後呢?』天藍戴著黑框的眼鏡,他的眼神專注。

       『我……我在你當兵期間,認識了一個男生,他對我很好,我們有很多共同的興趣話題,我想跟你分手!我的心裡已經有了他!』我一口氣的說出了分手的話。

        天藍聽了,他沒有說話。

        我們之間沉默了很久,天藍開口說話:

      『渟霏,是我不夠愛妳?』

      『不!你對我很好,這些年我感謝你一直陪伴著我,但是人總會成長,而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高中生鄭渟霏了!只是後來的我們,那戀愛的感覺不對了,我總以為我與你之間是很安逸的戀愛,但是我發現我的體內潛伏著激情的靈魂,而他的出現,拯救了我體內的靈魂……』

      『如果我當初沒有當兵,那麼妳現在不會變這樣……』天藍的聲音壓抑且痛楚的說。

     『有天,我真的抱歉!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啊!』我帶著充滿歉意,忍著眼淚。

        天藍低頭不語,他閉了閉眼睛,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天空藍陰鬱的神情。

        我看著他,心中太多的抱歉,所有回憶都湧上我的心頭,而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滾落下來。

        天藍抬起頭來,他的眼眶濕漉了淚,他痛楚的說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妳回心轉意?渟霏,這太殘忍!這太無情……』

       我……』我摔了摔頭,起身離開丟下一句:『我真的對不起你……有天……

       我實在無顏再面對天藍,我衝出了咖啡館,我一時沒注意馬路上的車水馬龍,便忙著穿越馬路,突然一輛車朝我衝來,我還來來不及反應,就被人推倒,等我反應過來回頭一看,我睜大了眼睛,驚愕見天藍躺在馬路的血泊中……

       -------------

        我的尖叫淒厲聲劃破了車潮,劃破了天際,我看著天藍躺在血泊裡,我激動的癱倒在天藍面前,我的淚水瘋狂的湧出來,淒厲的喊

       『有天……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最後我感到眼前空白,無意識的倒了下去。

 

        天藍死了,他帶著善良的微笑走了,太陽把他給收回去了。

        我坐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的天空,外面的天空好像比上次之前看到的天空還藍了,距離天藍車禍已經整整一年多了,面對天藍車禍的打擊,辦理了休學,患了「失語症」,每天看著日出,又看著日落,黑夜過去了是白天,白天括去了是黑夜,一日一日,一月一月,分不清是春天還是夏天,母親每次進我房間餵食我吃飯和幫我沐浴,好幾次都聽見母親在低聲嘆息。

       直到有一天,家裡來了位訪客,他穿著水藍空軍裝,一身挺拔,他肩上的頭銜是上士,來家裡探望我,是好久不見的于海藍。

       海藍後來一畢業後去當兵了,服空軍役,他坐在我床沿邊,我卻無語的望著海藍,海藍見到我第一句話說:

      『渟霏,還記得我嗎?』

       我望著他,只是眨了眨眼。

       他似乎好像知道我在透露給他的訊息,他點點頭說:

     『我相信你是知道我的,對不對!妳知道嗎?妳這狀態讓身邊的人都被妳受到影響,連我也是,但我必須告訴妳!妳這樣情況忍心讓妳爸媽還有妳姐傷心難過嗎?他們沒有理由陪著妳度過這種煎熬的每一天!而妳卻只能待在這空冰冰的房間,什麼事都不能做?妳知道外面的世界變怎麼樣嗎?妳可知道……妳這樣對得起死去的吳有天嗎?』

       當海藍從他的口中說出天藍的名字,他又繼續說:

      『天藍的死我們都感到自責,但是人死不能復生,而妳所受的懲罰已經夠了!已經夠了!妳所受的苦我陪妳一起受!妳所受的懲罰我陪妳一起懲罰!現在我會連同天藍對妳的愛也一起愛著!』

       我怔怔地看著海藍,感覺到呼吸急促而激動,而眼眶逬出已久的淚水,顫抖的嘴唇哭出了聲音,我這一喊,連同屋內的家人都聽到我的聲音:

      『海藍……海藍……海藍……』

   

       新的一年來臨了,二O一四年春末夏初。

       我恢復了復學手續,目前正重修把大學最後一年課程好好修完。我看著牆上的月曆,今天是天藍的生日,我該去他安眠的地方去看他。

       姐姐渟雲開車陪著我去看天藍,天藍安置在小小塔位裡,照片中笑容依然燦爛,而他笑容卻只能永存我心中了。

        走出了寶塔,姐姐從包包裡取出了一封牛皮紙袋,她說

      『這是天藍的妹妹在他的背包裡找到這個,妳生病期間我一直收著,現在我把這封信交到妳手上。

        我打開了牛皮紙袋,裡面附一張周子寒的CD,翻開背面一看,這專輯頗有歷史年份,而牛皮紙袋還有一封信,是署名給我的信

      渟霏:

          其實我早就知道有他的存在了,妳昨晚在電話中說要找我談談時,我已看到結果會是怎麼樣了!

          我知道這不能怪你,是我自己給你太多自由,而我不能埋怨,我捨不得妳……但是我願意讓你自己去選擇妳要的幸福……因為我真的……非常在忽妳……如果真的能夠挽回妳,我想用一句話來說:「如果有一天,妳走進我的心裡,妳一定會哭,因為裡面盛滿妳的點滴。如果有一天,我走進妳的心裡,我也一定會哭,因為裡面找不到我的身影。」

          這張專輯是我最喜歡的女歌手的歌,希望能送給妳聽。

          祝妳幸福!

 

                                                            有天Sky

 

         我看完了天藍寫給我的信,我的眼眶濕潤,緊緊握住手上的信,我現在才了解什麼是幸福」?

         而那個希望我幸福的人兒,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回到車內,打開了CD,將它放入播放器裡,音響播放著女歌手周子寒在唱著

       我看起來是不是有點緊張,我笑起來是不是有點勉強,

       我是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你沒有給我留下任何的傷。

 

       我做的事是不是有點荒唐,我說的謊是不是有點牽強,

       我知道也許可以欺騙我自己,也無法改變你是我的遺憾。

 

       你走後的天空很藍,那是我努力掩飾的悲傷,

       你走後的天空很藍,那是我努力偽裝,

       失去你的夢,仍可以飛翔……

 

      愛收藏記憶的我,本來就不善遺忘,

      更何況你的名字,你的模樣……

      你走後的天空很藍……

      那是我努力掩飾的悲傷……

 

    每當我仰望那蔚藍的天空,就會想起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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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大二的生活與天藍在平靜穩逸的日子中度過,直到我即將升大三,而天藍大學畢業報考研究所並沒有考上理想的研究所,他選擇先去當兵,天藍抽到馬祖的兵役,這一當兵就變成天藍只能三個月或半年回來一次台灣了。

        暑假過後,又是忙碌的開學日子,選課和參加社團及聯誼,然後命運的緣份掀起了我單調的生活,尤其是海藍闖入了我的世界。

        于海藍是別科系的同學,他在學校一直是個風雲人物,一八O的身高,運動發達,會打籃球和游泳。而在我大一大二的生活並沒有多注意這號人物,直到升大三的某場聯誼,他才闖入了我的世界。

        于海藍的皮膚曬的像小麥色的,于海藍在學校參加游泳比賽,在泳系比賽他游的如魚似水,別的選手都沒能像他這麼俐落,而且聽我的姐妹淘佩芳說他彈一手好吉他,簡直什麼都會,這號人物就在校園裡傳開來。

       于海藍的身邊總有許多仰慕者,上至大四學姐下至新生學妹,沒有一個不知道這號人物。但是于海藍從沒有瞧過身邊的女孩子一眼,但是人與人之間的緣份都在某因緣際會之下,會產生了許多變化。

        我和海藍的認識是因為體育課要考游泳,一向旱鴨子的我,連小時候都沒碰過泳池一步,這問題讓我困擾,凱西笑著對我說

      『渟霏,妳別擔心!有哪一個一開始就會游泳的,像我還不是不會,但是多下幾次水,妳就會如何游了!妳別擔心!』

     『真的沒問題?』我擔心的問。

     『放心啦!』凱西拍拍我的肩說:『體育老師不會那麼無情的!只要我們女生給他多美言撒嬌幾句,就很低空的飛過啦!』

     『可是……』我還是非常擔心。

     『如果妳真的那麼擔心,那麼我就叫龍昌幫妳介紹他班上的海藍給妳認識!』凱西這麼回答。

       龍昌是凱西的男友,他和海藍是同班同學,他們常一起打球跟游泳,甚至於玩吉他也是一夥的。

        緊接著考游泳的日子快接近了,凱西邀約我去學校的泳池來游泳,前一天她還陪我去挑了件泳衣,直到我在泳池前我怯步了……

         凱西在水池裡對我說

       渟霏,快下水吧!』

        我面對這一灘的水波,實在要命的害怕,兩腿卻抖的厲害,卻遲遲不敢下水

      『渟霏,妳快下來我會扶著妳的!』凱西向我招手。

        我瞪視著這麼大的泳池,真的沒有勇氣跳下水池裡,一旁的龍昌說

      『渟霏,不然妳先扶欄杆下去,我會幫妳的!』

        我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扶著欄杆,兩腳慢慢地浸進水裡,一直到水池的高度在我的胸前,而我卻拚命地死抓著欄杆,無法移動一步。

      『渟霏,妳過來游吧!』凱西她鼓勵說。

     『我不要!』我一直猛搖頭,閉著眼睛死命地抓著欄杆。

       我講完沒多久,感覺到有噗通的聲音,有人跳下水池入水朝我這裡游來,我睜開眼一看,是于海藍。

      『把手給我吧!』海藍第一句話這麼對我說。

        我詫異的看著于海藍,他的眼神堅定,並鼓勵我放心交給他,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雙手交給于海藍,然後移動了身子,他托著我的身子,然後我的身子拖在水面,他並鼓勵著我說:

      『來!把妳的兩腳動一動!不難的!』

       不知道為什麼,于海藍指引我一個動作,慢慢地我已經進入狀況,他仍然拉著我的手游泳,直到他指引我到游池中央。

      『她會游了耶!她會游了耶!』我聽見凱西在池邊的歡呼。

        剎那之下,我才意識到,我已經在游池的中央,而我已經解除了對游泳的恐懼。

        一切歸功於海藍,而他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海藍的個性熱情奔放,是大海的泳將,他是個充滿活力的人,也給我帶來許多的歡樂。

         後來,海藍時常有空教我游泳,在他的教導之下,我已經解除了對游泳的恐懼,現在可以游的相當好了。

         我和海藍的認識,而海藍有著什麼都不怕與愛恨分明的個性,我被他吸引,每次和海藍見面便爆出火花,一發不可收拾。後來我們的關係進展迅速,成了一對。常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甚至一起遊山玩水……歲末的時候海藍陪我一起在台北一O一度過跨年。有海藍在身邊,他總給我許多的驚喜,這次我從來不曾有過的……

         之後,我和海藍的交往在這段期間充滿快樂,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直到天藍從馬祖寄了一封信給我

        渟霏:

          最近好嗎?許久不見妳的來信,想必妳正忙於課業吧!

          我現在在馬祖的北竿,印象最深的是去年的跨年在此渡過,蓋著根本不會暖的棉被,而且大家都一樣抖啊抖的,馬祖的冬天基本溫度是五度,晚上還會更冷,而且海島沒有任何的山能擋寒風,海風一直吹進來部隊,生平第一次看見結霜,也是在馬祖北竿。大家在十點關燈到了十二點還是睡不著,我們這些部隊弟兄一起拿著白天買的零食一起倒數跨年,白天班長還算不錯,人蠻好的知道我們搞不清楚狀況,就帶我們繞了馬祖北竿一圈買東西。

          在經過我們終於有適應了它的環境和天氣以後,這種感覺是很巧妙的,而且平常時在台灣看到7-11一點也不稀奇,但是在北竿看到小七,簡直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彷彿它是我的救世主。而且有餅乾零食泡麵可以吃,別懷疑、泡麵在新訓還有剛下來訓隊時,是一種神器般的存在,尤其是新兵連的飯菜跟餿水一樣就算了,還根本吃不飽,又冷又吃不飽就像非洲的難民。

          其實最慘的是,到了異地會有水土不服的情況,外島的話根本就是別的國家了,很多人因此中鏢,上吐下瀉感冒發燒的比比皆是,很不幸的是我也中招了,而且發燒的相當嚴重,幾乎二十四小時躺著床上發抖,什麼東西也吃不下。排長拿溫度計一量才發現已經燒到三十九度半,看了醫生吃了藥還是沒改善,應該說是陷入半昏迷狀態了,就這樣持續好幾天到了要到抽中部隊的連上了。

          記得下部隊的第一天,我就因為發燒住院,而且我還撐完一整天到了晚上,真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不敢說自己生病時,怕被別人認為裝病,搖搖晃晃到了晚上快就寢時,學長才發現我的異狀,一量溫度計發現到達四十度,結果還來不及認識環境,我就在床上又渡過一整天,隔天才被送到醫院去住了快一個星期,打了好幾天的點滴,在南北竿的醫院來回跑,同梯的早就熟悉了,而我菜的要命。

          這是我目前的分享點滴,不管是鳥事還是一些有趣的事情,擁有跟本島兵不同的樂趣,因為兩三個月才能回一次台灣。我現在把寫這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怕這些回憶總有一天會忘掉,就趁還記得的時候,將它全部寫下來,願與妳一同分享。

          不多寫了,等等還有事得忙了!祈望我與妳相聚的日子那天快到來!

         

                     一切安好

 

                                                                                                 想妳的Sky 有天

                                                                                   二o一一年二月十六日

 

 

  面對天藍寄來的信,我有股罪惡感,在天藍當兵的這段期間,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我完全忽視了天藍的存在,沉溺在熱情的海藍懷抱中,天藍寄來的信,我卻沒有勇氣回覆給他,把天藍寫給我的信默默地放進在我的書桌抽屜裡。

  說真的,天藍不黏人也不纏人,他對我很信任,給我很大的空間,然而我和海藍時常天天膩在一起,當海藍比賽時,我在觀眾群中為他歡呼加油打氣,這種感覺跟天藍的平逸生活不同。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我「同時」和他們在一起,天藍的寬厚善良,于海藍的熱情奔放,但是這三人行之間的關係,在天空藍退伍後有了變化……

  天藍退役後如願考上理想的研究所,而海藍在我交往後的一年後,開始忙碌了他的模特兒工作,與我相處的時間也愈來愈少,我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面對兩個人之間的抉擇,我在某一天問天藍他愛不愛我?他低頭忙著研究工作,簡略回答當然在乎我,對於天空藍的回答讓我相當生氣。

        晚上我同樣的問題,問熱情奔放的海藍,問他愛不愛我?海藍則摟著我的脖子又親又咬,他親暱的說:『我當然愛你……那你愛不愛我?』

  而在這個問題後,我對這兩段感情有了不同的見解……

  我發覺我比較愛海藍,而我和天藍之間大概已經只有「習慣」兩人的生活模式,昇華為家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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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識兩個男人,

    一個叫天藍,

    一個叫海藍。

    天藍寬厚善良,是陽光的暖男,

    而海藍熱情奔放,是大海的泳將。

         我在某一天問天空藍他愛不愛我?他的回答當然在乎我,對於天空藍的回答讓我相當生氣。

      晚上我同樣的問題,問熱情奔放的海藍愛不愛我?海藍則摟著我的脖子又咬又親,他說:『我當然愛妳……那妳愛不愛我?』

      而在這個問題後,我對這兩段感情有了不同的見解……

 

    X      X      X       X      X      X      X      X

 

        我叫鄭渟霏,我有一個認識了五年,而真正在一起只有兩年多,是我的高中學長吳有天,外號天藍」,會取這外號是他班上的同學取的。天藍有時常望著天空發呆,又傻裡傻氣的傻笑遙望天空,他的外號就這麼來了。我們是在高中時代認識,那時候他大我兩屆,是我姐鄭渟雲的同班同學,那個時候天藍常跟我姐他們幾個好同學相約一塊念書與補習,老實說他的數理真的很強,我的數理在成績單上常常劃下許多滿江紅,記得有一天放學回家,一進客廳,在國中教書的母親見到我第一句話劈頭問

     『鄭渟霏,妳到底要不要念書啊妳們老師都打電話給我了說妳的數學成績非常差,妳要我這面子往哪裡擺呢?』

       我看著母親,數學一向真的不是我的強項,看著她那張銳利的眼神,我實在不敢回嘴的餘地。

       母親正準備要責備我時,正巧姐姐回來了,她帶著幾位同學來家裡,而天空藍吳有天正是其中之一。母親不好意思在姐姐的同學面前責備我,只叫我上去房間去複習功課。

       我默默地背著書包上樓回房間去,一進房間將書包丟在床上,整個人躺在床上,一想到姐姐剛好帶同學來家裡,這麼多人看著我被母親訓了一頓,真是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超級丟臉的。

        一個敲門聲喚醒了我煩亂的心情,我起床去開門,是姐姐渟雲在門口,她輕聲的對我說

      『媽媽還氣在頭上,說妳今天發了考卷,妳能給我看妳今天考的考卷?』

        我聽了相當傻眼,連姐姐也知道了,本來我是不太願意拿這慘不忍睹的考卷給姐姐渟雲看,姐姐看了考卷直搖頭,她說

     『鄭渟霏,妳的數學真的爛的可以!不過這還可以補救,只要妳把一些公式背起就能去運用它!』

       說真的,數學實在不是我的強項,但姐姐告訴我說她們班有位數學超厲害的高手,願意教我數學,我聽了差點沒有昏倒,數學我本來就很不愛,現在要我去面對數學,我寧願去面對國文歷史還來的好。

      經過姐姐渟雲的再三勸說,我屈服了讓姐姐的同學吳有天教我數學。

      姐姐帶吳有天來我房間時,第一次見到他,他戴著黑框的眼鏡,即使長相不出色,第一眼也不夠突出,但他的笑容可掬溫暖的個性,是個標準的暖男。

      後來天藍學長只要一有空會來家裡幫我補教數學的解答,他看了我的題目後,在一旁講解寫公式的說:

     『這個題目不難,妳只要把它用線 L : 是通過 ( 0 , 2 ) 隨著 m 改變斜率的直線,再來直線L 通過 A . 通過B 就是m  的兩個邊界值,1 = 4m + m - 2 => m =  3 / 5,5 = m - 2 =>  m = 7,所以  ( 3 / 5 )  < m < 7……這樣妳能解答出來了……』

       看著他這樣細心的教我,讓我從一個原本數學落到地谷深淵,沒想到可以補救到爬到山谷的一半,已經算是很慶幸了。

       後來姐姐渟雲跟天藍分別考上高雄師大跟成大,天藍考上成大工科,隨著暑假接近的尾聲,姐姐遠赴南下高雄師大報到,而天藍則留在新竹,他只要一有空放假回來新竹會來我家幫我複習數學。

       直到我高中畢業,我考上了東吳,家裡的二個女兒都在外求學,母親則告誡我台北是個花花世界,希望我一切以課業為重,別被外界所受誘惑。

       新生報到,隨著開學後的課業滿堂,又忙著應付系上的工作,大一的課業繁重而忙碌,姐姐和天藍放假搭客運來台北看我,我帶著他們去逛台北的西門町,五分埔逛街,還有去木柵看了無尾熊,晚上還去了南機場夜市吃美食。

       後來我生平辦了第一支智慧型手機,把姐姐渟雲跟天藍的電話號碼都輸入到我的手機通訊錄裡,經過連結以後,我和姐姐及天藍就可以用APP聯絡訊息方便多了。

       天藍的脾氣非常好,與同學也相處的融洽,又是系學會的會長,和他這些年的相處,他很了解我,而我也「習慣」有他在我身邊為我分擔解憂,所以我們便理所當然的變成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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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流逝,冬夏更迭,六千兩百零五天的日子匆匆流過,改變了許多也帶走了許多。

       二0一三年秋天,日本東京。

       在社會打滾多年的我,已經在一家日商公司台北分部是主管級的我,因公司派遣出差來到日本東京,下榻於東京品川王子大飯店。

       日本總公司的課長加賀先生盡地主之誼招待我,這幾年與日本交流接觸已經學會講一些基本的日本會話,但台灣分部總是會安排精通日語的隨行助理翻譯瑪雅與我同行。

       華的東京都夜生活燈火輝煌,加賀課長帶我們來到熱鬧的銀座區,一家名叫「夢の鄉」夜總會,一位媽媽桑身穿著和服,帶領我們往包廂裡坐。

       我和加賀課長坐了下來,環形的包廂沙發,都開口朝面對著舞台,舞台上的歌伎,正在唱著日本小調,而場內的媽媽桑和小姐們正在取悅來自不同國家各地的客人。

       媽媽桑正熱情招待為我們倒酒寒喧時,我微笑點頭的同時,視線顯眼停留在媽媽桑後方的包廂裡的客人,但是我關注的不是包廂裡的貴賓,而是他身旁的女子。那位女子穿著白色旗袍搭配綠色手套,頭盤著髮髻,在男賓客身旁,顯得十分突兀。

       那位穿旗袍的女子向賓客敬了一杯酒,她站起身來,在微亮的燈光照射下,與那位女子照面驚鴻一瞥,我有點驚愕,但又不能百分百的確定。

       那位女子上了台,用完整的日語介紹了她自己,那位女子就算她施抹了胭粉,那份難以忘卻的容貌似乎在她的臉上仍然依舊,於是我用日語向媽媽桑問:

      『那位小姐叫什麼名字?』

      『你說けい子?』媽媽桑不加思索的回答。

      『けい子?媽媽桑,她的名字怎麼寫?姓氏?妳可以寫給我看?』我急切的問媽媽桑。

        當媽媽桑向服務生借了紙筆,在字條上面寫了日文漢字:

      曲辰 圭子

   

       曲辰圭子?不!不!這台上的女子的名字絕對不是她真正的名字!?我看著這日文名字,大概能明白它的意義來……十七年了!憑空消失十七年了,這十七年來我從來沒有忘過,這台上女子她應該還有另一個名字,一個隱藏好久好久……封塵多年的名字……這日文名字「曲辰圭子」的源由我猜想是從「農」和「奎」的拆字法吧!莞青學姐……

       我看著這日本名字頓了頓,突然間那位女子開始唱起一首最耳熟的中文歌,我內心激動地望著那台上的女子,那首歌是這樣唱著: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說我像花一般美,

          在每個月光的晚上,他來到我窗口歌唱。

        那歌聲輕輕揚起 ,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為什麼哭泣,睜開眼他已經離去。

 

        那男孩離開了家鄉,到一個雪深的地方,

        在每年春天雪融前,他寄給我一張紙片。

        那春風輕輕吹起 ,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為什麼哭泣,想告訴他:我想念你。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也許已兒女成群,

      在每個冬天的晚上,在爐邊教他們歌唱。

      那爐火慢慢燒著, 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為什麼哭泣,莫非我還依然年輕?

 

        是的,不知道我為什麼眼眶泛著淚?因為那首歌的原唱人是黃鶯鶯,在我大二那一年的暑假,在電台廣播聽到的歌曲「我曾愛過一個男孩」,這首歌勾起了我的回憶,也勾起了我想念妳……農莞青……

       那女子終於唱完了,現場一片掌聲,台上的圭子向台下貴賓鞫躬九十度後往後台去,我急切的問媽媽桑:

      『媽媽桑,能請那位圭子小姐來這裡?』

       媽媽桑點頭,吩咐另一個小姐交代,另一位小姐往後台去了。

       圭子從後台慢慢地走向我們這桌方向而來,我的內心卻是激動的顫抖,直到她站在我們這桌,媽媽桑笑吟吟地向圭子介紹:

      『圭子,這是台灣來的客人,快向客人敬酒!』

       媽媽桑倒了一杯酒給圭子,圭子舉起酒杯準備對我致敬,我慢慢地站起身來,與她目光交接,她似乎有點驚愕,我猜想她應該認得出我,我望著圭子,第一句話開口是:

     『我想這是我來日本第一次的初次見面,圭子小姐!』

      圭子小姐酒杯裡的酒有點似乎有些晃動,右手微微顫抖,她帶著職業的微笑,鎮定兩手扶端著酒杯,對我說了日語:

     『先生您好!』

       她對我敬了酒,我看著她的臉龐,丰姿冶麗,但是失去了當年那份清新可人的美。

       她對媽媽桑接頭接耳了幾句,媽媽桑笑著對我們說:

     『社長,我們圭子要先去洗手間補妝一趟,等等就回來!』

      圭子乾了酒,她保持著微笑向我們鞠躬,然後轉身往後台去。

      我的心那麼顫抖,妳是否已認出我了呢?莞青學姊……

      媽媽桑與小姐熱情招待我和加賀社長,我的思緒卻回憶著當年在校園的時光,在旗津的回憶,在澄清湖畔欣賞夕陽落日,還有那棟「農宅」的紅瓦建築別墅,許多許多的回憶,在我心裡沸騰……

       等待了一會兒,許久不見圭子出來,媽媽桑不耐地吩咐服務生去洗手間看看,服務生帶著訊息回來:

     『圭子小姐剛剛從門口離開了!』

     『什麼?』我驚愕地像閃電從沙發上跳起來。

      加賀社長和媽媽桑詫異的看著我,我對加賀社長說:

     『社長,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我快速的奔出了「夢の鄉」的大門,走到馬路上,左右張望,遠遠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往銀座四丁目方向前去。

      我奔跑著,用盡所有的力量奔跑著,直到我追上了圭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對她喊:

     『莞青,妳還要躲著我?』

      圭子愕然地回過頭來,她驚愕的瞪著我,說:

     『你……你認錯人了!』

     『如果我真的認錯人?那麼……為什麼妳現在可以跟我用中文回答?圭子……』

      站在我面前的圭子啞口地說不出話來,我內心十分的激動,所有萬般交織的種種相思隨著我的內心起伏,對她說:

     『多少年了?莞青……多少年了……妳就這麼無聲無息在我生命中消失多少年了?現在妳又無聲無息的在我生命中出現了……』

      在我面前的圭子,不!應該是在我面前的「農莞青」,緊閉著嘴唇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睫毛卻閃著淚珠。

      我們在銀座街頭沉默了很久,彼此都平復了自己的心情,我開口問莞青第一句話:

    『這些年……妳過的好嗎?妳跟農伯母後來搬去哪裡?妳怎麼會在日本?』

      莞青抬起頭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包包裡取出一支香煙,點燃了香煙,抽了一口,吐了煙霧,她說:

     『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話想問我,對不對?爸爸被判刑,我們被迫搬離,財產全部充公,我跟著媽媽回到屏東鄉下,後來媽媽生病了一直沒有好轉,在十年前肺腺癌離世。媽媽走後,我留在舅舅家也不想給舅舅一家人添麻煩,一個人高中肄業的學歷在台灣找不到工作,後來經由朋友介紹,去了日本,認識了當地的木村,與他同居一個屋簷下,就結婚取得了日本居留。』

  我聽了相當愕然,這些年莞青的遭遇,比一般女生經歷太多的離合人生,心疼也非常痛心,我後來問:

  『所以妳現在在這邊工作,日本先生知道嗎?』

   莞青苦笑了一下,她回答:

  『想要在日本生存,什麼事都可以幹得出來!木村只是我的朋友,他只是幫我取得在日本的居留……』

    我聽了相當詫異,望著莞青,她又抽了一口煙,隨後吐出的煙霧在半空中……記得以前莞青是不抽煙的,一朵清新的鳶尾花……然而在我面前的那朵鳶尾花已經不是當年的鳶尾花了。

     我皺攏了眉頭,望著莞青,對她說:

       『莞青,讓我來想辦法!跟我回台灣好嗎?』

        莞青聽了,她只是微微一笑,她抽了一口煙,又吐了一口煙霧,側頭看著我,她問:

      『你在日本會停留多久?』

      『到星期五結束!我可以延後……』

       莞青抬頭看著銀座的夜空,她閉了一下眼睛,最後她睜開眼,凝望著我:

      『那麼,明晚你到夢の鄉來找我吧!』

      『莞青,妳住什麼地方?我送妳回去!』

       她搖搖頭,說:『有木村在!我們明晚在夢の鄉見吧!』

       我點點頭,答應莞青明晚來「夢の鄉」找她,好好談這十七的空白人生。

      『陳奎!見到你真好!晚安,明晚見!』莞青微笑著說。

      『晚安!莞青,我也很高興找到妳!』我說。

       她轉身往四丁目方向前去,銀座的深夜,我目送著莞青的身影,她隨手招了輛計程車,搭車離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隔天晚上,帶著迫不及待的心來到「夢の鄉」找莞青,媽媽桑一見到我,她說:

      『陳先生,圭子下午來找過我,她已經辭職了!』

      『什麼?』我驚愕,急切的問:『媽媽桑!妳知道她住哪裡?』

      『她已經離開東京了!』媽媽桑說,從和服的衣襟取出一封信:『她要我轉交這封信給你!』

       我從媽媽桑手中接過了信,取出信箋,我閱讀莞青寫的內容:

 

      陳奎:

             對不起!原諒我必須離開!

             我的心已經不再單純了,已經不是當年的農莞青了!

             很高興在這麼多年後,我們在東京意外重逢,見到老朋友這樣就已經足夠!看到你的事業有成,我也為你高興!

               我們都已經不是當年的高中生了,那一段歲月,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美好,我會永遠珍惜!

             不要來找我,我會在日本某一個角落好好地生存下去,也期望你找到未來的幸福衷心祝福你!

                                                                                                                                 莞青

                                                                                                                                 二o一三年五月十五日

 

   

       我看完了莞青的信,上天又再度的開了一個玩笑!莞青又從我生命中消失,無聲無息的離開……我奔出了「夢の鄉」的大門,跑到銀座的街道上,左右張望尋找著莞青的蹤影,尋找著記憶卻找不尋妳身影, 夢裡夢外不停找尋妳的名字,

       就像那曇花一現如真似幻夢,這些年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在不同的時空不同城市相遇……用淚水拼湊過去殘缺的回憶。

       而莞青,又再度讓人失去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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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旗津渡輪站,我與莞青學姊下了渡船頭,來到熱鬧的旗津街上,我們進去旗津媽祖天后宮,媽祖天后宮有三百年的歷史,是清朝康熙所建立的,也是高雄最早的廟宇之一。媽祖天后宮外觀是閩南式建築的燕尾剪黏脊線而下,與映照在藍天中的大紅燈籠,廟內兩壁皆為石雕,造型及刻工頗為細膩,我與莞青學姊進入廟堂內,看到清光緒保留下來的一口古銅鐘和『普濟眾生』匾額,添加古色古香的莊嚴神聖。

       我和莞青學姊點了香三支,在媽祖娘娘面前祈求平安及學業順利,在拜完了媽祖娘娘,求得心靈上的寄託,與莞青學姊步出了媽祖天后宮廟。

       媽祖廟外的兩旁小吃林立滿滿,由於旗津島四面環海,島內的海產盛名遠播,特別是現烤的小卷,我們看著小卷一隻一隻的躺在烤爐上,滋滋作響的,就像在烤臚上翻身跳舞般,老板在烤爐旁拿起醬料塗上,我和莞青學姊看的饑腸轆轆,決定來買兩隻小卷餵我們的五臟廟。

       這家叫炎哥小卷攤的生意不錯,排隊購買的人數眾多,不過我看得出來老闆在烤小卷的動作有些小緩慢,才會造成人數眾多來排隊購買小卷,也或許老闆的小心機,確實很有生意頭腦。

       拿到小卷後,我與莞青學姊吃的津津有味,烤的小卷烤的相當均勻,好吃的沒話說。

       炙熱的夏天,我載著莞青學姊來到旗津風景區旗津海岸公園。旗津海岸公園是高雄市最大規模的海岸公園,占地大概是45公頃,裡頭有旗津海水浴場、自然生態區、越野區和觀海景觀步道區,海岸公園分高密度和低密度區,建築都是採用白色和藍色來搭配,讓海岸公園的景觀能和藍天、大海融為一體,感受自然優美的景致。

       莞青學姊走在觀海平台,這平台是由15根長约15公尺的柱子支撑着觀海平台,從海岸延伸至海中,我站在莞青學姐身後,看見她站在觀海平台上欣賞海浪的壯麗景色,海風吹拂了莞青學姐的髮,佇立在風中的女孩----莞青學姐,美的如詩如畫。

       莞青學姐突然興致唱起了一首歌曲『在水一方』,她在觀海平台上飛舞唱著:

 

     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綠草萋萋 白霧迷離 有位佳人 靠水而居

      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彷彿 她在水的中央

      我願逆流而上 與她輕言細語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曲折無已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蹤跡 卻見彷彿依稀 她在水中佇立

      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卻見彷彿依稀,她在水中佇立……而莞青學姐,就像詩經「蒹葭」中,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我向上前去,走到莞青學姊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氛加上大海藍天的陪伴,海鳥在天空中翱翔,我凝視著莞青學姊那張美麗清秀的臉龐,還有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那高挺的鼻子和紅潤的小嘴,莞青學姊真的很美。我感到喉嚨乾澀,心裡卻噗通亂跳,與莞青學姊四目交接下,我向前湊上了我的唇親吻了莞青學姊。

       莞青學姊沒有抵抗,我們第一次親吻了彼此,第一次的初吻獻給了雙方,莞青學姊的臉龐羞澀的緋紅起來。

      我注視著莞青學姊,學姊羞澀的把眼光移開,她囁嚅的說:

      『我……我們到別的……地方去走走吧……』

      『學姊!』我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勇氣,一手抓住了莞青學姊的手,心臟卻像要中止了般,身體裡的血液就像一股熱流在竄出,我說:『打從我第一天在校園上看到妳,妳的出現讓我很難以不忘記妳,我有話想……想對妳說……想趁這個……這機會告訴妳……我……我喜歡妳……』

       我將對莞青學姊的告白終於說出了口,莞青學姊聽了相當詫異,學姊的臉驀紅的浮起了淺淺的微笑。

      我意識到我莫名其妙的衝動,不知道有沒有嚇到莞青學姊,我搔著頭尷尬的看著她,聲音卻抖的厲害:

     『學……學姊,對不……起!我太……衝動了!嚇到……妳了……』

     『陳奎!我不會介意!』莞青學姐回答,她接口:『其實……我也滿喜歡你的!』

      我不是在作夢吧?聽到莞青學姊這麼說,是夢?還是我在幻聽?從學姊口中說出來的,我聽了相當不敢相信……

      在當我的意識還沒有恢復過來時,莞青學姊在我面前揮了揮手,她問:

     『陳奎,你還好嗎?』

     『還好!我還好!』我機械化的回答。

      莞青學姊牽起我的手,她對我說:

     『你看!那落日!好美!』

      我看著天空中的落日嫣紅的照向波漾的海面,暮色早已籠罩著旗津海灣,照紅了整片海水與沙灘,加以徐風輕拂,我們牽著彼此的手,腳下足跡烙在沙灘上,在日落的陪伴下,沙灘當我倆的見證愛情。

       我們乘渡輪回到高雄後,騎著單車載莞青學姊回到她澄清湖畔的家,那棟紅屋瓦的別墅,由於學姊家教甚嚴,我只能送她到巷口,然後遠遠地目送莞青學姊進那紅屋瓦的別墅裡。

 

       早上,我去學校的路上,想起昨天和莞青學姊在旗津海灘的一吻和牽手,讓我相當心跳加速。老實說,那是我第一次的初吻,昨晚送莞青學姊回家後,回到家裡一夜都沒有睡好,想到第一次看到莞青學姊在校園上,想到莞青學姊在『心瓏亭』涼亭下看書那一幕,想到在社團活動時與學姐互動的等等……想到和莞青學姊在媽祖娘娘面前虔誠祈求,想到學姊在海灘上的背影……許多許多的想到......讓我永難忘懷,這些美好的,我應當『珍藏』。正如勝學長說,莞青學姊的英文名字「Iris」,像白色的鴛尾花,代表潔白和純真。佔領了許多人的心,「Iris」艾莉絲就是鳶尾花在希臘語中的譯音,就是希臘神話彩虹女神的意思。

       直至我走到校門口時,一,賓士車停在校門前,司機開了後車門,下車的是莞青學姊,正當我準備喊出聲跟莞青學姊打招呼時,車內一位中年婦人也下車了,她盤起髮髻,穿著白色的洋裝,我想那位就是農伯母。農伯母真的相當典雅美麗,也是我終於見到農伯母的風采。

       因為農伯母在,我不敢跟莞青學姊正面打招呼,在與眾多人群的學生中進了校園。

       一整個上午,上了四節課,在中午的午休時間,勝豪學長跑來找我,勝豪學長把我拉到一邊說:

      『陳奎,莞青學姊請你吃完午餐後,到聖賢樓五樓的音樂教室最後一間找她!』

       我聽了,詢問勝豪學長原因:

      『勝豪學長,是什麼事呢?』

      『這我不知道耶!我負責帶口信,你吃完再去音樂教室找她吧!』勝豪學長說完,就回他的教室吃午餐去了。

        我回教室後,把便當盒打開,很快的吃完午餐,陳弘哲一見我吃的這麼急,他驚然的問:

       『欸!陳奎,你很餓?吃的那麼急,你早餐沒吃哦……』

         阿哲說,我搖頭回應,然後吃完最後一口飯後,打開了旁邊的水壺,喝了幾口水潤喉,最後將便當盒收拾至垃圾桶資源分類。

       『阿哲,我有事出去一趟!』我對陳弘哲說。

        陳弘哲坐在他的位子吃著便當,對我比了OK的手勢回應。

       來到了聖賢樓的音樂教室外走廊,我看到最後一間教室開著門縫,我左右張望四下無人,好怕被人發現,我進了音樂教室,只見莞青學姐正在鋼琴前彈奏,她彈奏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在莞青學姐的彈奏旋律歌聲裡: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說我像花一般美,

         在每個月光的晚上,他來到我窗口歌唱。

        那歌聲輕輕揚起 ,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為什麼哭泣,睜開眼他已經離去。

 

        那男孩離開了家鄉,到一個雪深的地方,

        在每年春天雪融前,他寄給我一張紙片。

        那春風輕輕吹起 ,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為什麼哭泣,想告訴他:我想念你……

 

       這首歌聽的我如癡如醉,莞青學姊琴聲彈到一半,已經看到我來,她站起身來,她的眼神感覺好像若有所思,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但是她什麼話都沒有說,一頭埋進了我的胸懷,我們卻這樣緊緊的抱著彼此至午休鐘響結束。

 

        但一個遽變的新聞驚傳了整個校園,農家的事已經上了電視新聞,據說農會長走私販毒被逮,農宅的全部家當被查封,新聞報上發佈農會長已經認罪,被求刑二十二年,農家的繁華已經不再。

       勝豪學長跑來告訴我,莞青學姊老早已辦理了休學,他也是從訓導處那邊聽到的消息。但莞青學姊現在人呢?不聲不響沒有留下一句告別的話?彷彿覺得莞青學姊就像一團迷霧中飄來,又飄散去無影蹤……沒有人知道莞青學姊的下落……

      在升上高三整整的一年時間,我忙於繁重的課業於大學聯考,使我無心暇己關心莞青學姊的下落,一直到我大學聯考放榜考上了台大,在北上台北念大學前,我騎著單車來到莞青學姊紅瓦別墅的房子,人去樓空,房屋大門外仍掛著『售』字大招牌。   

       我落寞地站在紅屋瓦別墅前,想起在音樂教室彈奏著那首「我曾愛過一個男孩」的莞青學姊,在心瓏涼亭下看書的莞青學姐,與他一同去鼓山渡輪站前吃大碗的海資冰的莞青學姊,在澄清湖的美景相伴下看夕陽落日的莞青學姐,已經消失的無影蹤,無聲無息……

       我騎著單車狂奔來到西子灣,站在西子灣的蘿蔔坑上,午後的陽光照著海面波光粼粼,我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吶喊:

      『農莞青------------------農莞青------------------妳在哪裡-------------』

       這一吶喊,吶喊到無邊際的天際,回應的卻是海面迎來的浪濤聲,一波又一波的拍打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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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認識莞青學姊,要從我高中那一年開始說起,那個時候我念高一,莞青學姊高二,至於高三的學長學姐忙著準備大學聯考。莞青學姊在校內一直是保持著第一名,也是學生會會長,我們學弟妹的榜樣。

         莞青學姊叫農莞青,農的姓氏很少,我曾經問過學姊,姓在台灣姓氏很少見,學姊告訴我農姓的起源於南方民族,他們的祖先自神農氏,是炎帝的後裔,在周朝的時候,農業生產在當時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後代子孫以姓為姓氏。

        莞青學姊在校園內的心瓏亭涼亭看書,她留著齊肩的頭髮,從學姊的側臉來看,她的額頭高高的,鼻子翹翹的,下巴完美宛如雕塑。聽同學陳弘哲說莞青學姊的媽媽是中法混血,農媽媽是個美人,只有少數的同學看過農媽媽的真面目。

        我坐在靠窗座位看著在校園一隅涼亭下的莞青學姊,使我想起高一剛入學的時候,在校園內,有兩個高二的女生從我們身旁經過。我的同學陳弘哲拍拍我的肩,對我說

       你看,是高二的莞青學姊耶!』

      『你在說什麼?』我問。

     『陳奎,你是真的裝傻還是假的裝傻?』陳弘哲詫異,他接著說:『咱們學校鼎鼎大名的農莞青是我們的校花耶!她爸農錦民是我們的家長會長!』

     『哦!是哦!』我聽了,簡略回答。

     『對啊!你看校園忠孝樓的東邊涼亭就是莞青學姊她爸捐錢出來蓋的!』陳弘哲點頭說著,他手指著校園涼亭:『聽說莞青的姐姐因為課業壓力大,疑似精神失常,最後被送進精神療養院,後來聽說農大姐因肺炎而病逝,所以才建此「心瓏亭」,就是以農大姐的命名的。

       直到我後來跟陳弘哲加入康輔社團,我才得知莞青學姊是康輔社長,一個不自我設限的社團,包含了戲劇、手語、舞蹈、團康以及歌曲教唱等等,也難怪莞青學姊的康輔社眾多人爭相報名。

       我後來認識了二年級的公關學長黃勝豪,勝豪學長說莞青學姊的爸爸娶了兩個老婆,農大姐心瓏是跟大老婆生的,大老婆生心瓏學姊的時候,因為羊水栓塞,在分娩過程中,發生缺氧血壓降低,最後保住了心瓏學姊,大老婆產下了心瓏學姊後就撤手人寰。直到心瓏學姊三歲的時候,農會長續弦娶了莞青學姊的母親高燕苓。在校沒有一個學生不知道農家的故事,我聽完勝豪學長告訴我的故事後,對莞青學姊的故事產生了好奇。

        高一下學期的五月,某天下午第二堂課鐘響,這節是我的班導師紀麗香的課,課上到一半時,有位女同學從教室門外走了進來,驚愕發現是莞青學姊,大家見到莞青學姊高呼的議論紛紛莞青學姊向班導師說了幾句話,班導師聽了點點頭,班導師對台下的同學們說

      『大家安靜!班長陳奎請你跟農莞青學姊至活動中心一趟!』

       我從座位上起身,跟著莞青學姊步出了教室,前往學生活動中心去。

      我跟在莞青學姊的後方,學姊穿著制服,水藍色的上衣,黑裙子。在學姊的背後身影看著,她齊肩的短髮,體纖高瘦的個子,皮膚白晢,莞青學姐的背影讓人不得不關注幾眼。

       直到抵達學生活動中心的活動教室,莞青學姊對我說:

     『陳奎,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學姐,什麼事?』我問。

     『再一個多月就要期末考結束了!到了暑假,我就要升上高三,就無法再兼顧康輔社的工作,我想請你接下擔任下一屆的康輔社長……』莞青學姐說。

     『我?』我聽了,左右為難的回答。『學姊,我沒辦法擔任……這我做不來的……』

     『你可以的!』莞青學姊點點頭,她說:『你的能力是勝 學長推薦的,他告訴我你從社團中人際關係的相處,怡然自得的面對人群和帶動氣氛,我從中觀察你的確是個千萬之中挑選的好人才!』

     『學姊太抬舉我了……』我尷尬的說。

     『老實說,這康輔社是我成立的,也是我花了許多心血至現在,才有今天的成果……』莞青學姊說,誠摯的望著我:『我希望可以從你手中交接,傳承延續康輔社的熱血精神,好嗎?』

       拗不過莞青學姊的請求,我在她的請託之下,答應了擔任下屆康輔社團社長一職,在學期結束前的社課,從指導老師和社團的同學們見證下,我從莞青學姊手中接下了社長一職。

       七月的暑假,莞青學姊邀約我星期六一同去旗津玩。我騎著腳踏車後座載著莞青學姊,來到鼓山的渡輪站,看到大排長龍的機車跟民眾在排隊上船。我跟菀青學姊在搭乘渡輪的航行中,到對岸的旗津區需要十分至二十分鐘時間,在搭乘中看到海港的景色風光,海風恣意吹拂,午後的陽光將海面上照射著波光粼粼,我和莞青學姐享受這段小小海上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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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夜來了,今夜夜空沒有月亮,只有幾顆不知名的星星點綴。

      我慢慢的醒了過來,在迷濛的慢慢張開眼睛,我發現我躺在床上,額頭上放了一條濕毛巾,在恍惚的意識下,我有點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在靜芳她們的房門外?怎麼我躺在床上?我移動了身子,似乎想起身,但身體卻無力的起身,小小聲音驚動了在一旁打瞌睡的珮珮,珮珮看到我醒來,她的手壓住了我的身子,她說:

      『涵羚!妳醒了!』

      『我……我怎麼躺在床上?剛剛發生什麼事?』我虛弱的問。

      『妳昏倒了!我跟靜芳花了很大的力氣把妳抱到房間,妳整整昏睡三小時多了,可把我跟靜芳嚇壞了!醫生已經來看過了!沒事了!』珮珮說。

     『是哦……』我低聲的問珮珮。『那靜芳呢?』

     『她在客廳!』珮珮說:『不過有一個人也來了!靜芳正在和他聊……』

     『誰啊?我媽嗎?』我問。

       珮珮搖頭,她說:

     『不是!是最在乎妳的人!』

     『什麼?』我呆住,不解珮珮說的話。

      『妳跟蔡允楠的事我和靜芳都知道了!妳昏迷的時間,剛好妳的手機一直響不停,我們接聽了妳的電話,才知道是蔡允楠,他後來火速的趕來這裡……後來蔡允楠把你的認識的過程都告訴了我和靜芳了!』

      『珮珮……妳們……妳們都知道了……』我驚愕。

      『是啊!我們都知道了!』這時候,靜芳進來了,她說:『而且妳真的低調的可以,我說許涵羚啊!咱們當姐妹又不是當假的,如果妳連這點事都不能跟我們誠實以告,那我們這姐妹的情誼就白交了!』

      『靜芳……』我看著靜芳,我的眼淚不自主的掉下淚來。

       靜芳走到我床邊,她坐在床沿邊,握住我的手,她的眼眶也蓄滿了淚,說:

      『妳真是笨蛋!有事可以跟我們說啊!我們又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妳若一直都沒講,把我們都瞞在鼓裡,妳這個死丫頭!妳都不知道當新聞報導畫面到妳時,妳不知道我有多麼擔心?』

      『靜芳!對不起……對不起……』我放聲的哭了起來。

      『是我們不夠體會妳的心情,對妳這樣大小聲,我跟珮珮也有不對的地方……』靜芳也哭的唏哩嘩啦。

       我們三個女生哭成淚人兒相擁一起。

       直到我們都平復了心情,靜芳開口對我說:

     『涵羚,有一個人他在外頭,正在掛念妳……』

       我看著靜芳,珮珮在門邊,開了門請在房門外的蔡允楠進來,當我看到蔡允楠在門口時,他一臉憔悴,我望著面前的蔡允楠,他慢慢地走到我床邊,跪了下來,我嚇了一跳,蔡允楠帶著歉疚痛楚的說:

      『涵羚!我真是混蛋!我連保護妳的力量都沒有辦法給妳!我真是混蛋而沒有用!卻讓妳一個人承受那麼大的痛苦!這段時間,我每一天每一秒,都在煎熬和悔恨中度過!我真的對不起妳!真的對不起妳!』

      我看著蔡允楠,淚水迷糊了我的視線,我用手摸著他的頭,想起學生時代和他的交往過程,我們在某種誤會中分開,又再某種因緣際會下重逢相遇,我看著蔡允楠痛楚而緊緊的攥住我的手,那麼的緊握,緊握到我都感受到他手裡的溫度。

      『如果我們之間……無法再持續下去,那麼我們就彼此放開對方吧!』我掉下眼淚滑過了我的臉頰,淒啞的說出沉痛的決定。

        蔡允楠抬起頭來,他搖頭的喊:

      『不!我絕對不能再讓你從我手中溜走!涵羚,二年前我們在某種誤會下分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妳,與妳相遇!我怎能把妳在我身邊走開!』

      『你不要再說了!蔡允楠!』我急急的說:『你還有大好的前程要走,你有你的演藝事業,而我只是一個大學女生!我們沒有辦法成為雙方共同的圓啊!』

     『如果妳真的想要平淡的愛情!我願意放棄我的歌唱事業!我現在可以打通電話給我的經紀人,告訴他們我現在宣佈退出演藝圈!』蔡允楠迫切的說,他從口袋裡取出了手機,準備撥打電話。

       我緊急的從蔡楠手中搶過他的手機,我蒼白的的望著他說: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衝動!退出演藝事業?那你這些心血都白費了!』

      『為了妳!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就是不能沒有妳!』蔡允楠堅決的說。

       我聽了蔡允楠說出讓我震撼我心的話,我的眼淚又不聽使喚的湧了出來,我一連串的哭喊: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這人怎麼可以惹我哭!你這人怎麼可以為我放棄事業!我不允許你這麼做!我不允許!』

      『那麼,妳不允許!妳還要放開我的手?』蔡允楠低呼的說。

       蔡允楠雙手捧著我的手,他把唇親吻在我的手背上,而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我被他的真摯給感動了,我哭泣的說:

      『我感謝上帝讓我認識你,雖然我們之間過程中百轉千迴,可是我仍然相信,愛神丘比特早已為我們射下了愛情的箭,我的心已經被你佔據!』

      『涵羚,我的小公主!』蔡允楠聽了淚流滿面,他深情的輕喊:『妳怎麼可以講那麼讓我哭的話!我第一次在妳面前哭的這麼難看!』

       我瞪著他,淚中帶笑的打了他的手臂,我罵道:

      『你很不正經耶……』

       蔡允楠被我這麼一打,他也開心的破涕笑了,我們倆人緊緊的擁吻對方,而靜芳和珮珮在一旁看到我們親熱的畫面,笑著羞澀的退出房間了。

       這就是我和蔡允楠的故事,我們在意外中認識,又在誤會中分開,而愛神丘比特對我們投下了愛情的箭,安排我們再度重逢,再度了解彼此,我和允楠之間的約定,他已公開了我們之間愛情,原本以為我和蔡允楠之間的愛會把蔡允楠的演藝受到影響,而蔡允楠在記者會說了一句讓媒體及觀眾感動的話:

     『我的女主角,我想保護她!愛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她是我未來想要牽手一生的人,如果你們愛我!請支持我們!祝福我們!謝謝!』

       蔡允楠的一即話,深深的感動了媒體與粉絲觀眾,我和蔡允楠的愛情就這樣露出了幸福的曙光,不需再躲躲藏藏了。

       放學下課時間,我回到住處,一開門,就聽到拉炮聲,是靜芳和珮珮開心的大喊:

      『Merry Christmas!聖誕快樂!』

       而我見到蔡允楠捧著火雞大餐呈現在我面前。今天是平安夜,蔡允楠他今天白Line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原來是他親手烹煮了聖誕晚餐給我,我驚喜的說:

     『你今天不是有活動?要跟師弟們上節目?』

     『老總特例放假,今天的平安夜就來陪妳!』蔡允楠笑嘻嘻的說。

     『這麼好?那你明天也陪我吧!』我開心的說。

     『哈哈!好像不行耶!』蔡允楠想了一下,搔頭的說。

     『哼!就知道你不夠愛我!』我嘟嘴的說。

    靜芳瞅著我們倆又在打鬧,她笑著說:

   『欸!你們倆個打情罵俏的!快過來吃火鍋啊!』

   『哦,來了來了!』我一連疊聲的喊,和蔡允楠走到飯廰享用聖誕晚餐。

    平安夜,聖誕夜,回首這一年,我和蔡允楠的愛情經歷風風雨雨,有爭吵,有歡笑,有淚水,當蔡允楠勇敢的在社會大眾公開我們的愛,這是他愛的回答,以前我們總是因為某件事情誤解而分開,世界繞了一大圈,我們還是在一起了。未來的大學生活裡,我還會持續修習戀愛學分,我跟蔡允楠之間的愛情,在未來會學習著必須互相遷就,包容對方的缺點,多看對方的優點,在未來的日子裡,會與他一起攜手同心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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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事發後的隔天早上,我埋在被窩裡被手機鬧鐘的鈴聲給吵醒,推開棉被把床頭櫃的手機給關掉,看了手機上的螢幕時間七點三十分,距離早上九點的課還有一小時半,雖然很不想去上課,但是為了學分我必須要勉強爬起,對於昨晚被新聞媒體突襲事件和一人難過的走路回宿舍。

    刷牙跟洗臉後,我的房門放了禮物,我蹲下拿起禮物,打開那包裝,發現裡面是一件收腰歐根紗洋裝,帶點時尚復古的印花圖案,洋裝的小包袖還有腰帶收腰的小洋裝設計,這件洋裝是先前和靜芳她們去逛街看到的,後來我在試衣間有試穿這套洋裝,後來發現價格太高,因此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沒有想到靜芳她們居然記得這件事。

    我看到盒子內還有附一張卡片,卡片上面寫著:

 

  『涵羚:

          大壽星,生日快樂!

          知道妳喜歡這件洋裝,我們一直都記得的,我跟珮珮合資買了這套洋裝給妳,希望妳可以穿這件漂亮的洋裝去約會,跟親愛的人在一起。

         

 

                    HAPPY BIRTHDAY

 

                                                        好姐妹

                                                         靜芳 珮珮

                                                          

    我看完靜芳她們寫給我的生日賀卡,我感動的哭了,我帶著淚跑到靜芳的房間敲門,一直沒有人回應,發現到門沒上鎖,我打開一看,靜芳沒有回家?我又走到珮珮的房間,敲了珮珮的房門,許久也無人回應,房門也是沒有上鎖,打開一看,珮珮也不在家?難道她們昨晚一夜都沒有回來過?

    帶著無力的心情出門,搭了公車,一路上看到公車的人帶著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好像見到我看到妖怪一樣,直到我抵達學校,一進教室,見到班上的同學對我指指點點,突然聽到其中一位同學說:

   『你們看!許涵羚真的跟蔡允楠在一起耶……』

   『真的假的?』

   『他們怎麼會認識啊?』

   『嗯……我看哪……許涵羚一定是有目的才會接近蔡允楠的……』

   『真的嗎?那真的是太誇張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聽到他們這樣議論紛紛的,我想我和蔡允楠的事已經曝光了,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卻不知道我和蔡允楠早在高中時代就認識,但我不想為此話題而辨解,就算解釋了又有什麼用?明天說不定又有媒體炒作,謠言八卦就像細菌一樣散播,我無力阻擋也感到人言可畏!我只能低著頭從背包裡拿出參考書出來……

    時間過了一秒又一秒,煎熬的一天課終於結束,我一整天上課都沒有見到靜芳她們,直到我走出系館大樓,走在校園裡,每一個人見到我就好像彷彿全校都認識我一樣,一走出校門口,隔壁就是高中女校,我穿著帽T低調的走過,只聽見幾個高中女生在校門口侃侃而談:

   『這個醜八怪憑什麼跟我們的Nan交往?她是哪根蔥?』

   『而且好像聽說她是唸隔璧的大學的耶……』

   『真的假的?那醜八怪如果讓我們遇到,一定要剝光她的皮……』

   『剝皮沒有用啦!要拔光她的頭髮,喝她的血才能撫平我們的憤怒……』

    我的天哪!這些小女生一個一個談論我,每一句都好狠,我聽了完全發麻,完全不敢抬頭看她們,只能低著頭看馬路往前走……

    直到我走往前方,被兩個高中女生給認出來,其中一個說:

   『欸!這女生不是跟阿Nan在一起的那位?』

   『是啊!真的是她耶……』

    當下我聽了,嚇了一跳心想完了被認出來了……

    剎那間,我突然聽到剛剛把我罵的一文不值的小女生發現了我,聽到有人嚷嚷:

   『欸欸!有人說那醜八怪在前面耶……』

    我睜大眼睛猛回頭一看,那些小女生就像一群豹子發現到大獵物,而我卻像個小綿羊驚慌失措,不跑不行了……

    我努力的拔腿就跑,那些小女生一直狂追,直到對面的綠燈已經快要轉為紅燈了,我努力的狂奔穿越斑馬線到對面馬路去,紅燈才停止,而那些小女生在對街路口氣的直跳腳,我真正才喘了口氣,但此刻我絕不能久留,正好看到有一班公車來了,急忙的上車,公車開走了,而那些小女生已經被完全擺脫,我坐在公車座椅上,總算喘了一大口氣。

    而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壘滑阿母打來的電話,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接聽了電話:

   『喂!』

    電話那方的壘滑阿母一開頭像機關槍劈哩啪啦的嚷嚷:

   『我說許涵羚啊!妳是什麼回事啊?妳在台北唸書怎麼好端端的上了新聞啊?而且那個男生居然就是那個什麼蔡阿楠的……?當年妳高中就是被我轟出去的那個兔崽子!現在是怎麼樣?你們現在是談戀愛是不是?現在左鄰右舍的鄰居都跑來問我說妳是跟明星交往?妳可真行啊!我供妳唸書妳給我唸到人都上新聞了……』

    聽到壘滑阿母一連串的罵道,我都快瘋了我……我著急的一個頭兩個大的向壘滑阿母說:

  『媽咪!我改天再跟您解釋……我現在很煩……』

   說完,我立切斷了壘滑阿母的通話,然後把手機關機了,而我卻難過的想哭,現在我卻想一個人靜一靜……面對這些一連串的局面,我的身邊那個他卻不在我身邊……

    和蔡允楠交往的事情曝了光,我變的很敏感,走在回家路上都要左右張望檢查有沒有媒體跟蹤,我帶著疲憊不堪的身心回到租宿的大樓,一進門,看到靜芳坐在客廳看著電視,靜芳一看到我,拿起電視搖控器關上電視,立即起身轉往房間去,我完全傻眼了,連好姐妹靜芳也這樣冷漠對我,我急忙在後頭追住靜芳,拉住她說:

   『靜芳,妳聽我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新聞都報這麼清楚了!妳覺得會是假的嗎?』靜芳冷冷的回答。

   『我……』我愣了一下。

   『說不出話來了吧?沒想到我把妳當成我最要好的姐妹,妳居然和Nan交往,把我們都矇在鼓裡,我覺得我真像一個大傻瓜一樣,不曉得後面還會有什麼事情妳隱瞞著我……』靜芳搖頭,帶著刺耳的語氣。

   『靜芳,妳不要誤會!我和允楠很早很早就認識了……』我拼命的搖頭,極力想解釋,卻被靜芳給打斷了話。

   『是嗎?蔡允楠是我先發現喜歡他的,妳哪一點是先認識的?』靜芳帶著不滿的語氣問我。

    而我咋舌不知該怎麼說,只見她冷淡的轉身關上了房門。

    我著急地敲敲靜芳的房門,哭喊:

   『靜芳妳開門啊!妳別這樣!』

    隔璧的房門開了,是珮珮。她帶著不爽的面孔,把手中的雜誌丟在我面前,冷冷的說:

   『我們都知道了!想不到妳是這種人!我們看透妳了!』

    珮珮說完,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哦,靜芳,哦,珮珮,妳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視如妳們情同姐妹,我連唯一最信任的依靠都不諒解我,面對校園的語論紛紛,面對路人的指指點點,壘滑媽咪的憤怒,而最要好的姐妹也不聽我的解釋,我的頭感到巨烈壓力,好漲好漲……而我卻淒厲的喊:

   『老天!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突然我感覺眼前一陣昏厥,我站立不住地仆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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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就在某一天的下午,我在廚房沖泡一杯熱咖啡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我拿起手機看來電顯示人「N先生」,N先生的代號是蔡允楠。老實說,這段時間我不敢打電話給蔡允楠,深怕因為報章雜誌的新聞帶給他困擾,這段時間以來,我靜靜等待蔡允楠來的訊息或電話,等待卻成了我的折磨。這份等待卻好像千里萬里遠的等待,每分每秒都是一種煎熬……直到他終於打來,我驚喜的接聽了電話,卻聽到電話那方的蔡允楠說他二十分鐘後到我住處樓下,要我趕緊換裝與他一同去吃飯。

       我飛快的衝到房間,打開了衣櫃,慌忙地換裝,然後在梳妝台上拿起化妝品短暫的化了妝,又拿起唇蜜在嘴唇上塗了一下,讓自己的臉上淡雅而清新,最後再拿起梳子刷了刷頭髮,好讓自己的長髮不至於零亂,隨手將小錢包放進小手袋裡,再穿上蔡允楠買給我的公主鞋,奔出了大門,搭乘電梯下樓去。

       走到巷口,看到蔡允楠的車子停在路邊,我不慌不忙地坐進了車裡,蔡允楠一見到我,他定晴的看著我說:

      『涵羚,妳今天好美!』

       聽到蔡允楠說的話,我心裡好高興,但小女人的我難免不得不撒嬌一下,我嘟著嘴說:

      『你怎麼這麼久才打電話給我?人家等你的電話等很久耶……』

      『唉!那件報導出來後,經紀公司這段時間在限制我的行動,好不容易經紀公司帶著師弟們南下活動,我才有這時間才能脫身出來啊!』蔡允楠說。

       他這麼說,雖然我臉鼓著腮幫子,但能夠體諒他身為公眾人物的難處,便對他說:

      『好嘛!這我可以諒解你啦!誰叫你是人氣歌手楠哥呢!』

        蔡允楠對我笑了笑,然後他把一隻手遮在他的眼前,他說:

      『啊唷!在我面前的小公主,今天穿的很閃耀哦!從一上車就那麼閃耀閃耀的……』

       蔡允楠真會逗我開心,樂的我回應:

      『真的嗎?那我有沒有比凱莉漂亮可愛呢?』

      『有有有!』蔡允楠一連疊聲說,還雙手豎起打姆指微笑:『妳是全台灣最美麗的小公主!』

       他真的是把我捧上了天,我開心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心裡卻是一股溫暖開心的喜悅,他發動了車子,向前駛去。蔡允楠的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卻握緊我的手,緊緊的握住,握住填補這些日子以來的空虛,一路上我握著他那溫暖的手,而我的心卻好像解除了這幾天的慌張,所有的煩惱都拋在腦後了。

       一路上,我癡癡微笑望著蔡允楠,他的側臉那麼俊帥,他的頭髮,他的鼻子,他的眼睛,那麼立體分明。曾經我們在中學時代因為學妹事件而導致分手,現在命運又再度安排讓我和蔡允楠重逢,在不同時空不同地點,覺得緣份真的很微妙。

       剎那間,突然讓我想起小高學長對我的告白,又想起我和蔡允楠之間躲躲藏藏的約會,又想到我隱瞞姐妹淘靜芳還有珮珮偷偷跟蔡允楠交往,甚至連我的壘滑媽咪都不知道我和允楠在秘密交往,而我的心卻在告訴我,這樣的秘密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蔡允楠開著車,看我失神的,他問:

      『妳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皺眉說。『我們秘密交往的事……真的不能公開?』

      『妳怎麼這麼問?』蔡允楠驚愕的說。

       我看著蔡允楠,這顫慄的問題驚動了他,他轉換了話題說:『我知道妳委屈了,但這時間點不對,加上公司又下達禁令,外面又傳的沸沸揚揚,深怕傷了公司的形象……而且我也深怕妳也被捲進這風波裡,我有我的考量在……』

       我望著蔡允楠,他的考量也對,畢竟身為公眾人物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我點點頭說:

      『嗯,我明白。』

       他後來握住我的手,給了我一個微笑:『妳放心!等時機成熟了,我一定會公開的!』

       我看著蔡允楠的眼睛給了我一個答覆,目前我不會再多想,以維持現狀,在他身後做個安靜的小女人就好。

       車子開了長遠的路程,終於,車子停在市郊。

       我下了車,驚奇的發現,車子開來內湖的碧山巖,望眼一看,夜色的台北市,華燈都會風采盡收我眼底,猶如無數顆的水鑽般的光彩閃耀。

      『哇!在碧山巖看夜景好美哦!』我睜大眼睛說。

       蔡允楠微笑的,他從車內取出了一個用包裝禮盒包著,端至我面前,帶著賣關子的微笑說:

      『來!打開它!』

       我詫異地望著他手上的禮盒,禮盒上有條緞帶,我抽開了緞帶後,再打開禮盒,驚喜發現裡面是草莓巧克力蛋糕,上面有個小裝飾,是公主皇冠,蛋糕上用奶油寫上『涵羚 生日快樂』,我看了蛋糕為之感動我都忘了我的生日了。

       蔡允楠端著蛋糕,他微笑的說:

      『親愛的小公主,今天是妳的生日!生日快樂!』

        蔡允楠給的驚喜讓我為之意外,我深深切切的看著他,我的眼睛起了一層淚霧,我感動的說:

      『Nan,你這份驚喜給我太大大的驚喜了!』

     『妳怎麼哭了?』他問。

     『我太高興了嘛!』我用手指拭去我眼眶上的淚。

       當蔡允楠為我在蛋糕上插上蠟燭,他用打火機點上了蠟燭,為我唱了生日快樂歌,直到最後他開心的說:

     『涵羚,快許三個願望!』

      我開心的點頭,閉上眼睛許願,我許願說:

     『我的第一個願望是身邊的朋友都平安快樂,第二個願望是順利畢業,第三個願望……』

       我默默地在心裡許了第三個願望就是能夠和蔡允楠公開的談戀愛。我許願完第三個願望後,蔡允楠開心的笑道:

     『來!快來吹蠟燭!』

       我和蔡允楠一起吹熄了蠟燭,蔡允楠給了我一個深情的吻,當我和他的吻炙熱的接吻時,突然有個『喀嚓』的閃光燈對我們閃了一下,我們驚愕的睜開雙眼,我和蔡允楠之間在這一秒裡遽變了!

    新聞媒體記者們埋伏現場,使我們錯愕,鎂光燈不斷的在拍攝閃爍著我跟蔡允楠,我們低頭的不面對鏡頭,在混亂的場面裡,我在吵雜的話語中被記者問著:

   『妳就是那位神秘女主角?你們交往多久了?』

   『Nan可以說明一下?』

   『Nan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妳還在唸書嗎?妳唸哪間大學?』

    面對新聞媒體狗仔記者蜂擁而上,蔡允楠脫下了他的外套,用外套把我的頭蓋住,把我送上車裡,他急燥地阻止記者阻止拍攝,隨後上車,發動車子開離現場。

    車子開下了山,面對這突然來的局面,我一路上驚嚇無言,我們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蔡允楠開著車,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他接聽了手機,只聽到他對著電話裡的人說:

   『什麼?已經上了新聞?傅總知道嗎?他……他也知道了……好!好!我知道了!我盡快回公司……』

    我轉頭看著蔡允楠,他抓亂著頭髮,我猜想我跟他的秘密交往已經曝光了,經紀公司下達命令要他火速返回公司,為了不增加他的困擾,我讓蔡允楠送我到內湖高中,我再自行搭公車回家。

    蔡允楠放我下車後,他開著車火速回經紀公司,而我……沒有在內湖高中前等待公車回家,只想一個人靜靜的走路,而伴著我回家的是孤單的黑夜與難過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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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公車停靠住處路口的公車站牌,我下了車,走路去超商買了生菜沙拉和一顆茶葉蛋還有一瓶原萃綠茶,去櫃檯結帳完後,正要踏出超商的門口,目光被雜誌架上的XX周刊給停留住,映入我眼簾的是那本雜誌封面的標題和照片:

   『偶像歌手NAN

      與一名疑似女性友人親密約會電影

  NAN與凱莉的感情岌岌可危??     』  

 

  當場的我看到這本雜誌,驚愕的嚇了一跳,低著頭去櫃檯結帳買了這本XX雜誌後離開超商奔回住處,一到住處,來玄關迎接的是珮珮,我慌忙的把雜誌放進包包裡,珮珮看我慌張的樣子,她說:

   『妳怎麼啦?臉色發白的樣子?遇到壞人哦……?』

     『哦!沒……沒有啦!』我傻笑的回應。

       突然聞到一股肉燥香味,是從廚房裡傳出來的,這股肉燥香讓我頗為熟悉,很像是壘滑阿母煮的肉燥香,我問珮珮:

     『好香的肉燥,珮珮妳在煮肉燥?』

     『沒有啊!』珮珮搖頭,她指著後頭的廚房,她說:『是妳媽來看妳啦!』

      蛤?蝦米?麗華阿母來看我?

       我愣了愣,還沒會意過來,壘滑媽媽就從廚房出來,一見到我,她興高采烈的喊:

     『喲喲!我的小羊兒寶貝女兒,怎麼到現在才回家呢?』

       我的阿母在家都叫我小羊兒,從小我就很愛跑步,都跑的比別人快,就像羚羊一樣,正好我的名字有個『羚』字,麗華阿母都叫我『小羊兒』,即使已經上大學了,麗華阿母還是一樣這麼稱呼我。

       見到麗華媽媽來,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說:

      『媽,您怎麼突然來?怎麼沒通知我?』

      『有啊!我有Line妳啊!後來妳都沒回應我啊!還好我有妳室友珮珮的電話,她才過去車站接我的!不然妳阿娘就要流落街頭了……』

      『啊……』

       我才回想起今天下午有跟壘滑媽媽Line過訊息,後來因為小路學長的邀約聚會,就把媽媽的事給忘記了,丟下壘滑媽媽一人在車站。我轉過身趕緊答謝我的好姐妹珮珮去車站接壘滑媽媽,珮珮好氣又好笑的說:

      『許涵羚,妳真的要吃銀杏了啦!』

      我搔頭吐了舌頭,壘滑媽媽說她已經把肉燥煮好了還有一鍋白飯,而我拎在手裡的生菜沙拉和茶葉蛋只好放進冰箱,原本在外頭家族聚餐沒吃到東西,老天爺一定憐惜我,讓我在地獄谷底深淵時為我開啟了一扇門,迎接的是媽媽的愛心晚餐,說什麼我也要來好好的給它吃兩三碗肉燥飯,減肥的事就留給明天再說。

       吃過晚飯後,麗華媽媽特地從北上來看我,今晚要留下媽媽在我住處過一夜,我洗完澡後,毛巾包著頭,媽媽坐在床邊幫我邊折疊衣服邊看著我書桌上的電腦螢幕,我的電腦螢幕有連接可以看電視頻道,媽媽看到電視中的男歌手在哼唱著,她問:

     『欸!小羊兒,妳來看看!這個男的怎麼那麼眼熟啊?我是不是有在哪裡見過他啊?』

       我看電腦螢幕上的男歌手,是蔡允楠在演唱著MV歌曲,其實媽媽在我念高中時,那個時候我和蔡允楠交往,她看過允楠好幾次面,最後一次是我們分手後的好幾天,蔡允楠在我家樓下等我,曾被我爸福哥給轟了出去,從那次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一直到畢業。我不敢跟媽媽說我跟蔡允楠再續前緣,偷偷瞞著大家交往,包括壘滑媽媽也都不能說,我用吹風機吹乾自己的頭髮,對媽媽說:

      『他可能長的很大眾臉吧!很多明星也都會有長的很像的呀!』

         媽媽瞪著電視,她帶著懷疑語氣說:

      『甘安內?但我肯定我好像有在哪裡看過他咧……』

        為了避免媽媽再打破砂鍋問到底,我急忙的結束這場話題:

      『好啦!母啊!您一定想帥哥想瘋了啦!卡早睏明天再載您去車站,您ㄟ福哥會想您啦!』

       我吹乾了頭髮,趕緊催促媽媽上床睡覺,小時候很怕黑的我,都要點一盞燈睡覺,當我怕黑的時候,媽媽都會陪伴在我身旁,哄我睡覺直到我入睡。好久沒有跟媽媽一起抱著睡覺了,我睡在媽媽旁邊,向她撒嬌說:

      『媽,好久沒跟您一起睡了!好想聽您的心肝寶貝那首歌……』

      『傻孩子,那麼大了還那麼愛撒嬌?』媽媽捏了我鼻子一下,笑著說。

      『不管啦!我要聽啦!』

        媽媽拿我沒輒,最後她哄著我睡覺,她哼唱著:

 

       『看你度晬 看你收涎 看你底學行

        看你會走 看你出世 相片一大疊

 

        輕輕聽著喘氣聲 心肝寶貝子

        你是阮的幸福希望 斟酌給你晟

        望你精光 望你知情 望你趕緊大

        望你古錐 健康活潑 毋驚受風寒……

  

       聽著媽媽溫柔的歌聲,彷彿像回到小時候一樣,在床邊聽著媽媽的催眠曲歌聲,伴著我度過無數個夜晚,而現在睡在我身旁的媽媽,雖然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但她還是我最摯愛的母親,在媽媽的溫柔歌聲下,我很快的進入夢鄉。

     隔天一早我送壘滑媽媽去台北車站搭車後,搭捷運準備要返回住處,靜芳傳來一通Line的訊息:

      『號外!聽說記者有拍到跟Nan密會的那臭三八!

       我睜大了眼睛,急忙地趕緊回到住處,想到昨晚在超商買的XX周刊雜誌不知道有沒有拍到我?從抽屜裡取出雜誌翻閱,所幸記者只是遠遠的拍攝,並未拍攝到我的臉孔,真是讓我鬆了一口氣,但這消息一曝光,我跟蔡允楠的私下互動要更加謹慎,避免被記者媒體拍到。

       走出了房門,見到靜芳在客廳吃著水果,她的手上也有一本XX周刊雜誌,我睜大了眼睛,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怕東窗事發,她盯著我,手指著雜誌上的照片,對我說:

      『這外套好眼熟!涵羚妳是不是也有這件外套啊?』

      『欸……我……』我囁嚅的說。

       靜芳又看著另一張照片,指著照片上的Addias的藍色慢跑鞋,她說:

   『這雙鞋子妳也有吧?』

    靜芳真的看出什麼了嗎?我是不是該向靜芳坦白?我頭上冷汗涔涔的,喉嚨卻感到乾澀的口乾舌燥,我聲音沙啞著說:

   『靜芳,對於那天……』

   『什麼嘛!這鞋子還是我跟妳一起去選的!那女生的品味也滿有眼光的!妳說是不是……』靜芳好像沒有認出雜誌中照片的我來,她聳聳肩的說。

    聽到靜芳如此這麼說,我暫時好像鬆了一口氣,明明很想跟靜芳坦誠表明,但又膽小的給嚥了回去,從昨晚我看到那本雜誌消息曝光至現在,我和允楠至今都還沒有聯繫上,連一通Line也都沒有蔡允楠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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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傍晚接到一通Line的訊息,是公關部的心怡傳來的訊息,她在訊息上告訴我說小路學長辦了小小家族聚會,叫我也一起過去參加,想到上次被小高學長帶去奇怪的場所,我到現在都還有點疙瘩存在。我在訊息上婉拒說不克參加,心怡後來回覆我的訊息:

 

      小路學長說如果妳不來,就真的不給他面子了!

 

        看到這句,我的頭顯得頭痛!這該死的路奕威,為了給他面子,我沒有在他人面前掀開他的底牌,否則小路學長就很難在校園上生存。

        既然答應了承諾赴約,我來到一家歐式的自助式庭園餐廳,公關心怡見到我來,向我揮揮手笑說:

      『涵羚,我們在這裡!』

       我走了過去,一群人開心地用餐,小高學長也來了,我坐在心怡旁邊,看到小路學長旁邊的燕青也來了。

       小路學長望著我,他帶著有點尷尬的神情,向我打聲招呼:

     『涵羚,很高興妳來了!』

       我看著學長,雖然那件不愉快事件雖然還有點疙瘩存在,但我還是禮貌上向小路學長微笑回應:

      『學長,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

       我向小路學長寒喧完,高言成學長突然站起身來,他轉向對我說:

      『涵羚,妳過來一下!』

      『蛤?』我怔怔地回應。

      『妳過來一下吧!我有事要跟妳談!』小高學長伸手把我從坐位拉出來,拉著我走。

       小高學長把我拉到角落,我看著小高學長,他好像有點醉意,在他的面前我似乎有聞到酒味,看來小高學長又喝酒了。他帶著酒意直視著我,他說:

      『涵羚!我喜歡妳!你跟我交往吧!』

       我聽了吃了一驚!這酒鬼小高……在發什麼酒瘋啊?

      『小高學長,你……你在說什麼呀?』

      『我說我喜歡妳!跟我交往吧!許涵羚!』

       這酒鬼是在跟我告白?讓我聽的整個人都不大舒服,尤其是他現在醉醺醺的死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對小高學長說:

      『小高學長,你醉了!』

      『我沒有醉!我說我喜歡你!和我交往吧!』

      『我……我不要!』我拒絕了小高學長。

        他聽了震驚,問:

      『為什麼?難道……難道妳還喜歡路奕威?』

      『不是的!學長!』我搖頭說。

      『那妳告訴我妳為什麼不要和我交往?』

        我吸了一口氣,我該實說嗎?這位在我面前的小高學長真的很愛死纏爛打,我急忙之下說:

      『因為……因為我有男朋友了!』

       『什麼?』小高聽了相當驚訝:『妳有男朋友了?我……我不相信!』

      『我騙你幹嘛?我已經有對象了!』我盯視著小高學長。

      『是我認識的嗎?』小高學長問。

     『你……你不認識他啦!』我囁嚅地回應。

     『那妳給我看他的照片!』小高學長指著我的手機。

     『我……我為什麼要給你看他的照片……』我臉色一僵。

     『妳證明給我看他的照片,就表示你沒有在騙我!』

       我怔怔地看著我手上的手機,我和允楠的合照絕對不能曝光,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能讓照片曝光,誓死悍衛守護我跟蔡允楠的愛情。

       我在驚慌的同時,小高學長對我說:

     『怎麼啦?不給我看妳男朋友的照片?妳一定在騙我說妳有男朋友……』

       這酒鬼真的把我給惹火了,我面紅耳赤的破口大罵對他咆哮:

     『喂!我為什麼要給你看照片啊?你懂不懂得隱私權啊?就算我交男朋友干你什麼事!你看看你身上,一身酒味醉醺醺的,像個酒鬼一樣,女生會跟你交往才怪咧!勸你先去把臉洗一洗,沖下冷水澡清醒一下你自己吧!大酒鬼!』   

       我一口氣把我身上的悶氣給發洩完,罵得小高學長一愣一愣的,他完全愣住了,似乎被重重的一擊,把他頭腦給清醒了,他一臉苦瓜般的倉徨失措跑開了。

       帶著不愉快的心情中途離開了這場聚會,在台北的街頭,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走到腳都累了,看了手機上的螢幕時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對於剛才小高學長跟我告白的事情,我暫時不想讓蔡允楠知道,不想讓他為我操心。直到公車來了,我上了車,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把頭倚靠在窗邊,看著馬路上的車潮來來往往,我相當疲憊,閉上眼睛,唯一希望公車帶我抵達目的地,通往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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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我急忙到門口迎接靜芳,靜芳喝的醉醺醺的,連走路都有點搖晃,連忙扶她進屋,我扶著她到房間,經過我的房間時,急忙給蔡允楠敲了一下門給個暗號,我回頭看蔡允楠已經悄悄的拎著他的鞋子向我揮手道別,我點點頭,然後轉過頭扶著靜芳進她的房間去。

       自從蔡允楠來過我這裡以後,發現我的生活完全變了,我和他的感情就像回到高中時代一樣的甜蜜。上周六我看到電視螢幕中的蔡允楠,他在參加慈善義演晚會,正在和他的師弟South Boys南方男孩團體們,在舞台上表演勁歌熱舞,也是媒體公認的愛心大使。前天晚上九點鐘,我在客廳吃消夜偶眉(閩南語:芋頭粥),手裡拿著電視搖控器胡亂轉台,突然看到蔡允楠在綜藝節目中參加桃子姐朱櫻桃的節目『櫻桃CALL CALL』,桃子姐在節目中訪問蔡允楠:

     『Nan,你心目中理想的對象是什麼類型的呢?』

       蔡允楠在鏡頭前想了一下,他靦腆的回答:

     『嗯,我還蠻喜歡開朗活潑的女孩子,大喇喇的個性完全不做作……』

       桃子姐聽了睜大眼睛,話鋒一轉,她帶著詫異的眼神質問:

     『會不會是你最近合作的凱莉?』

       蔡允楠笑著沒有說話,桃子姐相當的訝異。

       隔天的蕃薯日報出了一個大標題:

      『人氣歌手NAN蔡允楠 V.S 軍中情人凱莉

             情感揭秘!?                 

 

       我看著從7-11超商買回來的蕃薯日報,攤開報紙閱讀內容,什麼嘛!蔡允楠跟凱莉私交甚久,超越好朋友關係,這記者的想像力還真豐富,看的我都笑掉大牙,好在蔡允楠先前有跟我報備,演藝圈生態就是要炒作緋聞才有話題,這就是宣傳的花招。

        其實我和蔡允楠從那次他來我家後,我們就開始秘密交往,連靜芳和珮珮都不知道我們交往的事。當蔡允楠沒有通告時,他總會喬扮戴黑框眼鏡和棒球帽,身著和一般大學生一樣,一起去吃飯,一起去吃冰,一起去陽明山看日出,甚至一起去看電影。

       說到看電影,我買了恐怖片的電影票,片名是『厲陰宅』,看著電影中的華倫夫婦正在看著檢驗這部房子的詭異,我一人坐在最後排的位子都看的毛骨悚然,一個低調戴著棒球帽子跟口罩的年輕人坐來我旁邊,我側頭一看,原來是蔡允楠。他趕過來悄悄的與我一同看恐怖的厲陰宅,以及那……安娜貝爾的可怕特寫鏡頭,我們十指相扣看著這驚悚的影片,正當劇情快到最高潮結尾時,蔡允楠向我暗示他要先離開,當我知道他必須離開,免得被人認出引起騷動,他低聲說:

     『看完記得告訴我劇情哦!』

       我點點頭,蔡允楠摸摸我的臉頰後,對我笑笑揮揮手先離去。

       跟一個偶像歌手交往的確不能光明正大的,就連看一齣電影,我的偶像情人必須先提早離開,無法像一般的情侶一樣看電影到最後。

       電影散場後,我搭電梯往地下室停車場,蔡允楠在我散場後傳了Line告知我他車子停在B3的116車位,好不容易找到允楠在車上,我上了車,在車內與他分享後來的劇情過程,蔡允楠聽了嚇一跳,他說:

     『看來編劇還是有留下伏筆的,這樣會讓人更期待耶!』

      他這麼說,只能聽我述說的劇情來想像畫面,他也讚許我講的劇情真是夠傳神,我喝著黑森林冰茶飲料,笑笑沒有說話。

      『涵羚,麻煩妳幫我在後座拿我的礦泉水。』蔡允楠準備開著,手握著方向盤說。

       我點頭,轉身往後座一看,只見一個購物袋,我順手拿了過來,打開購物袋一看,沒有看到礦泉水,只見到一個閃亮的鮮豔紅色的包包,我張大眼睛看著它,我的天兒呀!那是柏金包兒呀!我看著這鮮豔的柏金包,目瞪口呆。沒有想到它會活生生出現在我的面前,鮮豔的紅色以及那美麗的金扣子,內裡是屬於地中海般的海藍色,蔡允楠開著車,他說:

     『這是我透過日本的朋友在他們的直營店好不容易拿到的!』

       我看著這突然來的禮物真的有點目瞪口呆,但心裡卻是振奮地好雀躍。以前高中的時候,跟蔡允楠逛百貨公司,看著櫥窗上的包包,當時高中生的我們,看到包包的價錢高的嚇人,只能觀看不能購買,窮學生哪有這些錢買貴氣的皮包呢?只是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一個活生生的包包呈現在我眼前,真想掐捏自己的大腿,這不是在作夢吧?我開心的吻了蔡允楠的臉頰一下,滿心喜悅的說:

     『NAN,謝謝你送我這麼漂亮的柏金包,超開心的!』

     『妳喜歡就好了!我就知道這包包一定適合妳!』蔡允楠笑著說。

       蔡允楠載我回家後,在樓下跟他道別,我拎著購物袋按了電梯上樓,取出鑰匙打開大門,好在客廳沒人,聽到浴室裡的水聲,連忙偷偷摸摸急進房間。

       回到房間,又拿起柏金包忍不住的背著它,在鏡子前面觀看,這柏金包真的是豔豔的美。和偶像情人交往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的是我可以聽他唱歌,壞處的是我的閨蜜靜芳跟珮珮都不能分享給她們,我和蔡允楠交往一事。

        靜芳從浴室出來,看到我的房間燈亮著,她喊:

      『涵羚,妳去哪裡了?怎麼那麼晚?』

        我聽見靜芳的聲音,連忙將我的柏金包藏進衣櫃,然後假裝脫下外套,回應靜芳:

       『哦,我去看電影了!』

       『是哦,跟誰呀?』

       『嗯,跟美娟……』我編了謊話回應。

         靜芳走出了房間,我捏了一把冷汗,說真的,好幾次都想跟靜芳她們告白,卻都難以啟齒,然而我與蔡允楠的約會,都要隻字不提,和允楠偷偷摸摸的約會。

         我曾在某一天下午,看到在客廳的靜芳,她看著電視,正看著桃子姐的節目,螢幕中的蔡允楠自白的說理想女孩類型是凱莉,靜芳看了極為激動,她嚷嚷:

      『什麼?凱莉?那假掰的女人有什麼好的?NAN是眼睛脫窗了?』

        我看著靜芳這麼激動,我坐在一旁,試探著問:

      『他們如果真的交往呢?』

        靜芳聽了很快的回答:

      『啊呀!不可能的啦!他們兩個又不配……』

      『可是妳看人家桃子姐跟她的先生張子仁也是當初大家都沒想到過的,他們現在都婚姻很幸福呀!』我說。

      『那是他們運氣不錯!但以後的事真的很難講……』靜芳這麼告訴我。

      『那如果……蔡允楠遇到像我這樣的女生呢?』我又試探問。

        靜芳一臉疑狐望著我,我尷尬的笑說:

      『不不!如果允楠遇到像我這樣很普通的女生呢?』

      『蛤?那更不好,NAN那麼帥,若是交往像妳那麼普通的女生,我會發瘋掐死她的!你看看華仔,娶了大馬姑娘朱小姐,結果呢,我的心都粉碎了,他們早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如果我的華仔沒結婚的話,我現在也就不會移情別戀去愛我的允楠……』

       我看著靜芳這麼回應,我真的不敢跟她自白,我跟蔡允楠交往的事,因為我自己很擔心,假如向靜芳坦白,我不知道她會不會發瘋?但必須要選擇時機適合的時候才能說,所以我親愛的閨蜜靜芳,這次請妳先原諒我,我真是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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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憂愁不到一分鐘,突然浴室傳來吹口哨的聲音,難道蔡允楠沒走,當我正前腳一伸準備要探聽浴室的聲音時,浴室的門開了,我嚇了一跳,蔡允楠伸出頭來對我說:

      『許涵羚,妳這裡有沒有毛巾可以借我的啊?』

       我心裡高興的是,他沒有走,但看到他這一臉痞樣,我對他嚷嚷:

      『欸!我這裡不是飯店!幹嘛在人家家裡洗澡啊?沒禮貌耶你……快點出來!』

      『可是我都已經全身脫光光了呢……這樣不好吧?我會害羞呢……妳如果不嫌棄讓妳看也沒關係啦……』蔡允楠羞澀的說,準備要步出浴室。

       我馬上一轉身背對他,這小子真的是不害躁!但我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這小子留下來了,我去房間找了個乾淨的毛巾,在浴室敲了門,蔡允楠開了門,我閉著眼,把手上的毛巾從門縫遞給他。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雜誌,啜了口未喝完的啤酒,在翻一頁又一頁的雜誌過程中,浴室傳來一首熟悉的歌曲,那是蘇打綠的『小情歌』,以前我跟允楠在一起時,他曾帶我來看夜景時,在燈火通明的陪伴下,唱了首小情歌給我聽,我記得歌詞有一段是我喜歡的:

 

     你知道 就算大雨讓整座城市顛倒,

       我會給你擁抱,

       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

       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

       我也不會奔跑,

         逃不了,最後誰都蒼老,

       寫下我,時間和琴聲交錯的城堡……

 

       聽著這熟悉旋律的每一句,使我想起我和允楠後來分開,是因為一個學妹接近蔡允楠太近,當時的我受不了學妹常常在蔡允楠身邊圍繞,完全不是滋味,好像似乎完全忽視我的存在,回想到過去的那一段我與他後來的爭吵分手,不歡而散,往事一幕幕呈現在我腦海裡,我啜了一口啤酒又一口,錯過的愛已經不能再擁有了,當時的我,如果還有忍住挽留,也許我跟蔡允楠之間的發展或許會改寫,淚,就這麼的潸然淚下……

        蔡允楠沖完澡,從浴室走出來,他用毛巾擦拭著頭上的頭髮,一見到我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落淚,他關切的問: 

      『許涵羚,妳怎麼了?妳好像在哭……』

       我當下完全沒有思想,機械化的丟了一個啤酒空罐子往他身上丟,淚眼迷濛的盯視著他,低語的說: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

       蔡允楠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我,我又朝他丟了第二啤酒空罐,哭喊的說:『你為什麼當初不跟那個學妹說,我們當時是在一起的!為什麼我們後來會分開?為什麼?為什麼?』

       當蔡允楠聽到我後來對他哭訴那段在我心底難以平復的傷口,他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他的雙手十指交扣,貼在唇前,他只靜靜的沒有說什麼,我的像雨一般的滾下來,不斷哭泣,直到蔡允楠打破了沉默,他對我說:

      『涵羚,對不起,我以前真的不懂事!不懂得拒絕對方!學妹對我的好,我也不想讓她受傷難過,只是我沒有想到這樣也會傷害了妳!真的對不起……』

        當蔡允楠向我道歉的時候,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所有往事執著都好像完全放下了般,對他已經好像沒有任何討厭的心情,當他後來對我說:

      『我很後悔那天的事情,後來都想跟你道歉,就是鼓不起勇氣!一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真的對不起!誠心誠意的跟你說對不起!我後來沒有跟那個學妹在一起!』

       從蔡允楠口中向我道歉的一瞬間,心情從原本的情緒起伏一念間化為平靜,而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後來並沒有跟那個學妹在一起,他後來告訴我,我們分手後的事以後,他把他所有的重心放在音樂上,學音樂,練吉他,他並沒有考大學,在偶然的一個機會下,在一個朋友的舅舅開的音樂酒吧餐廳打工駐唱,然後在朋友的歌唱報名比賽下,得了冠軍賽,當了歌手。

       原來那時過去的一年,我忙著適應大一的新生生活,蔡允楠在過去的一年內一夜成名,急速走紅成了當紅炸子雞。如果我們當時如果沒有分手,現在的NAN就不是蔡允楠了。

       我們後來在輕鬆的聊天之下,化解了過去種種不愉快的事,我們談了很多畢業後來的生活,以及他也離開了家裡,來到台北生活的情形和身為公眾人物的難為。他的手撫摸著我的柔細長髮,我完全沒有閃躲,他的動作還是像以前一樣,常撫摸我的頭髮,呵護著撫摸著,蔡允楠輕輕地的撫摸我的頭髮,他微笑的說:

      『涵羚,妳的頭髮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柔軟!』

       當蔡允楠告訴我這番話的時候,我的心感覺迸然而跳,面頰泛紅,這樣的感覺好像又回到當初高中在一起時的情形,我嚥了嚥口水,凝視著蔡允楠,屋內靜悄悄的,寂靜地聽不到任何干擾的聲音,我們彼此凝視著對方,好像所有的過去感覺都回來了。然後蔡允楠他握住我的手,撫摸了我的臉頰,他說:

     『我喜歡妳,涵羚!』

       我聽了大為震撼,不敢相信我聽到的是真的,而我的眼睛泛了一層淚影。

      可是,你現在是大明星了!公司應該不允許你禁愛令吧?』我說。

      『去他的禁愛令禁足令!都只是一個口頭而已!』蔡允楠坦率的說。

      『可是……這樣聽起來令人好擔心呀!我聽起來就覺得怕……你不要這樣做!』我擔心的說。

      涵羚,從以前到現在,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妳!直到現在,我又怎能讓妳從我身邊溜開呢?』蔡允楠說出他心裡的告白。

      『但是……我……』

       蔡允楠不等我說完,他的嘴唇壓在我的唇上,他吻著我的嘴唇,那麼的細膩而溫柔,這一吻彷彿帶著我們回到那過去青澀的歲月時光,而我沉溺在蔡允楠的溫柔炙熱的吻,那樣的陶醉,好像周圍有愛的小天使為我們歌唱,為我們彈奏愛的樂章。

       一個開門的聲音震驚了我們,遠遠聽到靜芳的聲音,哼唱蔡允楠的歌:

     好想跟你在一起,我的心找到了節奏,好想跟你在一起,我的心好像得到安定感……

    是靜芳的聲音,我們慌忙的,而蔡允楠跳下了沙發,他拿起玄關的鞋子,拎著鞋悄悄地往我房間裡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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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我愣愣瞅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看到蔡允楠出現在我面前,他脫下了棒球帽,我卻沒有高興的心情,看到他我的心又跌落到谷底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我面前?讓他看到我這狼狽的模樣!?

       蔡允楠疑惑的眼神望著我,問:

      『怎麼?認不出我喔?』

       我望著他,卻不知該回答什麼?但我的淚水卻不聽使喚落下淚珠。

       蔡允楠見到我落淚的模樣,他有點驚愕,關心的問:

      『妳……妳怎麼了?妳在哭?妳還好吧?』

      『不然咧?你是希望我該笑給你看嗎?』我不曉得哪裡來的神經,隨口說出這樣的話。

       真不知道該什麼跟他解釋?懶得跟他說那麼多,只好轉身離去。

       我邊走邊哭著,蔡允楠在我後方尾追,他抓住我的手臂,急噪的問:

      『欸!許涵羚妳怎麼了嘛?為什麼哭呢?是不是有人欺負妳?妳告訴我!我幫妳擺平這件事……』

       我邊走邊哭著,聽他一直說一直說的,他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沒問清楚,一開口就要開始扁人的個性還真是沒變!

        我在超商前停下了腳步,想起高中那年在公車站牌被胖男插隊的往事還歷歷在目,一想到這裡,我看著他的臉龐,雖然已經稚脫高中的模樣,但他的個性仍然還是一如往常。

        我凝視著他,看他很久很久,一層淚影還在我的眼裡迷濛,我對他說:

      『你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個性還是那麼衝動……』

       蔡允楠注視著我,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他的眼睛餘光察覺到,超商的幾個女高中生隔著玻璃窗在拍打著窗戶,他急忙地戴上了棒球帽,牽了我的手,說:

      『我們快走!』

       我還沒理會過來,就被蔡允楠給牽著跑,我才知道蔡允楠為什麼牽著我的手一起跑,因為被幾個高中女生發現所以追逐他而來。

       我們這一跑,彷彿就好像回到高中時代的歲月般,在校園跨越操場奔跑著,就是為了要趕上放學後的公車回家,那些時光至今我仍然還記得。

       我和蔡允楠躲到一個巷口的防火巷的死角躲了起來,那些女高中生們追到巷口,在十字路口四處張望尋找我們的蹤影,卻聽見其中一個女高中生急的跳腳說:

     『啊喲!我們追丟NAN哥了啦……』

       另一個女高中生說:

     『我們去前面看看!我好像有看到NAN哥往那方向跑……』

       我們聽見那幾個高中女生的跑步聲跑遠了,這下終於鬆了一口氣!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回事?我們的手還牽著彼此,一直都沒有放手……

       可是我笑了,我笑的不是蔡允楠牽著我的手而笑,我笑的是這小子還是跟我當年認識的蔡允楠一樣,即使他現在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但他還是我認識的蔡允楠。

       蔡允楠一臉困惑望著我,他問:

      『妳在笑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我瞅著他,搖頭回答。但不知為什麼?看著他我不由自主的笑了,原因為何?沒有答案,就很自然的笑了。

       他看到我笑了,他也跟著笑了,化解了剛才在路邊尷尬的氣氛氛圍。

       我和蔡允楠離開了防火巷,一路上我們有說有笑的,他戴著棒球帽隨時注意周圍的事物,以防再遭遇到女高中生們的追逐,就這麼一路走到我宿舍的大樓門口。

       我就這樣請蔡允楠來我們宿舍坐坐,在客廳裡蔡允楠環顧四周,他讚美我們把客廳佈置地很有IKEA的風格,我沒有理會蔡允楠的話,走到靜芳跟珮珮的房間看看她們有沒有在房間裡,她們都不在,都跑到哪裡去了呢?

       我關上靜芳的房門,從褲子口袋取出手機正要傳Line靜芳,看到靜芳不久前有Line過我,她在手機內容說她下班跟一群朋友們去東區Touch Lunge Bar參加朋友的Party,而我Line給珮珮她下班沒多久正往華納威秀影城跟朋友。

       我回到客廳,愕然發現蔡允楠在喝我在超商買的幾罐啤酒,我對他嚷嚷:

      『欸!蔡允楠你怎麼喝人家的啤酒啦?讓你待一下你就要回去了!』

      『別這樣嘛!我很渴,我喝完這罐就回去了!』蔡允楠啜了一口啤酒,張開嘴享受啤酒的暢快。

       我瞪視著他,這小子真的是臉皮厚的塗三層,無奈的搖頭,隨手取了桌上的啤酒,在旁邊的小沙發坐了下來,手指打開啤酒的啦把,然後啜了一口。

       蔡允楠喝酒看著我時,他的目光被陽台的東西給吸引住了,他手指著陽台,詫異的說:

      『啊喲!誰的穿的那麼卡哇衣啊?這是Hello kitty?』

       我轉頭一看,啊喲!真是天殺的該死,讓他看到我的私密衣物,晾在陽台上卻忘了收,我驚慌地從沙發上抓了一個小抱枕丟向蔡允楠,對他嚷嚷:

      『喂!不准看!不准看!』

       我跳起沙發,急忙衝向陽台把內衣物給收納下來,抱著一堆衣物懊惱的進了客廳,瞪視他一眼,快速的將內衣物放回房間。在房間的我,摺疊著衣物,自言自語的罵道:

      『我怎麼讓他進來呢?讓他看見這些內衣,真是好丟臉……啊喲……煩死了啦!』

       蔡允楠不聲不響的在我房門口出現:           

      『涵羚,我能……』

       我不等蔡允楠的話說完,板起臉對他說:

      『時間到了!你可以回家了……』

        說完,我就背對他繼續摺我的衣物。

        過了五分鐘,我摺完衣物出了房間,看客廳空無一人,他真的回去了嗎?我剛剛的口氣真的太差了嗎?怎麼我覺得有股淡淡的憂愁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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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經過上次在Vickie學姐的生日聚會巴慘小高學長的事件以後,我整個人沮喪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心情調勢差不多了,再加上先前小路學長不愉快的事件我已忘卻不願多想,整理好心情來去傑瑞髮設找珮珮幫我染燙頭髮,助理小妹在幫我補染頭髮,等待的過程中,我的Line『叮鈴!』一聲響了,我持梳妝台上的手機,打開螢幕一看,是靜芳傳來的訊息,她說和朋友們相約去淡水玩,揪我要不要跟來?我回應靜芳說在珮珮這裡染頭髮抽不離身,並要她好好的開心玩,我們才結束了對話。

       正當我要關閉手機螢幕時,突然螢幕跳出一個視窗,我點選一看,某個熟悉的名字居然要我加他,他在手機螢幕上傳送一個Line櫻桃小丸子貼圖問候:

  

     『許涵羚:

           好久不見啊!還記得我嗎?

 

        睜大眼睛一看,是蔡允楠!他……他怎麼會知道我的電話?

        當我有點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又傳發一則Line訊息給我:

  

       別那麼驚訝!妳看妳嘴巴都開的很不像話……

 

        我有點驚愕,急忙用手遮住微張的嘴巴,心裡在想這傢伙是在監視我?

        才剛想完,又馬上丟了一則訊息:

   

       『不用想啦!我沒在監視妳哦……

 

         他又不斷丟了貼圖給我,我下意識的把他加入了好友名單,只見他傳了快樂的饅頭人開心貼圖給我:

 

       妳總算加我了!許涵羚!

 

         這人真的是……有這麼開心?我都不知該說什麼了……他又傳來一則訊息給我:

 

       『妳現在在幹嘛?

 

         我回訊息給他:

 

       在染頭髮。

   

         他又丟了訊息給我:

 

      『染個髮換個心情也不錯!在哪家髮廊做的呢?

      妳說呀!快說……不然我一直Line到妳回答為止……

 

        後來他一直不斷地傳發貼圖給我,搞得連美髮助理小妹都關注到我了,小妹在幫我補染髮色,微笑說:

       『是妳男友傳給妳嗎?你們看起來好甜蜜哦……』

        我尷尬地疊聲回應:

       『不是啦!不是啦!是朋友……』

         回應完助理小妹的話,梳妝台旁的牆上液晶小電視正剛好播放著蔡允楠Nan的MV,他在MV唱著:

 

       『你的心像燃燒的太陽,燃燒我整個心房……我永遠在你身邊,My Love……My Love……

 

        我看著這小子的MV,才兩年不見的光陰,他就已經變風雲人物的歌手,這小子歌聲還挺不錯的,我微笑了一下,機械化地傳送了一則訊息給他:

 

       『在四季月子中心的巷子髮廊……

 

        他傳送了一個饅頭人點頭的貼圖給我,又丟了一則OK的貼圖,然後他說:

  

      染髪耗時間,先休息補個眠吧!我該去進錄音室了!

 

       和蔡允楠結束了對話,我闔上眼睛小憩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了,下意識的打開手機瀏覽Facebook的動態,又打開了Line的訊息瀏覽好友的名單,一時之間看到小路學長的名單,下意識的打開了他的名單看學長的動態,愕然發現他的動態發佈了一張他和隔壁班的燕青合照,我當下看的傻了!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想到這裡,又讓我想起那天小路學長帶我來到不該來的地方,想起來就有點不舒服,我搖著頭,都感到雞皮疙瘩,當下把小路學長的動態返回,結果返回過程中觸按太快,不小心觸按到訊息旁通話鍵,我驚慌的喃喃自語:

      『啊嗬!慘了!慘了!』

       猛按的掛上電話,心裡祈禱小路學長不要看到訊息,不要看到訊息……

       沒多久,傳來了不該傳來的訊息,內容是這樣的:

 

   涵羚,最近好嗎?好久沒看到妳了……

   那天的事很抱歉!希望妳不要生氣……

    『請妳不要告訴大家,還有燕青!跟妳說聲對不起!

   

      看完小路學長的訊息後,什麼嘛!把我當成什麼了……當下真是讓我感到不自在,看完他的訊息後,我退回了手機的螢幕視窗,把手機放在梳妝台上,不想別的,靜靜地等待染髮結束。

      直到天色已暗,我走出了傑瑞髮設,在巷口吃了一碗麻醬乾麵跟一碗餛飩湯,在回宿舍的路上去超商買了幾罐啤酒,一解我這些日子以來的煩悶,喝著啤酒愈想愈鬱悶,喃喃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我喜歡的人偏偏不是我心中所想的樣子?他跟燕青在一起,我幹嘛那麼生氣……真的是……許涵羚妳爭氣點……』

       我發洩情緒完,乾了幾口啤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沒有思想的把啤酒罐往後丟,啤酒罐拋空的丟到地上滾落到一個人的腳邊,我回頭一看,好像砸到人了,心慌地走到那個人的面前,連忙疊聲地致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那個人戴著棒球帽,低頭看著地上,他開口說:

  『發生什麼事讓妳那麼悶悶不樂啊?』

   他抬起頭來,我愕然的嚇了一跳,這人……這人什麼出現在我面前?蔡允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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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我狼狽的癱坐在地上,無地自容地真想找個洞,把自己躲藏起來,蔡允楠一臉疑狐地望著我,我抬起頭看著他,這位家喻戶曉的大明星Nan蔡允楠,是我姐妹淘吳靜芳跟鍾珮珮的偶像,許久不見的他,已經跳脫了當年高中生的稚氣,他戴著墨鏡,他的身上散發出超級巨星的星味,我揚起傻笑的笑臉,尷尬地向他打聲招呼:

     『嗨!好久不見……』

      我尷尬的面對戴墨鏡的蔡允楠,思緒回想起當年高中時,和他等公車時的情形,一位肥胖男同學臨時插隊走到我面前,我差點摔跤,蔡允楠扶住了我,當時我和允楠還不認識,他對我說:

     『同學,妳沒事吧?』

       我驚嚇了一下,站定了身子,向他致謝:

     『我沒事!謝謝你!』

       蔡允楠把我移到一旁,他走向胖同學面前,一手抓起胖同學的衣襟,說:

     『誰叫你插隊的?撞到人為什麼沒有說對不起?』

      胖同學一臉不屑的回應:

     『干你屁事!我趕時間,我看她沒事好好的,沒受傷啊?』

       蔡允楠抓胖同學的衣襟更緊了,他緊盯著胖同學:

     『每個人都像你那樣趕時間,那也來插你的隊!還有向旁邊的女同學道歉!』

       胖同學不願意投降,蔡允楠耐不住性子準備拳頭要朝向胖同學的臉部揍去,胖同學驚愕緊急吶喊: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揍我!我道歉就是了……我道歉就是了……』

       蔡允楠鬆開了胖同學的衣襟,只見胖同學嚇出了一身汗,走到我面前,向我行了九十度的鞫躬,致歉的說:

     『同學,對不起!』

      我尷尬的回應:『沒關係!』

      蔡允楠當著我的面,對胖男大聲喝令指著後方排隊的隊伍,說:

     『去排後面!』

       胖男嚇的一身汗倉惶的跑到後方去排隊了。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過去蔡允楠挺身而出幫我解圍的畫面,一個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蔡允楠摘下墨鏡看著我,他身旁的工作人員對他說:

      『Nan,該走了!我們要上車了!』

       我愣住原地的看著他,他像紳士般彎腰的把我的鞋子放在我面前地上,然後轉身的離去。

       他真的不認得我了?我的眼睛目送著他離去上了宣傳車巴士,車子已經駛離了現場。

       我慢慢地起身,僅管我身後的粉絲隊伍瘋狂尖叫吶喊,我連一句聲音都沒有受到影響,只默默地看著那離去的宣傳巴士,還有我手上被飛踢的鞋子。

 

       不等靜芳和珮珮,我自行離開了學校,在校門口搭了公車離開,準備返回宿舍。在搭乘公車路上,手機傳來靜芳的Line訊息,問我怎麼突然走掉了?我當下回覆靜芳一個饅頭人冒著冷汗的貼圖,打了訊息回傳:

     靜芳,不好意思!我肚子有點不太舒服,先行離去!晚上我請你跟珮珮去公館「韓庭州」吃銅盤烤肉。

       很快的,靜芳回傳我一個櫻桃可可妹妹比大姆指的貼圖,才結束了對話。

      我看著車窗外的台北街頭市景,心中卻喃喃自語:

     『蔡允楠真的不認得我了?也許人家已經是大明星了,怎麼可能還會認出我呢?』

       不免嘆了一口氣,頭倚靠著車窗,公車上的冷氣使我漸漸放鬆身心,不知不覺地我放鬆身心的睡著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系上辦了一個家族聚會,是大四Vickie學姐的生日,我們來到東豐街的Diary小酒館吃吃喝喝,大家吃吃喝喝的相談甚歡,現場氣氛炒到最高點,我也因這一周以來的心情有點煩悶,喝了小微醺。

       直到大家準備打道回府,負責收錢的公關學姊燕晴拉著喝的半醉的高言成學長說:

      『高言成,你快繳五百元,大家都付了,剩你還沒付,快點繳五百元就可以回家了……』

       我從廁所出來,走路走的有點不穩,但聽力卻敏銳的很,不論燕晴學姊怎麼的催討,高言成醉的有點在盧賴,他說:

      『妳哪位啊?繳什麼啊?』

      『快點繳五百元啦!高言成……』

        我看了極為光火,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目標指著高言成,立馬從高言成學長的臉上給巴了下去……

       全場的人為之錯愕!大家聽見小高學長的慘叫聲,小高學長不曉得是真醉還假醉?拼命的喊痛,而我卻像個粗魯的女漢子,從高言成學長的背包裡取出他的皮夾,掏出了皮夾裡的一千元鈔票遞給燕晴學姊。

       全場的人都笑到不行,我也在一瞬間驚醒了!我剛剛做了什麼?對小高學長那樣的橫蠻力氣,連燕晴學姊都看的詫異不已。

       我的天哪!真想找個洞躲起來,怎麼我遭遇的事情怎麼那麼坎坷呢?神啊!佛祖啊!觀世音菩薩啊!媽祖娘娘啊!眾神明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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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與小路學長的美好第一次就這麼結束了,對那份美好的夢幻也破滅了,我整整哭了三天,不出門也不去學校,過著只想靜靜一個人的生活。

       像個失魂的我,迷糊度過了一天又一天,直至傍晚,我的五臟廟開始咕嚕咕嚕的叫,去附近巷口的美食街買了香雞排跟櫥窗滷味,還有營養三明治跟一杯凍檸茶。回到宿舍後,在客廳打開了電視在品嚐桌上的美食,電視正播放著綜藝節目康熙來了,主題是「真的假不了」,有羅璧玲、曲家瑞跟陳為民,我看著電視上兩個男生猜猜誰是碩士生,羅妹妹問兩位男學生的英文程度如何時,兩位男同學都面有難色,當曲家瑞起身走到大個子面前,指問大個子說機械科系的英文,大個子緊張的壓力講不出話來,看著曲家瑞跟大個子的互動,讓我看著電視笑到不行,邊吃營養三明治邊笑,正當好笑鏡頭看到一半的時候,靜芳跟珮珮從外面回來,靜芳的身體擋住了我看電視的視線,她瞅著我,嘆氣的說:

      『妳這個……失戀這樣?也不用把自己過的那麼廢物人生吧?』

       我抬頭呆看靜芳,邊吃我的營養三明治:

      『欸!你們回來了哦?』

       珮珮走到我身旁,她嗅到我身上有股異味,聞了一下我的頭髮,珮珮捏著鼻子,皺眉:

     『啊喲,我的媽呀!妳是幾天沒洗頭啊?』

       我沒有回應珮珮的話,自顧吃著我桌上的櫥窗滷味,我用竹籤插一片黑輪準備往我嘴裡送時,黑輪不小心掉下來,沾到我衣服上,我拾起沾在衣服上的黑輪片,往嘴裡繼續吃,靜芳一見我此動作,她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打了我身體一下,罵道:

      『妳這女人真的沒救了妳……為了一個路奕威就把自己搞成這幅德性,這讓別的姐妹看到那還得了……』

        靜芳這樣的怒罵,我卻連一句都聽不進去,狂笑地只顧看著我的綜藝節目康熙來了,在我身旁的珮珮看的也無可奈何。

  

       學校舉辦募款音樂會,目的是希望師生們共襄盛舉來為育幼院善心活動,請來歌手蔡允楠Nan及旗下的同門師弟South Boys南方男孩團體在校內的體育館內演出,靜芳和珮珮半拖半拉的方式拖著我來參加音樂會,一進場內,目光就看到舞台上的巨大螢幕正放著Nan的MV,我看場內的人群都進進出出的,連隔壁的高中女校女學生也進來看音樂會,靜芳拉著我的手,好不容易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她臉上充滿著興奮,我卻苦瓜臉回應靜芳:

      『我在家裡吃的好好享受下午茶點心,妳們卻要拉我來這裡看他?』

      『別這樣嘛!妳若聽Nan的歌,包管妳的心情會治療更好!』靜芳雀喜的說。

      『嘿呀!妳都不曉得咱們的Nan可是療傷王子!』珮珮在一旁附和的說。

      『我的心情沒辦法治療啦!那會讓我更想哭的衝動……』我這麼說。

      『欸!妳跟Nan不是唸同一間高中畢業的嗎?妳怎麼沒有認識Nan?』靜芳疑惑的問。

      『誰說同一間學校就該認識啊?我哪知道他現在那麼紅?』我看著前方,耳朵快被後方的女同學尖叫聲給震破。

       話方才說完,場內的燈光漸漸暗了下來,舞台上的樂團開始彈奏,場內的群眾拿著螢光棒和許多女孩子激動的尖叫聲四起,一個歌聲從舞台中央發聲,燈光打在舞台中央的主唱身上,他就是蔡允楠Nan,持著麥克風唱:

 

      『夜好深了,親愛的妳睡的好嗎?

      台北的夜,依然戀戀基隆河水。

      夜更深了,在南端的熱帶島嶼,

     高雄的夜,是否依然閃爍燈明?

 

      我最真摯的情誼,

      每天送妳花一朵,永佩妳心中。

      請記得,放在妳心裡,

      我會一直守候妳身邊,

      就讓一切與妳分享生命的彩虹。

 

      我最真摯的情誼,

      每天遞上瓶中信,握在妳手中。

      請握著,握在妳手裡,

      我會一直守候一輩子,

      就讓一切與妳分享生活的喜悅。

 

       他深情的唱完『真摯』,台下的已經尖叫連連與掌聲,我看著舞台旁巨大的電視牆,鏡頭帶到他與台下的歌迷互動,很難想像,兩年不見的他……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Nan蔡允楠。

      直至音樂會結束,靜芳跟珮珮又拉著我到另一處,據說Nan和他的師弟South Boys南方男孩會從這道側門出來,靜芳開心又緊張的問:

     『不知道Nan會不會從這邊出來?』

      我倚靠在欄杆,脫下左腳穿的圓頭勃肯包鞋透氣一下,不耐的說:

     『欸!不是在裡面都看過了?你們還沒看夠啊?』

      珮珮一見前方有動靜,她催促的說:

     『別聊啦!Nan要出來了!』

       珮珮講完,就火速的衝到前方去,靜芳也見狀衝往前方,只是靜芳這一衝,連同我的勃肯包鞋也踢走了,我看了愕然,急忙彎腰準備拾起被踢掉的勃肯鞋,好不容易準備伸手拾起我的勃肯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群人,蜂擁而上的冒出來,連同我的勃肯包鞋又飛踢……

     『我的鞋兒啊!不要踢我的鞋兒啊!』我卻像狗爬式般趴著往前搶救我的鞋。

       鞋子一直被往前踢,一直被往前踢,直到被踢到最前方,被一隻手給撿起了,好不容易我爬出了人群,對那拾起我的鞋的人大喊:

      『等等!那是我的鞋子!』

       當我抬頭準備伸手拿我的鞋子,我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無力癱坐在地上,那意外拾起我鞋子的人-蔡允楠Nan,我的高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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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當小路學長正迎面向我們走來時,我低頭從我的皮革方包裡取出小鏡子,照鏡子試圖讓我的臉龐微笑還有頭髮撥弄整理一下,愕然發現我的高跟鞋……因為腳疼痛,我脫掉了高跟鞋讓腳丫子涼快,我抬起頭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正襟危坐,腳下卻正在慌忙的尋找鞋子穿好著,直到小路學長慢慢地走過來,我腳下的鞋子已經穿好,小路學長機械化的坐到我旁邊的位子,他坐了下來,見到我展開那迷人的笑容跟我打招呼:

     『涵羚,妳也來了!』

     『學長好!』我微笑的回答。

      我心中竊喜著,我的夢中情人小路學長坐在我身旁,與我這麼近的距離,我的心臟蹦跳的厲害。

      小高學長一見小路學長,小高嚷嚷:

     『喂喂!路奕威你晚到哦!先罰你三杯酒再說!』

      大家異口同聲叫好,我心裡卻咒罵小高學長,這酒鬼是怎麼回事?人家一來就要小路喝酒,能不能放過小路學長啊……

     『罰三杯!罰三杯!』眾人鼓噪喊。

     『高言成,今天先放過我吧!昨晚在謝小巴那邊喝的太多,今天還覺得腸胃不適呢!』

      從小路學長的側臉細看,學長真的好帥!鼻子那麼英挺,濃密的眉毛跟深邃的雙眼皮,簡直是上帝傑作!台灣第一美男子……

      正當欣賞時,我的思緒被小高學長的高調聲給打斷,小高說:

     『呵呵!路奕威,昨晚我可是有在場啊!你也真是夠大膽的!把Nico的……』

      小高的話才聽到一半的時候,我的雙耳已經被小路學長的雙手給摀住了兩耳,我有點詫異。

      直到小路學長鬆開了他的手,他說:

    『高言成,別這樣!涵羚在這邊,不要那麼不正經……今天的聚會,我來請客好了!』

     只聽到小路學長要買單請客,我猜學長是想極力保護我不該聽到露骨不堪入耳的言語吧……

    『Wow……』小高驚呼著:『你真要請客啊?路奕威……安內甘賀?』

     小路學長微笑的點頭。

     眾人開心的拍手叫好。

     我看著小高學長,學長轉向看著我說:

    『剛才……不好意思啊!你也知道小高他這個人老是不正經的……妳沒聽到什麼吧?』

      我微笑的搖頭。

      小高學長揚起他的笑容,用手輕捏了我的臉頰,說:

     『那就好!』

       什麼嘛?有我不能聽的話語?我離開位子,去一趟女生化粧室,在洗手間的我開起洗手台的水龍頭,兩手沖洗雙手,關上水龍頭,我右手摸著小路學長被捏過的臉頰,第一次被學長捏的臉頰,感受到學長的手溫度,那麼的溫暖,溫暖到我身體的每一道血液流動暖暖的,熱熱的……欣喜若狂,踩著高跟鞋,舞動著步伐,雙手握在胸前,對著鏡中的自己說:

     『學長他呵護我?保護我?這樣算不算更進一步呢?』

      胡思亂想著,看著手錶,進洗手間太久了,怕學長空等,趕緊快回到座位跟我的小路學長近距離了解彼此。

      我出了洗手間,走路走到一半,停止了腳步,見到小路學長正在跟另一位女同學喝酒交談……

      我默然不語的回到座位,小高學長霸佔了小路學長的位子,小高喝的有點微醺小醉。看著學長高興的和女同學交談,我低聲嘀咕:

     『什麼嘛?搞了半天……原來是我自作多情……』

      高言成學長醉的靠在我的肩膀上,這個酒鬼哪裡不靠卻靠到我這邊來,我移動肩膀,試圖閃掉小高,小高的頭卻自動又靠回我肩膀上,真是惱人。

      小路學長停止了和女同學的交談,他站起了身,拿起手機一路上在看手機的螢幕,我看著小路學長的背影,失落的失落的……就像那一顆開花的樹一般,在學長身後落下的,是我凋零的心。

     『叮冷!』一聲,桌上的手機顯示Line的訊息,我手指滑動了一下螢幕,是小路學長的訊息:

     涵羚!我們去外面走走好嗎?

 

      我睜大眼睛,是小路學長發送的訊息,好耶!好耶!我忘情的疊聲喊:

     『好啊!好啊!好啊!』

       我這麼一喊,把整桌的同學們都嚇了一跳,靜芳驚愕:

     『涵羚,妳怎麼了?』

      我尷尬地看著大家,卻遠遠注視到小路學長有稍微回頭看我一眼,然後……學長浮起了他那迷人的笑容,我的心都快融化了!

     『叮鈴!』又傳來一則訊息:

     十分鐘後,我們在巷口的康是美見! 涵羚,妳今天很美

 

      看完小路學長的訊息,我不是在作夢吧?學長說我今天很美!這……這真的是……看來我今晚真的做夢睡覺都會偷笑了!好開心!好雀躍!

      看完手機貼在胸前,臉上有藏不住的喜悅,而小高學長已經醉的不醒人事,倚靠在我的肩膀上進入他的夢鄉。

 

      離開了『Café Odeon』歐式小酒館,和小路學長在康是美碰面,我與學長走在台大的新生南路人行道上散步著,兩人並肩散步,彼此的手有稍微貼近對方的手,卻不敢牽手對方。

      我走著走著,不小心拐了一下,小路學長本能的反應拉住了我的手臂,他關切的說:

     『涵羚!妳沒事吧?』

      我看著小路學長,他的眼神正注視著我,我囁嚅的說:

     『哦!我還好!還好!』

      我低頭著望著腳下的高跟鞋,鞋兒啊!鞋兒!你真的選對時間!你真是我的幸運兒,我心裡這麼竊喜。

      沉溺在這幸福的愉悅裡,走著走著,突然學長停下了腳步,他說:

     『涵羚,累了嗎?我們要不要停下來休息?』

      我還暈陶幸福的愉悅中,對學長傻笑:

     『好啊!學長!』

      我點頭,看著學長,又看著這周圍的景物,學長的背後上方有個醒目的大招牌亮著:

    玫瑰花園旅社

      這……這是哪裡?怎麼覺得周圍有點奇怪?

      還沒思考完,學長牽著我的手進入玫瑰花園旅社,一進去就發現旁邊有一對情侶剛從櫃檯離開,老板娘面孔有點晚娘臉的喊:

     『歡迎光臨!住宿還是休息?』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我有點嚇傻了!

     『涵羚,怎麼了?』學長貼近我,他問。

     『學長……我……我想走了!』我囁嚅的說。

     『我們都來了!就好好休息吧!』小路學長按住了我的肩。

      在我面前的小路學長……不!在我面前的這隻狼,讓我感覺不舒服,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推開了學長,奔出了那玫瑰花園旅社,奔出了那紅燈綠酒的地區,而外頭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下的好大好大,我走在台北的街頭,雨淋濕我的衣,我的頭髮,臉上的臉龐卻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狼狽地走在街上,無視撐著傘的人來人往。

    帶著一顆破碎的心情,茫然的走著,曾經崇拜著那迷人的笑容,曾經崇拜著那打球的英姿,編織著那少女心的夢想,期待著那份愛情的心情,卻在一念之間破壞愛情的美好,而我的高跟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斷了鞋根,無意識的坐在人行道上的長椅上,而大雨仍無情的落在我身上,淚水潰堤的淚兩行似乎快滴成了河,和雨夜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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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回答
   
   
1

 

      二〇一三年,台北。

      叮鈴鈴!叮鈴鈴!

      一個連續的手機鬧鐘,劃破了整個房間的寧靜,沉睡在夢鄉的我,被手機的鬧鐘鈴聲吵醒,睡眼惺忪地翻身伸手抓床頭櫃上的手機,看著手機上的螢幕時間。

      定晴一看!夭壽……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三點三十六分,我怎麼睡到現在?今天下午有五點有聯誼聚餐,這可是關係到我的命運,立馬從床上醒來,披頭散髮的我立刻衝進浴室,拉下Hollister男生平口褲,坐在馬桶上放了起床的第一泡尿,真是舒服的大快人心,隨手取出面紙擦拭私密地方後將面紙丟入垃圾桶,穿上平口褲,起身火速地刷牙盥洗。

       我是許涵羚,今年大二,二十歲。自從高中畢業考上台北的大學,離開家鄉已經兩年了,在學校附近和靜芳還有打工認識的珮珮租了一層樓中樓的大樓租屋。我主修媒體藝術,希望將來畢業後朝向多媒體文創發面發展,立志成為多元的藝術媒體工作者。

       從浴室出來,進房門玄關經過了我的水晶珠簾,看著書桌上的相框,對著小路學長的照片微笑道午安。我的小路學長路奕威在相片中投籃打球的照片,那麼帥氣迷人,是女生們的偶像,也是我的夢中情人。

       我打開了衣櫃,取出了今天準備穿上美美的衣服赴約,前幾天和好姐妹靜芳上網購物,我選購一件韓版垂墜感千鳥紋V領短袖縮腰的綠色洋裝,洋裝掛在牆壁衣架,還有一雙象牙白的魚口高跟鞋,鞋口則是綠色邊,剛好與我的綠色洋裝搭配得宜。我從床上拾起手機,打開螢幕用手指點選「Youtube」網站看韓國女生化妝技巧,化妝共分三大階段。我坐在化妝台前拿起了保濕的爽膚化妝水調理濕潤輕輕拍打臉上的肌膚,接著用一玉米粒大小的BB霜輕輕塗抹均勻臉上的部分,再用遮暇膏遮住我的眼瞼上的黑眼圈及褐班,使用粉底霜輕輕塗抹在臉上,取出粉刷用珍珠蜜粉薄薄地掃過我的整個臉部,讓我的臉部達到水光亮晢效果,然後使用鼻翼周邊抹了亮點的遮暇膏,讓我的鼻子看起來挺直地更有立體感,再拿了粉刷輕輕地掃過了我的臉部周邊。

       第二階段再用粉色的眼影塗抹在我的眼皮上慢慢暈開,我睜開眼睛輕輕地拉起眼尾,再用眼線液畫起眼尾,然後使用唇蜜塗抹我的性感櫻桃小唇,取出一根棉花棒修飾我的唇線,這就是韓式化妝技巧,可是下過了許多功夫才完成的。

       最後一個階段就是取出我的殺手鐧,Z牌的睫毛膏是必殺勝器,是很多女生最重要的靈魂重心,我拿著刷頭刷刷我的睫毛,刷著刷著看著鏡中的自己……

     『啊……』我大叫了一聲:『那欸安內?』

      明明是看著手機的韓式化妝技巧是這麼做的啊!怎麼我刷這樣睫毛膏睫毛沾到我的眼皮上……

      鎮定!鎮定!沒事的!小小失敗!用棉花棒擦拭去就好了!

      取了一根,兩根,三根的棉花棒,看著鏡中的自己,為了拭去NG的睫毛膏,把自己搞的像熊貓圓仔?這……這樣能看嗎?我快瘋了……

     『啊……』我又再度的尖叫了,急忙奔出房間找化妝管理系的室友珮珮求救:『救人唷!珮珮……』

      這就是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聯誼約會前,在一場張惶失措中結束了我的化妝時間。

  

       總算在一場迷亂的化妝鬧劇中結束,春天的午後陽光很溫和,微風徐徐地走在台北的街頭,我穿著洋溢春天氣息的短袖洋裝,清新氣質千鳥格紋,還有那雙象牙白的高跟鞋,和鎖頭造型紋路皮革方包,讓整個人都亮起來走在路上,帶著愉悅的心情前往赴約。

       來到板橋新站,走在長長的車站走廊,開始感受到腳有點不適,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找個小空間的地方左手扶著牆,右手捏著抬起右腳的腳踝,緊皺著眉頭,心裡卻是咒罵鞋子設計師,沒事做那麼高的高跟鞋幹嘛?然而這時代的女人為了美,穿著高於十公分的高跟鞋仍然穿著無怨無悔,同為女性的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哭?

       繼續趕路行走,從方包裡取出悠遊卡,用票卡輕觸感應區,嗶了一聲,門檔打開了,搭上電扶梯往月台方向去。

      搭乘電扶梯快到月台時,一輛開往新店線的捷運已經慢慢地抵達月台,站在月台的乘客準備進車廂,在我身後的乘客快速的從我身旁經過,我驚愕了一下!

      不行!我一定要趕上這班!

      在慌忙中快速地搭上了車廂,車廂內推擠了許多乘客,站在我身旁體格壯碩巨大的熊大叔靠我太近,他的右手勾著車廂上拉環,身材高大的熊大叔,腋下卻散發出令人刺鼻的狐臭味!

     『媽的!』我偋住呼吸,心裡卻咒罵旁邊的熊大叔:『這是想燻死我嗎?你以為是綺夢?我的媽呀……我快吐了……』

       好不容易緩減了車廂內的人潮,抵達公館站,我下了月台,出了捷運出口,來到新生南路巷弄一家名叫『Café Odeon』歐式小酒館,我推開了門,一進門扶著旁邊的柱子,今天出門一路上被這雙高跟鞋給折磨到疼痛。

       看著店裡絡繹不絕,張望尋找靜芳他們,靜芳遠遠就看出我在門口,她揮手喊著:

      『涵羚!我們在這裡!』

       我坐在位子上,大家早已開喝在暢飲啤酒,店裡供應著一百三十多種比利時啤酒,當然還有其他國家的啤酒,白啤酒、黑啤酒、水果啤酒,應盡應有……

       正當大家在談天說笑時,我心中的男神小路學長,不見他的蹤影,在等待著同時,小路學長的同學高言成學長,正和靜芳他們在用水果啤酒添加了其他啤酒,開心的調和,看著小高學長興高采烈地調和啤酒,他開心地說:

     『你們看!這些酒,來自世界各地,我們不用出國品嚐,在這裡就可以品嚐聯合國啤酒,哈哈!』

      我皺著眉,看著小高學長高興的神情,我不禁酸小高,自言自語的說:

     『這樣喝法!有一天你不成酒鬼才怪!』

      小高學長倒好了每一個人的酒,他咧嘴笑著說:

     『為今天的聚會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眾人舉起酒杯齊敬酒,突然小高學長轉向我,他伸手招喚:

     『來來來!許涵羚!大家都舉杯敬酒了!妳怎麼不一起來?』

      我看著小高學長,舉起酒杯微笑:

     『為今晚聚會開心愉快!』

     『哈哈!這才對嘛!』小高學長聽的中意的回答,隨後開始飲乾杯裡的酒。

      我喝著酒盯視小高學長,心裡卻咒罵在我面前的酒鬼,這酒鬼總有一天會酒精中毒的,我猜!

      眾人又興高采烈地舉杯敬酒,我卻枯坐在位子飲著亂作一團的怪酒,就是不見我的夢中情人出現。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已經開始有點小小微醺,直到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耳裡:

     『路奕威!小路快過來!』

       我立刻從微醺中驚醒過來,探頭一看,哦!是我的小路學長……

       小路學長在門口邊,帶著迷人的微笑,走向我們而來,他的臉龐俊帥到掉渣,讓校內喜歡他的女生都熱血沸騰,他有著一百八十公分的身材,手臂都是肌肉,和那厚實的胸膛,如果我可以依偎在小路學長的懷裡,那該有多好……

      不免讓我想起一部電視劇對白:

     『我愛你,就像整個宇宙爆炸,就像整個海水乾枯,就像我的靈魂四分五裂,我真的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哦!這樣迷死人的對白,雖然肉麻卻很中聽,真希望小路學長也能跟我說這樣的對白,我也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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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7

       韓國,大韓醫院。

       韓尚錫車禍後被送進醫院急診室,醫療團隊檢查韓尚錫的腦部影像,赫然發現腦部血塊都散開了,由於腦部傷勢嚴重,頻臨腦死,韓尚錫的主治醫師崔醫生皺眉,韓尚錫傷勢嚴重不能開刀,崔醫生告訴韓順勇夫婦要有心理準備,韓母聽聞幾臨崩潰……

       人在飛機上的韋隆凱帶著一顆心急如焚的心飛往韓國,他想到以前韓尚錫帶他去唱片行買CD,那時候鄧麗君過世不久,同年張雨生七月出專輯有個跟他合唱的女歌手張惠妹,他們唱的那首歌是『最愛的人傷我最深』,是韓尚錫最愛的一首歌,韓尚錫帶他來旗津看海,聽海浪的聲音,他把隨身聽從背包裡拿出來,他們在海邊聽著『最愛的人傷我最深』,到現在都讓他歷歷在目。而韓尚錫在生死存亡的關頭,韋隆凱的皮夾裡一直放著他和韓尚錫的合照,那是他們在岡山劉厝里拍攝的,一大片田園,韋隆凱看著照片說:

     『Mango,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我這就去看你了!』

      十九日上午,韓尚錫的主治醫生崔醫師,診斷韓尚錫中樞神經已經完全無法運作,只能靠藥物和插管維持生命跡象。這一消息深深擊碎了韓順永夫婦,尤其是韓太太受不了這個打擊,在護士的陪伴下,回到加護病房休息室,而韓順永帶著韓尚錫的兩個年幼弟妹在病房外守候,他們希望有個奇蹟出現。

  飛機降落在金浦機場後,韋隆凱進入境大廳後,就看到有一對夫婦舉著牌子,那牌子寫著生澀的漢字:『台湾 韋隆凱』,原來姜泰煥早已傳真給他的家人,韋隆凱走向姜氏夫婦面前,他也用生澀的韓語介紹:

   『안녕하세요저는 대만에서 왔어요』( 你好,我是台灣來的。)

     姜爸爸見到韋隆凱禮貌上打了招呼,姜媽媽比手劃腳幫韋隆凱拿行李,他們帶領韋隆凱直奔韓國大韓醫院。

        韓國的冬天受西伯利亞冷空氣影響,一路上都在飄雪,十分寒冷。韋隆凱第一次踏上人生地不熟的韓國,原先他計劃等畢業後要來韓國找韓尚錫。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有了變化,接到這個難以接受的消息,他看著車窗外的街道,街道上冷冷清清。他看著滿天飄雪,勾起了他和韓尚錫的回憶,學校天台、高屏鐵橋、新崛江、旗津海岸、澄清湖……這些往日時光,讓他不禁落下淚來。

       車子停在大韓醫院門口,他們下了車,姜媽媽帶韋隆凱進入醫院大廰,向服務櫃台詢問韓尚錫的病房,在往加護病房的路上,韋隆凱的腳步每一步都相當沉重,沉重到他咬緊牙根的行走。

       加護病房盡在眼前,韋隆凱見到病房外守候的韓順永夫婦,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韓尚錫的父母。姜媽媽走過去向韓順永夫婦致意,韓順永夫婦愕然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鼓起勇氣,上前向韓順永夫婦問候:

      『伯父、伯母,您們好!我是尚錫的朋友,從台灣來看他!』

        一陣寒喧後,韋隆凱被護士帶入一個緩衝區消毒換上隔離衣,他踏進加護病房,韋隆凱見到韓尚錫變形的臉和全身傷痕累累纏著蹦布,他心碎的快要哭出來。他壓抑著情緒,對著躺在病床上的韓尚錫說:

      『Mango,我來看你了!我來看你了!』

       韓尚錫沒有反應,他的雙眼緊閉,韋隆凱輕輕的握著韓尚錫的手,他好久好久沒有握韓尚錫的手了。

       韋隆凱看著病床上的韓尚錫好久好久,在加護病房外的韓太太,隔著玻璃窗望著他們,韓太太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韋隆凱將近快四年多沒見到韓尚錫,他真的好想好想擁抱韓尚錫,但礙於他們的感情不能曝光,韋隆凱無法好好擁抱韓尚錫,只能貼在韓尚錫的耳邊說:

      『Mango,你還記得你教我唱的歌?「最愛的人傷我最深」,你還記得嗎?』

       韓尚錫依舊沒有意識,只有一旁的儀表器在低迷指數跳動。

       韋隆凱壓抑情緒,在韓尚錫耳邊靜靜的哼唱,那首歌是這樣唱的:

 

     黑夜來得無聲 愛情散得無痕

     刻骨的風 捲起心的清冷

     吹去多年情份 只剩我一人

     兩朵孤單的魂 會心的眼神 哦……

     你我的苦 竟是如此吻合 感情的淪落人

     相遇在這傷感的城 哦……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卻是最深

     進退我無權選擇

     緊緊關上心門留下片刻溫存

     只怕還有來生我愛的依然最真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卻是最深

     教人無助的深刻

     點亮一盞燈 溫暖我無悔青春

     燃盡我所有無怨的認真……

 

       為韋隆凱唱完整首歌,最後低頭緊緊抓著韓尚錫的手,眼淚不聽使喚,滴落在床單上。兩朵孤單的靈魂,眼神卻不能會心,韓尚錫傷痕累累躺在病床上,沒有意識。韋隆凱心痛的如此難過,他們之間的相遇重逢居然是在這麼寒冷之城,比傷感還寒冷!

       時針轉進二十一日的凌晨,韓尚錫的各項生命指數快速下降,崔醫師和護士趕到病房急救,最後聽到『嗶』的長長一聲,崔醫生沉重的說:

     『韓先生、韓太太,令郎已經過世了!請節哀!』
     
 韓太太聽了傷心不已,昏厥了過去。

      崔醫生經過韓尚錫的父親韓順永同意,崔醫生為韓尚錫拔管,宣佈韓尚錫的死亡時間。

       韓尚錫,二oo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在韓國大韓醫院往生,年僅二十四歲。

       韋隆凱忽然覺得冥冥之中好像註定人生早已寫好的劇本,他和韓尚錫在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日認識,他們卻在二oo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最後別離,彷彿覺得韓尚錫撐著意識力挨到韋隆凱來,最後的道別離開人世!

   韓尚錫的告別式結束後,葬儀社的人移靈棺木至火葬場,棺木被抬進火化關門的那一刻,韓太太崩潰哭喊:

       『尚錫!我的兒子!火來了快跑!快跑啊!』

        韋隆凱強忍淚水,他知道如果流淚,Mango會捨不得走的,他悲痛的說:

      『Mango,永別了!當你化作一片雲,請你記得我這陣風,希望我這月光,照亮你走過的足跡!

       韓尚錫火化後,韓順永夫婦依照韓尚錫生前日記裡的願望:『如果有一天我離去,請將我的骨灰灑向正東津海邊,在日出的時候,回歸大海。

       他們在正東津日出的時候,把韓尚錫的骨灰灑向正東津海邊,韓尚錫的骨灰伴隨鮮花飄向大海,韋隆凱之前聽韓尚錫說過,正東津的日出很美,他終於看到正東津的日出,心情五味雜陳。而韓尚錫生前最愛游泳,重回大海的懷抱。

       是的,重回大海的懷抱,或許韓尚錫屬於大海,海把他收回了,連同愛也收回了,韋隆凱望著這一望無際的大海,無邊無際,聆聽海的呼吸。
 

        韓尚錫的後事告一段落後,韋隆凱在返回台灣前一晚,韓太太私下和韋隆凱談話,他們在韓尚錫的房間坐了下來,韓太太從韓尚錫的書桌抽屜取出一本日記,韓太太說:

     『孩子,我要謝謝你為我們尚錫所做的一切!』

       韓太太開口說中文時,韋隆凱十分驚訝!

     『伯母,您……』

     『我是青島人,年輕的時候因工作的關係認識了尚錫的爸爸,我們從相愛到結婚,結婚後我就一直住在韓國直到我生下了尚錫!這孩子小時候非常的皮,不易管教,常常惹事闖禍,他跟他爸爸父子關係不是很好,書也不好好念!後來一場溺水意外奪走了他的好友,他一直自責是他害死了東賢,無論我們怎麼安慰勸導,他始終認為是他害死了東賢!後來他去了台灣念書,個性變的非常開朗,如此一百八十度轉變讓我們非常驚訝!』韓太太翻開了日記本,日記裡夾帶了一張相片,那是他和韓尚錫在岡山拍的合照,韓太太接著說:『他以前從來不曾有過寫日記的習慣,我在他當兵不在家時,整理他的書桌,才從他的日記熟悉了你,尚錫有你這麼好的朋友,是他的福氣!』

        韋隆凱看著韋太太,他不敢相信韓尚錫開始寫日記,以前他跟韓尚錫建議寫日記可以訓練語文表達能力,也可以是心情的抒發方式,以前韓尚錫總是推託,原來韓尚錫一直都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然而這麼多年來,韓尚錫一直沒有忘記過他。他自己忽然覺得,自己的懦弱逃避害慘了自己。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問韓尚錫:『我沒考上學校?你還會等我嗎?』也許韓尚錫會拍打他的頭,沒考上又怎樣?可以來台北重考,或許他那時應該心一狠的去台北補習重考,也是能跟韓尚錫住在一起。

     『伯母,別這麼說,尚錫也很努力,我只是給予他一些建議,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他真的很優秀!』韋隆凱回神過來,慌忙的說。

       韋隆凱非常汗顏當年聯考失敗,造成他和韓尚錫編織未來的夢沒能實現。這些年他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韓尚錫,他一直在等適當的時機和韓尚錫重逢,只是沒有想到老天爺現在開了這個玩笑,讓他重逢卻是這個結局。

       想到這裡,他壓抑自己的情緒。他真的好想韓尚錫,他感到自己的情緒快要爆發,幾臨崩潰。但他現在在韓尚錫母親面前,他不能讓韓太太看見他悲傷的一面。他強忍悲傷企圖緩和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僅管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還是必須忍住!必須忍住!

       韓太太翻著日記內容,韋隆凱坐立難安,他內心充滿不安,心跳加快,手掌心一直在冒著冷汗,他深怕韋太太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他內心在祈禱著:『上帝!別讓我面對嚴刑拷打的質問,我已經失去了Mango,這個質問我無法承受!』

       像是聽到他的祈求,韓太太深刻的打量著他,說:

     『其實,我早已知道你們的事,尚錫這個孩子是我懷胎十月生的,他以前在和東賢交往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後來我發現東賢寫給他的信,當時的我非常痛苦與掙扎,我沒有想到我的兒子居然愛上男生,我一直不敢讓尚錫的爸爸知道這件事,一直到東賢意外溺水,我仍保守這個秘密。後來他決定到台灣念書,我也贊成讓他遠離一些傷痛,我相信時間會淡忘一切!但是他來台灣念書,還是一樣打架、闖禍、逃課,沒有一件讓我不操心的,一直到他認識了你!』

       韋隆凱望著韓太太,不敢移動身子。韓太太看著自己兒子與韋隆凱的合照,他的笑容卻是那麼自然,韓太太好久沒有看到這個笑容了,她看著照片說:

      『我的兒子這張笑容真是好看!』

      『嗯,是的,伯母。』韋隆凱簡短的應著。

        半晌,他們彼此沉默了一會兒,韓太太開口說:

       『你現在大學畢業了?』

       『伯母,』韋隆凱回答:『我明年六月畢業。』

       『嗯,畢業後有什麼打算?』韓太太問。

         畢業後有何打算?本來是打算大學畢業後打聽韓尚錫的消息,如今是沒這個必要了,韋隆凱低語的說:

       『可能……會先找工作了!』

         韓太太沉思了片刻,她說:

       『年輕人努力工作,你未來的路還很長……』

        未來的路還很長?韋隆凱還沒想到那麼遠,他還陷在韓尚錫離去的傷痛裡。韓太太關心的說:

       『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姊姊!』

        韓太太仔細的看韋隆凱,她點頭說:

       『你有個溫暖的家庭。』

         溫暖的家庭?韋隆凱不知該如何說,只能苦笑回應韓太太。韓太太單刀直入的問:

       『你和尚錫,發生過關係了?』

      『啊?伯母!』韋隆凱聽了驚詫:『我們……沒有發生,當時我還沒滿十八歲……』

      『嗯,伯母沒有惡意,只是關心。』

      『哦!』韋隆凱回答。

        韓太太看著韋隆凱,這孩子善良單純,他有一個好的家庭,讓這個孩子保持善良單純的初心,她也相當喜歡這個孩子。

       『孩子,』韓太太說:『尚錫的父親觀念非常保守,我今天會跟你談這件事,就是尚錫他爸爸不知道你們的關係!』

        韋隆凱愣愣的望著韓太太。

      『這本日記絕對不能留在這裡,我把這本秘密讓你帶回台灣,當作是尚錫唯一留給你的紀念!』

      『伯母,』韋隆凱驚愕的張大了嘴。『我真的能收?』

      『收下吧!』韓太太說。『尚錫的爸爸是個大男人主義、觀念保守的人,我想讓尚錫在這個家還有地位,在他父親心中留點尊嚴!』

      『哦,伯母!』

       『坦白說,我知道同性戀在歐洲和美國很普遍,但在韓國這個國家是不被允許的。一旦被發現,會被岐視的,被排擠霸凌的,甚至於可能連找個工作都會是個問題!一旦標籤化,會連帶身邊的家人都被連累!我們承受不了這個後果!』

        韓太太的一席話深深震撼了韋隆凱,這個國家比台灣還保守封閉,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韓尚錫喜歡台灣的原因了!

      『伯母必須鄭重的告訴你這個事實,韓國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男女相愛才是正常的觀念!』

       韋隆凱聽了難以置信,本來他以為韓國跟台灣是同步的,但事實並非如此,韓國是奉行儒教思想的保守社會,一個強調婚家價值的思想,加上宗教佔了高比例的信仰族群,這個國家連人權都談不上尊重。

      『前陣子有個藝人公開自己的性向,接踵而來的是批評聲浪,我看到一則恐怖的批評:「這個國家讓同性戀失去了男子氣概就完蛋了!」。』

       韋隆凱詫異聽著韓太太說明韓國社會對同性戀的鄙視,讓他不寒而慄。

      『這個國家就是這樣,』韓太太深深的嘆了口氣。『現實勝過理想,就算可以接受同性戀,也不能保證大部份的韓國人都願意接納!』

     『可是……』囁嚅著說:『如果有一天……真有那麼一天,也許大家的觀念就會不同……』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韓太太由衷的說:『我和尚錫他爸可能早已進棺材,這個國家要改變不是像你講的那麼簡單!你的家人知道你的性向?』

       韋隆凱一愣,他低聲的說:

      『不……不知道!』

      『你的家人都不知道了,』韓太太担心的說:『你又怎麼希望家人支持你呢?』

      『我想有一天,我會跟家人說的!』

      『要跟家人表白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氣,』韓太太說:『我從你的談吐中得知,你有個家教良好的家庭,你的父母對你非常嚴格!』

      『伯母,我沒有您說的那麼好……』

      『不管家庭的好與壞,這個國家對同性戀還是相當的反感,』韓太太說:『孩子,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會保守這個秘密,一直到老死去,除非社會已經開放,否則你會遭遇很多攻擊!』

       韋隆凱蹙著眉,看著韓太太,他低聲的說:

      『伯母,我會銘記您的話!』

      『我沒有任何惡意,韓國的儒家思想和基督教都是很保守的,同性戀者在韓國是沒有辦法生存的,他們認為同性戀是有罪的!』韓太太感嘆的說。『我如果是尚錫,我會選擇不說出來,隱藏這個身份,對你對他都必須隱藏保護自己。』

       韓太太的表達已經說明一切,韋隆凱知道該告一段落幕了,他心裡覺得痛楚而淒涼,連心臟都會莫名的好像被拉扯般似的。而現在,他和韓尚錫之間已經沒有結果了,他們的夢已經沒有了,已經碎了!被那場無情的車禍把他們之間的夢撞碎了,撞到粉身碎骨。什麼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韋隆凱低下頭去,他沒有說話。

       韓太太看的出來韋隆凱的難過,她關心的說:

     『這幾天你也辛苦了,今晚你留在尚錫的房間好好的休息吧!他的房間我似乎都沒有動,如果你有想帶走他的衣服或外套什麼的,我可以讓你帶回台灣,當作尚錫在你身邊陪伴!』

       韋隆凱凝視韓太太,他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他環顧四周,房間的每一個陳設和衣物,都有韓尚錫的痕跡。韋隆凱站起身來,他向韓太太致謝,明天天亮之後,他就必須要回到屬於他的歸屬。韓太太說:

     『明天你搭幾點的飛機回台灣?』

     『十一點十分。』

      『明天一早,我跟尚錫的爸爸送你去機場。』

      『伯母,不用這麼麻煩,我可以搭計程車去!』

      『應該的!』韓太太說:『這也是我唯一能替尚錫做的事!』

      『伯母,謝謝您!』

      『好好休息吧!』韓太太站起身來,轉身走向門口:『晚安!』

        韓太太退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到最後我什麼都沒有!』韋隆凱抱著頭痛苦的說。

       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其實,韋隆凱並不知道,他日思夜盼地渴望見韓尚錫一面已經是見到了。只是上天卻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久別的重逢卻是這樣的結果,令他摧心剖肝。韋隆凱就這樣坐著,抱著頭不動也不說話。房間內只有寂靜的空氣陪著他,冰冷的氣溫環繞著他,但他卻不覺得冷,沒有任何的可以侵襲他的悲痛。他就這樣坐著,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窗外下起雪來,滿天飛舞,這一下彷彿好像要把他的回憶埋藏也覆蓋他的心。韋隆凱才漸漸清醒他的意識,他抬頭看著天花板,環顧四周,環顧這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然後他站起身來,腿部因久坐產生了麻痹的神經,他強忍著僵硬,慢的走向窗子。然後他看著窗外的白雪一片蒼茫,望著那天空飄下的漫天飛雪。驟然間,他顫抖的嘴唇,無法隱藏壓抑已久的情緒,他崩潰了!他潰堤了!他悲痛欲絕的哭了出來:

     『Mango!Mango!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老天爺為什麼要開這個玩笑?我們不是說好要在台北編織我們夢想中的未來?我們不是說好要攜手創造我們的人生?我們不是說好要在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我們不是說好只要我們沒有分開,那就請你握住我的手,不要鬆開!我們不是說好無論有多短暫,也請你緊緊握住,無論生死聚散,我都與你相依!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我知道我自己後來沒有考好學校,讓你等不到我的團聚,但是我現在就要用我後半輩子的來彌補我們未能實現的夢……』韋隆凱內心五內俱崩,他握著拳頭捶打著牆璧,捶打到拳頭破皮出血,他才停止。『老天爺!你在懲罰我嗎?你在懲罰我嗎?』

       韋隆凱痛苦的哭喊,淚水潰堤到他哭累了,然後他看到房門旁的牆壁吊掛著一件飛官外套,那是韓尚錫生日的時候,韋隆凱在新崛江逛街買給韓尚錫的生日禮物,這件外套讓他勾起了回憶,也勾起了許多許多的回憶,第一次在社團活動的球場上見到韓尚錫,在校園的樓梯迎面撞上而散落滿地的作業本,第一次收到韓尚錫的自我介紹信,第一次好奇上學校的天台,第一次在高屏鐵橋跨年,第一次被韓尚錫告白,第一次獻上了他的初吻,他們共同約定編織未來……許多許多的回憶,都讓他歷歷在目……他真的很不甘願,很不甘願的悲憤:

      『老天!你為什麼要帶走我的Mango?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可以給他任何答案!他只能無奈的去接受韓尚錫離去的事實,他疾首痛心的著。他抱著韓尚錫的外套,泣下如雨,他聞著韓尚錫穿過的味道,久久不散。他把身子躺在床上,讓韓尚錫的外套貼著他的身子,彷彿感覺韓尚錫在擁抱著他似的,擁抱著,擁抱著……他想像韓尚錫的體溫,想像埋在韓尚錫的懷裡,聽著韓尚錫胸口的心跳,想像著韓尚錫那雙溫暖的手托起他的臉龐,親吻他的嘴唇……他閉著眼睛,想要緊緊抓住那一分一秒的每一刻,他不想讓那份美好的時刻在他的身邊溜走,他好像聽到韓尚錫在他的耳邊呼喚:

     『我們都不能失去對方,我們都要緊緊的抓住對方,不能放手!』

      『我們都不能失去對方,我們都要緊緊的抓住對方,不能放手!』

     『我們都不能失去對方,我們都要緊緊的抓住對方,不能放手!』

        韋隆凱帶著倦意,閉上眼睛,緩緩入睡。

       在夢裡,韋隆凱又夢到那個夢境,他和韓尚錫身處在兩條不同的船在海洋上,他看見韓尚錫的臉龐是個中年面孔,滿臉淚痕的向他揮手告別。韋隆凱不斷的喊叫,他抓著船漿不斷的划,僅管他怎麼划,都不能靠近韓尚錫的船,距離則愈來愈遠……

       後來,在船上的韓尚錫對他揮揮手,搖頭的喊:

      『再見我的愛人,總有一天會再相見!再見不是真正的別離……』

        無論韋隆凱用盡一切的力量划行,他跟韓尚錫的船始終無法靠近,韋隆凱對著另一頭船上的韓尚錫哭喊:

      『Mango!不要!不要走!』

       船的那頭上的韓尚錫,只能帶著微笑向韋隆凱淚別:

      『再見了我的小凱,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也許我們將來還會有見面的一天……』

      『不!Mango!別走!別走!』任憑韋隆凱怎麼哭喊,他們的船始終無法靠近。他不斷地划著漿,划到筋疲力盡,最後他才放棄划漿,只能淚眼看著韓尚錫的船遠去,消失在海平線上。

       當韋隆凱驚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才發現是一場夢!這個夢太真實,韓尚錫在夢裡與韋隆凱道別。

       韋隆凱望著四周,房間靜悄悄的,韋隆凱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臉埋在棉被裡哭了起來。

      『Mango!Mango!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韋隆凱淚水潰堤,他怨恨老天為何開這種玩笑?為什麼讓他們久別的重逢是這樣結局?韓尚錫沒有犯下什麼滔天大罪,為什麼要把好好一個人的生命給收回去?韓尚錫那麼陽光,那麼帥氣,那麼獨立,他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結束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韋隆凱內心的怒吼,排山倒海而來……

       金浦機場,機場大廳擠滿了候補機位的旅客。韋隆凱的心中有一份傷感,他知道這次離開就不知何時再來了?他忍著淚說:

      『再見!伯父、伯母!』

      『回去好好照顧自己!』韓太太拍著韋隆凱的肩膀,輕聲的說。

      『好的,伯母!』韋隆凱強忍著情緒:『您也保重!』

      『孩子,謝謝你!尚錫有你這個好朋友!他會安息含笑九泉了!』韓順永突然握住韋隆凱的手。

       經由韓太太翻譯,韋隆凱看著韓尚錫的父親韓順永,最後給韓順永一個擁抱,這個擁抱他代替韓尚錫抱的,韓尚錫曾經說過,他從來沒有擁抱過他的父親,因為韓尚錫敬愛他的父親,也找不到機會表達,而韋隆凱替韓尚錫做了。

       韓順永感受到這個擁抱,痛失愛子,他強忍悲傷的拍了拍韋隆凱的背。

       韋隆凱搭機前向韓順永夫婦鞠躬道別,他提著行李進入禁區,他查驗了隨身行李後,通過安檢將護照及登機證一併出示給海關人員查驗,取回護照和登機證後,他前往登機門等待登機。

      『媽媽,那個叔叔怎麼一個人?』一個中國小孩好奇的說。

      『噓!小孩子別亂說話!』那孩子的母親說。

      『他是沒有人跟他一起搭飛機嗎?』那孩子童言童語說著。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多話?』那孩子的母親尷尬的抱著孩子往他處座位坐去了。

       機場登機門開始廣播:

      『乘坐CI-261航空,飛往桃園的1110航班正在38號登機口登機。』

       韋隆凱進了登機門,他找到自己的登機座位坐了下來。後來,飛機慢慢在跑道上滑行加速,準備開始起飛,飛往台灣。

       雲層,將飛機推到天空的另一邊,帶往韋隆凱飛回他的歸屬。

 

                       

   ———全文完———

    二O一九年二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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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6

 

  

    一年後,二OO一年十二月,升上大四後的韋隆凱,生活課業變的更忙碌了,他忙著做畢業專題及課餘打工兩邊奔波。經過了奶奶的過世以後,韋隆凱感嘆生命就這樣的消逝,連樹上的葉子落下,他都覺得嘆息。韋隆凱在何兆杰的溫柔攻勢下,他接受了何兆杰的感情,在外他們以學長學弟之間的關係保持距離,當他們獨處的時候,就是戀人關係,不能攤在陽光下。何兆杰的個性不愛說話,溫和冷靜,總是帶著陽光般的笑容。但他的內心世界錯縱複雜,讓韋隆凱很難理解。像韋隆凱有時沒有關心到他,何兆杰就異常冷漠和不近人情,然後又會故意提起:

    『你的心裡還是忘不了你的韓國學長,對不對?』

       韋隆凱聽了,感到不悅。他們之間說好不再提起韓尚錫,但何兆杰根本沒有顧慮到他的感受,每次在吵架的時候又把韓尚錫給搬出來,韋隆凱後悔不該把他跟韓尚錫的故事告訴何兆杰,因為韓尚錫的優點在何兆杰身上是看不到的,而何兆杰的優點在韓尚錫身上是沒有的。僅管他們的個性是南轅北轍,但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溫柔的對待。有時候韋隆凱在想,緣分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好像命中注定屬於你的人或者其他,無論發生什麼事,發生多少事結局,都會遇見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安排。其實,韋隆凱的心中還是忘不了韓尚錫的,韋隆凱在大二的時候,班上舉辦班遊去台中后里遊玩,他意外發現這座大安溪花樑鋼橋,映入他的眼簾,與他故鄉的高屏鐵橋相似,後來他從一位后里人的同學口中得知,這座花樑鋼鐵橋是全台灣三座僅有的花樑鋼橋,另一座在大甲,再來就是高屏鐵橋。之後韋隆凱每當想念韓尚錫時,他騎車跑到后里這座大安溪鐵橋來,心裡聲音在吶喊:

      『Mango,我這個月光,還能夠照亮在韓國的你?』

        他看著,眼眶泛著淚,他們曾經說過,如果想念對方,就到橋上望著天空的月亮,寄託月光傳遞思念,不知道在韓國的韓尚錫是不是也在橋上望同一個月亮?

好不容易韋隆凱有空檔放假的日子,何兆杰提議去台北玩。韋隆凱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上去台北了,他只知道自己考上中部的學校後,半個月後去台北找徐文峰,由於先前韓尚錫有他

在台北的地址透過楊博勳轉達,當年韋隆凱應屆畢業沒有考上大學,他失約了。後來重考考上國立大學,卻不是台北的學校,等到他開學後急赴北上找韓尚錫,請託徐文峰憑著地址找韓尚錫租宿在外的套房,好不容易找到了,卻撲了空!景物依舊,人事已非!韓尚錫已經畢業,後來退租搬回韓國了,韋隆凱相當難過與自責,韋隆凱心想韓尚錫一定是等不到他才離開台灣。

       韋隆凱和何兆杰抵達台北去逛了西門町,還有五分埔,傍晚的時候還跑去師大夜市啃了不少美食,最後搭乘最後一班客運返回學校,直到客運在高速公路經過新東大橋,就知道快下交流道了,他想起好多年前,在高屏舊鐵橋施放煙火的情形,他也難以忘記韓尚錫在舊鐵橋抱他時候,在他耳邊說的那番話言猶在耳:

      『當你一出現,我就知道我已無法自拔!』

        這樣的話,一直在他的耳邊迴盪,早已烙下記憶!
 

         回到宿舍,在宿舍頂樓可以看見新東大橋在夜黑天幕下,像一座矗立在空中的天堂。韋隆凱每當騎車經過新東大橋矗立於前,他總會想起高屏舊鐵橋,那段難以忘懷的鐵橋,也是韓尚錫在舊鐵橋下跟他告白。

      『學長,你在頂樓做什麼?』何兆杰在頂樓門口喊他,自從他們成為戀人後,何兆杰對韋隆凱的稱謂一如以往。

       『哦!我只是上來吹吹風,透透氣,沒想幹嘛,等會就下去了!』韋隆凱吞吞吐吐的說,語氣有些不自然。

      『哦,是嗎?』何兆杰疑惑的打量著韋隆凱,他不這麼認為。

      『嗯!』

      『學長,我們從台北回來後,一路上你一直都不說話,是不是你又想那個他了?』

      『你不要這麼多疑好不好?』韋隆凱大叫:『我只不過是上來吹吹風,這樣也不行?』

      『我並沒有說不行,』何兆杰漲紅了臉:『我只是希望你別再把自己陷在過去的旋渦裡。』

      『何兆杰,你說夠了沒?』

      『什麼?我說中了嗎?看來你還是忘不了你那韓國的學長對不對?我不懂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讓你到現在還念念不忘!一個已經不在你的生活的人,還有什麼值得眷戀的?』

       何兆杰的話,一把銳利的刀,狠狠的刺入韋隆凱心中的深處。

      『兆杰,你讓人不可理喻!』韋隆凱生氣的說。

      『最好我不可理喻!』何兆杰衝口而出:『我不懂我們已經在一起快一年了!我們倆之間只有親吻和牽手?難道你對我沒有想要更進一步的親蜜關係?』

      『兆杰,』韋隆凱怔住。『我們還不到那時候!』

      『放屁!』何兆杰口不擇言,他死盯著韋隆凱:『你不必把自己裝的那麼清純,搞不好你早就跟你的韓國學長打炮了!』

      『何兆杰!注意你的言詞!』

      『我有說錯嗎?』

      『你真的有病!我不想跟你說了!』韋隆凱大罵。

      『被我說中了哦?哈哈!』何兆杰笑著,好奇的問:『那你們誰當TOP?誰當BTM?我很好奇你們的角色?這樣我才能決定當什麼角色?』

      『骯髒!』韋隆凱聽了火冒三丈。

       何兆杰把韋隆凱推倒在地上,像一頭猛獸撲了過來,按住了韋隆凱的腳。

      『兆杰,你在做什麼?』韋隆凱驚愕,他對何兆杰這種舉動有點嚇到:『兆杰,你不能這樣!不可以!』

      『學長,我們已經在一起了,為什麼你還忘不了他?是不是我做的不夠好?還是你認為我哪裡地方做的不夠好?我可以改,你告訴我,我來改!』

       『兆杰,』韋隆凱搖搖頭說:『不管你變的怎麼樣,你還是你自己,他是他,你是不可能成為他啊!』

      『難道他真的那麼好?比我好上百倍、千倍嗎?』何兆杰叫著,不服氣的說:『我會想辦法超越他,直到他在你的記憶裡消失!』何兆杰突而其來的脫下了韋隆凱的褲子。

      『兆杰,你在做什麼?』韋隆凱驚愕的喊,極力阻止何兆杰粗暴的行為。

      『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何兆杰!』韋隆凱打了何兆杰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把何兆杰打的響亮,何兆杰也不甘示弱的回揍了韋隆凱一拳。韋隆凱當下愣住了,這一揍讓他感到臉頰痛楚,他沒有想到眼前的何兆杰使用暴力對待他,如此對待把他們之間的信任給瓦解了。何兆杰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曬衣架抓了一條毛巾,把韋隆凱的兩手綁在女兒牆的欄杆上,讓韋隆凱沒有反抗的空間。何兆杰把韋隆凱的褲子給脫了下來,韋隆凱知道自己沒有掙脫的選擇,只能任由何兆杰擺弄,在夜裡,一股喘息聲在默默低語,何兆杰不安份的手沾滿了濺落的液體,手指不安份的闖進了禁區,貪婪的嘴巴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把韋隆凱生殖器給玩弄著,發出淫穢的呻吟聲,彷彿要把每一滴的液體給吸出來一樣,讓韋隆凱在快接進高潮的核心之際,何兆杰停止了動作,驟然間,韋隆凱感到有股不安份的力量在禁區外滑動起來。『兆杰,不可以這樣!兆杰不可以……』,在當他喊叫的時候,來不及了!那不安份的力量已經闖進了禁區,破壞了最後的防線,破壞了原本不該闖的禁區,無止盡的闖入,韋隆凱流淚著,他流淚的是這個禁區連韓尚錫都不會去觸碰的地方,卻被眼前的吸血鬼給瓦解掉,直到一股力量受不了最後的快感,騰雲駕霧的離開了禁區,射出一發又一發滾燙的精漿,烙在韋隆凱的衣服上。何兆杰趴在韋隆凱身上,像是吸乾血飽頓一餐後的獲得滿足。

     『老天我到底認識了什麼樣的人?這是我認識的何兆杰?那位充滿陽光般笑容的大男孩到哪裡去了?』韋隆凱心裡難過著,何兆杰像是著了魔般,宛如變了另一個人,就像是只在黑夜中出沒的吸血鬼。

       直到天漸漸破曉,整個山城朦朦朧朧的,像是籠罩著霧白色的輕紗。此時,萬籟俱寂裡傳來了鳥啼聲,敲醒了這寂靜的山城,天已經微亮了,天邊翻起了魚肚白,一輪紅日正慢慢的從天邊升起,黑夜籠罩的山城逐漸退去,旭日東升,又是新的一天。
 

        星期日的早晨,韋隆凱早上十點有排班,他出門前在浴室沐浴,洗淨一身的屈辱,淋浴完後,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出門趕去打工去了。

       何兆杰後來也起床時已經快接近中午了,他伸了個懶腰,想起昨晚在頂樓和韋隆凱在纏綿,格外舒服。他下了樓,敲了韋隆凱的房門,門是開的,他輕推開了房門,床上的棉被顯然都沒有動過,何兆杰心想難道學長沒有上床睡覺?他看了浴室的地板是濕的,而昨晚的衣服和褲子已經被韋隆凱扔在垃圾桶裡,他顫慄了一下,本能在告訴他,事態嚴重。『會不會是我昨晚的作為,傷害了他?』何兆杰心想,於是他下了樓。出了大門,把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裡,發動引擎,騎車往中區韋隆凱打工的方向駛去。何兆杰在路上買了午餐,打算帶去韋隆凱打工的地方探班,一到店裡門口,瞧見韋隆凱在展示架前整理牛仔褲,何兆杰喊了一聲:

      『學長!』

        韋隆凱轉頭看了一下店外,何兆杰在店外向他揮手,韋隆凱心如止水繼續整理架上的褲子,何兆杰一看韋隆凱的神情,彷彿當他是陌生人般。何兆杰大概明白昨晚的嚴重性。他知道自己犯了不該犯的錯,他低聲說:

      『學長,我買了午餐過來給你,還有你最愛喝的桂花釀茶!』

       韋隆凱沉默的、不為所動的,他離開了展示架,從櫃檯桌上拿起出貨單,準備把到貨的衣服褲子點貨上架。何兆杰站在一旁,他忽然覺得韋隆凱這樣用沉默的方式,讓他覺得心驚肉跳,他帶著震顫的語氣說:

     『需要幫忙?我來幫忙把衣服上架!』

        韋隆凱停止了動作,他把衣架收回,放進籃子裡,然後把放置角鋼架上的褲子拿了出來,褲子口袋有客戶修改的單據,褲管已經做了記號,韋隆凱坐了下來,他拿起大剪刀把過長的褲管剪了一截,準備車縫褲管,縫紉機在運轉著,何兆杰急切的說:

      『學長,昨晚的事,我感到抱歉!原諒我一時的衝動!』

       韋隆凱埋頭修改著褲子,沒有說話。

      『學長,你說話好嗎?我知道你還在生氣!』

       縫紉機的聲音仍在運轉著,韋隆凱根本沒有在聽何兆杰的話,完全不理會。何兆杰忽然覺得,韋隆凱這樣沉默,他感到手足失措,他說:

      『學長,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任由你處罰都沒關係!我保證這件事不會再發生!』

       韋隆凱停下了工作,他冷冷的盯著何兆杰:

      『你這個王八蛋!你還想有下一次!』

      『我真的很抱歉!』何兆杰充滿歉意:『我知道我昨晚做了不該做的事,但是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愛你!我要用我的愛來證明我愛你,難道你要把事情想的那麼可怕?情侶之間不是都應該有親蜜關係?』

      韋隆凱把臉轉開,他實在忍無可忍。

     『兆杰,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韋隆凱心灰意冷的說。

      何兆杰大驚失色,他緊盯著韋隆凱說: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跟我分手?就因為我上了你!讓你感到生氣,是嗎?』何兆杰急灼的說:『我知道我是王八蛋!我知道我是惡魔!我知道我罪不可赦!但是……我是真的愛你啊!』

      『兆杰,』韋隆凱悲痛的說:『我覺得我們在一起是個錯誤,我們想法理念都不一致,很多方面我都遷就你,然而你和我生長不同環境的人,我們有太多太多的不同,而且……連對愛的感覺都不一樣……』

       何兆杰聽了完全無法接受,他昏亂的說:

      『說來說去,你還是心裡沒有我,對不對?』

     『兆杰,你讓我太失望了!』韋隆凱睜大了眼睛,兆杰猜疑心又犯了。

     『哈哈!我讓你失望?』何兆杰大笑:『我看你是巴不得跟我分手,然後你才能去找你的老情人,對吧?』

     『何兆杰,你讓人無可忍耐!』韋隆凱生氣的站起身來,他氣的發抖,他知道這時候再跟何兆杰講道理都沒有用了,於是他下逐客令:『你走吧!這裡是工作的地方,我不希望我們的事被別人放大!』

      『學長,我等你下班,我們好好談談!』

       韋隆凱搖搖頭,他看著何兆杰:

      『兆杰,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對你我彼此都好!』

     『我不要!』何兆杰拒絕:『我不要分手!我已經失去了我生命中摯愛的人,我不想再失去你!』何兆杰像個孩子般的流下淚來:『學長,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我愛你!』

       韋隆凱凝視著何兆杰,他沉默了片刻,最後他說:

     『兆杰,我不想再讓自己傷痕累累了!』他帶著傷感:『這個傷口還沒擴大之前,彼此放手,對大家都好!』

     『學長,我錯了!』何兆杰跪了下來,苦苦哀求:『你原諒我!我錯了!我保證我會改掉我的壞脾氣,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讓你難過,我會聽你的!真的!我保證!』

       韋隆凱看著何兆杰,他何嘗心裡不難過,不心疼?只是何兆杰愛他的方式錯了!何兆杰本性不壞,只是需要人家提醒,扶他一把,他自己也愛何兆杰,早就把他視為生命中的一部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給何兆杰機會,原諒了何兆杰!

       韋隆凱原諒了何兆杰,他們又回到以前剛認識時,但是,韋隆凱還是沒有接受何兆杰的進一步親蜜關係,當何兆杰想要的時候,韋隆凱撥開了他的手,心裡卻還是無法跨越禁忌的那一關。

  

        後來,某天假日,韋隆凱的同事盈盈生病發燒,他來幫同事代班一整天,韋隆凱出門打工前,再三交代何兆杰:

      『我今天要幫同事代班整天,晚上可能要請你幫忙買飯,這條街只要到星期日賣吃的都休息,大家都會出來逛街走走,你千萬要記得買我的晚餐哦!』

      『OK!沒問題!』何兆杰比了OK手勢。

        韋隆凱從一開店門營業到現在,傍晚時分,整條光復路上許多國、高中生來來往往,他正在使用縫紉機,幫著客人修改褲子,他正在修改褲子的同時,不時觀看牆上的鐘,午餐沒吃的他,肚子早已飢腸轆轆,他相當餓極了。他又看著牆上的鐘,五點四十八分了,這個時間何兆杰應該在買他的晚餐了吧!原本上午十點多才吃早餐的他,想說早餐連同午餐一起吃,哪知道今天的客人一直進進出出的光顧,今天生意特別好,忙到他都沒時間喝水和上廁所,一直在憋尿,等待何兆杰到來。時間已經將近六點鐘了,何兆杰還是沒有來,韋隆凱憋的膀胱快要爆炸,這時候,老板娘的小女兒莎拉來店裡,韋隆凱像是遇到救兵,請莎拉顧一下店,韋隆凱才衝去後面上廁所。

       何兆杰在南區停好機車,他準備幫韋隆凱買晚餐送過去,一個聲音在喊叫他的名字:

      『你是何兆杰嗎?』

       何兆杰回頭一看,是他的高中同學阿偉。他有點詫異,驚訝的說:

      『阿偉,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後龍當兵!』

      『你在後龍當兵?你不是在高雄念書?』

      『說來話長,我休學了!就暫時先去當兵!』

      『是哦,那你最近還好嗎?』

       『不是很好,被甩了!』

       『失戀嗎?』

       『被網友放鴿子了!我放假來這裡找他,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人!』

       『女的?』

       『哈哈!』阿偉尷尬笑著:『見男網友啦!』

       『阿偉……你……』

       『是啊!我早就出櫃了!你是高中同學裡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何兆杰大感意外,記憶中的阿偉是個很會打籃球的人,他實在難以置信,他居然會有個與他『志同道合』的同好。

       『哇!有點驚訝!』何兆杰驚愕的說。

       『你呢?交女朋友了沒?』

       何兆杰聽了傻笑著,他看著同學阿偉,他們之間有股雷達在嗅對方身上的頻率,阿偉的身上散發著信息素。何兆結看著阿偉有厚實的身材,會放電的雙眼,健壯的手臂和性感的翹臀,十足軍人的氣息讓何兆杰心癢難揉。

       此刻的韋隆凱,還在招呼著客人,好在有莎拉來幫忙,否則韋隆凱一秒也都無法離開店內。慢慢地,時間從七點鐘過去七點三十分,又從七點三十分過去八點,韋隆凱有點擔心何兆杰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他撥打何兆杰的手機,手機轉語音信箱狀態。這個時候他的肚子極餓難耐,韋隆凱受不了了,他從錢包裡取出兩百元鈔票遞給莎拉,他請莎拉吃麥當勞,也順便請託買他的晚餐。在等待中的一分一秒,何兆杰仍然沒有出現,一直到莎拉買了晚餐回來。『何兆杰,你是發生什麼事?至少打通電話給我吧!』韋隆凱心裡忐忑不安,非常擔心何兆杰的安危。『難道在路上出了什麼事?』韋隆凱吃著晚餐,胡思亂想著。然後店內進來了幾位客人,他放下手上的晚餐,出來招呼客人。韋隆凱看著幾位客人,個個面目獰猙、兇狠惡煞的模樣。他心中顯略不安,這幾位兇狠惡煞看起來不像來光顧的。正當他還沒回神過來時,其中有一位小流氓說:

     『大仔,這間的老板有夠囂張的!小蓮就是在這裡受了氣!』

     『真的?那就給我砸!』

      『你們在幹什麼?』

        韋隆凱大叫,幾位小流氓把店內的衣服商品翻的亂七八糟,莎拉在櫃檯瞧見這一幕,驚嚇的大哭。店裡的褲子被丟的凌亂不堪,櫥窗內的模特兒被倒了下來。這些惡煞手持棍棒跟鐵鎚毀店內裝潢,店面玻璃也無一倖免,嚇的莎拉不斷尖叫大哭,韋隆凱身陷這恐怖的攻擊中,也嚇壞路過的民眾。

      『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樣?』韋隆凱不顧自己的安危,極力阻止惡煞砸店,卻被另一個流氓推倒在牆角,韋隆凱紅著眼眶,心裡祈求:『爸爸!爸爸!我需要你!兒子遇到麻煩!爸爸!』

       這些惡煞大肆破壞店內的裝潢幾分鐘後,個個逃出往忠貞路方向離開。

       現場一片狼藉,韋隆凱愣愣看著這些被砸壞的裝潢,而莎拉不斷抽噎哭泣著。接著,一片警笛聲,警察抵達了現場。店內瘡痍滿目,商品散落滿地,損失慘重。

       莎拉驚嚇過度,韋隆凱過去安撫莎拉的情緒。老板娘抵達現場,她看著現場一片混亂,也傻住了!韋隆凱和莎拉被帶去警局作筆錄,這一夜,相當漫長,韋隆凱呈現疲憊狀態,讓他欲哭無淚!

       當韋隆凱帶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宿舍,他看見何兆杰的機車停在車庫。顯然何兆杰沒有出任何事,他脫下了鞋子,玄關多了一雙類似軍人的軍靴。韋隆凱不疑有他,帶著一身疲累上樓,然後關上了房門,把自己整個人癱倒在床上,閉上眼睛,想到幾個小時前店裡被砸店,讓他歷歷在目,驚恐不已。然而,何兆杰說好要送晚餐過去給他,人卻沒出現,一時之間,讓他怨氣難消。他出了房門,上樓找兆杰當面問清楚。韋隆凱站在房門外,房內傳來不尋常的聲音,像是呻吟喘息聲,韋隆凱皺著眉靠門聽著:

     『哦,兆杰,你不要停……好爽……』一個陌生男子在呼喊何兆杰的名字。

      『你也不賴啊!阿偉!』何兆杰的聲音在讚賞著。

      『啊……啊……兆杰……』房內又傳來銷魂呻吟聲。

        緊接著是傳來了『啪啪啪』的響亮聲音,這個聲音讓韋隆凱震驚,他心碎的顏面失盡,讓他很不堪。於是他敲了何兆杰的房門,房內的聲音驚喊:

      『誰啊?』

       韋隆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門外。

        房門半開,何兆杰悄悄的探出他的眼睛,他猛吃了一驚,看見韋隆凱站在門外,他還來不及關上門卻被韋隆凱給撞開了,在床上的阿偉赤裸的錯愕遮住了重部位。

      『他是誰?』韋隆凱厲聲的問。

      『是……是我的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韋隆凱大罵:『高中同學約到床上來了?成何體統?你就這麼的慾火難耐?你今天答應我什麼?晚餐呢?不是答應要幫我送晚餐來嗎?送到床上來了,你這個行為跟外面野狗有什麼兩樣?』

     『我……』何兆杰被逮的無話可說。

     『你知道我晚上經歷了什麼事?幾個惡煞來店裡砸店,我在生死交關的時候,你給我在這裡打炮?你真的是混蛋!真的是混蛋!我真是瞎了眼,認識你這條野狗!』

     『學長,我錯了……』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錯在我不該拉你一把,應該讓你流落街頭,錯在我不該幫你找房子!結果你把這間房間變成你的炮房,我真的錯了……』韋隆凱崩潰哭喊的說。

     『學長,你別這樣!』

     『你這個大爛人!大混蛋!你無恥!背著我跟別人打炮!你這行為讓我看不起你!你是條骯髒的野狗!』

     『對!』何兆杰被激怒了,他眼裡冒著火光,韋隆凱把他批評的沒有尊嚴,讓他毫無面子,於是他一不做二不些的跑到床上,擁住了阿偉。『我有感情,我有靈魂,我有需要,你能給我什麼?』

       韋隆凱滿臉淚痕的望著何兆杰,語氣激動:

       『很好!你有靈魂,你有需要,你可以隨便在路上抓個人來打炮,來滿足你驚蟲衝腦的慾望,來滿足你小弟弟的需求!』韋隆凱繼續說著:『但是有一個人絕對不同!他不僅有靈魂,有思想,也懂得別人的感受,也不會像野獸般的把對方粗暴的不解風情!他是個紳士,是個兄弟般的情人,他比你好太多太多了……』

       何兆杰聽了火冒三丈,他當場把阿偉的身子移動,壓著阿偉的身軀,他把自己的力量驅進了阿偉的體內,阿偉發出了呻吟聲,何兆杰抖動著身子,在韋隆凱面前做起愛來,他狠狠的盯著韋隆凱,發狂的喊:

      『哦!阿偉,我這裡好舒服,你讓我爽到不行,有人卻什麼都不能給我爽,就因為我不是紳士,我只是條瘋狂到處打炮的野狗!哈哈!』

      『對!韓尚錫比你好太多了!』韋隆凱流著淚:『他不僅是完美的情人,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他!』

      『那你就去找他啊!何兆杰盡情的享受做愛的愉悅,他的眼神像隻猛獸,失去了理智。

       韋隆凱睜大了眼睛,臉色煞白,握著拳頭握到好緊好緊。

      『你放心,我會的!』韋隆凱很快的回答。他看著眼前的兆杰和那個阿偉,兩人在床上交纏的讓他看不下去,他心裡有股好像背叛的感覺,怎麼會有人當著情人的面還與他人魚水之歡,這根本就是病態。而何兆杰一直擁吻著阿偉,看著阿偉沉溺在何兆杰的溫熱裡。一股不舒服的感覺讓韋隆凱很想逃離這個房間,這個房間令他作噁,作噁到他無法呼吸。

      『啊!兆杰……啊……』

       阿偉的呻吟聲不斷,聽的韋隆凱心碎到谷底深淵。這段感情是不能再持續下去了,韋隆凱閉上了眼睛:

     『兆杰,我們之間到此為止!』

      何兆杰死盯著韋隆凱,他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阿偉身上,阿偉被何兆杰征服的喊叫求饒。

      韋隆凱知道這段感情已經完了,何兆杰用他的行動力表明一切。他不怨恨何兆杰,或許他和兆杰之間僅是生命中的過客,也或許他也感謝兆杰的出現,帶給他短暫的快樂時光,而他們之間已經無法再像從前一樣,韋隆凱強忍悲傷。

     『兆杰,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何兆杰其實心裡也難過,他知道現在這個局面已經難以再挽回,他忍痛的將錯就錯,沉溺在性愛裡。

      『你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何兆杰回答。

      『還有,注意氣候變化,必備的藥瓶隨時要帶在身邊!』韋隆凱關切的說。

        像是最後的叮嚀!何兆杰想不到韋隆凱還關心他的氣喘,他知道自己辜負了韋隆凱,也不奢求韋隆凱的原諒,而他,卻只能面對這個殘局!

      『我會搬離這個地方,反正我明年也要畢業了!』韋隆凱忍痛的說。

      『要走趕快走!』何兆杰大聲喊,親吻著阿偉。『裝什麼純潔,你都被我上了!』

      『你們好好享受吧!我不打擾你們了!』

       韋隆凱被何兆杰一句不堪入耳的話,刺進了他的心,也刺進的淌出血來,他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他步出房門,準備關上門,何兆杰突然叫住了他:

      『學長,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愛過我嗎?』

      『愛不愛都已經不重要了!即使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了,但我會保留著那些美好時光,你永遠會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哈哈!阿偉,你聽到沒?我這個學長太會說話,如果他能夠把這些話用來在打炮上,這樣才有情趣啊!你說是不是?』

       阿偉尷尬著看著他們。

       韋隆凱閉了閉眼睛,隨兆杰怎麼說吧,他只知道他想離開這個淫窟。

     『隨你怎麼去說吧,』韋隆凱心灰意冷:『如果愛情建築在性愛上,這樣的愛情我寧可不要!我要的是兩顆彼此互相關懷的情繫對方,要我們沒有分開,那就請你握住我的手,不要鬆開。無論有多短暫,也請你緊緊握住,無論生死聚散,我都與你相依。』

      『天哪!我聽的都要哭了!』阿偉突然感動說。

     『就跟你說我這個學長嘴巴實在太厲害了!那張嘴如果拿來吸我下面,那不知有多爽!』

      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愈講愈不堪,何兆杰已經變了,變的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韋隆凱難過的看著何兆杰,他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是這樣的。這樣的兆杰,在他面前已經不是何兆杰,而是一個陌生人。何兆杰豎起大姆指,對韋隆凱讚許:

     『學長,我真的佩服你!你到現在還是沒有放棄你那個韓國學長,我雖然沒有你那個韓國學長那麼有魅力,但是魅力一斤又值多少?只有你還在癡傻相信天長地久,你生錯時代了!學長,不得不說,我佩服你的癡情!應該要請人打造貞節牌坊給你!要鑲金、要鑲銀,才能符合你的身份!說真的,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像你這樣的愛情,你這愛情在古代可能會有,但你生錯時代了,你真的生錯時代了!我何兆杰還真是三生有幸,認識了一個夢幻、不食人間煙火的學長!哈哈!』何兆杰抱著阿偉,又親又抱的,他當面給韋隆凱難堪,而韋隆凱背對著他們,不發一語。

     『嘿!學長!』何兆杰又喊:『你要投回你韓國老情人的懷抱,別忘了告訴我,韓國的高麗棒好不好吃?我想知道韓國的高麗棒和台灣的香蕉有什麼差別?』

     『齷齪!我再待下去!人還沒走,就被你這張狗嘴給咬死!』

     『啊喲!阿偉你看!他是不是很厲害?』何兆杰聽了,笑到喘不過氣來,他趕緊把支氣管擴張劑拿出來吸了幾口,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他才說:『啊喲!我的媽呀!他那張嘴厲害到我都喘不過氣來了!』

      何兆杰那句酸溜溜的話,讓韋隆凱聽了句句心痛。韋隆凱忍著悲傷,他說:

     『好了,兆杰,我們都別再給對方傷口上灑鹽了!一切好聚好散!』

     『好一句好聚好散!』何兆杰笑著高歌:『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韋隆凱長長的嘆了氣,輕輕的帶上了何兆杰的房門。他衝下樓進入房間,機械化的把衣櫥裡的衣服全丟在床上,取出行李箱,再把衣服全部放進行李箱裡。這個地方恐怕是不能再待了,他看了手腕上的錶,凌晨十二點二十分,這個時候他該到哪裡去呢?身體上的疲憊讓他好累好累,而沉重的眼皮讓她敵不過睡魔的召喚,帶著疲累的身子睡著了!

        隔天一早,韋隆凱提著行李,按了老板娘在縣政府附近的住處,他按了門鈴,不一會兒老板娘下樓開門,老板娘愣愣的看著韋隆凱提著行李,她指著行李說:

      『小凱,你怎麼了?』

      『雯芳姊,妳願意收留一個沒地方去的人?』韋隆凱說。

      『發生什麼事?』老板娘一頭霧水,疑惑的問。

        她看著韋隆凱精神不濟,外頭又冷,她穿著短褲都覺得冷風灌進她的短褲,她直打哆嗦,急忙的說:

      『外頭很冷,先進來再說吧!』

       老板娘開了門,帶韋隆凱進入屋內。

       一個月後,校慶是一所學校最具有意義的日子,校慶活動更是讓全校師生投入的行動,韋隆凱大學四年,從沒參加過任何比賽,他想藉由大學最後一年的生涯留下些什麼,於是他報名參加排球比賽,多年沒打排球的他,技巧都生疏。他利用課後時間和其他隊友在球場上練習排球,自從他和何兆杰分手後,愛情對他來說已經不再輕易觸碰!但至少,他可以藉由忙碌和運動,來淡忘心裡的傷痛!

  後來,這幾天他在球場上排練,總覺得眼皮一直在跳動,感覺有不好的事發生,讓他心不在焉的無法專心練球。他記得若干年前,奶奶曾經告訴他一句俗話『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個說法他認為是老人家迷信,壓根沒有任何道理,但韋隆凱卻不得不遲疑,這幾天他感覺右眼皮跳的特別強烈,也許是他練習打球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

  他停止了排球,走向球場的角落,喝了礦泉水補充水分在地上休息。然後,韋隆凱班上的同學帶了一個男子從活動中心走了過來。他怔怔的望著眼前的男子,嚇了一大跳!他站起身來,愕然的望著眼前的男子,韋隆凱還沒回神過來,那男子手中還緊握著字條,像是找著失散已久的親友般,韋隆凱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不見,姜泰煥千里迢迢到中部來找他。

   『好久不見,韋老弟!』姜泰煥激動的說。

   『姜大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韋隆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找你找好久,我從你的同學楊先生那裡輾轉得知你在這裡念書,我終於找到你了!』

  韋隆凱心中帶著不安,姜泰煥臉色顯得嚴肅而凝重,然後他鄭重的說:

   『韋老弟,我這趟來找你,是要帶消息給你,尚錫在韓國出了車禍,傷勢非常嚴重,目前人還在醫院急救中……』

      『什麼?姜大哥,你別亂開玩笑啊!』韋隆凱聽到這個消息,晴天霹靂。

      『韋老弟,』姜泰煥壓抑著情緒:『我但願也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否則我也不會一直打聽你的消息,然後上來中部找你!』

      『姜大哥,這到底什麼回事?』韋隆凱急急的說:『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出了車禍?』

      『他是當兵休假,和軍中的弟兄去郊外走走,後來聽說回程的時候,在半山腰遇到超速的大貨車,來不及閃避就被捲進車底幾公尺……』

      『我的老天!』韋隆凱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韋老弟,我這趟來,就是要告訴你,尚錫現在情況不樂觀,我們都要有心理準備,如果你想去見他,趕快飛去韓國找他!我可以安排聯絡我在韓國的親人帶你去見尚錫!』

       韋隆凱茫然的跌坐在地上。

       姜泰煥把韓尚錫住院的地址和父母的電話寫給韋隆凱,姜泰煥正在念成大研究所,在趕論文的他必須回南部。而韋隆凱載姜泰煥到車站,姜泰煥的身影消失在月台,火車開走了,留下他孤單一人在車站的大廳裡。

       韋隆凱帶著悲痛的心回到住處,他茫然無助的坐在樓梯間,想到姜泰煥催促他飛去韓國探視韓尚錫,他何嘗不想去看韓國看他,但飛機票跟護照他要從哪裡生出來?千頭萬緒,不知如何是好,他在樓梯痛哭了起來。

      老板娘從外面回來,她準備上樓,就聽聞哭聲,她循著聲音上樓查看,瞧見韋隆凱在樓梯間流淚痛哭。

     『小凱,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雯芳姊,我……』韋隆凱沉痛的哭喊:『我的好朋友出了車禍在韓國,他現在重度昏迷中,我卻沒辦法飛去韓國看他……』

      老板娘看著眼前的孩子難過痛苦,她明白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她年輕時也曾失去最深愛的人。於是,她關切的說:

     『你在擔心機票跟護照的問題吧?沒關係,交給我來處理!我先帶你去我朋友照相館那邊先拍照!』

       老板娘魏雯芳的一席話點燃韋隆凱心中的希望,他帶著淚,擁住了老板娘:

     『雯芳姊,謝謝您!』

       韋隆凱彷彿聽到韓尚錫的聲音,在微笑對他說:

     『小凱,如果我是雲,你就是風,我是黑夜,你就是那月光,照亮我心!』

       桃園中正機場,一架華航CI-160班機起飛,飛往韓國,韋隆凱在飛機上,心中強烈的呼喚:

     『Mango,你一定要等我!只要我們沒有分開,那就請你握住我的手,不要鬆開。無論有多短暫,也請你緊緊握住,無論生死聚散,我都與你相依。我這就來找你了!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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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5

 

    之後的日子,韋隆凱和何兆杰常會課後相約一起吃飯,或是假日時沒課時常會睡到日上三竿,何兆杰都會下來韋隆凱的房間,找他一起去吃早午餐,這樣的生活模式已經成了生活中自然而然的習慣。記得有一次韋隆凱曾經對何兆杰說:

 『兆杰,你如果系上忙碌,你千萬別顧慮到我這裡,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而且你也好一陣子沒回去了,上次你媽媽有打電話來宿舍找過你,回去看看媽媽,別讓她擔心。』   

  何兆杰聽了沒有說話,其實韋隆凱知道何兆杰這陣子沒回去,是因為他跟何媽媽有些小冷戰的爭執。他看著何兆杰就好像看到當年的自己,何兆杰冷靜的說:

 『我媽是不是有跟你講些什麼?』

  韋隆凱知道何兆杰的自尊心相當強烈,為了不讓他受到激動,他若無其事的說:

 『沒有啊!你自己的手機關機,你媽都打不通!我打你的手機也是打不進去啊!』

  何兆杰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媽媽希望我假日沒課的時候,可以去她的攤位幫忙,可是我不喜歡在外面吹風,新竹的風很大,我跟我媽說叫她不要那麼累!』

 『爸爸呢?』韋隆凱問。

   何兆杰沒有說話,韋隆凱也大略知道兆杰的狀況,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就沒再繼續問下去。何兆杰的情緒有些低落,韋隆凱向前給他一個擁抱,安撫他的情緒,然後拍拍他的背,韋隆凱說:『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這是成長經歷的過程,家人永遠是你的避風港。你媽媽打來電話,或許她很焦急等待你的回電,你是不是應該回撥個電話,讓她安心?』韋隆凱這麼說,他自己心裡也想起對母親的回應也是像兆杰這樣的方式:『看著兆杰這樣就想到以前的我。』一時之間他又想起韓尚錫了,他的聲音,他的微笑,他的煙草味道都讓他內心翻湧。勾起了在學校天台上的回憶,還有高屏鐵橋的煙火,以及在澄清湖大門前分開的別離,許多許多回憶的湧現。『什麼我在這個時候想起Mango?』韋隆凱內心也有幾許激動:『我對不起Mango,是我自己不夠努力,把我們的未來葬送掉!』他心裡有太多的自責,而今,無法改變的事實,他要學會接受,也或許……在未來的時空裡,他和韓尚錫會不會再續緣?

   韋隆凱自己也知道,他注定大學四年會在這中部的小城鎮念完他的大學四年,他實在無力再去轉校重考之類的了。他現在只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把這大學四年念完,其它的事以後再說。以他目前的學業狀況還算穩定,也不用再面對升學的壓力,他一直很希望能夠有機會彌補他和韓尚錫約定的夢,他曾經在日記裡寫下這麼一段:『命運,將我倆緊緊綁在一起,如果你是雲,我就是風,你是黑夜,我就是那月光,照亮你心。』是的!如果你是雲,我就是風,你是黑夜,我就是那月光,照亮你心。還有那句:『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是永生不渝,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是我在心裡想你的開始,每天月亮升起的時候,就是我在夢中想你的開始,但願月亮、太陽做為見證,讓我愛你一生一世。』,這些當年寫的心情告白,他從來沒忘記,記憶依舊深刻!

   正當回憶,何兆杰的聲音把他從回憶裡喚醒,韋隆凱這才意識過來。他怔怔地望著何兆杰,何兆杰疑惑的問:

 『學長,你在想什麼?』

  韋隆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又不能把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告訴何兆杰,他只是搖搖頭微笑,讓自己的視線轉移到窗外的錫蘭橄欖樹,錫蘭橄欖樹剛綻放開苞,盛開時雪白迷人,令他想起高雄的寶來梅花。

 『學長,其實……』何兆杰欲言又止,他繼續說:『其實我爸爸在我國中時就過世了!』

  韋隆凱聽了相當驚訝,在他眼前的男孩,個性如此早熟,他其實也猜測到何兆杰的家境狀況,對自己而言,雙親健在,他比何兆杰幸福多了。

 『兆杰,我感到遺憾!』

  何兆杰搖搖頭,他沒有說什麼,只是眼裡充滿了憂傷。韋隆凱這一看出所以然,他安慰說:

 『每個人都會面臨生命的存在與消逝,生離死別是個過程,即使生命是脆弱的,都教人徬徨的無處躲藏,所以我們要珍惜當下的每一天。』

   韋隆凱的一句話,深深讓何兆杰心裡有股隱隱的作痛,何兆杰非常想念他的父親,只是當時他的父親走的突然,讓他來不及跟他的父親表達,面對何父的飄然遠去,化作輕煙,帶給他和家人很大的打擊。尤其是何太太,向來以夫為天的她,家中唯一的支柱不在了,這些年何太太堅強的扛起家裡的重擔,面容憔悴不少,想到這裡,何兆杰心頭酸楚,低頭不讓自己的眼淚讓別人看到。韋隆凱望著何兆杰,只是在一旁靜靜的安慰著他,人生有太多的生死離別,他還沒有遇過失去錐心之痛的感受,韋隆凱說:

     『我想伯父生前一定很疼你,你一定是他最疼愛的兒子!』

       是的!他是父親唯一最疼愛的小兒子,即使他和哥哥相差兩歲,他從小就遺傳到母親氣喘的毛病,每當正值交替之際,天氣忽冷忽熱,讓他的氣喘毛病又犯了,何父著急的拿一瓶支氣管擴張劑,上下搖動十下,再接上塑膠延伸管給何兆杰含在口中,讓他慢慢緩和下來,何父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打從何兆杰有記憶以來,爸爸就是他的大樹,如果沒有父親,他就不會熬到現在。

      『我有家族性遺傳氣喘的毛病,來自我母親,我哥沒有這方面的問題,爸爸對我的關愛更勝過我哥!』

       何兆杰才一說完,他的氣喘毛病又犯了!韋隆凱驚慌失措的說:

      『兆杰,你的藥呢?在哪裡?』

      『背……背包裡……』何兆杰喘著氣,吃力的說。

      『你等等!我找找!!』韋隆凱手忙腳亂的幫忙找支氣管擴張劑。『找到了!兆杰,快!』韋隆凱把藥瓶遞給何兆杰。

       何兆杰很快的吸了支氣管擴張劑,慢慢的緩和下來。

     『你剛才真的把我嚇了一大跳!』韋隆凱用手拍著胸口。

     『學長,抱歉!讓你看到我狼狽的一面!』何兆杰聲音顫抖。

     『哎呀!』韋隆凱說:『你講這是什麼話?我緊張的心還在蹦蹦挑!』

       好在韋隆凱第一時間將支氣管擴張劑遞給何兆杰,這讓他不敢大意!他以前跟韓尚錫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他頂多只是跟韓尚錫出遊時,下車幫他買包香煙,這次他認識了兆杰,第一次認知到氣喘這個症狀。

      『兆杰,有沒有好一點?』韋隆凱關心的問。

       何兆杰靜靜的點點頭:

      『學長,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幹嘛這麼見外?』韋隆凱說,他把何兆杰的身子按下在椅子上,試著讓他休息。韋隆凱轉過身子,他要下樓去廚房倒杯熱開水給兆杰喝,他前腳才跨出一步,何兆杰抓住了他的手,何兆杰把他抓的緊緊的,完全不想放手!韋隆凱的手指感受到何兆杰手裡的溫度,那麼強烈,何兆杰盯著他,一雙懇摯的目光在注視,這讓韋隆凱的目光也停留在何兆杰身上,何兆杰焦灼、急促的說:

     『學長,不要離開我!我不想一個人!』

      韋隆凱怔怔地望著何兆杰,他有點震撼。

     『兆杰……』

     『學長你喜歡我?』

     『啊?』

     『你喜歡我嗎?』

      『兆杰,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我很清醒!』

       韋隆凱睜大了眼睛,他耳朵有點發紅起來,他冷靜的說:

     『你一定累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何兆杰把韋隆凱拉了過來,他這一拉,讓韋隆凱重心不穩的跌入他的面前,何兆杰上前吻了韋隆凱的嘴唇。

       何兆杰這個動作讓韋隆凱陷入在他那柔軟的紅唇,何兆杰忘形地不能自己,他輾轉吮吻,將舌頭滑入韋隆凱口中激烈的親吻著。韋隆凱被陷入在何兆杰的吻裡,好溫柔,好溫柔。驟然間,韋隆凱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他和韓尚錫曾經在學校的天台上承諾過諾言,他的初吻獻給了韓尚錫,沒有第二個人能觸碰他的嘴唇,而他的身體本能的掙開了何兆杰,驚跳起來,絕對不能!

       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他和何兆杰之間不應該這樣的逾越,這是不可以的,萬一這件事被傳開來,他和何兆杰都不能在學校立足,更何況是這間宿舍!韋隆凱手壓著額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他生氣的漲紅了臉,說:

     『兆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何兆杰注視著韋隆凱,他說:

      『我知道,因為我喜歡學長!』

        韋隆凱聽了驚訝,這讓他有些迷亂,他絕對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你不可以喜歡我!絕對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韋隆凱心裡的擔憂,他狠狠的拒絕何兆杰的告白,他不能讓以前的事重演!真的,他這麼的害怕的,他曾經為了韓尚錫而讓自己這三年活在自責的痛苦裡,他把整個世界,全部的愛都給了韓尚錫,他的心容不下第二個人進駐他的內心世界。韋隆凱平靜的說:

     『剛才的事情,我當作沒有發生!』

       何兆杰盯著他說:

     『學長,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我們真的不可能!』韋隆凱搖搖頭:『你是一個充滿陽光的男孩子,你該去交其他的女孩子,你絕對不可以觸碰男生這一塊,否則你會後悔!』

     『難道學長也是這樣?』何兆杰問,他的暗示企圖從中知道解答。

     『你問的太多了!』韋隆凱挽拒回應,他必須煞車,防止他們之間產生任何芥蒂,韋隆凱是相當害怕的,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世界,他必須偽裝自己,壓抑自己的情感,不讓別人去觸碰他內心世界最脆弱的那塊。

     

        晴朗的周六,韋隆凱和楊博勳以及徐文峰相約在台中敘舊。他們來到市政府後面的小巷弄,一間名叫『華泰咖啡』咖啡廳敘舊話家常。敘舊吃飯過程中,從徐文峰口中得知有一位穩定交往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學同學,他計劃等畢業後先去服兵役,等退伍後就和女方訂婚,而楊博勳早已計劃打算大學畢業後繼續攻讀碩士。韋隆凱聽著老同學都在為生涯做規劃,而他卻好像還停留在原地踏步。三人敘舊話家常,聊校園趣事、聊彼此生活近況。徐文峰還是跟以前一樣,徐氏字讀重現江湖:

     『告訴你們,我和我女朋友認識的過程,不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的,也是三天三夜講不完的,就連巷口的阿貓阿狗都要禮讓我們三分。起初我們誰都不熟對方,偏偏我們航工系就是陽氣太重,所以我們整個系上僅有一個女的,還落到我們班上,我們班不曉得是不是每個人前輩子燒了不少好香,老天爺才會派一個仙女下凡來安慰我們這些寂寞的心靈!』

     『那你們就豔福不淺啦!』韋隆凱笑著說。

     『既然這樣,』楊博勳啜了一口綠茶,接著說:『你們系上不就大暴動了?我大概能夠想像從難民營逃出來的難民,帶著饑餓的模樣乞討!』

     『欸!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哦!誰叫我們台灣只允許男生唸工科,女生一定要去唸商科?這就不公平了嘛!民主的社會不就是主張兩性平等?』徐文峰搬出他的理論,順應時代的潮流。

     『嗯!說的好像頗有道理!』韋隆凱點點頭說。

     『如果真是這樣,』楊博勳笑道:『那我們來看未來的台灣,會不會產生一位女總統出來?如果到那個時候的台灣,性別、種族、宗教……都不是問題了!』

     『難道,未來有一天真的會產生一位女總統出來?女性擔任國家元首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高學歷、高智慧、精通英文,還有國際手腕!』韋隆凱回答。

     『英國女首相柴契爾夫人就號稱鐵娘子,她的外交手腕也不輸給其他國家男性元首!』

     『那這樣以前的武則天、慈禧太后也是治理國家,雖然她們沒有高學歷也不精通外文,但手腕卻是心狠手辣!』

     『等一等,』徐文峰插進來說:『時代不一樣哦!現在可是民選總統,人民選出來的,人民享有投票權,選出心中的總統,這就是「民主」!你們想想看,國民黨執政幾十年,結果今年政黨輪替換民進黨執政,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也是歷史性的記錄,我想再過十年、二十年,台灣到那個時候可能會產生女總統也不是不無可能!』

      『啊喲!』韋隆凱詫異的說:『你現在成政治評論家了?這麼熱衷政治?』

     『你對國家大事不關心?民主的社會得來不易,如果沒有那些革命先烈流血犧牲,我們又怎麼能享受這民主的果實?』徐文峰兩手一攤,認真的說。

     『喂!小蜜蜂,你不走政治這條路太可惜,以你的條件跟熱忱,國家很需要你這個人才!』楊博勳建議的說。

     『免了吧!我還是當個平凡的小市民!』徐文峰搖頭,他拿起叉子,捲起碟子裡的義大利麵條,往嘴裡咀嚼。

     『小蜜蜂,我記得以前你來我家玩的時候,你總會帶你爺爺做的燒餅給我們,爺爺最近好嗎?』韋隆凱說,他吃著小餐包。

     『他爺爺早就退休了!』楊博勳說:『去年他爺爺中風後,燒餅店一度停擺,他爸也不想承接,好在他爺爺收的學徒扛起這個重擔,還滿認真的!對了,前陣子我從楠梓學校出來往左營,正好經過那家速食餐廳……』

     『大頭!』韋隆凱阻止的說:『他已經不在那裡了!』

       楊博勳嘆氣的搖搖頭,徐文峰早就也知道這件事。楊博勳繼續說:『我知道他的事給你打擊很大,』楊博勳啜了一口茶,他語重心長的說了下去:『剛開始你們在一起時,我確實很驚訝!我甚至很擔心你們的事有天會曝光,只是你們在對的時間相遇,卻在不對的時間分開!而他終究不是我們這個國家的人!』

     『就算他不是台灣人,我也可以飛去韓國找他呀!』韋隆凱說,想到這裡他心裡那塊暫時撫平的傷口,又再度的被撥起。『我只是恨自己不夠努力,不夠認真,才會落得聯考失敗的下場!你考上高應大,徐文峰是海科大,我連最後一間私立的學校都未能上榜!現在我考上國立的學校,但卻不是我心中的那所理想學校,Mango已經畢業離開台灣了!我的夢已經碎了,而你們已經開始規劃將來的路,我卻還在原地踏步……』

      『你別再把自己糾結在過去裡!楊博勳感到無奈,事情已經過了三年光景,他看著韋隆凱還沒有走出這段糾結,他說:『我知道我們怎麼勸你都沒有用,但是我只想跟你說,你未來的路還很長,等到時機成熟了,你再去找他也不遲啊!』

      『大頭,謝謝你的關心!』韋隆凱回應,他知道楊博勳一直以來都是關心他的,他也感謝風雨路上還有好朋友陪伴,使他不孤獨。

       聊到最後,時間也相當晚了,他們都還要到火車站買車票,徐文峰要回台北,楊博勳最遠,回到高雄都已經是半夜了。由於假日搭火車乘客眾多,往高雄的自強和莒光都已經客滿,楊博勳最後只好改搭客運回高雄。好不容易大家都買好車票,徐文峰最早搭車,他已經先搭火車回台北了,韋隆凱陪楊博勳到客運站等車。

      『前陣子我去你家,我聽你媽媽說,奶奶的狀況很不好!』楊博勳說。

      『嗯,她在信裡有告訴我!』

      『我知道你還在生你媽的氣,但畢竟她是長輩,她非常的關心你!』

      『我不需要她的關心!我會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我知道你還在賭氣,只是想跟你說,你媽跟我聊了很多,但我始終沒有把你跟學長的事說出來!我曾經答應保守這個秘密!』

      『大頭謝謝你!保守這個秘密!』

      『別客氣!』楊博勳回答:『我希望你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奶奶非常的想你!』

      『嗯,我知道了!』韋隆凱點頭說。『我會找個時間回去的!』

      『要回高雄記得打通電話給我,我再去車站接你!』

       開往高雄的客運已經停靠出口站,楊博勳準備上車,他回頭跟韋隆凱道別,直到車子開走了,韋隆凱往火車站月台走去。
     

       抵達目的地,出了車站,迎接的是冷清清的夜,畢竟它只是一個小山城,沒有大城市的繁榮與喧囂。韋隆凱走到寄車場去領車,拿票根遞給店家,付完寄車費,發動機車騎往宿舍方向騎去。騎在路上,馬路並不大條,只有寒風霧雨的陪伴。原先他從高雄大城市初來到這個小城鎮唸書,當時他不習慣這個小城鎮,連鬧區都不大,中正路和光復路只要花五分鐘就可以逛完,當時的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條件只能落在這個小地方念書?但畢竟考上也算是國立的,就得好好念完這四年,而他的台北夢,早就離他好遠好遠……之前韋隆凱有一次放假回高雄,一出車站,他的視野突然開闊起來,畢竟高雄是兩百多萬人口的第二大城,也是他成長的地方,高雄有十條寬大筆直的大馬路,這些道路的路名和其他縣市大有不同。以高雄地理區域從南到北,以一至十的數字次序命名,南端一心路至北端十全路,如此特殊路名,就算外地來高雄旅行也不會迷路。

       韋隆凱深夜騎車在這個小城鎮路上,感受到寒風刺骨的感覺,這座小鎮入夜後就開始冷颼颼的,他一直不習慣這麼冷的天氣。騎到一半,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今天和楊博勳他們在台中吃下午茶後,他看手錶的時間,都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他在一家小麵攤停了下來,才剛點菜就聽見隔壁班的同學阿正在叫他,韋隆凱和阿正寒喧了幾句,直到老板娘喊他,他付了錢,向阿正道別,拎著外帶的肉羹飯離開。這座小鎮賣的東西不多,都是一些民生小吃攤飯或早餐店,他想到以前在家裡時,有吃有喝不用他來張羅,而現在,他想念奶奶的酸辣湯,還有奶奶包的水餃……而奶奶這半年罹患開放性肺結核,被園藝的工人傳染到肺結核,被隔離住院治療,狀況一直很不好,楊博勳說的沒錯,他是該找個時間回去探視奶奶。

        回到宿舍,韋隆凱開了大門,把機車停進一旁的車庫,一進門就看見林庭君和沈湘怡在客廳看電視,林庭君見到他,她小聲的喊:

      『學長!』

       韋隆凱點頭微笑,電視正播著『藍色生死戀』,電視片段在播小恩熙放學和哥哥在路邊說想成為一棵樹的畫面,韋隆凱看這部電視劇紅透整個亞洲,他笑著說:

     『庭君,妳怎麼了?是看電視看到哭?連講話都變的這麼薄弱?』

       林庭君面有難色,她顫抖的說:

      『不是的,學長,因為……因為……』

      『因為有人不知道怎麼了?回來好像吃了炸藥,氣沖沖的上樓,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沈湘怡忍不住開口說。

      『誰?發生什麼事了?』韋隆凱問。

      『我也不知道,兆杰一回來就氣沖沖的上樓,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他關門好大聲,我跟湘怡都嚇壞了!』

      『好,我等一下上去了解狀況!』

       韋隆凱在廚房裡吃完了晚餐,他把碗洗好後上樓至何兆杰的房間,他看著門縫燈亮著,輕敲了房門:

      『兆杰,你在嗎?』

       房門的喇叭鎖開了,但何兆杰並沒有開門。

       韋隆凱自行打開了何兆杰的房門,他見何兆杰在電腦桌前看影片。

      『你怎麼了?我聽說你一回來就生氣的上樓,發生什麼事?』韋隆凱關心的說。

      『問你自己!』

      『我?問我自己?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我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

      『你在跟一個男生聊天,有說有笑的!』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有頭沒尾的!』

      『我看見你在麵店跟一個男生聊的非常開心,我可沒認錯人!』

      『啊?你看到我?那你為什麼不叫我?』

       『如果我叫你,豈不破壞了你們聊天的氣氛!』

      『什麼跟什麼?搞了半天,你在誤會我跟阿正的關係?』韋隆凱聽了整個傻眼,他愕然的說。

      『難道不是?』何兆杰冷哼著。

       韋隆凱生氣,漲紅了臉:

      『你還真是無聊!遇到隔璧班的同學也有事?那是不是連問路的人也有問題?』

      『對!就連是你跟路人講話,我都會覺得你們有關係,我就是不喜歡別人跟你有進一步的接觸,連講一兩句我都會覺得不自在!』

      『兆杰,你太誇張了!你這樣讓我覺得可怕!』

       何兆杰閉了閉眼睛,心裡有陣劇痛,他咬牙的說:

     『如果你認為我可怕?那之前傷害你的人就不可怕?』

     『你懂什麼?你對我的過去又了解多少?他至少不會像你這麼無理取鬧!』韋隆凱惱怒的打斷何兆杰的話。

       何兆杰聽了沒有說話,韋隆凱這一席話給何兆杰當頭喝棒!是的,他不了解韋隆凱的過去,他本以為只要他的真心就能感化韋隆凱那冰冷的心,但他還是白費了。好一會兒,何兆杰才冷靜的說:

     『抱歉!學長,我做事太衝動了!』

      韋隆凱望著何兆杰,他低沉的說:

     『兆杰,有些事,我不能告訴你!每個人都有不願提起的傷口!』

     『那就讓我來治療你的傷口。』何兆杰喊。

     『沒有用的,你不懂!這傷口實在太深太深了!』韋隆凱搖搖頭說。

       何兆杰大大一震,他從椅子裡站了起來:

     『學長,就算傷口再深,也需要有藥來治療!』

     『沒有用的!』韋隆凱低著頭靠著牆壁,不讓何兆杰看見他的悲傷。

       何兆杰看著韋隆凱的背影,他知道無論他怎麼說,韋隆凱不會把過去的故事告訴他的。他真的很想幫韋隆凱,一個讓他很在乎的人,他很想幫韋隆凱從痛苦的深淵裡拉起來。

     『學長,我很抱歉,我讓你挑起過去的傷口……』何兆杰說:『你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不願提起的傷口,我知道我現在沒有資格了解你的過去,但我只想跟你說,如果哪一天你想找個窗口喧洩,我這裡的窗口為你而開。』

       何兆杰的話一字一句,都讓韋隆凱胸口在翻騰。

     『學長,』何兆杰望著他說:『你是我最在乎的人!』

      韋隆凱慢慢的抬起頭來,轉身望著何兆杰。

     『我們都有傷口,不管傷口有多深,我相信,我們都會保護對方的傷口。』何兆杰柔聲的說。

       韋隆凱最後沒能壓抑自己的情緒,他潰堤了,何兆杰上前抱住了他,把他抱的好緊好緊,輕撫韋隆凱的頭,安撫他的情緒。這一夜無比漫長,安靜的連窗外的風聲都可以清楚的聽見。

        一星期後,韋隆凱平時下課後都有在打工,他在中區一帶名叫『復活物語』的服飾店打工,是他的朋友劉瑩瑩介紹的,老板娘魏雯芳對工讀生也滿照顧的。韋隆凱剛招呼完客人,剛賣掉一套衣服,他在櫥窗裡給人體模特兒換裝,突然有一輛機車騎士停在店門前,那位騎士脫下了安全帽,原來是何兆杰,他手裡拎著飲料,抬高聲音的嚷嚷:

      『學長,你看我帶什麼來給你?我買了你最愛喝的桂花釀茶!』

        韋隆凱有點意外,他把人體模特兒的衣服給換好後,從櫥窗裡出來,他喊:

       『兆杰,你什麼有空過來?』

       『我剛跟庭君和高麗他們去吃飯,想說你在附近打工,就順便買杯飲料給你,你吃過飯了嗎?』

      『我同事跑去買了!』

      『哦!這麼晚才吃啊?』何兆杰詫異。『現在都快八點了耶!』

      『我剛忙完一個客人,根本走不開!你不知道服飾店不好做,每天都要面對不同的客人!』

      『我知道!』何兆杰說,他把飲料遞給韋隆凱,韋隆凱接過飲料,搬了一張折疊椅子給他坐。

       何兆杰環顧四周的陳設,他說:

      『這裡的人穿衣服好像都很保守,都沒有Levi’s或Lee的牛仔褲!我買衣服都要回新竹買不然就是跑去台北!』

      『這裡不是台北哦!這裡的民風比較純樸啦!』韋隆凱解釋的說。『我曾經拿八百九十元的商品給客人,最後她給我挑四百九十元的,我還不是照樣賣她!顧客至上啊!』

     『學長,我很佩服你要在這裡生活待四年!』何兆杰豎起大姆指,讚許的說。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也是要唸四年!』

      韋隆凱把吸管戳進飲料的封膜,吸了一口桂花釀茶,後來韋隆凱的同事買了晚餐回來,何兆杰讓他專心吃飯,先離開服飾店回宿舍了。

      十點整打烊的時間,韋隆凱關上了招牌燈,他正在整理後續工作,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手機看螢幕來電顯示的號碼,是韋太太打來的電話,他有點猶豫要不要接聽,最後他還是接聽了:

     『喂!』

     『是隆凱嗎?』

     『嗯!』

     『我打這通電話來,你等一下去車站買票回家一趟!』韋太太在電話裡的語氣相當異常,她哽咽說:『奶奶病危!迅速返家一趟!我剛打給你在台北的大哥了!』

       韋隆凱聽了腦袋瞬間空白,他不敢相信這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匆忙的關上了店舖鐵門,然後打了電話給老板娘請假,又匆忙的騎車趕回宿舍,回到房間隨手帶了一兩件衣服放進背包,他跑到庭君的房間,敲了房門,門開了,韋隆凱焦灼的說:

      『庭君,我有事必須趕回高雄家一趟!麻煩妳幫我跟我的班導請個假!我奶奶病危……』

     『啊……怎麼會這樣?』林庭君驚訝,她安慰的說:『學長,你要堅強保重!學校的事我會幫你處理!』

      『謝謝妳!麻煩 了!』韋隆凱致謝,他穿上了外套,匆匆下樓去。

       一路上,韋隆凱騎著機車趕到火車站,由於時間相當晚了,南下的火車沒有行駛,他只好改搭客運回高雄。

       好不容易買到回高雄的車票,他上了車,開往高速公路方向駛去,韋隆凱在車上一路祈禱:『奶奶您要等我!我還有好多好多話要跟您說,奶奶……』,韋隆凱心裡祈禱著,直到客運要準備上高速公路交流道,他的手機電話響了,是韋太太打來的,電話那方帶著哽塞著,語不成聲的說:

     『隆凱,奶奶剛剛……已經過逝了,你到高雄直接去殯儀館,我跟你爸在處理你奶奶的後事,等一下……葬儀社的人要來接你奶奶移到殯儀館去……』

      韋太太掛斷了電話,韋隆凱愣住了,一向最疼愛她的奶奶已經撤手人寰,韋隆凱悲切的,他把外套蓋住了他的臉,在外套裡流淚痛哭,不讓車上的人看到他的哀傷。

     『奶奶……您怎麼可以不等我?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您說,您怎麼就這樣離開了……』

       無論心裡怎麼吶喊,奶奶已經不會回來了,逝者已矣!

       車子剛經過雲林路段,韋隆凱好不容易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他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凌晨十二點半了,楊博勳不曉得睡了沒?他撥打了楊博勳的手機號碼,電話那方已經通了,楊博勳的聲音:

      『喂!』

      『大頭,是我!』韋隆凱壓抑情緒:『你睡了嗎?』

      『還沒,怎麼了?』

      『我現在人在高速公路上,我知道時間很晚了!我想麻煩你可不可以來車站接我?』

       『你現在在高速公路上?』

       『剛剛我媽打電話來,奶奶已經過世了!』

       『啊?你說什麼?』

       『兄弟,抱歉!這個時候打擾你……』

      『哎呀!你講這是什麼話?』楊博勳在電話那方說:『你現在到哪個路段了?』

       『快到嘉義了!』

       『好!那你快到台南時,打通電話給我,我就準備出來接你!』

       『嗯,好的!大頭謝謝你!』

        客運抵達高雄車站,楊博勳開他父親的轎車出來,他剛考上汽車駕照不久,韋隆凱坐上楊博勳的車,車子開往殯儀館方向駛去。

        直到車子抵達殯儀館,韋隆凱突然說:

       『大頭,你送我到這裡就好!你就不要開進去了!』

       『沒關係,我不忌諱!』

        楊博勳把駛進了殯儀館,韋隆凱下了車,他一看見C廳靈堂放置奶奶的遺照,他激動的跪了下來,爬進靈堂前,滿臉淚水:

       『奶奶,孫子不孝!一直沒有回來看您!奶奶……』

        韋太太見到韋隆凱的身影,她在一旁拭淚,楊博勳上前致意:

        『伯母,請節哀保重!』

        『謝謝!這麼晚了還給你麻煩!』

        『別這麼說!應該的!』楊博勳也強忍悲傷:『奶奶以前也照顧我們很多!』

          楊博勳在靈堂前給奶奶上香後,韋太太後來有叮囑他,地方習俗就簡略道別的話,楊博勳點頭明白,他點頭示意先行離開。

        韋隆凱跪在奶奶靈堂前,整整跪了一夜沒有起來。

        奶奶火化後,安葬在台南郊外一間禪寺,長眠於此,享壽七十二歲。

       『奶奶!』韋隆凱望著奶奶的骨灰被安放在一個小櫃子內,他望著奶奶的相片說:『我要回學校了!下一次再來看您的時候是過年了!希望您也要保祐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平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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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4

 

      時間就像是沙漏,任由它在指隙間流逝。每天一分一秒地行走,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著,從黎明變換到黃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世間的冷暖交織,人情世故的紛繁複雜,都隨時間悄然變化著。

      二OOO年,秋末冬初。

     這是一個中部不能再小的小鎮。地勢崎嶇多山地阻隔,四面環山遠離囂擾,韋隆凱走在校園上,他突然聽到一群嘻鬧的聲音,其中有一個十九歲的大二生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工業設科系的胡勁強笑著說:

   『嗨!學長,我跟高麗他們晚上要幫庭君慶祝生日。我們等一下要去超市買火鍋料,可是我們還不知道蛋糕要去哪裡買比較好?我聽小澎湖說中正路那家蛋糕店不好吃,金栗城那家做的比較好吃,學長知道那家?』

     韋隆凱後來陪胡勁強到金栗城訂購蛋糕,胡勁強馬上拿出他的必殺絕技本領,就是甜言蜜語跟蛋糕店的老板娘殺價,惹的老板娘心花怒放的,最後總算便宜優待成功,老板娘填寫領貨單給胡勁強。胡勁強接過單子付了訂金給老板娘,他把錢包放進背包裡,轉向問韋隆凱說:

   『學長,你覺得小澎湖會不會和滿天星復合啊?我聽說他們大吵了一架!聽說因為滿天星腳踏兩條船,所以小澎湖以為她不是正牌女朋友?』

   『這件事情我知道,』韋隆凱點點頭回答:『莫天興跟那個叫吳芓琪兩個人高中時是班對,後來他們分手了,又剛好考上同一間學校,兩個人在這裡念書也沒幾個高中同學同校,彼此互相有個照應啊!』

   『哦,原來是這樣啊!』胡勁強聽了拍拍自己的額頭,難以置信的說:『那滿天星幹嘛不跟小澎湖解釋啊?他們也只是曾經的初戀,誰沒初戀啊?』

     韋隆凱聳聳肩,一時間,讓他想起了韓尚錫,自從韋隆凱聯考失敗後,他後來重考一年,未能如願考上台北的學校,當他考上國立的學校後,韓尚錫已經畢業返回韓國了。韋隆凱拉回了思緒,對胡勁強說:

   『以小澎湖這樣的個性,就算滿天星再怎麼跟她解釋也沒有用啊!每個人都有過去,你有你的過去,我有我的過去,就算我今天跟你認識,我也不會馬上把我的過去告訴你啊?是不是?而且小澎湖跟滿天星才交往四個月,也還沒有了解很深吧?』

   『那學長也談過戀愛嗎?』胡勁強好奇的問。

   『我當然有啊!我在高中時談過一場戀愛!』

   『哦,學長高中也談過戀愛哦?那你的女朋友漂不漂亮?』胡勁強像個好奇寶寶一直追問:『學長你有沒有你高中女朋友的照片?我想看她漂不漂亮?』

    韋隆凱尷尬的看著胡勁強,即使他的皮夾裡放著他和韓尚錫的合照,目前他也無法秀出這張照片,畢竟還是保守的年代。韋隆凱敲了胡勁強的頭說:

   『你這小子沒禮貌!哪有人叫學長秀照片的?不行!』

   『學長別這麼小氣嘛!你沒聽過好東西跟好朋友分享啊!』胡勁強咧嘴笑著說。

     他們走出了金栗城,騎車回到南苗的外宿宿舍,宿舍內的客廳熱鬧紛紛,在幫忙布置生日派對,韋隆凱幾個系上的學妹在對面棟,兩棟宿舍都彼此認識,他系上的學妹沈湘怡和高麗婷也來幫忙了,高麗婷的外號叫高麗,像個指揮官在幫忙佈置派對,她跟林庭君是閨蜜,從高中時就是手帕交,又一起考上大學,說什麼也要把好姐妹的生日派對給辦的風風光光的。韋隆凱看著這一幕,不禁讓他想起,曾經在家裡也辦過這樣類似的派對,而今這樣的派對讓他感觸很深!

 

     放下背包,韋隆凱也來幫忙佈置,他拿梯子把蜂巢紙花球吊在客廳的中間,然後再把一些五顏六色的緞帶,分別布置在天花板不同角落。高麗婷的笑聲在客廳內笑呵呵的不停,滿廳都是她的笑聲。韋隆凱看著這些學弟妹,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還有高中同窗楊博勳、徐文峰和林裕仁,曾經在教室內打打鬧鬧,而那些時光已經成回憶,楊博勳和徐文峰畢業後分別考上高應大及海科大,而林裕仁和吳鴻義則是南台跟高科大,而他卻重考考上這個中部小鎮的大學,人生際遇的不同,緣深則聚,緣淺則散,他知道這是成長經歷的過程,僅管那年的聯考失利,夢想計劃已經幻滅,而他卻只能面對調勢心情,去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的夢想已經走遠,韓尚錫也返回韓國當兵,韋隆凱心中幽幽的說:

    Mango,你過的好嗎?』

    『啊!要死了!』高麗婷突然尖叫了一聲:『房東先生真是的,房東爺爺的照片掛在這裡,祂也要來參加生日派對?』

     聽到高麗婷的尖叫聲,胡勁強跑過來查看狀況,見高麗婷不斷的拍拍胸口,口中唸唸有詞『阿彌陀佛』的保庇聲。韋隆凱笑著看高麗婷,整個客廳裡剛是她的爽朗笑聲和尖叫聲,搞的大家隨著她的心情起伏,像似心情三溫暖。曾經他的同窗徐文峰也是常在教室裡笑逐顏開,高麗婷就像以前的徐文峰翻版,而且是「女版」徐文峰。他還記得徐文峰曾經在升旗時說過一句經典的話:『真他媽的電燈泡老頭,怎麼那麼多廢話,他在司令台有屋簷遮著陽光,我們在操場上被太陽曬的像烤鴨!』,一想到這裡,韋隆凱就覺得高麗婷個性與徐文峰也有些相近,高麗婷是個開朗不拘小節的女孩子,才剛驚嚇完沒多久,馬上呼喊:

   『小強你幫我去後面拿那個屏風過來,我要給房東爺爺今天先面屏思過一整天!房東爺爺,今天先委屈祢先忍耐了,希望祢別見怪!』

     韋隆凱噗哧的笑了一聲,他看著胡勁強,從客廳後面賣力的把屏風搬了過來,放置在房東爺爺遺像前,然後他們再搬幾張椅子過來,把屏風架高,韋隆凱看了嘆為觀止,他佩服高麗婷的高智商,在一旁協助幫忙的學弟妹都驚呼連連。後來高麗婷還牽了一台機車進來客廳,把機車當起障礙物,喬姿勢老半天才大功造成,如此這麼一來,不但能確保安全,又能避免其他的人靠近,這樣來參加派對的人就不會靠近那裡了。

       生日派對總算開始進行了,來參加派對的人都圍過來客廳,然後生日主角林庭君在同學們的帶領下,她被用布蒙上眼睛,等到一旁的人幫她解開了布,她詫異的嚇了一跳,眾人們歡呼:

    『庭君,生日快樂!』

    林庭君在眾人們的歡呼下,感動的落下眼淚。

    生日派對都已經開始了,生日主角也到達了,卻不見生日蛋糕,同學們都在納悶,只聽到有人說:

   『我們不是訂了蛋糕?蛋糕咧?』

     才剛討論蛋糕怎麼還沒出現,大門那方門開了,終於蛋糕來了,胡勁強熱烈的提著蛋糕進來,咧嘴笑著說:來了!來了!蛋糕來了!蛋糕才剛落定在桌上,一位男同學跳出來說蛋糕這麼晚到該罰三杯酒,引來全場叫好。然後那位男同學倒了三杯酒給他,壽星林庭君極力勸阻,但胡勁強很阿莎力的乾了三杯,把現場的氣氛炒了起來,最後他們準備開始點蠟燭為林庭君開始唱起生日快樂歌,好不容易唱完了生日快樂歌,林庭君對著蛋糕許了三個願望,吹熄了蠟燭,林庭君沉溺在一片掌聲的祝福下,切了生日蛋糕。

     後來胡勁強因為喝了三杯酒,整個臉醉醺醺的,由於他沒有吃任何東西,開始感到痛苦,引起了韋隆凱的注意。韋隆凱見狀,他帶著胡勁強去廚房旁邊的廁所,正巧從樓上下來的何兆杰目光剛好停留在韋隆凱身上,他對韋隆凱點頭打了聲招呼,瞧見胡勁強醉醺醺的站不穩,驚愕的也過來幫忙扶著胡勁強去廁所裡,胡勁強痛苦的對著廁所嘔吐,何兆杰看了心驚膽顫,韋隆凱則在胡勁強一旁,輕拍他的背。

     總算,胡勁強把胃裡不舒適的給嘔吐了出來,整間廁所充滿了酒氣味和嘔吐味。韋隆凱扶著胡勁強出來,客廳裡的生日派對仍然熱鬧紛紛,現場忙著分配蛋糕,韋隆凱先請何兆杰把胡勁強安置在客廳一角的沙發椅上,他自己進廚房泡一杯蜂蜜水給胡勁強解酒。客廳裡的氣氛仍然興致高潮,眾人們在笑語中說:「小強才三杯就醉了!」、「不是號稱胡不醉?」,大家你一鬧我一附和的,讓從廚房裡出來的韋隆凱笑罵:「誰在跟著鬧就跟著喝三杯酒!」好不容易把一些起哄的人給安頓了下來,後來生日派對進行到最後,大家才紛紛的幫忙收拾客廳裡的東西歸回原位,而胡勁強早已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後來沈湘怡和高麗婷先回宿舍,高麗婷突然折了回來,她說:

   『學長,小強要麻煩你照顧了!』

    韋隆凱點點頭,高麗婷也是有情有義之人。

    進了門,林庭君和她的室友小陳看著呼呼大睡的胡勁強,她擔心的說:

   『學長,那小強怎麼辦?』

     以目前這個情況下,胡勁強也無法騎車回去宿舍,韋隆凱和何兆杰也只能把胡勁強抬去他的房間休息了!韋隆凱的房間在四樓,平日他上四樓的房間不用一分鐘就回房間了,他和何兆杰抬著胡勁強上樓像一個世紀那麼的漫長,好像這段樓梯沒有盡頭,綿延不盡的無窮盡。好不容易把胡勁強抬回他房間的床上,兩個人都氣喘如牛,攤在一旁。

   『喂!學長……』何兆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胡勁強都吃什麼啊?我抬都快抬不動了……』

   『這你問錯人了!我才要問他到底都吃些什麼?我也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去抬了!』韋隆凱喘著氣回答:『明天我再來好好的問他到底吃些什麼?』

   『他不是有個外號叫「胡不醉?怎麼今天那麼弱?』

    韋隆凱站起身來,在書桌旁的落地衣架取了一條毛巾擦拭額上的汗,韋隆凱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今晚的月光,明亮萬分。何兆杰看著他的身影,他好奇的問:

   『學長,你在看什麼?』

   『沒有,我是在看天空上的月亮!』韋隆凱搖搖頭的說,他遠望著天空的明月光,看著月光想到從前。好多好多年以前,曾在高雄大樹鐵橋下望星賞月,甚至於放煙火跨年的情形。那段美好的往日回憶,勾起了他心中的惆悵:『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何兆杰不解的看著韋隆凱,什麼突然吟詩作對起來了?何兆杰有股莫名的好奇,他問:

   『學長是不是在想一個人?』

   『你怎麼知道?』韋隆凱詫異的轉頭看著何兆杰。

   『我胡亂猜的,』何兆杰深思的望著韋隆凱,何兆杰認為韋隆凱有些秘密:『我覺得學長說的那些詩,一般人是不太會說出這樣的詩句!只有學長知道!』

     韋隆凱心裡有股心跳加速的感覺,莫非何兆杰一眼看出什麼?韋隆凱一直偽裝的很好,他不願讓別人看到他內心的一面,尤其是他心裡深處。

   『你想太多了!』韋隆凱一句話帶過。

     何兆杰望著韋隆凱,點點頭說: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哦!學長你快說出實招來吧!不然我可要搔你癢了哦!呵呵!』

    這句話,怎麼覺得曾經也有個人也對韋隆凱這麼說過。

   『現在時間很晚了!你是不是也要回房間休息了?』韋隆凱轉移話題的說。

    何兆杰轉向看著呼呼大睡的胡勁強,滿身的酒氣讓他難以接受,他用手捏著鼻子,愴惶地逃離韋隆凱的房間,回房間去了。

    夜裡,寂寞的心讓人感到孤獨,韋隆凱戴上了頭罩式的耳罩,插入CD音響裡,按了Play鍵,音響播放著女歌手許茹芸唱的歌,那首歌正唱著:

 

   如果雲知道 想你的夜慢慢熬

     每個思念過一秒 每次呼喊過一秒

     只覺得生命不停燃燒

    如果雲知道 逃不開糾纏的牢

    每當心痛過一秒 每回哭醒過一秒

       只剩下心在乞討 你不會知道     

 

     如果雲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個思念過一秒,每次呼喊過一秒。台灣和韓國一千五百零六公里的距離,每一公尺每一公里都是他所有的想念,而在南韓的韓尚錫是不是也正在想著他?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寧可不曾與韓尚錫相遇,也不會給自己留那麼多痛苦。

 

   『叩叩叩!』何兆杰在門外敲門,一進門說:『學長,我剛洗好!想說你要不要用我樓上的浴室……』

     何兆杰的敲門聲,把韋隆凱給嚇了一跳!他轉頭擦乾臉上的淚,不讓何兆杰看見他落淚的樣子,韋隆凱冷靜的說:『進來怎麼不先敲門?你這樣不太禮貌?』

     何兆杰一臉茫然,他說:

    『我?我有敲門啊!』何兆杰看著韋隆凱不太對勁,他關心的問:『學長,你還好嗎?』

    『沒事!是一隻飛蟲跑進我的眼睛裡去了!』韋隆凱回應,從音響旁邊抽了一張面紙,假裝在擦拭眼睛。

     由於胡勁強醉的不醒人事,睡在韋隆凱的床上。韋隆凱只好勉強跟何兆杰共擠一張單人床,夜闌人靜時,韋隆凱輾轉難眠,畢竟這不是他自己的床舖,他是相當認床的,在他翻身的那一剎那,他的目光停留在何兆杰的臉上,一張熟睡的臉龐,烏黑的眉毛沾著點點光澤,略高的顴骨令他的輪廓透出幾分桀驁,堅挺的鼻子,濃眉下沉睡的眼睫毛是那麼濃密,韋隆凱聽著何兆杰熟睡的呼吸聲,緩慢地,而他卻不由自主的在他的額上印上一吻。

    當他不由自主的吻了何兆杰的額頭,睡在他眼前的這個男孩,韋隆凱是在系學會上辦活動認識他的,何兆杰在所有人群中最耀眼,系上活動辦了卡拉OK比賽,何兆杰唱了一首歌,讓他印象深刻,他唱的那首歌是鄭中基的『別愛我』:

 

   『別愛我 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會很久 如果沒有停泊的把握

     別愛我 不要給我藉口 不要讓我軟弱 別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樓』

 

  韋隆凱第一次聽到何兆杰的歌聲這麼磁性,讓他印象深刻。然而,他也想起好多年前,有個人也曾經唱歌給他聽,只是那成了一個回憶。聽了何兆杰的歌聲之後,韋隆凱從那次之後,就對何兆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韋隆凱第一次巧遇何兆杰是在星期六假日的早上,有一次在光復路早餐店買早餐,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是何兆杰!他詫異的說:『你怎麼在這裡?』

  『我都在這家買早餐啊!學長也來常來這裡買早餐嗎?』何兆杰回應,身高一八O公分的他,在陽光照耀下,顯得特別熠熠生輝。

       何兆杰笑的一臉燦爛,他這麼一笑讓韋隆凱有點尷尬的乾笑,後來何兆杰一進去店內內用點餐。韋隆凱本想外帶早餐走的。因為何兆杰自己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著他。看來,他也只好選擇店內用餐,改口跟老板娘說:

      『老板娘,我改內用裡面吃好了!』

        當韋隆凱這麼一說,讓何兆杰感到有點意外!

      『學長,你……不是要外帶?』何兆杰詫異,他傻愣愣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坐了下來,老板娘端了一杯溫奶茶在桌上,韋隆凱啜了一口,他看著眼前的傻小子竟然還沒回神過來,他都坐下來和他一起用餐了,直到何兆杰的餐點端至桌上,又讓韋隆凱甚為驚訝!因為端在何兆杰面前的早餐是鍋燒意麵,韋隆凱印象中認為鍋燒意麵是午餐或晚餐才會點的餐點,何兆杰早餐吃鍋燒意麵讓他覺得很驚奇,韋隆凱問:

     『早餐吃鍋燒意麵?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會啊!新竹人早餐都喜歡喝暖暖的熱湯,這樣腸胃才舒服!』

       韋隆凱聽了還是覺得驚奇,他說:

     『早餐吃鍋燒意麵,我還第一次見到!』

       何兆杰用筷子夾了意麵,吹氣把麵條吹涼然後往嘴裡送,他咀嚼的說:

     『鍋燒意麵創始店聽說是你們南部上來的!』

       韋隆凱愣了一下,他身為南部人,居然不知道鍋燒意麵的創始店發源於南部。

      『唔……』韋隆凱尷尬的說:『我真的不知道鍋燒意麵是從南部上來的!』

      『欸?學長真的不知道?』何兆杰詫異:『我以為學長也知道呢!』

       他們看著彼此,都笑了起來。韋隆凱覺得眼前的這個大男孩開朗、陽光的個性一覽無遺,原本韋隆凱心裡已如一湖死水的內心深處,卻非常非常隱約的起了一點點波瀾,但他感受到一種極度微弱的好奇感。自從他來中部念書,他第一次放下攻防與何兆杰聊的非常盡興。

       後來,他們漸漸熟稔了,何兆杰升上大二沒能抽到校內的宿舍,他就必須搬出來外面租屋,正當他找房子找的焦頭爛額時,當時外面下起了大雨,韋隆凱剛好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勢,正巧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對面宿舍的騎樓躲雨,韋隆凱一看,是何兆杰在騎樓,他打開紗窗,對著騎樓的何兆杰喊:

     『兆杰!你什麼在這裡?』

       何兆杰聽到韋隆凱的聲音,他像是遇到了救星,舉起手來跟韋隆凱揮揮手。韋隆凱下樓,撐了一把雨傘過去對面,他看見何兆杰的衣服都淋濕了,他趕緊帶何兆杰來他的宿舍擦乾頭髮,遞了一件乾的T恤給何兆杰換上。

       後來韋隆凱從何兆杰口中得知他在找房子,機會就是這麼的巧合,他的樓上房間剛好有一個延畢的學長是台北人,因剩下一個學分在重修,平時不住在宿舍,只有星期三才會下來修課,他當下馬上跟延畢的學長聯繫,他把何兆杰的事告訴了學長。他和學長通完電話後,韋隆凱開心的說:

      『兆杰,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樓上的學長說他同意讓你住他的房間,他平時只有星期三才會下來修課。所以,他說他修課完就直接回台北,他下個星期三會下來把鑰匙交給我,如果你喜歡樓上的房間,學長說他會跟房東先生談!』

       何兆杰聽了有說不出的感動,他忘形的抱住韋隆凱開心不已,韋隆凱被何兆杰這麼一抱的那一剎那,他的腦袋一片空白。直到何兆杰鬆開了韋隆凱,他驚喜交集的說:

     『學長,謝謝你!如果我沒找到房子的話,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沒那麼誇張啦!』韋隆凱微笑的說,他望著何兆杰那張開心的臉,他指著天花板說:『你應該要感謝的是樓上的學長,沒有他又怎麼能有空房出來?』

       何兆杰猛點頭。『都感謝!都感謝!如果沒有學長你的牽線幫忙,我根本沒有機會找到房子!當然,我也更要感謝樓上的學長,願意讓房間給我!』

      

        就這樣,何兆杰就搬進來這棟宿舍,和其他的室友認識。在這裡每個人都像家人一樣,不論是活動或國定假日,在這裡,就像是個不夜城。常常都聊到快天亮,大家才回房去睡覺。有一次,何兆杰和其他同學去吃消夜永和豆漿,他帶了韋隆凱的宵夜回來,一個敲門聲把韋隆凱給吵醒了,韋隆凱睡眼惺忪來開門,站在門外的何兆杰手上拎著宵夜,他的臉上充滿喜悅。韋隆凱說:

     『兆杰,你知道現在幾點鐘了嗎?』

     『抱歉學長,因為我想跟你分享這好吃的宵夜!』何兆杰說:『請原諒我唐突的把你吵醒,』何兆杰誠懇的,聲音帶著顫抖:『因為我實在太餓了,一下子買太多東西,我看到好吃的就會點到失心瘋,不知不覺我就點了這麼多了!』何兆杰傻笑著,他看著自己手上拎的宵夜:『我好像真的買太多了!又怕丟掉會浪費食物!』

       何兆杰的誠懇,讓韋隆凱為之感動,這年頭珍惜食物的年輕人真的不多,他拿何兆杰沒輒,於是他打開了房間的電燈,對何兆杰說:

     『進來吧!本來我已經刷牙了!就陪你吃再去刷牙了!』

       何兆杰聽了開心的雀躍不已,他進來把宵夜放置小茶几上,從袋子裡取出不同口味的東西出來。韋隆凱驚愕的看著滿桌的餐點,他心想這若每天這樣吃宵夜,不把他肥死才怪,韋隆凱驚奇的說:

    『你的宵夜都買這麼多?你大胃王

       何兆杰只有傻笑的回應。韋隆凱望著這個大男孩,充滿明亮的眼睛,露出陽光的笑容,一瞬間,他突然想起了韓尚錫。韓尚錫個性比較沉穩,常常會壓抑自己的情緒,而何兆杰是屬充滿陽光的,渾身散發著令人激奮的熱情,韓尚錫與何兆杰是截然不同的個性,他只覺得感慨,自己的成長階段遇到不同的人,明天他又會遇到誰?他真的無法遇知未來。

      『學長,你不過來吃?』

     『哦,來了!』

       當韋隆凱坐下來吃宵夜的時候,他看著何兆杰,總覺得這個世界也真是奇怪!他曾經在中學時代學校的天台上,在天台與韓尚錫許下承諾,編織共同的夢和未來,他只能怪自己不夠努力,把自己帶往另一條路去,來到中部這個小城鎮,彷彿與世隔絕,沒有大城市的囂擾,而他也不會認識何兆杰!命運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假若他如果再加把勁一點,也許早就考上台北的學校,和韓尚錫共同生活,擁有屬於自己的二人世界,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他是這麼想的。而他也只能怪自己不夠努力,面臨聯考的失敗,去補習班重考一年,之後還是差了幾十分之差,只能考取中部的小城鎮大學,至少也算是個國立大學!當他考取國立的大學時,他的內心並沒有喜悅感,他的目標是在台北,放榜的時候,韋太太帶著滿意的微笑,等於是和韋隆凱之前的協議不再過問他的大學生活。

       何兆杰最後把宵夜吃的一個都不剩,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夜裡,滿天星星與此起彼落的蟲鳴聲,在這個夜裡充滿節奏的大合唱。何兆杰聽著戶外的蟲鳴聲,他很認真的閉上眼睛傾聽,心也彷彿跟著寂靜的空氣沉澱了下來,讓人不由得沉浸在這樣的靜謐氛圍之中。韋隆凱看著眼前的大男孩,宵夜後還能如此享受聆聽蟲鳴聲,他真的敗給何兆杰了!

      『你吃飽宵夜後還能悠閒聽蟲鳴聲?』韋隆凱望著何兆杰問。

      『當然,這讓放鬆呢!』何兆杰認真回答。

      『這我還第一次見到有人吃完宵夜還能夠悠哉的聽蟲鳴聲……』韋隆凱不解的看著何兆杰。

      『大自然的聲音,又不用花錢,多好!』何兆杰說。

       韋隆凱聽了,他點點頭,大自然的聲音,不用花錢,何兆杰說的也頗有道理。

      『但願同展鴛鴦錦,挽住梅花不許謝!』何兆杰突然唱起歌來。

       鴛鴦錦?怎麼突然覺得好熟悉?他知道這是歌手葉歡唱的,在好多年以前,有個人也曾經在澄清湖邊對他說:『亦是我的愛,我的愛!好好哭吧……鴛鴦枕,去了哪裡?窗前的月輝,斑斑駁駁。』一想到這裡,韋隆凱咬了咬嘴唇,他阻止的說:

     『別再唱了!請你停止!』

     『學長,怎麼了?』何兆杰一臉驚愕:『是我唱歌讓你不舒服了?』

     『哦,沒有!沒有!』韋隆凱意識清醒,他強顏歡笑的說:『我是怕你吵到其他的室友!』

      何兆杰聽了點點頭,手指貼在唇前,輕聲的說:

      『噓!噓!』

       韋隆凱望著他說:

      『夜了,時候不早了!該睡了!』

      『哦,好的!學長謝謝你陪我吃宵夜。』

      『別這麼客氣!』

     『下次有放假時,我帶你來新竹玩!』

     『新竹?你新竹人啊?』韋隆凱相當詫異,他原本以為何兆杰是台北人,搞了半天,原來是新竹人,韋隆凱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台北人,可是你說話沒有新竹腔啊?還是新竹腔有分海邊和內陸啊?』

       何兆杰笑的搖搖頭,他說:

      『新竹腔只有兩種,一個是香山那邊的閩南腔,一個是新竹市區大部分都是客家腔!』

      『你是客家人啊?』韋隆凱好奇的問。

      『爸爸是閩南人,媽媽是客家人。學長有空想來新竹,我帶你去城隍廟附近吃新竹米粉跟貢丸湯!很好吃哦!』

      『好啊!有機會的話!』韋隆凱點點頭,望著何兆杰說:『我還沒來過新竹,有機會再請你當嚮導囉!』

     『這有什麼問題!』何兆杰很乾脆的,他拍拍胸脯:『只要學長想去,通知我一聲!我一定使命必達!』

      『那先謝謝你囉!晚安!』韋隆凱說。

       何兆杰開心的笑了,他走到門口,開心的說:

      『學長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晚安!你也是!』韋隆凱回應。

       韋隆凱起身送何兆杰到房門口,何兆杰轉身回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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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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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五月的午休時刻,金黃色的陽光灑滿了綠草花樹,廣大校園的花花草草,無處不美,無處無景。韓尚錫在天台上拿著一支筆和一本圖畫紙,他正在繪畫素描畫著韋隆凱,韋隆凱凝望著遠方,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看!我好久沒畫了,』韓尚錫停止了畫,走過來說:『我在江陵的時候,我都會去正東津看日出,然後帶著畫本去捕捉正東津日出的美。』

   韋隆凱沒有注意韓尚錫說的話,他放空在想著一件事。韓尚錫看著他,用手指輕輕的拍了拍韋隆凱的肩膀,他關心的說:

  『怎麼了?在想些什麼?』

    韓尚錫的聲音把韋隆凱的思緒拉回來,他回神過來,望著韓尚錫。

  『哦,不好意思,我剛沒有聽到你說話。』

  『什麼事讓你想的那麼出神?』

  『姊姊的事情已經確定了,爸媽會在六月送她去美國念書,他們會陪姊姊去看美國的學校!』

  『已經確定了嗎?真的沒有轉寰的空間?你爸媽的安排也許對姊姊可能比較好,畢竟她會面臨到留級是真的比較麻煩……』

   韋隆凱難過,他悶悶的說:

  『我痛恨台灣的填鴨式教學,分數不能代表一切!』

  『我知道你為你姊姊的事難過,但我深相信台灣的教育,有一天會改變!』

  『真的會改變?我對台灣的教育極度沒有信心!』韋隆凱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他搖搖頭說。

   韓尚錫把繪畫本闔上,他把畫筆放進筆袋裡,他望著韋隆凱說:

  『韓國也相當重視教育,而且古人有句話說:「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這方面思想教育,我相信台灣有一天也會秉持「修能」來改變!』

  『但願那一天的到來,』韋隆凱眉頭輕蹙,聲音帶著艱澀而沙啞的說:『Mango,我希望那個時候的我們,不必再為聯考而奮鬥了,我也期盼那個時候的到來,屬於我們倆真正的人生,而我將來的人生與你一同生活了!』

   韓尚錫聽了,緊緊的抱住了他,緊緊的把他擁入懷裡,這個世界充滿許多無奈,僅管他們的人生不被這個社會重視,但是在他懷裡的這個男孩,讓他心疼且想要扛起這個責任照顧他。他不知道未來會面臨怎麼樣的考驗,但是他不怕面臨考驗,因為他體內有股磅礡至極,浩大至極的氣勢的叛逆靈魂,在和這個保守的社會對抗。韓尚錫輕聲的在韋隆凱耳邊說:

  『不論世俗眼光怎麼看待我們,』韓尚錫摸著韋隆凱的頭髮,『我說過,只要我在你身邊的一天,我會陪著你到最後,到老,到永遠。』他說完,緊緊的抱著韋隆凱,他們彼此間的擁抱,周圍的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兩人抱了好久好久,最後韋隆凱推開了韓尚錫,望著他說:

     『我有你這句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韓尚錫誠摯的,深情的,撫摸韋隆凱的臉頰,溫柔的說:

     사랑해요!』

     『什麼沙拉嘿?』韋隆凱不解的問。

      韓尚錫笑了,他捏了捏韋隆凱的下巴,笑著說:『這是韓文사랑해요,意思是「我愛你」!』

      韋隆凱聽了,臉都驀紅了。

     『這是我聽到,最讓人臉紅的三個字,』韋隆凱羞澀的說:『原來這就是韓文的那三個字。』

     『嗯,哪三個字?』韓尚錫裝傻的問,他希望從韋隆凱口中聽到的那三個字『我愛你』。

     『啊喲!這真的要說?這讓人好害羞啊!』韋隆凱兩手遮著臉頰說。

     『是啊!那三個字,很重要!』韓尚錫點頭回答。

     『哦,好吧!那你讓我有個準備一下!』

     『這三個字還要準備啊?』

     『嗯,我要試著去練習說。』韋隆凱緊張的說。

     『啊?練習?』韓尚錫驚呼的說:『我剛都說了,這不需要練習,除非你不愛我了……』

       韋隆凱驀然抬頭,急促的說:『愛!愛!我怎麼會不愛?사랑해요사랑해요!』

      終於這三個字就這麼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了,韓尚錫笑的好開心,他終於從韋隆凱口中聽到那三個字,聽的他享受在幸福的愉悅中,他舉起雙手歡呼。

     『你別那麼興奮好不好?當心樓下的人聽到天台上有聲音!』韋隆凱小心翼翼的說。

      韓尚錫實在太高興了,他無法控制自己心裡的澎湃。

     『你終於說出來了,我很擔心你真的不說。』韓尚錫笑著說。

     『哦──原來你在挖陷阱給我啊?』韋隆凱詫異的說:『你這個人有夠老奸!』韋隆凱自己也被逗弄了,他像孩子氣嘟著嘴。

     『老奸?我聽不太懂?』韓尚錫聽了一頭霧水。

    『「老奸」是閩南語,是指奸詐的意思!』韋隆凱笑著說。

    『哦,我可不覺得我很「老奸」哦!』韓尚錫回答。

    『你倒是學的滿快的嘛!』韋隆凱驚呼的說。

    『現教現學,又能馬上學起來!』韓尚錫微笑起來,接著說:『對了,我介紹我一個好朋友給你認識,是我的同鄉,他也在台灣念書。』

    『你是說你的另一個死黨姜泰煥?上次有聽你提過他!』韋隆凱稍略想起。

    『嗯,他在台南念書,我們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敘舊,我有跟他提過你!他說他想來看一下弟莮?』

     『弟莮?』韋隆凱疑惑。『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這個字!』韓尚錫把韋隆凱的手拉了過來,在韋隆凱的手掌心上寫字。

     『欸!什麼跟什麼啦?』韋隆凱聽了覺得害臊。

     『呵呵!』韓尚錫微笑的說:『你早晚總是要見公婆的。』

       韋隆凱聽了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他覺得緊張,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接見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幾天後,韓尚錫帶著韋隆凱到鹽埕區的舊崛江小巷弄,一間名叫『小堤』的咖啡店。一進店裡,他一眼就看到一個跟韓尚錫差不多身高的年輕人在跟他們揮手,他就是姜泰煥,有著濃黑似墨的眉毛和長相斯文,姜泰煥見到韓尚錫身邊的韋隆凱,他怔住了,他直直的望著韋隆凱,他終於明白尚錫為什麼喜歡韋隆凱了。

     『你好,我是姜泰煥,我常聽尚錫提起你,很高興認識你!』
        韋隆凱望著眼前的姜泰煥,他感到有點緊張,只是輕輕點了頭。後來他們坐了下來,老板娘遞了一條冰毛巾和一杯開水,然後他們點了兩杯熱咖啡,韓尚錫和姜泰煥用韓語彼此互相問候,直到熱咖啡上桌了,韋隆凱啜了一口又一口,他在一旁看著韓尚錫和姜泰煥用韓語交談,他無法融入他們的話題,韋隆凱轉頭看吧檯烹煮咖啡的酒精燈,酒精燈的火舌搖曳的竄著,閃爍忽大忽小的火光,他第一次看到化學課用的酒精燈居然可以拿來煮咖啡,讓他大開眼界。『我們的愛情真的能像咖啡一樣,愈久愈香醇?』韋隆凱心裡這麼想:『我好希望那個時間到來!我想擺脫現在,讓我直接踏入另一個生涯開始!』

       聊到最後,他們走出小堤咖啡店,韓尚錫向姜泰煥擁抱道別。然後韓尚錫發動了機車,車子開往東高雄韋隆凱家的方向駛去,直到車子停在韋隆凱到家裡的巷口,韋隆凱下了車,韓尚錫跟韋隆凱講幾句話,他就必須趕去打工了。

       韋隆凱回到家裡,看到奶奶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電視機還開著,芮咪在後頭廚房忙著清潔,韋氏夫婦不在家,莉婷被送去美國了,陞凱在台北念書,整個家裡沒有一個相同年紀的可以跟他分享心情,韋隆凱突然想到作家張愛玲的一句話:『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備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後來韓尚錫畢業了,確定保送北上就讀體育學院,他在九月就即將往北部唸書,而韋隆凱即將升高三,開始面臨聯考的開始,他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和韓尚錫相處,兩個月後,他就必須要獨自一個人奮鬥面臨聯考。韓尚錫有交代,不管發生什麼事,隨時可以找他的好兄弟姜泰煥,畢竟姜泰煥會繼續留在台南念書,他念的是五專,台南和高雄隔一個縣市,在聯繫上也比較方便。

       暑假來了,未來的兩個月韋隆凱只能珍惜韓尚錫在高雄的日子,這天下午,韋隆凱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見到韋太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隆凱,你去哪裡了?』韋太太問。

      『我……我去找楊博勳!』韋隆凱一時之間,冷靜的找個話題接著說:『我們在討論暑假要不要去上術科的課程?』

       韋太太的眼神帶著懷疑,她嚴肅的說:

      『我想你應該不用去補習班補習了,媽媽已經幫你請個家教來家裡幫你加強術科課程!』

       韋隆凱聽了大為驚愕,他不解韋太太為何作出這種安排。頓間一片陰影罩在韋隆凱的頭上,韋隆凱愕然看著自己的母親韋太太,他感到害怕是不是自己的什麼秘密讓韋太太知道?韋隆凱生氣的說:

      『可是我已經跟楊博勳他們約好要一起去補習術科的!』

      『隆凱我太了解你了!』韋太太截釘截鐵的說:『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的個性,你讀書從來不曾主動用功,光拿你數學來說,從來沒有一個滿意的分數,是不是?我知道你的耳朵不好,聽力太遠的有限,你去那個一間教室兩百人的補習班,我不相信你去上那個課程會有成效?』

       韋隆凱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母親,默然不語。就算他想抵抗韋太太的安排,但他知道自己目前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無法達到考取國立大學的標準。但是為了韓尚錫,為了他們的未來,為了以後編織的一切,他只能妥協這個安排。

        韋隆凱帶著顫抖的身子回到房間,他關上房門,整個人靠在門上,胸口覺得堵塞,渾身發抖,他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韓尚錫,但現在韓尚錫在打工工作,怕影響到他的工作。韋隆凱撥打了電話給楊博勳,電話那方接聽了,韋隆凱把此事告訴了楊博勳,楊博勳聽了長嘆了一聲,他欲言又止的說:

      『阿凱,我不曉得……該怎麼說……?我感覺你媽……在控制你的行動!』

       韋隆凱聽了心都涼了一半,楊博勳曾經見過韋太太一次面,楊博勳曾說韋太太給人印象很有壓力感。

      『你記得我上次跟徐文峰去過你家,』楊博勳在電話中說:『我對你媽的印象,她不是一個很好招惹的人物。』楊博勳接著說:『拿你姊來說,她談戀愛談到課業都被留級,你想你媽會讓你重蹈覆轍你姊的後路?』

       韋隆凱聽了愕然,他很想說話,但喉嚨卻感到乾噎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楊博勳在電話那方又繼續說:

      『阿凱,我不是在潑你冷水,以現在這個局勢,你只能妥協你媽的安排,否則你會變成兩邊都落空!』

      『你真的這麼認為?』韋隆凱擔憂的問。

      『我一向說實話,學長他在高雄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你必須要面對現實。』楊博勳直接了當的說:『如果你有能力,五個月後看你要不要試試推甄這一場,若是你連推甄都沒過,你只能拼聯考!』

       是啊!以他現在的能力能不能上推甄都還不知道呢?對於未來他真的害怕及無助,沒有人可以幫助他,他只能靠自己的能力去拼一個未來。這段期間,韋隆凱只能在放學後偷偷去韓尚錫工作的地方探視他聊幾句話就走,韋太太是知道韋隆凱的放學時間,在時間上的緊迫壓力,他覺得韋太太好像無所不在,如影隨行知道他的行蹤似的。而他也只能透過楊博勳,在他和韓尚錫之間當傳話筒,他必須守護這個不被曝光的感情,僅管這段期間很難熬,他也必須咬牙齒根的度過去。

        四技二專的大考剛過去不久,韋隆凱看著日曆上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他和韓尚錫能相處的時間愈來愈短。而他對韋太太,充滿了憤怒,與其說是與母親的冷戰,韋隆凱對韋太太的冷戰,韋太太心裡是知道的,孩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韋太太表面上堅強,內心卻是脆弱的,她心裡的痛苦寧願讓韋隆凱恨她,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韋隆凱奮鬥上進。哪個父母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韋太太就是希望韋隆凱將來能夠擠進國立的大學,畢業後找個好的企業工作,然後成家立業結婚生子,就是她人生最大的圓滿。但以現在韋隆凱這個成績,他無法趕上其他的同學程度,萬一失敗,那她無顏面去面對韋家的列祖列宗。韋太太自己也相當自責,當年的一場疏忽,造成了韋隆凱註定一輩子都必須靠助聽器輔佐聽力,她把所有的重心都關注在這個孩子身上,僅管為了小兒子吃了不少苦,她都沒有喊過一聲苦一聲累,是她自己的疏忽讓孩子的人生走的那麼辛苦,韋太太無論如何她都要全心守護這個孩子!記得韋隆凱國中的時候,在學校受到了欺侮,曾經哭著對她說:

   『媽媽為什麼沒有把我照顧好?為什麼讓我變重聽?』

  是的,為什麼讓他變重聽?這一句話深深的刺傷了韋太太的心,所有的過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韋太太曾經在夜闌人靜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雙手,是她這雙手毀了自己的小兒子,讓韋隆凱變的內向、自卑、不愛與人接近,他的小學三年級的導師一度想把韋隆凱轉去啟智班,這讓韋太太感到非常驚愕,她不斷的說服老師,說明韋隆凱只是聽力上的殘缺,希望老師能讓自己的孩子在一般的教育下成長。『我就算拼了我這條命,就算我傾家蕩產,我也要讓我自己的孩子在一般教育下成長!如果命運逼我低頭,我絕對會用我一生的力量去抵抗!』

  韋太太在別人面前是一個堅強的母親,私下她卻是一個脆弱的女性,身為人母、妻子、媳婦多種角色身分的她,總是盡力去做好她本分該做的事。她不敢說她對原生家庭或進入韋家後的人生付出了多少心血,也不敢說她嫁給隆凱的父親後有許多的怨言。她只是希望自己在將來晚年的時候,能夠苦盡甘來含飴弄孫,她的一生就別無所求了。但是以現在這情況,她不能等,她必須幫韋隆凱安排課程規劃,她寧願砸重金請最好的師資來幫韋隆凱惡補加強課程。『我這麼做都是為了隆凱好,我寧可讓他恨我!但將來以後他才會感謝母親幫他很多忙!』她不懂為什麼孩子都不了解她的苦心?

  自從韋太太幫韋隆凱請了家教以後,聽家教老師說,韋隆凱上課都在發呆,不是分心就是心不在焉,給他的習題沒有一題答案是正確的,連最簡單的題目都寫錯誤,家教老師向韋太太詢問他的在校成績。

   『這孩子是在向我抗議宣戰?』韋太太望著韋隆凱的房門,她感到生氣又無奈,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她自己也認為是不是把隆凱逼太緊了?

  周末下午,韋隆凱下樓去廚房倒杯開水,發現飯廳準備了許多自助式的甜點和茶水,他心裡納悶有人過生日?他看著奶奶跟芮咪在廚房裡忙進忙出的,他進了廚房走到奶奶身旁,輕聲問奶奶:『今天是什麼日子?有人過生日?』只見奶奶微笑不回應,他不解奶奶的笑是在賣什麼葫蘆藥?韋隆凱看著桌上這些西點,有果汁、又有三明治的,他有點懷疑:『難不成是來開派對的?』但是,家裡除了他一個年輕人,有誰會來家裡開派對啊?韋隆凱才剛想到這裡,門鈴就響了,他出來開門就見到楊博勳、徐文峰、林裕仁還有吳鴻義也來了。楊博勳說:『你媽媽邀我們來你家玩,她希望可以讓你放鬆一些壓力,所以她找我們來!』

       是在彌補?如果覺得這樣就可以收買他的話,那也太小看他了。他請楊博勳他們進屋裡來,一群人來到了飯廳,睜大眼睛看著桌上的點心和飲料大為驚訝。韋奶奶從廚房裡出來,熱烈的招呼。他們見到慈祥的奶奶,排排列的鞠躬問候,惹的韋奶奶笑的合不攏嘴。面對這種場合,韋隆凱只能暫時先把情緒和壓力拋在腦後,其它的,他也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七月的暑假快要過去,將迎接八月的來臨。

       韋隆凱想念韓尚錫想到快發瘋,他趁父母白天不在家時,把身邊的B.B.CALL帶了出來,跑到巷口的統一麵包超商旁的電話亭,留言訊息給韓尚錫:

     Mango,我好想你!你最近好嗎?

          我媽最近給我請了家教,害我都不能出來找你!如果你有空,明天我會跟楊博勳返校打掃,我們中午在天台見!聽到留言再回給我PASS!』

 

       過了沒多久,韋隆凱的B.B.CALL回覆了,訊息上面顯示:

      8084,530-OIC~』 (數字註解:寶貝,我想你ー明白,我了解。)

 

    韋隆凱看著B.B.CALL上的訊息,他快要哭出來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如同被母親的軟禁壓力,他好像籠中鳥般,無法振高飛,現在他只能用這個機會,和韓尚錫相聚,一解相思之苦。

     

        隔天,韓尚錫將機車停在學校外的教學大樓的騎樓,他趁四下無人翻越了學校的圍牆,然後一個轉身往他和韋隆凱的教室大樓。韓尚錫看了手上的錶,已經快中午十二點整了,通往頂樓的門是關著,大門早已被鎖上,貼著禁止進入的告示,好在韓尚錫自己還保留著鑰匙,他打開了大鎖,推開鐵門,他又再度回到熟悉的地方。

     『Mango!』一個聲音突然叫他,他回頭看到韋隆凱站在門口。

    思念像浪潮洶湧地在他心裡沸騰,韓尚錫看到韋隆凱朝他而來,他緊緊的擁住了韋隆凱。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韋隆凱在韓尚錫的懷裡,感受他的體溫,感受他的心跳,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壓抑讓他淚如雨下,他哭著說:『媽媽給我安排了暑假在家裡家教,我根本沒有機會見你!』

   『我知道!我知道!』韓尚錫摸著韋隆凱的頭,安慰的說:『你同學楊博勳有把事情告訴我了!乖,不哭!』

   『事情真的來的太突然,我本來要打B.B.CALL給你,但我又很怕媽媽查B.B.CALL號碼,楊博勳說我媽媽太精明了!』韋隆凱平復了情緒,他皺著眉頭說:『我很怕我們的事會像我姐那樣,楊博勳說我目前只能先妥協我媽的安排,他說如果不順從我媽的安排,可能也會失去你!』

   『嗯,我懂,』韓尚錫點點頭,他鬆開了韋隆凱,望著韋隆凱的臉說:『難為你了!』

   『我恨我自己,我恨自己力量不夠反擊媽媽!』韋隆凱咬著嘴唇。

   『別這樣,你母親或許她的出發點是為你好!』楊尚錫說,他的心裡有一股擔憂,他雖然還沒有正式見過韋太太,但他從韋隆凱和楊博勳口中得知,韋太太是一位不簡單的人物。韓尚錫看著韋隆凱,這陣子他看起來憔悴很多,面頰消瘦不少,小小的臉蛋充滿了忐忑的不安,讓韓尚錫甚為心疼。韓尚錫用雙手捧起韋隆凱的臉,輕輕的吻了韋隆凱的嘴唇。

      『好想念你的吻。』韋隆凱說。

      『喜歡嗎?』韓尚錫回答,深情的望著韋隆凱。

      『嗯,喜歡!你的吻給我安全感。你知道嗎?我這陣子都被媽媽給安排家教,讓我喘不過氣來,整天面對著電子學公式……讓我頭昏腦脹的!後來我跟媽媽冷戰,她讓奶奶幫忙張羅來個茶會,讓楊博勳他們來我家,但我認為這不能安撫我,因為我永不妥協!』

      『你說的太重了!』

      『我說的話會很重?你想想,大人太自私了,為什麼我一定要照他們的安排走?我對繪畫很有興趣,但媽媽認為畫畫不能當飯吃,他認為我要找一個可以技術的工作當糊口。』

      『天下父母心,伯母也是為你好。』

       韋隆凱怔怔的望著韓尚錫。

      『就算媽媽真的為我好?但是她沒有了解我的感受!』韋隆凱搖頭說。

      『給她一點時間吧!』韓尚錫充滿無奈。

        韋隆凱咬了咬嘴唇,他對母親的仍充滿抱怨,猛然搖頭,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度過這漫長的一年。他慌恐的說:

      『沒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我不知道我要什麼去面對沒有你的日子?』

       韓尚錫聽了,這句話讓他的心裡內心洶湧,他把韋隆凱擁進了他的懷裡。

      『我知道該來的也是會來,』韋隆凱抱著韓尚錫說:『我知道我該學會去獨立,我知道我該努力去用功……但……我很怕我的努力沒有達到目標,所有的努力都會變成白費……』

       韓尚錫把韋隆凱擁的更緊了,他知道在他懷裡的男孩在害怕,韋隆凱顫抖的身子讓韓尚錫必須把這個男孩的恐懼給予鎮定的力量,韓尚錫祈求耶穌基督,祈求祂幫助在他身邊男孩,給予信心、力量,無論要他減少壽命,他要盡全力愛護這個男孩,守護著他。

      『小凱,你要堅強!我對你有信心!』韓尚錫抱著他說。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到國立的大學?以我現在的質力真的差太多了!』

      『你可以的!就像你鼓勵我一樣,我現在考上了!』

      『那是因為你有運動細胞,Mango,我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我沒有優點!』

        韓尚錫聽了,他不知道該什麼做來安慰韋隆凱?在他懷裡的男孩,充滿自卑、沒有信心。但是他相信即使有殘疾的人,並不會跟命運妥協的。起先,他自己根本沒有意願再升學的,因為韋隆凱的出現,給了他希望、信心。現在這個男孩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臨徘徊,而他必須拉這個男孩一把!因為他們有共同的願望,許一個未來。

      『Mango,如果我明年真的沒有考上學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會面臨像我姊姊的命運一樣?把我送出國念書,若是這樣,我就等於被判了死刑了!』

      『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韓尚錫鬆開韋隆凱的身子,盯著韋隆凱說:『所以你要努力,為了我們的未來,好嗎?』

      『好,我盡全力!為了我們的未來,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拼出成績!』韋隆凱伸手握住韓尚錫的手,他握的好緊好緊,他深怕一鬆手,就會把他們的未來給鬆掉了,韋隆凱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剛剛說什麼死生和什麼偕老?』韓尚錫不解的問。

      『這是一首詩,』韋隆凱解釋著說:『只要我們沒有分開,那就請你握住我的手,不要鬆開。無論有多短暫,也請你緊緊握住,無論生死聚散,我都與你相依。』

       韓尚錫聽了,他再度把韋隆凱緊緊的抱住了,而且是抱的更緊了,是的,無論有多短暫,無論生死聚散,他註定與韋隆凱生死相依。
 

       甜蜜的時光已經過去,韋隆凱看著手上的手錶,他必須趕回家了,避免韋太太懷疑。但是他和韓尚錫約好,會想辦法出來見面,就只能透過楊博勳牽線幫忙了。雖然他們剩下一個月的時間能見面,但韋隆凱都想盡辦法編不同理由和楊博勳談論功課,直到有一次韋太太說:

      『隆凱,你知不知道你的家教老師跟我說,你絲毫都沒有進步的空間?你到底要不要考大學啊?』

       韋隆凱看著韋太太,他支吾著說:

      『我……我當然要考啊!』

      『既然要考,就好好的專心在加強專業科目上!』韋太太惱怒的說:『你老是找楊博勳問功課?那我花錢請專業的家教來幹嘛?你以為錢很好賺是嗎?』

       被韋太太這麼一說,韋隆凱完全不知道該回什麼了。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好好的在家念書!』韋太太警告的說:『你姊姊已經送去美國唸書了,人家都羨慕我們把姊姊送去美國留學深造,我們卻要花錢讓她出國去唸!我花出去的錢都心裡在淌血,難道你要像你姐姐這樣?』

       韋太太的話重重的打了韋隆凱一擊,目前這個局勢,他絕對不能跟韋太太爭執,否則他連大門都不能出一步。

     『媽媽希望你好好的用功讀書!你如果不用功讀書,你以後就要去外面大太陽下工作,跟那些學歷低的人一起做工!』韋太太的一字一句都充滿著警告。

      韋隆凱帶著沉重的腳步回到房間,他關上了房門,靠在門上,搖著頭說:『老天!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放過我?』

      韋隆凱感到迷惘,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於是他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從抽屜取出信紙,拾起一支筆,在害怕的心情寫下了這封信:

 

     Mango

      媽媽已經下了禁足令!我和你見面的機會又多了種種阻礙!這並不能擊碎我的心,愈是種種阻礙,我就愈想盡辦法來見你!我說過:『只要我們沒有分開,那就請你握住我的手,不要鬆開。無論有多短暫,也請你緊緊握住,無論生死聚散,我都與你相依。』

      所以Mango,命運把我們帶往哪裡,請你要緊緊抓住我的手,不要放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從我們第一次相遇開始就註定這個緣份,我願和你生死共,我願和你至死不離!願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願地久天長,攜手終身!

                                                                  凱

 

 

       韋隆凱寫完給韓尚錫的信,他把信紙折好,裝進信封裡,再用膠水黏好信封口。他不禁的落下了眼淚,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他沒有思想,只是靜靜的望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他才漸漸的恢復思緒,他的目光慢慢的游移到桌上的信,他在思考該什麼把這封信交到韓尚錫手上,唯一的辦法還是必須只能透過楊博勳幫忙了!

       夜幕低垂,家家戶戶點起了萬家燈火,廚房裡傳來燒飯炒菜的香味,是到了晚餐的時刻了,奶奶上來韋隆凱的房間,在房門外輕輕的敲了門:

      『寶寶!寶寶!下來吃飯了!』

       房內無人應門,奶奶低頭看了房門的門縫,不見房內幾許光亮,奶奶心想這孩子在睡覺?還是出了什麼事情?讓奶奶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突然房門開了,房內還是黑漆漆的,把奶奶嚇了一大跳!奶奶從走廊外的光線看見韋隆凱坐在床沿邊,整個人像個喪屍一樣,沒有聲音,沒有靈魂。奶奶驚慌的把房間的電燈開關打開,驚愕的說:

     『怎麼不開燈呢?烏漆麻黑的把奶奶嚇的魂都要跑掉了……』

       韋隆凱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的坐在床邊發呆,沒有理會奶奶的回應,他目光怔怔的看著牆上的海報,是日本名勝景點琴浦町的觀光勝地『鳴石之浜』,看著這張海報畫面就像隨著海浪退去的石頭將滾動而發出咕鹿咕鹿的聲音,他突然想起瓊瑤電影『浪花』插曲是這麼唱著:

    『來時春已老,去時花謝了,莫為春嘆息,莫為花煩惱,給我有多少,只有你明瞭……』這首歌的情境,相見時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的無奈與妥協,好比韋隆凱現在的心情。

   驟然間,韋隆凱就聽到樓下傳來韋清和的聲音,韋隆凱走到門邊,就聽到韋清和夫婦倆在爭執:

    『妳不是最會教孩子?已經送一個去美國了,樓上的再不用功,我就把他送去唸軍校!』

    『軍校?我不同意,你也知道隆凱從小就耳朵不好,你把他送去唸軍校不是在讓他被欺侮?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去受這種軍人教育!』

      韋清和怒視著韋太太,韋隆凱從樓上下來,他看見父親母親,韋隆凱說:

     『爸,你認為我要送去唸軍校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和媽認為我應該要去給軍隊來教育我?那麼我送去唸軍校,是不是可以減少你們的負擔……』

         韋清和沒有說話,他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那雙眼睛彷彿在訴說無言的抗議,韋清和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心裡沒有要把兒子送去唸軍校的意思,礙於身為父親的尊嚴,他怒沖沖的說:

     『對!我有意把你送去唸軍校,我要讓軍人來管理你這個臭脾氣,讓你去吃點苦,才會成長!』

     一旁的韋太太聽了完全不能接受,她擋在韋隆凱面前,說:

      『我不許你把隆凱送去軍校,你敢這麼做就試試看!』

     奶奶見這一幕,急忙下樓走到客廳,奶奶說:

      『清和,你這是幹什麼呀?你已經送走一個去美國那麼遠,你還要再送走一個小的?是不是連我這個老媽子也乾脆送去養老院好了,也省得你們頭痛!』

   『媽,您在說什麼?我送您去養老院幹嘛?』韋清和說,面對自己的老母親,他根本沒輒。

  韋隆凱看著自己的父親母親,又看著奶奶,他的心就像北極的寒冬,被凍的沒有心跳。他閉上眼睛,這個家給他無形的枷鎖,不只無形,更是種種壓力。他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但至少,他還有個救兵,他最敬愛的奶奶,不論發生什麼事,奶奶總在隆凱身邊,給他一個堅強的後盾。

   『既然這樣,你就不許再說要把寶寶送去軍校,我就當說沒有這回事!』

      『媽,您這是……』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誰也別休想動我的寶貝孫子一根汗毛!』韋奶奶轉向:『還有雅涓,我知道妳在隆凱身上付出很多心思,但也別把孩子逼到牆角……』

   『媽,您不知道?這孩子的成績,根本進不了好大學啊……』

   『管它國立的還私立的?他一樣都是我的乖孫,妳如果還在意名校,那妳也把我這個老人家送去佛光山好了!』

     『媽……』韋太太被堵的啞口無言。

   『奶奶您不用護著我,』韋隆凱繞過韋太太的身子,他說:『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裡?我知道我從小到大都讓你們大人操心,我知道你們都保護我不讓我受到苦,可是我已經十七歲了!』韋隆凱說:『如果爸媽想把我送去唸軍校,我沒有第二句話說!』

     韋清和聽了,平下氣來,指著韋隆凱說:

   『都別再說了!你好好考大學!』

   『他本來就要考大學,都要升高三了!』韋太太插話說。

   『妳的意思是說我沒有關心孩子?』韋清和轉向韋太太。

   『你整天都和你那些酒肉朋友去喝酒,你有花多少心思在孩子身上?』

  韋清和感到失光落彩,轉身進飯廳:

    『好!妳最會教孩子!』

   韋隆凱看著父親韋清和氣沖沖進飯廳的身影,又看著韋太太孤零零地攙扶著沙發的神情,奶奶憂心忡忡的搖頭苦惱,韋隆凱看著這一幕,他想起徐志摩有一首『生活』的詩是這樣的:

 

       陰沉,黑暗,毒蛇似的蜿蜒,

           生活逼成了一條甬道;

           一度陷入,你祇可向前,

         手捫索著冷壁的黏潮,

          在妖魔的臟腑內掙扎,

          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

         這魂魄,在恐怖的壓迫下,

            除了消滅更有什麼希望?

  

        是的,除了消滅更有什麼希望?韋隆凱對未來還能抱存著希望?

        奶奶嘆著氣,搖搖頭說:

      『你們吃飯吧!搞的家裡氣氛亂糟糟的!我沒胃口吃飯!』

      『媽,』韋太太走過來扶住奶奶,她說:『您何必這樣啊!當心壞了身子!您放心,我絕對不允許清和把隆凱送去軍校的!』韋太太如此說著:『您也知道他的話都是氣話,況且隆凱都要高三了,我怎麼可能讓孩子去唸軍校!』

       奶奶蹙著眉,奶奶說:

      『最好是這樣!家裡的老大老二都不在家裡,整屋子都沒有熱鬧感,說什麼我也要留小的陪在我身邊!』

        韋隆凱看著奶奶,奶奶的願望讓他覺得慚愧。

      『奶奶,對不起!讓您這麼挺我,我可能會辜負奶奶對我的期盼了……』韋隆凱心裡充滿歉意的想著。

      『以隆凱現在這個程度,我必須幫他加強術科的補習,』韋太太望著奶奶說:『隔壁九號陳太太的兒子女兒,高中畢業後就考上成大和交大,我們家只有陞凱考上台大,莉婷又剛送去美國,會考上哪間大學我們都還不知道呢?而隆凱還有一年的時間,無論如何都要放手一搏試一試吧!』

        韋太太的一席話讓韋隆凱沒有進退的空間,他的心如死灰,語氣帶著悲涼的說:

      『如果媽媽認為這樣的安排是對的,那麼我考上大學後妳就別再管我!』

      『我希望是這樣,』韋太太截鐵斬釘的說:『如果你自己夠努力一點,我就不會操這個心!我只希望你用功認真讀書,別讓我們失望!媽媽不會害你,我們都是為你好!等你考上大學,你要幹什麼我都不會管你!』

       韋隆凱衝口而出的說:

      『好!我會記住你這句話!』

        奶奶走了過來,伸手握住韋隆凱的手,奶奶開口說:

      『乖孫,你媽都這麼說,你就拼給她看!奶奶給你加油!奶奶十分百分千分萬分的支持你,你就考給他們看,別讓他們看扁!』

        韋隆凱望著奶奶,忍耐的沉默,僅管心中充滿悲切和無奈,最後他打破沉默說:

      『奶奶,我知道了!』

      『嗯,這才是我的乖孫!』奶奶輕摸著韋隆凱的臉頰,臉上才浮現笑容。

        好不容易安撫了奶奶的情緒,奶奶才釋懷了些,他扶著奶奶進飯廳吃飯。一家人在飯廳吃著飯,氣氛仍然還是一樣的凝重,韋隆凱看著眼前的父親,不發一語的吃著飯,回想起同樣的場景,姐姐莉婷也曾經在這個位子吃著晚飯,只是景物依舊,時事已非。

       吃過了晚餐,韋隆凱上樓回到房間裡,他坐在書桌前望著書本發呆。他想到韋太太安排的一切,讓他心中帶著許多的不滿,他心裡的有股排山倒海的抗議:

     『我一定要逃離這個家!我不想被擺佈這樣的人生!』

       韋隆凱才抗議完,正巧韋太太上樓來,她站在韋隆凱的房門口,手端著水果盤,臉上仍然還是嚴厲的望著韋隆凱的背影,韋太太心想這孩子也承受不少壓力,但她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孩子將來前途。韋太太不由自主的走了進來,把水果盤放在書桌上,像一般往常的語氣說道:

      『不要老是望著空書桌發呆,趕快把書本講義拿出來看書,你這樣要怎麼考大學?』

        韋隆凱不回應韋太太的話,默默從一旁取出電子學參考書攤開在桌上,這一打開書的動作發出了一些不悅的聲響,讓韋太太看了相當難過,她忍著情緒,退出了韋隆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在門邊偷偷的拭淚。

       菲傭芮咪正巧從上樓來,見到韋太太拭著淚水,她過去輕輕的安撫:

      『太太!您在哭!太太不要哭!』

      『芮咪,』韋太太滿臉淚水,搖搖頭說:『孩子的翅膀硬了,有一天他們也會飛出去,外面的花花世界誘惑太多,哪個為人父母不擔心孩子?不擔心?』

       門裡門外,兩個世界。門內是不想受命運的束縛,門外是期盼子女有成就,如此尖銳的親子衝突如何緩解?韋隆凱唸書唸到累了,他靜靜的閉了一下眼睛,他回想起自己在課業成績上遇到挫折時,他需要關愛的時候,只有分數和棍棒;當他需要理解的時候,只有指責和怪罪;當他需要一個擁抱的時候,只有疏離和冷漠。
  

        韋隆凱在夢境中,他夢到他和韓尚錫身處在兩條不同的船上,他看見韓尚錫蒼老很多,像個五十歲的中年人,淚流滿面與他揮揮手。韋隆凱驚愕的喊叫,不論他怎麼喊,兩條船不會彼此靠近,而是距離愈來愈遠,一直看不到韓尚錫的船影蹤跡,韋隆凱這才驚醒過來,他看著天花板,目光轉向房內四周,不是在海上,原來是個夢!他額上冒著冷汗,詫異怎麼會夢到這樣的怪夢,把他整個人夢的汗流頰背,背後都濕了一大片。

       換了乾淨的T恤,他去浴室盥洗後,出了房間下樓去。客廳空蕩蕩的,他走進飯廰也不見韋氏夫婦的蹤影。廚房只有芮咪在流理台前刷洗著平底鍋,韋隆凱問:

       『芮咪,我爸、我媽呢?』

       『先生、太太帶阿嬤去台南了!』芮咪用不標準的中文說,她突然放下手邊的鍋子,用手擦了抹布,走到餐桌前,把一封信交給韋隆凱,芮咪說:『太太說你起床後,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韋隆凱接過那封信,他打開了信封,取出一封信,筆跡是韋太太的字,韋隆凱閱讀了這封信:

 

      隆凱:

         媽媽會寫這封信給你,心裡卻是傷心而難過!

            我嫁來這個家的時候,我才二十一歲,比你大姨早五年結婚!當年我為了要減輕家裡負擔,嫁給你爸爸。你爸爸年輕時候是個運動選手,也曾經為國家參賽,也因為這樣我欣賞你爸爸的才華,在他運動生涯退役下來選擇跟他結婚。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嫁給你爸以後,卻是我人生痛苦的開始,我以為我嫁來這個家,從此以後相夫教子。殊不知道你奶奶年輕的時候跟會,被倒了台幣四十萬元,當年的舊台幣相當等於買一棟透天的房子。而你爸爸身為長子,下面還有一些叔叔姑姑都要養,家裡很多事情都需要開銷,他扛起奶奶的債務,挺而走險踏上不歸路,走私生意被保安大隊抓到入監,當時你哥哥姐姐都已經出生了,我又懷著你,手無寸鐵的為你爸爸打官司,當時你爺爺有一個很特別的職業,叫做『司法黃牛』,我懇求你爺爺救你爸爸出來,當時我苦苦哀求你爺爺,你爺爺居然要我拿出錢來救你父親,把我愣住了!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的爺爺是個眼見為開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救,我只好帶著你年幼的哥哥姐姐和肚裡的你,離開了韋家,把你的哥哥姐姐帶回外公家,我拋頭露面挺著大肚子為你父親打官司!

         在你出生三十九天後,你父親確定入監,被送去大寮監獄,當時的我孤零零的生下你後,韋家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來看過我,只有你奶奶偷偷來看我,她心中有許多的愧疚,連我坐月子都沒能坐足,就必須張羅你爸爸的飯菜,背著強褓中的你,坐公路局的車子幫你爸爸送飯!僅管當時你爸爸的事情已經發生,我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看著你們這三個孩子,我只能強忍淚水,化作堅強,扛起這個責任把你們帶大,不讓你們受到一點苦,因為我希望我的孩子以後不要像他父親那樣,被人瞧不起!

          我也不是一個盡責的母親,一場高燒意外,讓你從此背負著耳疾的人生,但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會比你哥哥姐姐少,你姐姐曾經抱怨我對你的偏心,我也跟你姐姐說,你的耳朵不好,做姐姐的要多對弟弟包容點,我誰都沒有偏袒,一樣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你也別嫌媽媽管你嚴格!媽媽是怕你趕不上別人,所以對你的期望很大,而你是不是也給自己定一個目標呢?  

          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媽媽支持你的決定!

                                                                           媽媽』

 

        韋隆凱閱讀完韋太太寫給他的信,他今天才真正明白,原來家裡發生過那麼多事情,他才真正了解家裡的過去。他紅著眼眶,想到昨晚對母親的態度,讓他覺得自責與難過,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著頭雙手抓著頭髮,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

      『我輸了!我輸了!我妥協了!』韋隆凱慢慢的抬起頭來,整個人站起身來,跑向樓上房間去。

       倉促中,他帶著寫給韓尚錫的信,悄悄的下了樓,趁芮咪不注意的時候,他打開大門,騎著單車溜出了家裡。

       他在路上的電話亭撥打了韓尚錫的B.B.CALL,韓尚錫很快的回應他了,他們約在澄清湖的富國島涼亭。韋隆凱頭靠在涼亭的紅柱子,看著湖面的波光粼粼,空氣寧靜的連遠處的鳥鳴聲都聽的到,許久,韋隆凱打破了沉默,他把信拿給韓尚錫,韓尚錫看完韋隆凱寫給他的信,他說:

     『小凱,你媽媽或許有她的用意,你先忍耐這一年,我去台北還是會跟你聯繫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不是嗎?』韋隆凱淒然的說:『我真羨慕會唸書的人,怎麼唸都能輕鬆考上大學。』

     『小凱,你一定會考上的!』韓尚錫按住韋隆凱的肩,他堅定的說:『就像你一直鼓勵我升學,我現在也保送上了體育學院,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一起拼一個未來,所以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我們不要讓別人看扁,要跌破他們的眼鏡,讓別人去羨慕我們的幸福,為了我們的將來,努力好嗎?』

      『我好害怕!』韋隆凱哽咽的說:『我好害怕失去你!』

     『乖,』韓尚錫把韋隆凱擁進他的懷裡,安撫的說:『無論命運把我們如何擺弄,我今生認定你是我唯一的摯愛!』

       韋隆凱聽了,緊緊的抱住了韓尚錫。他今天早上看了母親寫給他的信,他沒有勇氣告訴韓尚錫他的家庭故事,他不敢告訴韓尚錫,他有一個坐過監牢的父親。

      『我八月底就要打包行李準備上台北唸書了,如果我寫信給你,我再請我的好友姜泰煥幫忙轉交給你!』

      『Mango!Mango!』韋隆凱這麼一喊,他知道他和韓尚錫見面的機會不多了,而他現在卻只能和韓尚錫相處最後的溫存時光,未來的一年中,他要面對聯考的苦戰,韋隆凱不捨的說:『我真希望時間就此停住,我好害怕分別!』

        韓尚錫親吻了韋隆凱的臉頰,然後深深的一吻。

      『小傻瓜,又不是不能再見面了,我只是比你早一步先北上去念書,等我安頓好一切,再換你上來,這樣我們在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

     『Mango,我真希望拋下一切跟你走!』韋隆凱凝視著韓尚錫,他的眉毛,他的雙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一切一切,從第一次初相遇在籃球場上,高屏鐵橋的跨年,天台上的點點滴滴,每一個回憶都讓韋隆凱內心洶湧。

      『別這樣!』韓尚錫在韋隆凱的額頭深深一吻,他說:『一年很快就會過去的,你要把想念我的心化作力量,好好的拼一場聯考,到時候你考上了台北的學校,我會去接你,然後我再帶你好好的逛台北每一個角落。』

       韋隆凱嘴唇顫抖,他埋在韓尚錫胸口,他很怕在韓尚錫面前掉淚。

      『乖,』韓尚錫撫摸韋隆凱的頭,安慰的說:『我們都要把忍耐化作力量,把想念化作能量,只要我們都心繫彼此,熬過了那個難關就是我們的幸福到來,不是嗎?你自己也常常鼓勵我,總是在我低潮的時候給我加油。現在換你需要支持,我身為你的愛人,是不是我也該給我的最愛支持呢?』

       韓尚錫這麼一說,讓韋隆凱心裡無數的感動。

     『Mango,你總是給我信心,我害怕讓你失望……』韋隆凱咬著嘴唇。

     『所以你不能讓我失望啊!』韓尚錫望著韋隆凱說:『知道嗎?』

     『好煩!好煩!』韋隆凱幽幽的說?『為什麼要用聯考分數來決定一切?』

     『小凱,我知道你的害怕,但是你一定要堅強起來,』韓尚錫抓住了韋隆凱的肩膀,他繼續說:『我會等你!我在台北會安頓好一切,到時候我們再一起慶祝,好不好?』

     『Mango,萬一……』韋隆凱的聲音顫抖,心情起伏很大,他非常對自己的未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無力的說:『萬一……萬一我考到不是台北的學校?怎麼辦?怎麼辦?』他蹲了下來,終於忍不住內心的情緒,大聲的哭了出來,他這陣子以來家裡的壓力給他太大太大了!韋清和的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韋太太對他的期望,他沒有哥哥陞凱優秀,沒有姊姊莉婷聰穎,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奮鬥。韓尚錫蹲了下來,拍拍韋隆凱的背,輕聲的說:

      『哭吧!哭出來會好一點!』

      『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韋隆凱哭泣著:『我真的好害怕夢會破滅……』

       韓尚錫輕輕拍韋隆凱的背,給予他溫暖。

      『就算不是台北的學校也沒關係啊!』韓尚錫安慰的說。

     『不不不!你不懂!』韋隆凱一連疊聲的回應:『我若考不上台北的學校,我等於我辜負了我們的未來,我就不能天天見到你了!萬一如果……萬一如果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韓尚錫聽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內心也是莫名的痛,雙眼也開始紅了起來,眼眶卻感覺淚水在打轉,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站了起來,從口袋裡取出香煙,慌亂的情緒讓他需要點燃香煙鎮定心情。他過去曾經失去了東賢,現在他自己也很擔心會不會又要再度失去隆凱?煩亂的情緒讓他取出腰間的鑰匙圈,那把鑰匙圈是附著瑞士刀的,韓尚錫打開了鑰匙圈,伸出了手腕,準備一刀割下去!

     『Mango!不要!不要這樣!』韋隆凱突然起身,驚叫的從後面抱住韓尚錫。

     『我們都沒有未來了!那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韓尚錫痛苦的說。

       韋隆凱緊緊的抱住他,滿臉淚水的,痛哭流涕的緊緊抱住著韓尚錫,阻止韓尚錫做出不理智的動作。他害怕極了,他真的不能失去韓尚錫,他哽咽的說:

     『我努力!我努力!我拼了命也要努力考上!』

    『小凱!』韓尚錫流著淚,他深情的說:『我們都不能失去對方,我們都要緊緊的抓住對方,不能放手!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的!是的!我是你的!』

      韓尚錫突然想起曾經東賢寫過一首詩『鴛鴦枕』給他,他不由自主的唸了出來:

 

     『肝腸寸斷

      不如死一回吧!

      窗前的月輝

       斑斑駁駁。

       淚水是蜷睡的臂枕。

      失眠的山雞,

      夜裡來啼哭。

      鴛鴦枕

      去了哪裡?

      曾經共眠過的鴛鴦枕邊

      也有過「海誓山盟」。

       在春日山丘的山麓上

       啼鳴的布穀鳥

       亦是我的愛,我的愛

      好好哭吧……

      鴛鴦枕

      去了哪裡?

      窗前的月輝

        斑斑駁駁。

  

        鴛鴦枕,這是韓國詩人金素月的詩『鴛鴦枕』。曾經東賢寫過這麼一首詩給韓尚錫,當時的他不明白這首詩的含意,以為東賢就是愛寫些詩給他,如今他終於明白這首詩的意思,他的內心痛楚著。天邊的黃昏投映在碧綠色的湖水,又是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刻了,而他和韓尚錫的甜蜜時光不多了。韋隆凱仍抱著韓尚錫說:

     『Mango,我永遠是你的愛!你的愛!』

       韓尚錫轉過身來,他托起了韋隆凱的眼頰,望著韋隆凱說:

      『小凱,我愛你!』

       他們在涼亭下擁吻了起來,亭外的世界彷彿像是靜止了一樣,沒有紛擾,沒有外界的壓力。他們就是這麼的激吻著,韋隆凱自己也知道,這一吻別,不知道何時再相見了!

      『我們該回去了!』

       韓尚錫看了手腕上的錶,他說:

      『時間也晚了,小凱你回去不會被罵?』

     『你放心,我知道要什麼應付我爸媽的!』

       離開了富國島,他們走出了澄清湖的大門,夕陽餘輝照射他們倆的身影,卻有股淡淡的離愁。

     『小凱,回去以後好好用功念書!』

     『Mango,我們即將分別,要說的話太多太多,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我愛你!』韋隆凱忍住眼淚,他望著韓尚錫說。

     『我也愛你,小凱!』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韋隆心裡的聲音說:『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場合,我能留給你的,有我的默默的祈禱:願你一切保重!』

       韋隆凱牽著他的單車陪韓尚錫走到機車停車場,韋隆凱說:

     『Mango,等一下我們在路口就此道別!離緒千種,期待著重逢那天!』

      『小凱,我會等你上來的!』

      韋隆凱沒有說話,他的情緒已經快到頂點,情緒壓抑著。

      直到他們在路口分別,韋隆凱騎著單車回家,一路上淚流不止。

      一年後,四技二專將寄發成績單的日子。

       韋隆凱心裡充滿著不安,關鍵時刻在於他未來的命運,楊博勳和吳鴻義找他出來去看電影,他們去新崛江戲院看了一部西洋電影『MIB星際戰警』由湯米李·瓊斯及威爾史密斯主演。楊博勳和吳鴻義開心的看著電影,韋隆凱卻沒有心思觀賞每一片段,他心裡忐忑不安,這次放榜決定他的命運。

       後來他們看完了電影,準備各自回家,他和楊博勳後來在覺民路口各自分別,直到他抵達家裡的社區,把單車牽上來進了中庭,牽著單車往家裡方向走去。韋隆凱開了庭院的門,一進來就見到奶奶在門口,奶奶見到他皺著眉,似乎有什麼話想對他說。

       他有點害怕,把單車停好後,戰戰競競的進了大門,見韋太太在客廳等著他,聯考放榜成績單,攤在客廳的桌上,韋太太那雙嚴厲的眼神,冷冷的說:

     『成績單已經出來了!你考這個是什麼分數?你落榜了知不知道?』

       韋隆凱聽了,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他癱軟在地上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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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2

 

   韓尚錫原本答應好隔天星期六要帶韋隆凱去市區新崛江逛街,但計劃有了變動,韓尚錫的同事生病發燒兩天,他必須代班兩天,緊急拿起電話撥了韋隆凱的B.B.CALL,短暫留言了訊息,並報了速食餐廳電話號碼給韋隆凱。他知道臨時變動計劃,韋隆凱會難過,但突發狀況,他是職務代理人,人力不足會造成現場混亂,為了兩者兼顧,韓尚錫必須這麼做。雖然他也想跟韋隆凱在周末假期去逛新崛江,但還是必須更改行程。

   韓尚錫在前方櫃檯為客人點餐,心裡卻是掛念韋隆凱,最後他幫客人確認餐點,收下了客人的鈔票,打開收銀機,找了零錢給客人。然後一個工讀生從後方走到櫃檯,告知韓尚錫辦公室有重要的電話在線上,韓尚錫點頭,用空檔時間請工讀生交接一下工作,連忙走到後方辦公室,接聽了電話。

 『喂!是小凱?』

  韓尚錫拿起電話喊了一聲,對電話那方的人說。然後,話筒裡傳來韋隆凱的聲音:『Mango,是的,是我!』

  韓尚錫聽到韋隆凱的聲音,他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就怕韋隆凱沒有去接收B.B.CALL的訊息,癡等在家一整天,他就罪大惡極了。

 『小凱,今天真的很抱歉,這兩天我同事發高燒,我必須幫他代班兩天,我們延期星期一放學後去逛新崛江,好嗎?』

     『是哦!』韋龍凱聽了,心裡有幾許失落感。

     『真的很抱歉!下星期我們去逛街,我再補償你,好不好?』韓尚錫致歉的說。

     『好吧。』韋隆凱輕聲的回答。

     『小凱,無論如何,我的心在你身邊!』韓尚錫說,最後他壓低了聲音:『愛你!I Love You!』

      聽到韓尚錫這麼說,韋隆凱心裡的失落感撫平許多,他說:『我也愛你!你工作不要太累!』

     『嗯,知道!』韓尚錫回答,他又說:『小凱,我先去前面櫃檯忙了!我有空檔再訊息給你,再見!』

      『嗯,再見!』韋隆凱掛上電話,心裡雖有許多不捨,他想再聽韓尚錫的聲音,僅管假日逛街泡湯,但他只能把心念一轉,只是延後兩天,一整天都能見到他豈不是更好?他恨不得星期一的日子趕快到來,他想和韓尚錫度過兩人世界,只屬於他們自己的相處時光。

       一個敲門的聲音打破了韋隆凱的思緒,韋隆凱打開房門,站在門口的是他許久不見的大哥韋陞凱,韋隆凱驚訝的說: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八百年沒回家哦……』

      韋陞凱把手指壓在嘴唇上,他回頭往樓下的客廳望了一下,進來韋隆凱的房間,輕輕的關上了門。

     『你以為我回來度假?』韋陞凱面有難色的說:『你不知道事情大條了?』

     『什麼?』韋隆凱疑惑的問:『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啊?』韋陞凱驚愕:『莉婷交男朋友被爸媽知道了!』

      韋隆凱呆了,他聽了相當詫異。

     『看你表情……難道你不知道莉婷交男朋友的事?』

     『這事我真的都不知道!』韋隆凱怔怔的說。

     『不會吧?你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居然不知道莉婷有男朋友?我以為你是知道的,連我在外地念書的都知道她有男朋友!難道你沒有見過那個男生嗎?莉婷都沒有跟你說?』

      韋隆凱語塞的看著大哥韋陞凱,莉婷從未沒有告訴他,交了男朋友的事,何況他連那男生連個影子都沒見過。他搖搖頭的說:

     『我們同住屋簷下,老姊不見得每一件事都會告訴我好不好?』

     『那麼,』韋陞凱愕然的說:『你是不知道這件事了?聽說莉婷現在的名次掉到最後一名,可能會面臨留級……』

     『什麼?』韋隆凱聽了驚訝:『你說的是真的?哥……』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聽說莉婷的老師現在來家裡訪問。』

     『那……姊知道嗎?』韋隆凱擔憂的說:『我有點擔心她……』

     『擔心也沒用,都已經成事實了!』

      韋隆凱感到難以置信,他皺緊了眉頭。

     『我聽說可能最壞的打算,』韋陞凱說:『就是讓莉婷轉學,我從奶奶的口中得知,爸媽打算要把莉婷送去美國!』

     『美國?』韋隆凱睜大了眼睛,那個非漢語系的國家,對他來說是太遙遠的國家,他囁囁的說:『姊知道這件事?』

      『我猜她還不知道這件事……』韋陞凱搖頭的回答。

      『哥,我說實在話,我們家的小孩從來沒有人分開過那麼遠的,尤其是美國,那裡不是黃皮膚黑頭髮的國家,我聽說白人很岐視亞洲人,我很擔心姊姊如果真的送去那裡,她會不習慣的!我太了解姊姊了,她沒有辦法吃這個苦,她連洗衣服都有問題了!』

        韋陞凱嘆了口氣,他也相當無奈,但是他現在還在思考到底要什麼樣讓莉婷留在台灣,就算真的留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能因為成績吊車尾,就斷然把女兒送去美國,韋陞凱也相當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實在不能忍受這個異鄉之苦。

      『哥,你有任何想法?』韋隆凱急灼說:『我雖然不捨姊姐去那麼遠的地方,可是我覺得還是能有轉寰的餘地,對不對?你能跟爸媽談?』

      『其實我也在思考,我覺得如果莉婷真的留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當作轉系降級一年,也用不著送出國給她判了這個留學刑……』

      『你覺得我們要不要找奶奶商量?』韋隆凱說:『如果讓奶奶出面,事情還會比較好談!』

      『沒錯,讓奶奶出面,我想爸媽應該不會不聽奶奶的話。』韋陞凱點頭的說。

      『對啊!姊姊真的不能送出國,她不適合,把她送出去,根本就是在毀她的一切!想想看,姊姊她連煎蛋都不會,更別說是洗衣服了,她還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苦,而且天下的父母也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在外面受苦,對吧?』

     『你分析的還蠻有道理!』韋陞凱聽了也覺得有道理。『她才十九歲,現在出國還真的太早!』

      『那麼,』韋隆凱心急的說:『我們是不是要下去找奶奶商量?別讓爸媽把姊姊送出國,事不遲宜!我們兄弟倆都不希望姊姊去那麼遠的地方念書,老實說,我從來沒有和姊姊分開那麼遠的……』

      韋陞凱低嘆了一聲,他說:

     『那我也念很遠啊,你都沒有不捨老哥啊?』

     『你別興風作浪啊!你在台北,又沒離開台灣,幹嘛這麼計較!』韋隆凱瞪了韋陞凱一眼。

     『好了,我不逗你了!自己的妹妹,我也捨不得讓她去念那麼遠!』韋陞凱走到門口,他又說:『不管結果是好是壞,至少我們兄弟倆都關心她!走吧!我們下樓去找奶奶商量去!』

      韋隆凱點點頭,他跟著哥哥下樓去。

     『親愛的姊姊,我絕對會用盡最大的力量把妳留住!』韋隆凱的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我們雖然偶爾吵架和打鬧,但姊弟感情就是這樣打打鬧鬧,妳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姊姊!』韋隆凱會用盡最大的力量,把莉婷留下來。
       韋陞凱兄弟倆悄悄的下樓,韋氏夫婦在客廳裡與莉婷的班導師深談。韋莉婷坐在沙發一旁,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地板。韋隆凱感到客廳內的氣氛如此低迷,可見莉婷的事非同小可,他窺視韋清和的神情,相當生氣。只見韋太太在一旁搖搖頭,而奶奶在一旁勸說:『妹妹是個很好的孩子,但哪個女生不談戀愛的?她又不是每次考最後一名,下次再把成績拉上來就好了!還希望老師能幫我們的莉婷向學校通融,別給孩子那麼大的壓力!』,韋隆凱聽了有點意外,奶奶的話總是讓人出乎意料之外!

      『媽,您根本不了解,這成績已經掉到學校決定要把她留級了,她今年不能畢業啊!』韋太太搖搖頭,臉色鐵青的說。

     『啊呀!』奶奶叫了起來:『為什麼要留級呢?我的寶貝孫女兒不能畢業?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我賺錢供給妳讀書,妳給我考這個成績出來?妳丟不丟臉啊!妳羞不羞恥啊?為了一個男孩子把自己的課業搞到不能畢業!妳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韋清和生氣的把靠在沙發的靠墊抓起,往莉婷方向丟去。

      韋清和這一丟,把莉婷的眼鏡被撞掉了,韋莉婷低著頭,眼淚直直落,不敢吭聲。

     『韋先生,不要這樣!』許老師阻止,她安撫的說:『莉婷一直很乖,我也很看好她的成績可以考上不錯的大學。只是我班上轉來了一個留級生,他的本性還不壞,只是我沒想到他和莉婷交往,這也是我的疏忽……』

     『許老師,』韋清和憤憤的說:『妳把那個臭小子他家的資料給我?我要好好教訓他,居然敢招惹我韋清和的女兒!』

     『韋先生,有話好好說!』許老師不斷安撫的說。

     『許老師,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韋太太嚴肅的說:『既然學校決定要把莉婷留級,那麼我們要趁學校還沒把她留級之前,我跟我先生的討論,我們決定要把莉婷轉學!』

     『媽媽,您不要這樣!我不要轉學,求求您!我會加倍努力用功的!』莉婷聽了震驚的抬起頭來,她起身跪在韋太太面前。

     『我已經給過妳一次機會了!妳重考高中我已給妳機會!』韋太太說:『現在妳面臨要留級,我不會再給妳這個機會,加上妳跟那個張緯霖在一起,我跟妳爸決定把妳送去美國唸書,才是最好的辦法!』

      『美……美國?』韋莉婷聽了愣住了,她哭喊著:『不!不!爸媽!不要把我送去美國!求求您們!我不要!』

      『由不得妳!就這麼決定了!』韋清和生氣的說:『從現在起,妳被禁足了!我跟妳媽會陪妳去辦轉學手續!』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去美國!』韋莉婷大聲哭喊,她轉向奶奶求救:『奶奶!救我!奶奶救我!』

      『孩子,事情到這個地步……』奶奶皺著眉頭,苦惱的說:『奶奶也束手無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妳了?』

      『不!我不要去美國!』韋莉婷哭喊著,她跌坐在地板上,這間客廳沒有人幫她,她覺得自己像個被判了刑的罪人,沒有退路。愛情的曝光,成績的落敗,她痛恨台灣的升學制度,面對大考小考,讓她壓抑的喘不過氣來,而這一刻,她已被判放逐,連同愛情也被毀滅!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平,為什麼台灣的學生要被分數牽著走?韋莉婷最後淒楚的妥協:『媽媽!我認了!全交給妳安排吧!全交給妳安排吧!』

       韋太太看著眼前的女兒,母性的慈愛讓她對女兒的憐愛。

      『孩子,爸媽不會害妳!』韋太太輕聲的說:『爸媽是擔心妳為了談戀愛而擔誤了自己的課業,我跟妳爸是個明理的人,我們都很希望現階段的妳要好好的考上大學,等妳考上大學,交了男朋友,我們不會反對!』

       奶奶在一旁,也哭的老淚縱橫。

       客廳的氣氛凝固很久。

      『老師,那就這麼辦了!我和莉婷的媽媽會找時間去學校辦理轉學手續,其它的事就麻煩老師了!』韋清和開口說。

      『韋先生,別這麼說!』許老師鄭重的說:『教育是我的志業,每一個學生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希望班上的每個同學都能有好的成就!』 

      『老師,真是不好意思!』韋太太起身說:『讓您親自跑來這一趟!』

      『韋太太,不會不會,』許老師一連疊聲的說,她從沙發上起身,接著說:『我很喜歡莉婷這個孩子,現在韋先生和韋太太決定送莉婷去美國唸書,對她來說或許是一件好事,雖然不捨,但我還是希望她的路走的更穩更廣。』

        韋隆凱在樓梯上聽見父母和莉婷導師的對話,他相當震驚,他沒有想到莉婷即將要被送往美國念書,台灣到美國將近二萬公里的距離,隔著太平洋,一個非華語系的大國,他開心擔心莉婷能夠在那裡吃的了苦?他從手扶梯的縫隙中視線望過去,莉婷癱坐在客廳地板上,地板上堆積了不少淚水痕跡,和她那絕望的神情。韋隆凱看了相當不捨,他輕聲的對哥哥韋陞凱說:『哥,我看姊姊這個樣子,我真的好難過!我們卻沒有辦法幫她?』韋隆凱輕咬著嘴唇,他心疼著姊姊,心裡的聲音在對上帝祈求:『老天爺!如果祢能聽見我的祈求,請祢不要讓姊姊轉學去美國,我捨不得姊姊離開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她是我們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啊!』韋隆凱心裡難過著,恨不得自己有股強大的力量可以保護莉婷。

       韋氏夫婦送走了莉婷的班導師,這一夜,韋家籠罩在了一股愁雲慘淡之中。

       隔天早上,韋隆凱起床後去浴室盥洗了臉和刷牙,走出浴室他從衣櫃裡取出學校制服換上,他正在思考要用什麼樣的理由跟父母說放學後有私人活動,一想到姐姐莉婷的情況,讓韋隆凱心裡糾結:

      『不管什麼理由,我今天一定要跟Mango在一起,就算我撒謊,我也要去!』

       韋隆凱摒住呼吸,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書包,走出房門,往樓下飯廳去。

      進入客廳,就看到韋氏夫婦在餐桌上吃早餐,韋清和在看著報紙,韋隆凱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芮咪從冰箱取出了牛奶,倒了一杯給韋隆凱。

      韋隆凱沒有瞧見陞凱和莉婷,他看見奶奶端了兩塊三明治和牛奶在餐盤上,吩咐芮咪端上去二樓給莉婷。韋隆凱悄悄的問奶奶:

     『奶奶,哥和姊沒下來?』

       奶奶微蹙了一下眉,滿臉卻是無奈,奶奶說:

     『你哥今天中午要回台北,讓他睡飽點!至於你姊……我讓芮咪送早餐去她房間了!』

       奶奶說完,搖頭地嘆了氣,獨自離開飯廳往客廳去了。

       頓時間,飯廳上的人都沒有說話,韋隆凱吃著早餐,心裡在想該用什麼理由說服父母,他下課後有活動,驟然間,他突然想起徐文峰說有意要去補習班試聽高三電子學的課程,於是他開口對韋氏夫婦說:

     『爸媽,我放學後和楊博勳要陪徐文峰一起去補習班聽一個高三的術科課程。』

       韋太太聽了,毫不猶豫的答應,她現在把重心轉移在韋隆凱身上。韋太太認為小兒子雖然耳朵不好,但一直是個上進心的孩子,他的乖巧從沒讓韋氏夫婦操心,僅管女兒莉婷已經確定至轉學去美國就讀,但韋太太仍然保有舊有的觀念,她期望自己的兒女考取國立大學,這樣才是她最大的安慰!『老天爺我現在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這個小兒子身上了,莉婷無緣考上國立大學,我現在把所有的希望放在隆凱身上了,希望祢可憐我這個母親,盼望孩子望子成龍的心情!』韋太太的心裡這麼期盼,她多希望隆凱能夠為她爭口氣。

        一整天的七堂課已經結束,下課鐘聲已經響起,開始掃地清潔工作時間。韋隆凱收拾書本,他把書本和鉛筆袋收進書包裡,然後起身,準備來打掃清潔工作。楊博勳在他的隔璧桌,他一想到那天楊博勳在王宏鳴面前替他解圍一事,讓他心裡充滿無限的感激。他走到楊博勳面前,他不曉得該如何開口說起,只見楊博勳疑狐的看著他,韋隆凱才開口說:

      『大頭,謝謝你……那天替我解圍!』

       楊博勳聽了,裝不在乎,聳聳肩的說:

      『哦!那沒有什麼,只是覺得他像烏鴉一樣吵的惹人煩!啊!啊!』

       韋隆凱『噗哧』一聲笑了,這一笑化解了這幾天的尷尬,韋隆凱低聲的說:

      『我以為……王宏鳴講的那些話……』韋隆凱囁嚅的說,喉嚨像被哽住,僅管心裡許多的害怕,但他還是繼續說:『我以為天……好像要塌下來了!我以為……這個秘密會公開於世……』

       楊博勳靜靜的聽著韋隆凱說,頓時間,楊博勳搖搖頭說:

     『你放心,我不會讓這個悲劇發生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不會讓我的好兄弟處於恐懼之中……』楊博勳說著,心裡有幾許擔心,他曾經看過湯姆漢克的電影『費城』,飾演一位出色的律師,還有李安的電影『喜宴』,敘述同性之愛與中國傳統觀念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傳宗接代的故事,但他認為這些電影故事題材,在國外社會已經是普遍,但台灣仍然民風保守,他也猜想將來的台灣可能也會走向平等的社會,但那個時候他和韋隆凱早就各奔西東有自己的人生,面對眼前的死黨,楊博勳擔憂的說:

      『阿凱,我說一句實在話,』楊博勳默然片刻,又繼續說:『我們將來畢業以後,我們不會念同一間大學了,我擔心的是……我以後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幫你,以後你真的要靠自己了!』

      『我知道!這是我選擇的人生!』

     『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阿凱我不是在討厭你,我以兄弟的身份關心你,我也希望你幸福快樂!但是以現在這種處境,我真的很擔心你能承受這種壓力?一直以來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但我只是不懂,你真的要選擇這樣的愛情?我寧可希望你只是尋求刺激玩玩,而不是真的放感情下去!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那你現在煞車還不晚,因為這種關係在我的生活圈還沒有遇過這種事,今天我替你堵住了王宏鳴的嘴,明天呢?後天呢?我真的不敢保證下一分鐘你還會遇到什麼事?阿凱,如果我說的話你覺得不中聽的話,你就當做我沒說過好了!但是我要你知道……』楊博勳輕蹙眉頭說:『請你多為你家人想,也為你自己後路想一想!』

        韋隆凱看著楊博勳,半晌,他沒有說話,後來他重重的呼吸,這一呼吸好像隨著情緒波動,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顫聲說:

      『難道愛一個人有錯嗎?每個人都有愛人與被愛的方式,互相尊重,不傷害他人就好!我只是想要擁有一段小小的又長久的感情,真的,我別無所求,除了他,我這顆心早就被他佔滿了!我沒有一天不想他,我沒有一天不愛他!因為我愛他!我太愛他了!』

       楊博勳聽了,愣愣地看著韋隆凱,他屏息了幾秒鐘,沉著聲音說:

      『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也尊重你,但是你要記住,當如果有紛紛擾擾的言語出現,如果你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那就代表你還沒學會保護自己,一個人只有學會保護自己,才能夠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人性叢林全身而退。』

       徐文峰突然走過來,好奇的問:

      『你們在討論什麼啊?掃地時間都快結束了耶!』

      他們結束了談話,離開座位,匆忙地去清潔工作區域,韋隆凱用抹布擦拭著窗戶,而楊博勳在走廊用拖把拖著地板,韋隆凱看著楊博勳,想到他剛才提醒的話讓他言猶在耳,楊柏勳雖然不會把情緒表現出來,但韋隆凱看的出來,楊博勳還是挺他的。

      『大頭,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韋隆凱開口說。

      『什麼事?』楊博勳停止了工作。

      『我姊她已經被學校面臨留級,我爸媽決定要把我姊轉學送去美國,現在她被我爸媽給禁足!』

      『啊?不會吧?』楊博勳聽了相當驚訝。

       韋隆凱蹙眉點點頭。『原本我跟學長有約,因為他同事生病,他幫忙代班,我們延到今天放學後去逛新崛江,但以家裡現在的氣氛,我肯定會被我家人不答應,所以我騙了我媽說,我跟你要陪徐文峰去補習班試聽課程。』

        楊博勳聽了,他無奈的點頭說:『好啦!我會幫你搞定!』

        韋隆凱充滿了感激,眼淚在眼眶裡轉著,他一連疊聲感動的說:

      『大頭!謝謝!謝謝!!』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走廊走過來,韋隆凱轉頭一看,韓尚錫從隔壁教室走過來。楊博勳瞧了韓尚錫一眼,禮貌問候的打了聲招呼,楊博勳左手抬起水桶,右手拿著拖把,他對韋隆凱說:

     『你們聊,等一下還要下去操場降旗典禮!』

      『嗯,好。』韋隆凱點頭回應楊博勳的話。

        楊博勳帶著清潔工具進教室去了。

        韓尚錫走了過來,他走到韋隆凱面前,深情地注視韋隆凱說:

      『兩天不見,你好嗎?』

      『不太好!』韋隆凱搖頭說。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韓尚錫怔了怔,驚問:『你受到什麼委屈了?』

      『我沒事……』韋隆凱回答,帶著有氣無力的語氣說:『是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我姊姊被迫留級不能畢業,我爸媽決定要把姊姊送去美國唸書!』

      『什麼?』韓尚錫聽了相當吃驚,愕然看著韋隆凱,他接著說:『小凱,等一下先下去降旗典禮,我們等一下放學在校門口等!等等見!』

        隆凱點點頭,他先進教室收拾書包,走出教室,和徐文峰他們下樓往操場方向隊伍人群裡去。

       當韓尚錫從韋隆凱口中得知韋莉婷被迫轉校的消息,讓他相當愕然。他沒想到台灣的教育居然是那麼的緩慢,在他的故鄉韓國,政府為了提高教育質量成為韓國教育的焦點,『終身教育』被納入憲法條文中,韓國政府公布了『教育正常化及消除過熱課外補習的方案』,使學校教育從以升學考試為中心的教育中解脫出來,走上正常發展道路。韓尚錫認為,他印象中的韓國教育在經過改革後發展迅速,從一九八五年以來,韓國小學升學率已達97%,初中升學率為90%,50%的高中畢業生也可以升入大學。韓國教育開始注重培養全面發展的複合型創造性人才,實行教育民主化,為了培養韓國工業化所需的人才,韓國政府將二~三年制的高等教育機構改為專科大學,並成立了放送通信大學以滿足國民的教育需求,這樣的升學制度,是韓尚錫追求理想的。但因為東賢死於一場溺斃意外,韓尚錫經歷生離死別,是他人生中最慘烈的痛楚,在面臨巨變的當下,每當他經過江陵的海濱,都讓他痛徹心扉,自責久久不能自己。所以他選擇離鄉背景來到台灣求學,僅管台灣的升學教育制度不及韓國,但在這裡,他喜歡這裡的人文風情,純樸的人情味,還包括這裡的氣候,可以帶給他一點療傷的溫暖。

       降旗典禮放學後,韓尚錫在校門口外等待韋隆凱,直到他看見韋隆凱的身影,向他揮了揮手,韋隆凱走過來說:

     『我們走吧!別讓其他的同學看見!』

     『你怎麼了?跟我在一起有什麼不對?』韓尚錫不解的問。

     『哦,不不不,』韋隆凱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不安,慌忙的說:『我是怕被其他學姐學妹給吃醋!』

       韓尚錫聽了,立刻用懷疑的眼光望著韋隆凱說:

     『真的是這樣?』

      『是……是啊……』韋隆凱吞吞吐吐的望著韓尚錫:『不然……你認為呢?』

      『看你的眼神!我覺得沒那麼簡單!』韓尚錫說:『你快給我從實招來,否則我就要搔你癢了!』

      『千萬不要!』韋隆凱壓低了聲音:『其實我是怕被班上的同學說話,我們這樣常常在一塊,就算你不覺得,我也是會擔心我們的感情被落人口舌。』

      『我沒想那麼多!』韓尚錫搖頭,他接著問:『小凱,我覺得你最近不大對勁?你是不是受人欺負了?』

      『真的沒有!Mango,我們都身處在一個保守的時代,這個社會還沒有接受我們,而我們卻要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別讓霸權來抵壓我們!』

        韓尚錫不說話,一路上他們走著。

       他們在一戶商家的騎樓前停了下來,是韓尚錫寄車的地方,韓尚錫從皮夾裡取出票根給寄車老板,他掏出鑰匙發動了車子。

       『上來吧!』韓尚錫催動油門把手。

        韋隆凱坐上後座,輕聲的說:『我坐好了!』

         韓尚錫轉頭對韋隆凱說:

       『那我們出發往新崛江!』

       『嗯。』韋隆凱點頭回應。

        機車駛出馬路上,韓尚錫騎往九如陸橋方向駛去,韓尚錫載著韋隆凱,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韋隆凱對他說的那番話,他們身處在一個保守的時代,社會還沒有接納他們,而他們只能隱藏在黑暗的櫃子一角,深怕被人發現,被人挖掘,他們必須保護自己,預防外來的侵略者侵略他們。他們無法預測未來的發展會是如何?他自己也不知道命運會帶他走向哪裡?而誰又能夠給他們答案?明天的未來會是如何?韓尚錫騎著車看後視鏡,望了韋隆凱一眼,他看到韋隆凱靜靜的看著風景,從韋隆凱的側臉中捕捉到他擔憂的神情,韓尚錫的心就感到有一股隱隱中的痛楚,他想起東賢,但韋隆凱並不能取代東賢的影子,小凱不是東賢啊!

        他承諾過小凱,他要用畢生的愛去保護他啊!好久好久,韓尚錫才平靜心情,他心裡的聲音堅定的說:

      『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

       他們抵達新崛江,韓尚錫找個停車的地方停車,直到他停好車子。在他們眼前,是高雄第一大百貨公司大統百貨,位於五福路和中山路,周圍聚集了新崛江、玉竹商圈,還有奧斯卡電影院,大統百貨以流行時尚服飾為主軸,亦有售日常用品、食品等等商品。這棟百貨建築是一棟地上九層、地下二層的百貨大樓,總面積約九千坪,位於市中心,對面是中山體育場,大統百貨建築外觀方正雄偉,內設全台首座透明電梯,而三角窗大大的英文字母P(大統英文 President 字首)就像是繁榮的代表。馬路上的交通號誌綠燈亮了,他們越過斑馬線,往大統百貨建築物裡走去。

      『小凱,』韓尚錫開口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爸媽為什麼要把你姊姊送去美國念書?』

      『這件事說來話長……』韋隆凱嘆著氣。『姊姊因為交了男朋友,是她班上的同學,然後她因為談戀愛的關係,功課一落千丈,現在她的成績非常的危險!她的學校決定要把她留級!』

       韓尚錫吃了一驚,他不太茍同台灣高中教育的方式,這在韓國高中教育是沒有這種事的,他覺得學校在欺壓學生,阻礙學生的發展未來。韓尚錫搖搖頭,有些生氣,不予置評的說:

     『你姊姊的學校很奇怪!這根本就是在欺壓學生嘛!哪一個高中生不談戀愛的?就算戀愛,那也是很正常的啊!』

      韋隆凱心裡感到相當的無奈,對於莉婷被迫轉學的事已成定局,他只覺得自己的力量太微薄,太渺小,沒有幫上莉婷的忙,他灰心的說:

     『我爸媽是個好面子的人,加上姊姊曾經為了考高中,補習一年,我跟我姊差兩歲,如果她沒有補習重考,她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就因為是這樣,我爸媽才決定讓姊姊轉學去美國,不想再讓她浪費留級的時間再耗費!』

     『那個男生知道嗎?我意指妳姊姊的男朋友!』韓尚錫問:『如果妳姊決定轉學去美國,那個男生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覺得他應該會知道的!』韋隆凱皺起了眉頭:『我姊現在被禁足待在家,她現在已經不能去學校了,下次去學校就是直接辦理轉學手續,我爸媽就是要斷絕他們的來往。』

       斷絕來往?韋家現在氣氛籠罩在愁雲滿天之中,韓尚錫望著韋隆凱的神情,他相當難過與慌張,讓韓尚錫直覺他們的感情總有一天也會面臨考驗。韓尚錫心裡想著,等他確定北上唸體育學院,接下來就換韋隆凱升上高三面臨聯考,他們會有將近整整的一年不能見面。但是,為了他們的未來,韓尚錫也必須忍耐他們將面臨暫別分開之苦,也因為今天他知道韋隆凱的姊姊莉婷被韋氏夫婦發現談戀愛,被判了轉學赴美留學的懲罰。韓尚錫也害怕失去韋隆凱,這些日子以來他和韋隆凱交往的經過,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就在他的心裡扎根,根基穩固,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他們,他必須用盡他全部的力量來保護韋隆凱,為什麼他會想極力保護韋隆凱,因為在韋隆凱身上,他發現這在之前東賢身上所沒有的真誠!因為韋隆凱真誠用心,就連小細節都相當貼心,僅管韋隆凱殘著耳疾,但他卻如此愛著這個體貼善解人意的小子。從他們在籃球場上解逅的開始,所有的相遇都是因為緣份,包括兩人在學校天台上在一起的午休時光,以及在高屏鐵橋上放煙火告白的情形,直到他們相愛相知。但是,再過一陣子他就即將畢業,他就不能再天天守護韋隆凱,感情仍然持續但時間總是在變化,甚至於未來局勢會如何?沒有人能給他們答案?

      『那麼,你姊什麼時候要去美國?』韓尚錫鄭重的問。

     『我猜有可能是暑假前……』黯然低語。『我媽有可能會陪我姊過去美國,聽說她請我爸在美國的朋友幫忙找學校。』

     『聽你這麼說,你姊的事應該是沒有轉寰的餘地了!』韓尚錫說。

     『每一個人無論怎樣渺小,在自己的眼中,都自有其份量。』韋隆凱低嘆的聲。

     『你說的好深奧!』韓尚錫不解的望著韋隆凱。

      『每一個人的人生就像一場戲,要怎麼演,要演怎樣的戲,由自己決定,當然,我們也可以選擇不斷的思考,生活在這世上的目的,直到想出自己的答案,再來決定自己的人生。』韋隆凱解釋,他語重心長接著說:『只可惜我姊的人生現在由不得她來決定。』

        韓尚錫明白意思了,他說:

      『你姐的事會讓我想起昭格洞,那是一段獨裁管治的社會,人民沒有自由。』

      『什麼是「昭格洞」?』韋隆凱不解的問。

      『它是一個地方,是韓國國軍保安司令部,可以說是一個軍事重地,但這個軍事重地是與民居非常接近,所以在那個地方的居民出入昭格洞乃需要非常小心。』

      『哦,是一個禁地就是了!』韋隆凱說:『可是,昭格洞跟我姊有什麼關聯?』

       『昭格洞是當時韓國人心目中最黑暗的地方,其實昭格洞也後來被作成了一首歌,它隱喻愛情,這首歌寫到戀愛的男女最終因政局而被迫分離突出當時政局的黑暗已非常嚴重。我也可以用這段故事來描述你姐的心情。』韓尚錫說了一段八十年代韓國社會獨裁管治的時代。

      『原來是這樣,』韋隆凱專心聽著,他追問:『後來的韓國也步向民主化?』

       韓尚錫點點頭,揚著眉毛說:

      『是啊!你們不是也剛結束投票選總統?台灣也走向民主化社會。』

        韋隆凱內心感概萬千,這座島嶼承載了許多時代的洪流,這片土地,每個人都是候鳥。從哪裡來,又從哪裡去?偏偏國共內戰歷史導致海峽兩岸分裂分治,同時也造成無數家庭的碎裂,所有的一切至今依舊深刻影響著分隔兩岸的無數破碎的家庭。韋隆凱自己也知道韓尚錫的家庭背景,冷戰政治使南北韓於一九四八年分別產生兩個國家,韓國和朝鮮,和國共內戰差一年,分裂兩個政府分治。他們都是一群流浪的候鳥,在尋找落葉歸根的歸屬,未來又會帶他們往哪裡去,只有時間才知道。韋隆凱回神過來,他對韓尚錫說: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我們都是屬於一群孤鳥,流離失所,悲苦萬千,正在找尋停靠的棲息地!』他說完,深深覺得他和韓尚錫都身處於不安的年代。

        韓尚錫聽了,雖然他聽不懂韋隆凱前面所說的句子,但是他知道那是一首孤鳥飄泊的詩句。他突然想起韓國有一首古詩,是高句麗時代瑠璃王所述作的『黃島歌』,

              펄펄 나는 꾀꼬리

암수 서로 정답구나

외롭구나 이내 몸은

뉘와 함께 돌아갈꼬    

   

            (韓文譯詞):

翩翩黃鳥,

雌雄相依。

念我之獨 ,

誰其與歸 ?

   

        韋隆凱困惑的望著韓尚錫說:

      『你在唸什麼?我聽不懂?』

      『哦,這是一首韓國古詩,』韓尚錫回答:『黃鳥歌是高句麗時代瑠璃王所作的歌,可能象徵著當時高句麗人與漢人之間的種族紛爭,代表著兩個民族的圖騰,我想黃鳥歌則描述嘗試化解種族相互紛爭的一首詩吧?』

     『聽起來古代人很喜愛用黃鳥來作詩,』韋隆凱沉思,突如其來想到一句:『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忽聞歌古調,歸思欲霑巾。』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忽然覺得這小子全身充滿了文學味,信手拈來都能說出一首詩。但是他還是非常欣賞韋隆凱的內涵,這也是他之前認識東賢時,東賢也沒有這樣才華。韓尚錫微笑的說:

     『你好像都可以隨時興起一首詩,你是讀了多少古詩?』

     『這是唐代杜審言的詩,我家有一本唐詩三百首的書,我小時候在家都看這本書來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就背起來了!』韋隆凱回答。

       他們結束了這個黃鳥和歷史的話題,到電梯口搭電梯,直到電梯停在三樓,他們搭著透明電梯往頂樓去,電梯升上的過程中,他們透過玻璃窗看到中山路五福路的車流,夜晚嫵媚繽紛。抵達頂樓的遊樂園,他們跑去玩了一個叫『搖滾樂』的遊樂設施,兩兩對坐在一個園滾球,一啟動就整個人360度滾動,如果沒有把口袋裡的零錢收好的話,就會聽見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他們還去坐了海盜船,除了感受乘風破浪快感外,搭乘海盜船的乘客聲音越來越高亢尖叫,直到海盜船停止,他們也玩累了,決定到樓下九樓的美食街去填飽肚子。來到美食街,兩人到售票亭購買餐券,韓尚錫在高雄讀書的這幾年,每次來大統百貨一定會去九樓美食街一定會來品嚐豬血湯,『豬血湯』乍聽之下是一個普通的湯類食物,但是大統百貨美食街的豬血湯,沒有半點腥味的鮮美,搭配醬油膏和辣椒醬更是甜美對味,他們點了豬血湯和炒米粉,吃的津津有味。

       飽足了晚餐,他們移動往電器樓層逛街,家電行的專櫃電視牆一台一台的畫面都在放映著鄧麗君的歌曲,韋隆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顧逛著家電商品往前走,卻不知道韓尚錫在他的後方停下了腳步,等到韋隆凱發現韓尚錫不在身邊時,他回頭尋找,發現韓尚錫在一家SONY的電視機前看著電視,韋隆凱走了過來,對他說:

     『怎麼了?什麼停下來了?』

     『噓!』韓尚錫把手指貼在唇前。

      電視機裡的新聞主播報導鄧麗君在泰國清邁逝世的消息,震驚每一個台灣人。許多電視機都在播放鄧麗君的歌,那首歌是這樣唱的:

    

     Goodbye my love!我的愛人再見

      Goodbye my love!相見不知哪一天

        我把一切給了你 希望你要珍惜

         不要辜負我的真情意

      Goodbye my love!我的愛人再見

      Goodbye my love!從此和你分離

        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底

          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我永遠懷念你 溫柔的情

          懷念你 熱烘的心

          懷念你 甜蜜的吻 懷念你

         那醉人的歌聲 怎能忘記這段情?

          我的愛再見 不知哪日再相見……』

 

    韋隆凱聽到這段新聞,他不敢相信這個消息,他搖搖頭說:

   『什麼會這樣?』

   『氣喘病發?』韓尚錫不解的說:『她是一個有名的歌手,我在韓國聽過她的日文歌曲,很好聽!』

當下的兩人都沉默了很久,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鄧麗君氣喘病發猝逝泰國清邁,享年四十二歲。韓尚錫看完新聞報導,當下韋隆凱難過的感到哀傷,韓尚錫安慰韋隆凱,他感嘆的說: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韓尚錫油然而生的說:『Teresa Teng,她的歌聲會永遠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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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隧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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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的很快,剛結束第二段月考,韋隆凱收拾書本放進書包裡,他準備離開教室,而走廊外的韓尙錫在等他,正當他準備離去時,坐在林裕仁旁邊的王宏鳴小聲的問:

    『天皇,他們好像很親蜜耶!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在搞同性戀!』

      韋隆凱這一聽,把他整個人震撼住了!『同性戀』這個名詞讓他在同學口中聽到是那麼的恐懼,他開始有些不安,但只能靜靜的往前走,當他走出教室門口時,在身後就聽到楊博勳的聲音:

     『閉上你的嘴啦!你說這些是怎樣啦?吃飽太閒嗎?』

     『你們不覺得嗎?我看他們好像一對情侶,如膠如漆。我想到國文課裡的與元微之書有一段是這麼說:「人生幾何,離闊如此!況以膠漆之心,置於胡越之身,進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牽攣乖隔,各欲白首。」,我一聽到這裡就覺得肉麻的雞皮個疙瘩起來,啊喲!我的媽呀……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楊博勳生氣的說:『阿跟每一個人都相處的很好,那他每天跟我相處在一起,我也沒有怎樣啊?徐文峰還有林裕仁我們都常混在一起,有怎麼樣嗎?你也真會幻想,我看你真的可以去報名去報社上班好了!真會幻想,死的都可以被你說成活的,我看哪!殯儀館那邊看看你能不能把死人給救活,如此一來,你也可以做些功德,嘴巴積點口德吧!』

     『你……』王宏鳴氣呼呼的說:『你說三小?』

     『好了!好了!』林裕仁出來圓場說:『大家都同學一場,何必為了一件事情吵架?班導不是教我們要「以和為貴」?再者,阿凱為人我覺得他對每一個都很好!』

     『噓!別再說了!』吳鴻義輕聲阻止:『韋隆凱還沒離開!』

       韋隆凱聽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能低著頭往教室外走廊走,走到韓尚錫身邊時,輕聲說:

      『我們快走!有人在說閒話了!』

       韋隆凱不等韓尚錫一起走,他快步的往樓梯方向下樓去,韓尚錫還沒搞清楚狀況,在後頭追趕上來。

      『你是怎麼了?』韓尚錫抓住他的手,追問。

      『你以後不要在走廊等我了,我覺得我同學已經開始在懷疑我們的關係了!』韋隆凱不安的說。

      『我們又沒有在他們面前怎麼樣?』韓尚錫說。

       『是沒有!』韋隆凱回頭,望著韓尚錫說:『但我們不是講好,有什麼事在天台見或是用B.B.Call聯繫……』

       『是你叫我考完在走廊等你,發生什麼事?』韓尚錫打斷韋隆凱的話,生氣的說:『他們欺負你嗎?』

      『沒有!沒有!』韋隆凱搖頭說:『他們都是我的好同學,你別多想!』

      『小凱,如果有人欺侮你!』韓尚錫定定的看著他說:『你要告訴我,我絕對不會饒了他!』

      『你的脾氣也改一改好不好?』韋隆凱說:『不要動不動就要打人!他們真的沒有說什麼啦!是我考的不太好啦!』韋隆凱了解韓尚錫的個性,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編了善意的謊言,讓韓尚錫打消念頭。

     『真的?』韓尚錫疑慮的問。

     『真的,』韋隆凱注視著他,點頭說:『我昨晚背的那些公式,到考試上卻想不起來……』

     『那就……順其自然吧!』韓尚錫安慰著說。

     『別提考試了!你送我回家吧!明天星期六我們下午去新崛江逛街,如何?』韋隆凱問。

     『好,我剛好明天有排休,我們明天去逛街!』韓尚錫說:『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韋隆凱點點頭,他把韓尚錫那一關安撫過去了,他們走向校園大門,出了大門後,他們肩並肩走在柏油路上,前往韓尚錫寄機車的地方,韋隆凱一路上想他在教室聽到同學的對話:
      『他們好像很親蜜耶!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在搞同性戀!』
      『我看他們好像一對情侶,如膠如漆。想到國文課裡的與元微之書有一段是這麼說:「人生幾何,離闊如此!況以膠漆之心,置於胡越之身,進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牽攣乖隔,各欲白首。」,我一聽到這裡就覺得肉麻的雞皮個疙瘩起來,啊喲!我的媽呀!』
      『阿凱跟每一個人都相處的很好,那他每天跟我相處在一起,我也沒有怎樣啊?徐文峰還有林裕仁我們都常混在一起,有怎麼樣嗎?你也真會幻想,我看你真的可以去報名去報社上班好了!真會幻想,死的都可以被你說成活的,我看哪!殯儀館那邊看看你能不能把死人給救活,如此一來,你也可以做些功德,嘴巴積點口德吧!』
       他一想到楊博勳為了他和王宏鳴起衝突,他實在沒有勇氣把這些話告訴韓尚錫。在他和韓尚錫還沒認識之前,韓尚錫是學校女生公認的帥氣籃球校隊,而他只是一個平凡的高二生。他也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是一場意外的解逅,彼此都愛上了對方。他一直以為他和韓尚錫之間會像哥兒們一樣,隱藏彼此的身份,安然的度過校園生活。但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容易,人是一個很奇怪的動物,每個人的思想不一樣,他們也有眼睛觀看,也有嘴巴傳言,然而,他又想到一部電影「阮玲玉」的遺言『人言可畏』,人之多言,亦之可畏!他有點擔心將來會不會面臨背後的議論或誣衊可怕的話語。

     『我們該緊急剎車?是不是不該再持續下去?』韋隆凱心裡想著。『如果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或許後面一定不會面臨許多排山倒海的壓力!』一想到這裡,他腦海裡浮現父母親的臉孔,嚴厲的父親,倔強的母親,一旦這件事若曝光了,他該拿什麼臉來面對父母?

       他們來到停車的地方,韋隆凱的思緒還沒回神,韓尚錫望著他問:

      『小凱,你在想什麼?』

      『哦,沒有!』韋隆凱拉回了思緒,他頓了一下說:『我只是在想第二月考已經考完了,接下來你很快就要畢業考了!』

      『什麼?捨不得我啊?』

      『才不是哩!』韋隆凱嘟著嘴說:『我只是覺得時間過的好快,你很快就要畢業了,那麼接下來就換我準備聯考了!』

      『原來不是想我啊?』韓尚錫詫異的說:『嗚嗚!我現在變沒人愛了!』

        韋隆凱看了哭笑不得,他拍打了韓尚錫的肩膀一下:

      『你很會逗人開心耶!』

      『沒辦法,誰叫我遇到一個心儀美少男。』

       韋隆凱疑惑望著他說:

       『什麼美少男?你是在說我?你別鬧了!我哪是什麼美少男啦!我又不像你那麼會打籃球,又有運動細胞,又會修理電子器材儀器,然後你還有自己的機車可以代步,又可以打工賺錢,我看要當美少男可能都要十八武藝樣  樣精通,而你卻符合這個「美少男」的稱號。這個寶號我不適合,還是留給你擔任吧!』

    『哈哈!你把我說的好像我什麼都會,我都不好意思了!上車吧!』韓尚錫發動了機車的引擎,轉頭說:『要坐好哦!我要發車了!』

      韋隆凱坐上了韓尚錫的機車,他坐在後座摟住韓尚錫的腰,韋隆凱回應:

     『我坐好了!回家吧!』

       黃昏時分,韓尚錫騎往九如陸橋方向,黃昏的銀針徐徐落下,把他們的身影照的光芒萬丈,韋隆凱他坐在後座,他把頭靠在韓尚錫的背上,感受他的溫度,他不知道這樣的甜蜜時光韓尚錫能陪他多久?他多希望時間能夠停止,隨著韓尚錫的畢業日子一天比一天的接近,他多希望能夠讓韓尚錫陪在他身邊多一點時間。

      

        韓尚錫騎車送到韋隆凱家的路口,因礙於家裡的關係,韋隆凱只讓韓尚錫送到家裡路口,他下了車,望著韓尚錫微笑的說:

      『明天下午兩點鐘,你來這個路口接我吧!』

     『小凱,我真捨不得讓你從我身邊離開!』韓尚錫握著韋隆凱的手,他說。

     『我也捨不得,但我們明天又能見面了,不是嗎?』韋隆凱望著韓尚錫。

       韓尚錫凝視著韋隆凱,那雙深邃晶亮的眼睛,臉頰上有幾許的紅緋,韓尚錫覺得他很可愛、單純。他很感謝上蒼,失去了東賢,又再給他一個隆凱,他要用他全部的愛來給予在他面前的男孩。他一下子抱住了韋隆凱,不顧路上人車來往的目光,驟然間,在韋隆凱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韋隆凱對韓尚錫的舉動似乎有點嚇了一跳,他鬆開了韓尚錫,他輕聲的說:

      『這麼多人,你不怕被人說話?』

      『你是我最愛的人,』韓尚錫說:『如果可以,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唯一。』

      『你這個狂人,太誇張了!』

      『小凱!』韓尚錫說,眼神中帶著幾許溫柔。『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要創造一個未來!』

       韋隆凱望著韓尚錫,他的心感到無數的沸騰洶湧。韓尚錫認真的說:

      『我們不是已經約定好了,我先上台北念體院,然後再換你上來念台北的學校!未來的一年你可要好好努力!你有信心拼我們的未來?』

      『我可以!我會努力!』

      『好,到那時我會在外租一間小套房,屬於我們的小天地。』韓尚錫自信的說。

      『你連我們的未來都想好了!』韋隆凱感動的說:『我只怕我這個拖油瓶會給你帶來許多麻煩。』

      『若是這樣,我甘願。』

      『Mango,你對我那麼好,我怕我會太依賴你!』

      『那我就讓你依賴吧,老天安排我們相遇,註定我們將在一起,我對你的愛毫無懷疑,雖然我再過一陣子就要畢業,但是我要你知道,你一直在我心裡佔了很重要的位置,而我,我會用我畢生的愛來保護你,愛護你。』

      『你現在就已經是愛護我好多好多了!』

      『小凱,這還不夠!』韓尚錫搖頭的說:『你是台灣人,我是韓國人,未來我還要面臨當兵的問題,所以我必須要把我跟你的未來規劃一下。』

      『你若回韓國當兵,我願意等你。』

      『小凱,我有你這句話,我就高興了。今年的九月,我就必須北上去報到,而你也要好好認真考大學,你可要好好加油。我們都給彼此許一個未來。到時候,你考上學校,我念二年級。等到我畢業去當兵,你升大二,我當完兵,你已經大學畢業,我希望在那個時候的我已經退伍,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飛來台灣工作,然後共築我們的小天地。』

      『如果萬一……我考不上台北的學校呢?』

      『如果你真的考到其他的學校,那也沒關係,我可以放假去找你,你放假也可以來找我。』

      『Mango,』韋隆凱熱淚盈眶的說:『你把我們未來的規劃好了,我還沒有想到的,你都想好了。那麼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考上台北的學校,否則我就辜負了你的安排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努力,考上台北的學校……但是我很怕……你先去台北的學校唸書以後,萬一你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小凱,你對我沒信心嗎?要不要我把我的心挖出來給你,來證明我對你的愛是堅貞的?

      『我相信!我相信!』韋隆凱猛點頭說:『你對我的感情,我不會懷疑!』

       『我有你這句話,我就高興了!』韓尚錫微笑的說。

      『你都安排我們的未來人生了,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考上!』韋隆凱望著他,突然一陣風吹亂了韓尚錫的頭髮,韋隆凱的手指拂過韓尚錫的頭髮。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會嫌棄我的白頭髮?』韓尚錫抓住韋隆凱的手,他說。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不會在意的!』韋隆凱說,他看著韓尚錫的頭髮。『說不定你的白頭髮會比現在還帥也說不一定哦!』

      『啊!原來你喜歡老人啊?』

      『什麼啦?我是說你老了我不會嫌棄!我還怕我老了,你嫌棄我呢!』

      『為什麼?』韓尚錫不解。

      『如果我老了,我的聽力可能會退化,到時候我就聽不到你的聲音了!』韋隆凱嘆了一聲。

      『你放心!未來的科技一定會比現在進步很多的!』韓尚錫說,他指著韋隆凱的耳朵:『人類發明了助聽器,那麼將來一定會發明比助聽器還要厲害的輔助聽力器材。』.

      『真的嗎?會比現在的還更棒?』

      『如果我將來賺很多錢,我會帶你去開刀,做耳朵手術。』

      『耳朵手術?聽起來好可怕!不要在我耳朵上開刀!』韋隆凱驚愕,他害怕的摀住耳朵。

      『呵呵!』韓尚錫笑著說:『你那麼怕痛啊?那如果我們有一天要初體驗,你不就更怕?』

      『什麼?』韋隆凱疑狐。

      『親蜜的事啊!』韓尚錫嘴角露出邪笑的說:『別告訴我說你沒看過A片?』

       韋隆凱聽了,他感到害羞的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有點難為情的說:

      『啊呀!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要回家了啦!』

      『你還沒回答我這個問題,你真的沒看過?』

      『欸……好像有看過,又好像沒看過?』

      『什麼叫好像有看過?又好像沒看過?』韓尚錫抓著韋隆凱的手,逗弄他。

      『曾經有這麼看過,又好像不太確定……』韋隆凱裝痴作態的說。

      『所以有看過囉?』韓尚錫聽的好樂,他深入的問。

      『這個問題不在談話範圍內,拒絕回答!』韋隆凱尷尬的說。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寶寶!寶寶!!』

       韋隆凱聽了回頭一看,是奶奶!芮咪牽著奶奶從對街過馬路,韋隆凱詫異,他慌亂的說:

      『完了!奶奶怎麼在這個時候出現?』

      『那是你奶奶?』韓尚錫說:『別慌!既然是你奶奶,我總要跟她老人家打聲招呼!』

     『是該見長輩的意思?』韋隆凱轉過頭去,望著韓尚錫說。

       奶奶緩緩的走到韋隆凱面前,她一眼見到韓尚錫,用她的老花眼鏡打量了一下,奶奶驚呼的說:

      『寶寶啊!你這是哪一位同學啊?怎麼長的這麼帥啊!』

      『奶奶,』韋隆凱噗哧一笑,他說:『他不是我同學,他是我學長,他是韓尚錫,是我三年級的學長。』

       『奶奶您好!』韓尚錫向奶奶行了一個大禮,他微笑的說:『很久以前就想要來拜訪您,我常聽小凱說您是一位溫暖的長輩,今天巧遇奶奶,我很榮幸!』

       奶奶聽了受寵若驚,心裡卻是歡喜的說:『寶寶啊!你這位學長比電視上的秦漢還帥氣呢!』奶奶又接著說:『這就是你不對了!怎麼不帶來家裡玩呢?』

      『奶奶,』韋隆凱說:『他還要打工呢,恐怕不是很方便來……』

      『什麼?』奶奶詫異的說:『還一邊讀書一邊打工啊?他家裡不好過?』

      『欸……』韋隆凱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奶奶,我家經濟還算過的去,是我要獨立自主,不想跟家裡伸手要錢。』韓尚錫微笑的回應。

      『這樣啊!』奶奶望著韓尚錫:『你這麼年輕就學會獨立自主,你真是孝順!奶奶就最喜歡孝順的孩子!』

      『謝謝奶奶!』韓尚錫答謝。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奶奶依然望著韓尚錫,好奇的問。

      『我叫韓尚錫。』韓尚錫回答。

      『韓……』奶奶唸唸有詞,突然說:『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上次打來家裡的韓同學啊!』

       『是的!』韓尚錫聽了有點意外,他微笑的說:『奶奶記性真好!』

      『但我聽你的口音,好像不太像南方口音,你府上哪裡呀?』奶奶疑問的說。

      『奶奶,我的故鄉在韓國,我來自南韓的江陵!』韓尚錫回答。

      『啊!你韓國人啊?』奶奶詫異的說。『韓國人的眼睛不是都小小的?你怎麼眼睛沒有小小的?』

      『奶奶,』韋隆凱瞪大了眼睛,連忙插話望著奶奶說:『您怎麼突然跑出來?』

      『家裡的醬油沒有啦,芮咪買錯醬油,我帶她出來跟店家換醬油!』奶奶說。

      『哦,是這樣啊!』韋隆凱點點頭說。『那要我陪你們去?』

      『不用啦!換醬油而已,幹嘛大陣仗兒的?』奶奶叫著:『奶奶還沒到糊塗的時候,我記性好的很!』

       『是!奶奶一級棒!』韋隆凱笑著說:『我怕奶奶走太遠,這苦差事讓年輕人來就可以了!』

      『你趕快回家把制服換下來!奶奶等一下就回去弄飯!』奶奶拍拍韋隆凱的手,然後轉向韓尚錫說:『年輕人,等等留下來吃晚飯好嗎?來者是客,奶奶燒幾道好菜招呼你!』

        奶奶如此熱情,讓韋隆凱覺得意外!他也想讓韓尚錫留下來家裡吃飯,但時間點真的不是時候,加上韓尚錫要上晚班的打工。韋隆凱開口說:

      『奶奶,他可能沒辦法留下來!他載我回家,等一下他還要趕去打工!』

      『哦!』奶奶聽了更詫異了,奶奶疼惜的說:『年輕人!你離鄉背景又打工,你這個有為的年輕人真的不多了,你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奶奶豎起大姆指,對韓尚錫讚許有加。韓尚錫有點不好意思,他說:

      『謝謝奶奶的邀請,我送小凱回家,等一下我還要趕去打工!』

      『不要緊!下次有機會,』奶奶雖有些幾許失落,奶奶望著韓尚錫說:『有空來家裡玩,奶奶再做幾道好菜,包管你吃的白白胖胖!』

     『謝謝奶奶!』韓尚錫向奶奶致謝。

       奶奶看了手上的錶,她驚慌的說:

     『啊呀!我等一下還有滷肉還要滷呢!奶奶不跟你們聊了!芮咪,我們趕快去換醬油!』

     『芮咪,要照顧好奶奶哦!』韋隆凱說。

      芮咪點頭,她扶著奶奶往雜貨店方向走去。

      目送著奶奶的身影,韓尚錫心中有股溫暖,他說:

     『小凱,你有一個很慈祥的奶奶,你很幸福。』

     『奶奶是我們家的老祖宗,也是我們家小孩心中的好菩薩!』韋隆凱說:『以前我生病發燒的時候,奶奶總是很著急,常叮囑爸媽帶我去給醫生看,她說我是家裡最小的,也是讓她最操心的孩子。』

     『我一出生就沒有看過奶奶了,以前的南北韓戰爭時,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家庭妻離子散,而我的奶奶就是堅守家園不願意離開,爺爺帶著年幼的我父親往南方逃。』韓尚錫說。

     『現在的我們,身處國家給予的和平環境,戰爭、殺戮好像離我們很遠很遠。我們應該珍惜當下的安逸生活。』韋隆凱說。

     『那麼,以後的我們,是不是也會安逸生活?』韓尚錫問。

     『我也希望將來後的我們,真的可以被身邊的人祝福……』韋隆凱說。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他有這句話就夠了。他看著手腕上的手錶,距離打工的時間快到了,他發動了車子,韋隆凱走到他機車旁邊,他趁四下無人時,勇敢的親吻了韓尚錫的臉頰,而韓尚錫感受到韋隆凱的吻是那麼的溫熱。

      『你終於主動吻我了!』韓尚錫開心的說:『我覺得我好像快要飄起來了,好像醉了一樣!』

       他故意把機車傾斜下來。

      『欸!欸!』韋隆凱叫著,連忙扶住,驚訝的說:『小心哪!當心車子倒下來怎麼辦啊?你剛才那句話太誇張,哪有飄呀!醉呀的?』

      『有喔!』韓尚錫淘氣的說:『飄到你的心裡去!』他張開雙臂揮舞著,揮舞到韋隆凱的胸前,這一動作讓韋隆凱嚇了一大跳。韋隆凱愣愣的望著韓尚錫,他真的是一個狂人,瘋狂到連他自己都招架不住,韓尚錫有雙重性格,時而快樂,時而憂傷。有時候,韋隆凱還是不懂韓尚錫內心的世界,但他認為他沒有參與到韓尚錫的過去,而現在他珍惜和韓尚錫當下所擁有的,其他的事……留給時間吧!

     『該走了!』韋隆凱提醒韓尚錫,他秀出手上的手錶。

     『好啦!我去上班囉!』韓尚錫催了把手,準備發車。

      『我要趕快先回家了,萬一被奶奶看到我們還在這裡就糟了!』韋隆凱也準備過馬路:『明天兩點這個時間,你在這裡等我吧!』

      『遵命!SIR!』

       韋隆凱搖搖頭,韓尚錫也有可愛的一面,他看了手錶上的時間,催促韓尚錫說:

      『你趕快去上班啦!』韋隆凱已經過馬路,他轉頭說:『小心遲到被扣錢!』

     『被扣錢我拿你的人來抵押!』韓尚錫笑著喊。

     『搞不好我不值錢!』韋隆凱喊。

     『不一定,可能價值連城!』韓尚錫慢慢的騎車穿越斑馬線。

      『喲!你現在連成語也用上了?學的很快嘛!』韋隆凱背著書包,他走到對街口,對韓尚錫說:『Mango,我要回家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走了!明天見!』韓尚錫說。

      『明天見!』韋隆凱對韓尚錫揮了手。

      機車迅速的過了馬路,韋隆凱望著韓尚錫的身影,他的車影已經在街頭慢慢的不見車影,而韋隆凱頭上的路燈,已經開始亮起燈來。
      韋隆凱回到家後,他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從衣櫃取出乾淨的衣物,他走向浴室,將衣物一件件褪去,打開蓮蓬頭 沖著溫熱的水特別暢快,水隨著在浴室地板滑動流走,似乎也把他的焦躁沖走了。他在沐浴過程中,腦子裡又浮現放學前在教室裡的情形,耳邊又傳來王宏鳴在教室對楊博勳他們說的那句話:

     『他們好像很親蜜耶!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在搞同性戀!』

       一想到這裡,韋隆凱低下頭,讓蓮蓬頭的水沖刷在他的頭上,他心裡想他沒有做錯什麼,他也沒有妨礙到他們,他只是和韓尚錫相愛的方式和一般人一樣,為什麼社會要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這樣的愛當作是一種『罪大惡極』?
      『我們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當成罪人?』韋隆凱閉著眼睛,心裡的聲音這麼說。

       他關上了蓮蓬頭,停止了沖水,他慢慢的抬起頭來,耳邊的那個聲音已經停止,他張開眼睛,眼前磁磚牆壁上的水滴慢慢的落下,化為水影。他突然想到一個成語『水滴穿石』,唐代周曇有一段詩是這麼說的:『徒言滴水能穿石,其那堅貞匪石心。』

    『是不是我和Mango只要堅持下去,有志者事竟成,有一天我們會被身邊的人祝福與接受?』韋隆凱喃喃的說。

       韋隆凱心裡這麼希望著,但對於未來如何變化?他真的不知道,未來的他們又會是如何?沒有人可以給真正的答案,韋隆凱現在的想法是希望他趕快長大,趕快考上大學,趕快努力達到他和韓尚錫有個共同的夢想,築他們自己的人生。

       他用浴巾擦乾了頭髮跟身子,換上了衣服,走出了浴室,房間的落地窗外景色已經夜幕低垂,星月滿天。社區的幾戶鄰居屋內已經燈火通明,他看了桌上的小鬧鐘,父母應該在回家路上了,等等準備開飯晚餐了。

       韋隆凱利用晚餐時間前的空檔,他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從抽屜裡取出一本筆記本放在書桌上,他打開筆記本,從筆筒裡拿出一支原子筆,在筆記本上有感而發寫著:

 

     沒有人要當罪犯,

        沒有人要被鄙視,

        我們要平等對待,

     許一個自由未來。

 

   

        他一想到楊博勳為他打抱不平,在王宏鳴面前爭論時的話,他又有感而發的寫下:

 

       『 朋友,感謝你為我出了頭,

          朋友,我永遠感恩在心頭,

        這份情誼我會珍惜到永久,

        如果你有幫忙請僅管開口,

        我將不顧一切的為你出手。

 

 

        寫到這裡,他又想到韓尚錫,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已經被韓尚錫佔滿,閉上眼睛或是腦海裡想到的都是他,他又寫了:

 

      一場相遇的偶然,

         這是一段註定的緣份,

        兩個不同成長的背景,

         在一顆籃球下解逅。

        我感謝上蒼讓我們相遇,

          從認識你的第一刻起,

         我就知道你將走進我的生命,

         為我的生活帶來漣漪,

         你的溫柔你的笑,

         你的呼吸的頻率,

        還有你的香煙味道,

        都環繞著我;

        命運,將我倆緊緊綁在一起,

          如果你是雲,

        我就是風,

        你是黑夜,

          我就是那月光,

         照亮你心。

         我有一座枯島,

         它的名字叫做心島,

         在等待園丁來灌溉,

         我期盼這座島上,

       有陽光、有愛、有風、有雨,

       還有一個溫暖的愛,

       直到你的出現!

       你的出現帶來生命的光亮,

        在我這座心島充滿了生機,

        在生命裡綻放出愛的光芒,

       如同一道彩虹高掛在天空,

        在天際間畫了一個弧線,

     如同一座橋樑在蔚藍的天空中,

       七彩色閃耀出耀眼的亮光,

       紅橙黃綠藍靛紫,

       每一個顏色代表我對你的愛。

       我相信人世間最美的愛情是永生不渝,

       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

      就是我在心裡想你的開始,

       每天月亮升起的時候,

      就是我在夢中想你的開始,

       但願月亮、太陽做為見證,

       讓我愛你一生一世。

    不管未來的路如何走?

      為了你,我也跟隨,

      我願不顧一切,

      隨你到海角天涯,

       這不只是我的決心,

      也是我對你的堅貞愛情。』

  

       韋隆凱一口氣寫了他對韓尚錫的愛,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最後把日記本闔上,放進抽屜裡。他站起了身,看了桌上的小鬧鐘,已經七點了,這時間奶奶應該已經做好晚飯了,他走向房門,打開房門就聞到廚房傳來滷肉的香味,他下樓往飯廳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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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10

        

        寒假結束,又是新學期的開始。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前一晚下過雨,清晨後的黎明曙光,柏油路的地面還是濕的。早晨六點鐘的公車站,已經擠滿了三兩成群的學生,還有一些尚存著睡意的上班族也在等待公車趕赴上班。

   公車停靠國泰市場站,學生們都紛紛的下了公車,韋隆凱也在後頭跟著下了車,他走在九如四路上,背著書包,他在一家美而美早餐店停了下來,買了一個三明治跟一杯冰奶茶,付了錢給老板,走出早餐店,往學校方向走去。路口的交通號誌小綠人亮燈停止,韋隆凱停了下來,正在等待過馬路。突然一個聲音喊了他的名字:

  『喂!韋隆凱!』

   韋隆凱聽了回過頭去,原來是徐文峰,從另一頭正在過馬路的跑來,韋隆凱向徐文峰揮揮手:

  『嗨!小蜜蜂!』

  『呼!我以為你應該會跟我搭同一班公車,結果沒遇到你!』徐文峰停住了腳步。他喘氣的說。

  『開學的第一天,總不能遲到吧?』韋隆凱說:『別忘了咱們的雷公教官最會記名了!』

  『去他的雷公,說到這個我不得不跟你吐嘈一下,我上個禮拜去買早餐,你猜什麼來著?我居然買早餐巧遇他,而且他居然住在我家附近!』

  『真的假的啊?』韋隆凱詫異:『這也太巧了吧!』

  『我現在只知道那家早餐店我不再去買了!要是星期天放假去買個早餐還遇到他,我的假日好心情就會不美麗了!』徐文峰翻了一下白眼,無奈的說。

  『沒那麼嚴重吧!搞不好他又沒有天天在那家吃早餐?』韋隆凱說。

  『就怕是這樣啊!』徐文峰說,『在學校看到他就已經夠惱人了,要是他出現在我家方圓內,我一定叫我爺爺奶奶搬家!』

  『哈哈!搬家性不大!你家生意不做哦?』韋隆凱笑著說:『別把財神爺給趕跑呢!』

  『你大可放心,我會把財神爺給栓的緊緊的,別讓祂從我身邊溜走!』徐文峰緊握著拳頭,信心的說。

  『你別對神明不敬啊!』韋隆凱笑著說:『欸!綠燈了,我們快過馬路吧!』

   他們穿越了斑馬線,轉了一個彎,『XX工商』校名刻在大門左邊圍牆上,校門口有幾名教官在守在校門口,其中有一位是雷教官,嚴厲的看進門的學生們的服裝儀容。韋隆凱和徐文峰都不約而同的向雷教官打招呼:

  『教官好!』

   雷教官看了兩人,點了頭。他一眼認出了徐文峰,雷教官微笑的說:

  『原來你是本校的學生啊!怪不得我在早餐店看過你!』

  『是啊!教官,』只見徐文峰乾笑的回答:『我也沒想到我會在早餐店遇到教官!』

  『那你怎麼沒來跟教官打招呼呢?』雷教官說。

  『欸……』徐文峰尷尬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教官,他比較害羞,所以他不好意思打招呼!』韋隆凱解圍的說。

  『哦,是這樣啊!』雷教官點頭,接著說:『快進去教室吧!』

  『謝謝教官!』韋隆凱向雷教官回敬了一個微笑。

   倆人進入校園,徐文峰回頭望了一下在校門口的雷教官的身影,他安撫拍拍胸口,說:

  『厚!真的是嚇死我了!還好你幫我解圍,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該什麼回答雷公?』

  『哈!代表你跟雷公很有緣啊!』笑著說。

  『屁啦!那家早餐店真的不能再去了!』徐文峰噘著嘴說:『走吧!我們上三樓教室去!』

   剛過一個寒假,元宵節也剛過沒多久,接著就是開學,許多學生開學第一天都還沒有把心收回來,在校園裡都可以聽到嘻鬧聲和談笑聲。韋隆凱和徐文峰才剛到教室,一放下書包在位置上,就聽到林裕仁說:

  『你們知道嗎?聽說黃晴確定請產假了!她這學期不會當我們班導了!剛林明慧從教務處那邊已經確認消息,吳筱莉成為我們這學期的班導師了!』

  『太好了!』韋隆凱開心的說:『這樣我們給吳筱莉教,至少沒有壓力!』

  『我看是你愛國文課吧?』楊博勳啃了一口土司,邊吃邊說:『誰不知道你最愛那些文謅謅的詩詞,我的腦袋裝不下那麼多古文。』

  『那是你不認真!』韋隆凱笑著說。

  『反正我將來也用不到這些,何必太認真呢?』楊博勳啜了一口奶茶,不在乎的說。

  『韋隆凱!』一個女同學開口說:『有人找你!』

   韋隆凱轉頭一看,是韓尚錫,在教室走廊外,向他揮手。

  『那不是學長?』徐文峰在一旁說。

   韋隆凱心跳加速,掩飾心中的緊張,從座位站起身來,往教室門口出去,他走到韓尚錫面前,韋隆凱望著韓尚錫那張帥氣的臉龐,笑容卻是那麼燦爛,給人安定。才幾多天不見,他的內心卻如此盪漾,但是韋隆凱卻不能顯露出愛慕的神情,他很怕引起同學們的目光與懷疑,韋隆凱打招呼的說:

  『新年快樂!好多天不見!』

  『新年快樂!凱凱!』

  『Mango,別這樣叫我!』韋隆凱輕聲的說:『我很怕同學會說話!』

  『我都不在意了!』韓尚錫聽了,他沒有想到那麼多,他把手上的禮物遞給韋隆凱:『這個給你,生日快樂!』

  『啊!』韋隆凱驚訝的說:『你什麼知道我的生日?』

  『小子!你的個人檔案不是有寫?你忘了?』韓尚錫說。

 『呵呵!對哦!』韋隆凱接過禮物,羞澀的說:『真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那沒有什麼,希望你會喜歡!』韓尚錫微笑的說:『等一下要上課了,我們中午午休在天台見!』

 『嗯,好的。』

  正好上課鐘響了,韋隆凱向韓尚錫揮手說:

 『那我先進去囉!』

  韓尚錫點頭,也返回他的教室裡去。

  開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吳筱莉進了教室,她開始介紹自己未來一年半的時間裡,她會帶領大家一起成長,吳筱莉說:

 『我相信大家都已經熟悉我了!接下來我希望大家要好好的認真學習,給這個班創造一個優秀的一班,好不好?』

 『老師,如果要我們優秀,總是要有個獎勵辦法吧?』一個學生舉手說。

 『你這個點子很好,那我會考慮要用什麼樣的獎勵辦法!』吳筱莉回應。

 『老師,您如果願意的話,妳考試題目不要出那麼難,那些文言文,我們背不來呀!』楊博勳舉手發言說。

 『我贊成!』林裕仁舉手跟著附和。

 『我也是!』徐文峰也舉手了。

  全班多數的同學都跟著舉手附和了,班上熱鬧哄哄的,最後吳筱莉提出辦法,同意小考時讓班上同學小考時翻書參考,其他月考都要靠自己,全班同意接受吳筱莉的選項。

  接著,幹部選舉,班上同學的提名,班長是林裕仁出線,副班長則是林明慧,雙林的名字出現在黑板上,讓林裕仁感到錯愕,徐文峰則開心的雙手舉起高呼:

 『天皇!萬歲!萬歲!!』

  風紀股長正式由楊博勳出線,學藝股長則是韋隆凱出任,是楊博勳推薦的,韋隆凱不愉快的說:

 『你幹嘛選我當學藝股長啦?』

 『只有你可以勝任!沒別人了!』楊博勳說。

   幹部選舉終於產生,吳筱莉叫了韋隆凱的名字,韋隆凱擔任學藝股長,負責把各幹部的名單記錄在班會記錄本上。

   接著排座位,吳筱莉已經熟悉這個班的同學每個人坐的位子,她也是一個民主的人,這學期的位子不變動,全班都一致拍手叫好,直呼撿到一個活菩薩班導。

   距離下課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吳筱莉讓學生們自由活動,但不准離開位子,她在講台旁的導師座位上坐了下來,忙著處理開學後的工作事務。韋隆凱在自己的座位抽屜取出一個小袋子,裡面有一封卡片,他把卡片拆開來看,韓尚錫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

  凱:

      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生日快樂!

      這是我第一次買生日禮物給你,不知道該選些什麼,我選了一個B.B.Call給你,做為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密號。我的是主機*01,你是副機*02,我不希望你現在在課堂上打開B.B.Call,因為一個不注意的話會被老師給沒收,我們之間的密號就會斷了訊號,所以禮物回家再拆吧!請善妥收好!

      以下是我家鄉的一首詩「小溪之歌」,我把它與你分享:

 

     若你生來就是風,那麼

     在月兒昇起的小溪曠野中,

     向我的衣襟前吹拂吧!

     若我倆生來就是土蠶,那麼

     在下雨的傍晚,在墨黑的嶺麓上,

     可否做一個不成熟的夢呢?

     如你生來就是海灘末端,

     崖絕壁上的一顆石頭,,那麼

     我倆可否抱著它滾落呢!

     如我變身為火之鬼,那麼火鬼

     乘夜進入你的心中燃燒,

     我倆變同成灰燼,就此消失吧!

 

 

    如果你是風,我就是雲,而我是黑夜,你就是那月光,照亮我心。

                 生日快樂,給我最親愛的你!

 

 

                                                                                  Mango

                                               

 

   韋隆凱讀完韓尚錫寫給他的生日賀卡,他默默的把卡片收進信封裡闔上,他已經被韓尚錫的心意所感動,彷佛一股暖流緩緩流進了他的內心深處,臉頰泛起緋紅,望著那封卡片發呆,他的眼神迷濛,迷濛中浮現韓尚錫的臉龐,。直到下課鐘聲響起,韋隆凱內心的聲音說:『如果我獻入了這份情感,我的心將屬於你,而你的眼睛,你的微笑,你的臉龐,你的聲音,以及一切的一切,都讓我的心迷失了方向,那麼,如真愛我,請善待我!並鍾愛我一生!』

   下課鐘響,下課鐘聲把韋隆凱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他們結束了第一堂課。楊博勳站了起來,拉了韋隆凱的手,說:

  『阿凱,你陪我去快樂天堂一下!』

   韋隆凱被楊博勳這麼一拉,他連卡片都還來不及收進書包裡,就跟著楊博勳一起走出教室。他們去了快樂天堂出來後,楊博勳拿著純喫茶,用吸管啜了一口,他審視韋隆凱若有所思的,他說:

 『欸!你怎麼啦?』

 『哦,沒有!』韋隆凱頓了一下,回應說:『我是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啊?』楊博勳說:『感覺你有心事哦!』

 『我?』韋隆凱欲言又止,低下頭看手中的卡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楊博勳又啜了一口純喫茶,他的目光停留韋隆凱手中的卡片,他說:

 『是隔壁班學長?』

  韋隆凱抬起頭,驚愕的說:

 『你怎麼知道?』

  楊博勳沉默了一會兒,他說:

 『一般人是還看不出來,但是你是我的好兄弟。自從你認識他以後,我就覺得奇怪他三番兩次來找你,我本來覺得可能是我想太多,但是你們上次晚上去放煙火我就覺得很不對勁了!哪有兩個男生晚上去放煙火的?』

  韋隆凱望了楊博勳一眼,然後垂下頭說:

 『一時之間很難跟你解釋那麼多……』

 『阿凱,我知道我們學校工科男生比較多,但是你自己要想清楚,』楊博勳擔憂的說:『這要是讓你媽知道,你媽鐵定會殺了你的!』

 『來不及了,我們兩個已經跳入火坑了!』韋隆凱咬著嘴唇的說。

 『你們發展多久了?』楊博勳問。

 『三個月前的事!』韋隆凱回答。

 『難怪我們之前邀約你出去,你總推託有事不然就是沒空,』楊博勳搖搖頭說:『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們早就在交往了!』

  韋隆凱沉默了一會,他說:

 『你知道什麼是意外?就是我沒想過我會認識他,而我認識了,我從沒想過……我會喜歡他,但我喜歡了……』

  楊博勳聽了,他不知道該什麼回答。

  上課鐘忽然響了,韋隆凱轉身對楊博勳說:

 『我知道一般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你可以跟我保持距離沒關係,你也可以不交我這個朋友……』

   韋隆凱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他把他和韓尚錫的事告訴了楊博勳,他的心就像迷失在大海裡的一艘小船,不安與徬徨,而他也想和一般人一樣,也想被愛,他的內心想尋找一個太陽。然而韓尚錫的心中,也在尋找理想的太陽,韋隆凱也希望能夠被人接納與祝福,他深相信愛是平等的,是相互的,需要理解與包容,他這麼衷心的盼望。

  楊博勳聽了沒有說什麼,他只是回答:

 『上課了,我們回教室去吧!』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時間,韋隆凱這次沒有跟楊博勳他們一起吃午餐,他落單去快樂天堂福利社買了便當,也順便買了兩包純喫茶走出福利社。他往天台的頂樓方向走去,走到天台的門口,查看樓梯口四周無人急忙的開門進去。韋隆凱看到韓尚錫正在抽著煙,煙霧飄在半空中,他一旁的便當還沒開過。

 『我來帶個純喫茶來給你解渴!』韋隆凱把飲料遞給韓尚錫,把自己的飲料放在一旁的小花台上,他在水泥藝術磚上坐了下來,說:『你什麼不吃飯?』他看著韓尚錫,自己打開了便當。他把竹筷的套子抽了出來,然後把手中的竹筷敲了兩下,說:『你早上拿生日禮物給我的時候,我有點受寵若驚!』

  韓尚錫繼續抽著他的煙,點頭微笑。韋隆凱開始動用午餐吃了起來。

 『結果後來我們開始投票選幹部會議,我被班上同學選派當學藝股長,我又被派更多的雜事做了。』

  韓尚錫仍抽著煙,沒有說話。

 『你什麼還不吃飯啊?』韋隆凱咀嚼著菜,邊吃邊說。

 『等一下抽完煙就吃。』

 『別在飯前抽煙啦!這樣對身體不好!』韋隆凱嘟著嘴說:『我有聽說過飯前抽煙對消化道不好呢!』

  韓尚錫聽了,他點點頭,把手中的香煙丟在地上,伸出右腳用鞋子把香煙熄滅。

  韋隆凱看了,他說:

 『你先吃飯吧!我等一下吃飽再把你的煙頭放進我的便當盒裡,這裡千萬不要留下煙蒂,我怕被教官看到就完了!』韋隆凱看著手錶,看著韓尚錫把便當打開,取出了竹筷,韋隆凱走過去把韓尚錫手上的竹筷套子拿了過來,他說:『我要跟你講一件事,第一節下課的時候我跟楊博勳去快樂天堂,然後我們的事,我已經告訴楊博勳了!』

 『你為什麼告訴你同學?』韓尚錫聽了,愕然的說。

  韋隆凱搖搖頭說:

 『我原先本來沒講的,但是楊博勳卻提到了你?』

 『後來呢?』韓尚錫追問。

 『楊博勳說他早在那天我們去看煙火的時候,他就覺得我們很奇怪了,所以後面的事,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韋隆凱回答,聲音有點微微顫抖。

     『我的天!你怎麼告訴你同學啊?』韓尚錫放下筷子,心裡有點不快。

        韋隆凱有點茫然,他就像犯錯的小孩似的,愣愣的看著韓尚錫。韓尚錫沉默了一會,他知道韋隆凱是無心的。韋隆凱咬著嘴唇心裡有點懊悔,他不應該跟楊博勳說的,也許他應該含糊的帶過,但事實已經發生了,他只能去面對,他怯怯的說:

      『你生氣了嗎?我真的感到抱歉,或許我應該岔開話題的帶過去。但楊博勳是我的好友,在他面前,我實在說不了謊,但是我相信他不會告訴別人的!』

       韓尚錫仍然沒有說話,但他心裡還是覺得嘔。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韋隆凱難過的說,他看著韓尚錫,強忍著淚水,努力的讓自己淚水不輕易滑落,哽咽的說:『如果你覺得怪我不應該告訴楊博勳,那麼這個地方我不會再來了!我該為我自己犯下的錯承擔!』

      『你為什麼不多想一下呢?』韓尚錫聽了,他氣呼呼的說:『你明明知道我們的事不能公開,現在你把我們的事攤開在陽光下,你說他們會怎樣的看待我們?』

        韋隆凱愣了,他被韓尚錫的話愣的說不出話來,他聽了覺得心裡好痛,原本強忍著淚水,卻不輕易的滑落了下來,他聲音顫抖的說:

      『我是一個大嘴巴!我是個笨蛋!』韋隆凱站起身來,拿起便當往天台的門口走去,他傷心的丟下一句話:『對不起!這裡我不會再來了!我想我沒有資格跟你在一起!』

       韓尚錫聽了,連忙跑過來,擋住了天台的門,他看著韋隆凱那麼單純的臉龐,這個世界上他再也找不到像韋隆凱那樣純真的男孩了,從東賢意外過世以後,他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走不出來,現在他遇到了韋隆凱,他又怎能讓韋隆凱在他的身邊失去呢?他上前吻住了韋隆凱,吻了好久好久,最後他抱住了韋隆凱,輕聲的說:

      『老天!你讓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韋隆凱被韓尚錫這樣擁住,他的淚水更加潰堤,他顫抖的說:

      『對不起!我真的很怕……我很怕我這一離開天台,我就不能見你了!』

      『傻瓜,』韓尚錫輕敲韋隆凱的頭,他說:『你知道人活著的時候,什麼是最珍貴的東西,是愛。如果連愛都失去沒有了,那麼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從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的心裡時時刻刻不能沒有你!』

      『Mango,』韋隆凱鬆開了身子,望著韓尚錫說:『你把我說的太好了!我並沒有你說的這麼完美!』

      『完美並不是用說的,』韓尚錫撫摸韋隆凱的臉頰,他說:『而是要用心去感受還有相處,我喜歡這樣純真的你!』

      『可是……我並不完美啊!』韋隆凱說:『我有一個耳朵的缺陷,我是怕你以後會覺得我都沒有聽懂你說的話,你會不耐煩,』韋隆凱的自卑心又發作了,他怯怯的說:『你有運動細胞,又打一手好籃球,而我卻只能看著別人打籃球,看自己最喜歡的書!你應該值得找比我更好的!』

     『找更好會很好嗎?』韓尚錫握住韋隆凱的手,他的眼睛深情而溫柔的望著韋隆凱,韓尚錫說:『如果我找一個比我更好的人,這完美的人卻無從中挑剔,那麼我卻要花更多的心神去處理他身邊與他接觸的人或增加的我的忐忑不安。但你不是,你純真單純,沒有心機,清澈的像一座乾淨的湖,而我卻希望我可以有個心靈湖泊依靠……』

     『Mango,』韋隆凱聽了滿滿的感動:『你把我說的太好了!你把我稱讚的那麼完美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了!你讓我的心完完全全的投降了!』

     『小凱,我知道我們過去都在不同環境下成長,但卻因緣際會下認識了對方,我很珍惜我現在和你的時光,我再幾個月就要畢業了,我不敢保證未來我們是否會不會走下去?但我現在給予承諾,如果我先上台北念書大學,一年以後再換你考上台北的學校,那麼,我們就在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一起生活!』

       韋隆凱聽了,眼神迷惘,困惑的說:

     『台北?我不知道我的能力能不能考上台北的學校?』

     『你行的!你都那麼鼓勵我考體育學院了,難道你不想考上台北的學校?』

     『我想,我當然想,』韋隆凱點頭一連疊聲說:『我只怕我能力考不到台北的學校?』

      韓尚錫用手蒙住了韋隆凱的嘴唇,搖搖頭的望著韋隆凱,他的眼神充滿堅定與希望。

     『我相信我們的未來,我願意為未來做一個賭注,如同當初你鼓勵我保送體育學院,接下來一年後換你考上台北的學校。到那個時候,我再把你接來跟我一起住,我希望你給我信心,好嗎?』

     『好,如果真的這樣,』韋隆凱望著韓尚錫說:『我決定了!不管未來變化如何,我將追隨你,不論天涯或海角,台灣或韓國,我跟定了!』

     『小凱,你真的跟定我了嗎?若我有一天回韓國了,你也要跟隨我嗎?』

     『那我會以留學生的名義,』韋隆凱很快的說:『你都離鄉背景來這邊念書了,我為什麼不行?』  

      韓尚錫聽了詫異,他望著韋隆凱那堅決的眼神,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感動。

     『你若要離開背景來韓國,總也要看你父母同不同意你去?』

     『為什麼不行?』

     『傻瓜,那邊那麼冷,你忍受得了?』

       韋隆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

     『我過年去日本旅行我都不怕冷了,韓國氣候應該跟日本一樣差不了到哪裡去吧!有你在那裡,我還怕冷嗎?』

       韓尚錫忽然覺得,韋隆凱身上部分有著東賢的影子,那股堅持跟決心,這一點他和東賢很像,讓他感觸非常深。

     『 凱,你大可以拒絕我的,為什麼你不拒絕我呢?』

     『因為我愛你!』韋隆凱隨口說出了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聽了很震撼。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聽到韋隆凱說的話,頓時他覺得內心猶如浪濤般的洶湧,排山倒海而來,那樣的強烈。他又再度的把韋隆凱擁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擁著他,緊緊的擁著他,他用他的嘴唇親吻了韋隆凱的頭髮,他的眼睛有點濕潤,他感動的說:

     『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感動,我發誓我會用今生最大的愛來愛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這可是你說的哦,不許賴皮哦!』

       兩個人彼此相視的都笑了,直到午休結束的時間鐘聲響了,他們才分別一前一後的離開天台,各自返回教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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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一九九五年新的一年,第一天下午韋隆凱和楊博勳他們,相約在學校門口碰頭。他們搭了公車往高雄的鬧區去,在中山路和五福路下了公車,進去逛了大統百貨,在樓上的美食廣場吃了午餐。出了大統百貨公司,過馬路往對面的『新崛江』商圈逛街,一路上新崛江商圈的小販擺攤賣著五花八門的巷弄裡店面賣著不同商品的店舖。韋隆凱和楊博勳他們東南西北的逛著新崛江,天南地北聊著探討商圈的新奇商品,楊博勳在一家名叫『佩奇』的銀飾品店裡,他專注的欣賞那些銀飾項鍊和戒指,他看中一條項鍊是歐式造型的太陽,在鏡子前試戴這條太陽造型的項鍊,轉身問:

      『你們覺得這條鍊子如何?還不賴吧!』

      『是不錯啦!但是好像有點怪怪的……』徐文峰看著楊柏勳脖子上試戴著那條鍊子,很認真的在幫忙楊柏勳研究。

      『真的嗎?哪裡怪?』楊柏勳問:『這條真的不好看嗎?』

        韋隆凱托著下巴,看著那條鍊子和楊博勳本人,那條太陽項鍊是有性格的,但不太適合楊博勳本人,韋隆凱認為以楊博勳的個性和他的瀟灑風格,那條太陽項鍊的造型,可能對楊博勳來說,太柔和不符合楊博勳的作風。韋隆凱在展示架看到有個造型是歐美國家的巫術星星的造型,星星的造型外面繞一個圓圈圈的圓周,和那條太陽相項鍊比較起來,他覺得星星的項鍊造型比較適合楊博勳。然後他主動的把那條星星造型項鍊,遞到楊博勳面前,說:

      『你試戴這條星星的項鍊看看。』

       楊博勳拔下了太陽造型項鍊,接過了韋隆凱手上的星星項鍊,戴上脖子後,在鏡子前面照了照他脖子上的星星項鍊,林裕仁和徐文峰都異口同聲說:

      『欸!這條不錯喔!大頭這個好!』

        楊博勳聽到徐文峰和林裕仁對他脖子上戴的項鍊讚許,也滿意看著他脖子上的星星項鍊,開心的說:

       『還是阿凱眼光好,那我選了這一條項鍊!』

 韋隆凱聳聳肩望著楊博勳,徐文峰和林裕仁在一旁也讚許楊博勳脖子上戴的項鍊,楊博勳在鏡子前面看他脖子上的項鍊,二話不說,不打算拿下來,走到老板面前詢問價錢,他很乾脆的從皮夾裡掏出五百元讓老板找零錢,『佩奇』的老板看楊博勳很喜歡這條項鍊,就送他一條自己編織的幸運帶,贈給楊博勳,楊博勳這下子樂歪了,他說:

『哇!我運氣真好,一定是這條項鍊帶給我好運!』

 林裕仁在一旁羨慕的說:

『大頭,你借我戴三十分鐘,我需要好運加持!』

『欸!我這個項鍊已經認主人了哦!把它換人戴的話,就法力失功了!』楊博勳說。

 韋隆凱笑著走到店門口。

『啊呀!韋隆凱你看看!我們這樣稱讚他,他後來拒絕借我戴,真是白交了這個兄弟!』林裕仁喊。

『嘿呀!我本來也想借戴大頭的項鍊,結果林裕仁被打槍了,我都不敢開口了!』文峰說。

『喂喂,這邊的項鍊那麼多,偏偏要我這一條?你們也可以叫阿凱幫你們選啊!』楊博勳說,指著陳列架整排的項鍊,然後走到韋隆凱旁邊,拍了拍韋隆凱的肩。

 他們走出『佩奇』的店,一伙人走在街道上,楊博勳直說他今天是最幸運的人,一群人相約去打保齡球,好兄弟幫忙挑選項鍊讓楊博勳相當喜歡,加上賣項鍊的老板贈送他一條幸運帶,會帶來福氣的幸運,楊博勳開心的要韋隆凱幫他將幸運帶綁在右手的手腕上。

『真好!有人真夠幸運!』徐文峰在一旁見了,用一臉無奈的表情,嚷著說:『要不是有人先前說原來的項鍊不好看,不然怎麼會有後面的好康的事,也不想誰是福星貴人呀?』

 韋隆凱和楊博勳聽了,徐文峰說出這樣的語氣,讓他們相當大感意外。

 林裕仁聽了,抓耳撓腮的驚慌失措,只好把徐文峰拉到一旁,低聲的說:

『你瘋了!你向天借膽啊!小心大頭把你榨成蜂蜜……』

 韋隆凱和楊博勳聽到他們的對話,都笑了起來,楊博勳走到徐文峰身旁舉起右手攬住了徐文峰的脖子,笑著說:

『嘿!你在吃醋啊!好好,別悶著啦!大不了我請你吃個東西補償你這位貴人。』

『貴人?我才不敢當呢!我寧可當個窮人較自在。』徐文峰沒好氣的說。

 楊博勳在安慰徐文峰的同時,韋隆凱和林裕仁在路邊的泡沫紅茶攤買了飲料,遞了大杯的珍珠奶茶給徐文峰,韋隆凱笑著說:

『那我們買了大杯的波霸奶茶給你消消火,降降火氣,禞賞你這位貴人中的窮福星。』

 韋隆凱將手中大杯的波霸奶茶遞給徐文峰,徐文峰若有所思的望著韋隆凱手中的波霸奶茶,縮頭望著大家,發出囁嚅的聲音,說︰

『我……我真的……真的可以喝?』

『嗯,可以啊!你是怕我們會在波霸奶茶裡給你下瀉藥嗎?』韋隆凱疑狐的望著徐文峰。

『不是啦!我是怕會被大頭榨成蜂蜜啊……』徐文峰傻氣的說。

 三人聽了,都笑了起來,他們看徐文峰真是傻氣的少根筋,楊博勳攬著徐文峰的脖子,邪笑的對他說: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榨成蜂蜜的,我會把你留下很難忘的甜蜜回憶的,達令!』

 楊博勳這話才說完,在街道上不顧眾人睽目的眼光,完全不防備胡鬧的朝往徐文峰的臉頰,大力的親了幾下。

 徐文峰被楊博勳這個舉動嚇到,他用手摀住了他被親的面頰,懊惱的哭喊:

『啊……你怎麼把我的第一次給奪走啦!我以後怎麼見人啦!』

『欸!親臉頰而已,有那麼誇張嗎?」楊博勳詫異的對徐文峰說。

       韋隆凱和林裕仁也嚇了一跳,楊博勳這個人的『風馳電掩』,一陣來又一陣去的,完全無法料想到下一分鐘發生的可能。面對他們倆個的一打一鬧,像極了舞台上的相聲,韋隆凱和林裕仁兩人都捧著肚子在一旁大笑。

      『對啊!又不是親嘴巴,你幹嘛那麼害羞!』韋隆凱把在他手中握了老半天的那杯冰的要命波霸奶茶遞給徐文峰。

      『沒錯,親臉頰沒有什麼,我小時候我媽還親我臉,哄我睡覺咧!你太小題大作了啦!』林裕仁說。

      『可是……可是……』徐文峰愁眉苦臉,他又轉向楊博勳,接著說︰『嗚……我的清白被你給污辱了啦!』

         楊博勳愣愣的望著徐文峰這樣的苦惱,他摸著額頭搖搖頭,又繼續對徐文峰說:

       『你如果要我負責的話,我現在就來給你一個舌吻。』

         徐文峰一聽,嚇的急忙掉頭跑到林裕仁後面,安靜的吸著吸管喝他手上的波霸奶茶,深怕他的初吻嘴唇會被楊博勳給毀了。

        韋隆凱在一旁看他們這樣打鬧,笑笑說:

       『好了!我們現在不是要去打保齡球?現在都快三點了!』

         大家停止了打鬧,楊博勳看了他右手腕的手錶,也嚷嚷著:

       『我們走吧!到壽山保齡球館。』

        他們離開了新崛江,徒步在新田路轉往中山路方向走,直至他們過了馬路,走至中山路和四維路交叉口三角窗,來到『壽山保齡球館』。他們一進去櫃檯,在櫃檯繳了鐘點費,然後在櫃檯旁有一臺是量腳尺碼大小的平台,依自己的腳大小向櫃檯小姐領了保齡球專用的球鞋。他們拎著保齡球專用的球鞋走到我們專屬的球道位子,然後坐在位子上,脫掉了球鞋,換上了保齡球球鞋,在後方取了以自己可承受磅重的保齡球,韋隆凱取了紅色的10號球,楊博勳取了藍色的球,徐文峰取了黃色的球,林裕仁則拿了綠色的球。楊博勳跟徐文峰一組,韋隆凱和林裕仁一組,分組在專屬的球道上準備開戰,來分高下。

       韋隆凱和楊博勳分別在兩道球道上開始準備比賽,楊博勳很得意的對韋隆凱故作挑戰的眼神,嚷嚷:

      『兄弟,在戰場上,我就不留情面了,好好的看招吧!』

       韋隆凱轉頭對楊博勳傲氣的說:

      『比賽都還沒有始出一個結果,誰輸誰贏都還不知道呢?不要太早下定論哦……』

       接著,他們兩個都開始專注在自己的球道上,韋隆凱步出他的右腳,再接著步出左腳,將姆指置於保齡球正上方,中指和無名指置於球的正後方,手掌心對正球瓶區,等到他將方式正確的擺盪,開始將手裡的球,配合腳步以正常的步走,將球推出,自然的將球下降,接著後擺然後出球。

       他看著滾出的球以直線的方式進行在球道上,待滾至近球瓶區,一瞬間的衝進球瓶區,而球瓶區的瓶子都全倒了,韋隆凱驚喜的跳起身子歡呼。

       在他身後的林裕仁拍手叫好的歡呼,嚷嚷:

      『呼呼!阿凱好耶!讚哦讚哦!!』

       楊博勳見到這一幕,韋隆凱把球瓶區的球打了全壘打的全倒,他也鼓起振氣的專注,步出右角再來是左腳,然後很專注的確定了方向,他的身體開始擺盪,結果楊博勳一個不留神,身體失去了平衡,偏離球道,結果他的球瓶區一瓶都沒進。

       徐文峰看著楊博勳一瓶都沒進的球瓶區,他失望的說:

      『啊呀!一瓶都沒倒?大頭你怎麼那麼遜咖啊?』

       楊博勳被徐文峰潑了冷水,他面不改色的說:

      『欸!話可不能這麼說,我這個叫做「先禮後兵」,你這個道理都不懂?』

      『真的是這樣嗎?』徐文峰的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

       韋隆凱笑著說:

      『大頭你千萬別讓我,我保齡球真的是亂投的,哪知道這麼剛好瞎矇打到!』

      『韋隆凱,你運氣不錯!才打第一回合就先贏了阿勳!』林裕仁說。

      『保齡球真的不是我的擅長!』韋隆凱說:『比起保齡球,排球比較適合我!而且,這保齡球的重量可不輕啊!』

      『這一場我先禮讓你,接下來我看他們兩個的一比高下再說!』楊博勳說。

      『換我們啦!』徐文峰回答:『天皇,你要先打還是我先打?』

      『小蜜蜂你先打好了!』林裕仁說:『我也先禮後兵,以表我的示意!』

        楊博勳聽了,他兩手一攤,苦笑的說:

       『欸!林裕仁你別學我哦!不然我可要收版權費了!』

       『版權費?』

       『你看你還學我講「先禮後兵」,這樣不是學我?不然是什麼?』

         林裕仁托著下巴,很認真的說:

       『可是,我也是很認真的在禮讓小蜜蜂先打!』

       『那就讓小蜜蜂先打吧!裕仁天皇都下旨了,我們總不能違抗天皇的聖旨吧?』韋隆凱微笑的說。

    楊博勳聽了,驟然間,他單腳跪姿的說:

  『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林裕仁也配合的笑著回答。 

  『啊?這是在演哪一齣戲啊?』徐文峰愣愣的說。

         林裕仁拿起了保齡球,走到球道上,,他專注前方的球道上,開始擺盪的拋出保齡球在球道上,球進了球瓶區,只剩下三瓶球,林裕仁看到自己的成績,他說:

      『啊呀!我差一點就要全倒了!不過下一場我應該會全倒!』

      『天皇,你也投的不錯哦!』韋隆凱讚許的說。『等一下我們小蜜蜂的表現了!』

        徐文峰驚奇的看著林裕仁投出的保齡球只剩三瓶,他開始感到有壓力起來。首先是韋隆凱投出的保齡球全倒,林裕仁則是投出只剩三瓶球,而楊博勳卻一瓶球都沒倒。現在楊博勳可是要靠他,他是關鍵的,能不能把球瓶區的球全倒,就要看徐文峰的表現了。

       徐文峰站在球道上,他不免開始緊張了起來,楊博勳在他後面為他刺激士氣:

     『小蜜蜂,我的生死就掌在你手裡了!你要為我們爭一口氣啊!』

     『你這樣喊讓我壓力很大!』徐文峰正要出球,他停下了腳步,回頭向楊博勳說。

     『 欸!我是振奮我們的士氣耶!』楊博勳握緊拳頭,亢奮的說。

     『謝謝哦!』徐文峰說,他轉回頭看著球道。

      好半天,大家都在等著徐文峰出球,而徐文峰卻站在原地,僵硬的身子讓他無法發球。

     『你什麼不出球啊?』楊博勳催促著說。

     『小蜜蜂,你怎麼了?還好嗎?』韋隆凱關心的問。

     『我看啊!他嚇傻了!你看他的腳在發抖!』林裕仁笑著說。

     『唉!我真後悔跟他一組啊……』楊博勳頭痛的說。

     『需要我的幫忙嗎?』突然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說話了。

       眾人回過頭去,首先是韋隆凱嚇了一跳,是韓尚錫。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楊博勳他們也相當詫異。

     『你……你怎麼在這裡?』韋隆凱驚詫的說。

     『學長好!』楊博勳也開口打招呼。

     『學長好!』林裕仁和徐文峰也向韓尚錫打招呼。

       韓尚錫點點頭,他向韋隆凱說:

     『我跟我同學在那邊打球,我後來看到很熟悉的面孔,沒想到真的是你!看來你們好像遇到什麼困難?』

      楊博勳聽了,他像遇到救星似的,頻頻點頭的疊聲的說:

     『有有有!學長我們非常需要幫忙!我們這一組關係到我們的存亡啊!』

     『哈哈!有這麼嚴重?』韓尚錫笑著說。

     『學長,你不知道,阿凱一開始就打全倒了,我們的球瓶連一瓶都沒倒啊!』楊博勳苦著一張的說。

     『哦?那麼厲害?』韓尚錫聽了相當詫異。

     『學長願意拯救我們?』楊博勳誠懇的,雙手合十的說。

     『哦,那我不得不出手相救了!』韓尚錫說。

      楊博勳樂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韓尚錫身旁,就像迎賓客般的招待韓尚錫,楊博勳招呼著說:

    『學長這邊請!這邊請!』

       韓尚錫向前走向球道,徐文峰愣愣的站在原地,楊博勳把徐文峰手上的保齡球給搶了過來,他雙手捧著保齡球交給韓尚錫。韓尚錫把姆指插入保齡球的指孔,楊博勳把徐文峰拉到一旁,韓尚錫站在球道上,他順勢的以中指和無名指直線的向上揚起,直到最後脫離球。球道上滾出的球起初是以直線進行,最後投出的球滾在球道上至球瓶區轉向左側彎曲,呈現了鉤形,出現全倒。

       原來韓尚錫投出的球衝進球瓶區,呈現了鉤形。在保齡球的打法中,這叫做鉤球,又名Hook,就是在向前滾動的直線方向,以橫方向旋轉力來產生它的衝撞力,造成了被衝擊的球瓶斜倒或是橫倒,也會連帶的影響其它的球瓶,產生效果的作用。韓尚錫投出漂亮的全倒的球瓶,讓韋隆凱看了嘆為觀止。

     『哇!學長,你太厲害了!謝謝學長幫我們扳回一城。』

       就這樣,韓尚錫與韋隆凱他們分別比高下,最後還是韓尚錫勝算較多,後來韓尚錫提議讓他的同學加入跟楊博勳他們,他想先去外面抽煙,他也拉著韋隆凱走出外面。韓尚錫在人行道上,從外套口袋裡取出一支香煙,他點燃了煙,抽了一口,吐了煙霧在半空中。

     『你打保齡球挺厲害的!你常打嗎?』韋隆凱好奇的說,他旁邊停放一台機車,機車把手上插著一張廣告單,他順手把那張廣告單摺成紙飛機,他說:『我看到你打保齡球好專業。』

     『我放假有時候班上的同學會約去打保齡球,我們就約好就去啦!』韓尚錫說。

      韋隆凱點頭,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問:

     『那個我突然想到,上次你不是有跟我說你們體育老師要幫你推薦體育學院,後來呢?』

       韓尚錫點點頭。

      『你這點頭的意思是……你接受了體育老師的推薦?』

       韓尚錫又點點頭。

     『太好了!你早該答應體育老師的,這樣你就能夠保送體育學院了!』韋隆凱高興的說:『唉,換成是我,升上高三後就要靠自己的實力去拼聯考,想到就頭疼!我有一個哥哥是念國立大學的,而且還是最高首府大學,我們家的小孩為什麼能力差那麼多?唉……』

       當韋隆凱在為聯考操煩時,韓尚錫對學校或聯考一事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韋隆凱有沒有記得表白的那句話?他抽了一口煙,企圖壓抑自己的情感,於是他暗示的說:

     『昨晚,我們在高屏鐵橋放煙火後,你有沒有聽到我說什麼?』

       韋隆凱聽了,他感到耳熱心跳,面對韓尚錫,他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而韓尚錫在望著他,那眼神跟平常的他不大一樣,是那樣深情的,專注的,韋隆凱感到嘴唇發乾,眼睛都不好意思直視韓尚錫,韋隆凱低聲的說:

     Mango,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哦,你真的沒有聽清楚?』韓尚錫望著韋隆凱,他問。

     『我,』韋隆凱不善說謊,他惶惑的說:『我是有聽到你說的話,可是那句話讓我覺得有點不太對?』

     『哪裡不太對?』

     『你……會不會表白錯對象了?』韋隆凱轉過身,走到機車的車尾,尷尬的說。

        韓尚錫走到韋隆凱身邊,他把另一台車上的廣告單拿起來,把廣告單摺成一個心形,秀在韋隆凱面前,韓尚錫說:『我摺這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韋隆凱看著韓尚錫手上的心形,他不敢表示,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手上心形的紙。然後他慢慢的把目光調移到韓尚錫的臉龐,韓尚錫的眼神正在定定的望著他,彷彿在傳遞訊息給他,而這一傳遞,似乎把他所有的攻防都瓦解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韋隆凱緊張的說。

      『我情願埋在心裡不告訴你,』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說:『但我不想欺騙我的心,明明在喜歡你。』

       當韓尚錫向韋隆凱表白,他震撼了,震撼的不只是他自己,也包括他的心。

      『你明明知道,』韓尚錫輕聲的說,他把心形的廣告紙貼在他的胸前。『我這一顆心正在等待你的答案。』

        韋隆凱聽了,他把頭低了下來,韓尚錫上前,用雙手把他的臉龐托起。

      『不要逃避,好嗎?』韓尚錫溫柔的說。

      『不行,不行,我怕……我怕我會陷入下去!』韋隆凱逃開,他猛搖頭。

        韓尚錫不顧公共場合,他上前抱住了韋隆凱,而韋隆凱卻感受到一個溫暖的,一股暖流在圍繞著他。他被這溫暖的擁抱給征服了,他閉著眼睛說:

      『我都早已陷入下去,我在等待你把我拉上來。』

       韋隆凱望著韓尚錫,他的眼神是堅定的。

      『Mango,我們這樣會引火自焚!』韋隆凱說。

      『我不怕全身著火,我只怕我這顆心會熄滅。』韓尚錫握著韋隆凱的手。

       韋隆凱聽了,他不再說話,因為韓尚錫的一席話,深深的打進他的心。然後韋隆凱被征服了,他的手被韓尚錫握著手溫度,不是冰冷的,而是熱暖暖的,他含蓄的說:

      『原來,這就是被人愛的感覺!你的手就像一股暖流,卻是那麼溫暖!』

       不畏公共場合的眼光,韓尚錫擁抱了韋隆凱,韋隆凱在韓尚錫的胸膛裡,他感受到韓尚錫熾熱的體溫,甚至還感覺到了韓尚錫劇烈的心跳。他突然想起徐志摩的詩句:『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閉上了眼睛,陷入吧,他也拋下種種的束縛,未來的風雨會是如何,但他會與韓尚錫一同面對,抱懷希望。不管將來如何,他不會後悔自己的人生。
       
過了一會,他們鬆開了彼此的擁抱,韋隆凱看了手腕上的錶,愕然的說:『我們好像出來太久了!我怕楊博勳他們會出來找我!』

       韋隆凱回頭往保齡球大門走,韓尚錫突然說:

      『你願意當我的Lover?』

       韋隆凱聽了,愣愣的望著韓尚錫。

     『怎麼啦?嚇傻啦?』韓尚錫笑著說:『不說話就是代表默認囉!』

       韋隆凱紅著臉,含蓄的拋下了一句:

     『隨你怎麼說,我要進去了!』

       韓尚錫看著他進去保齡球館的大門裡去,從他的聲音來聽,他沒有拒絕,韓尚錫明白,韋隆凱羞澀的表明。韓尚錫看到一旁的機車坐墊上放著一支紙飛機,是韋隆凱折的紙飛機,他沒有拿走。韓尚錫看著那隻紙飛機,他突然想起紙飛機的故事,他的故鄉有部電影是關於紙飛機,描述一段愛情故事,一對在車站偶然相遇的上班族男女,愛情萌芽的圍繞著一張紙而展開。愛情,是的,他確實戀愛了,自從東賢離開他的生命以後,他從來沒有感到過快樂,而現在,韋隆凱的出現以後,確實帶給他生命中的漣漪,他的純真,他的自然,每次韋隆凱出現,他都想跟他說上幾句話,用他最真誠的心情去跟韋隆凱互動,韋隆凱和東賢唯一不同的是,韋隆凱聽力有個缺陷,讓他極為心疼,他想要用他生命的全部去保護他,為什麼他想要用生命的全部去保護韋隆凱?他點燃了一支煙,他心裡的聲音在訴說:

     『我想用我生命的全部去保護他,即使要我失去一耳的聽力,我也願意!』他吸了一口煙,又吐了煙霧在半空中:『可是我再過幾個月就要畢業,到時候我不在學校,誰保護他?他現在才十七歲,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畢業,而我們就要面對遠距離的問題,誰能夠保證未來沒有變化?』韓尚錫抿著嘴唇。『老天,我該怎麼做?我已經,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他告白。』韓尚錫內心交集,但他的聲音在告訴他:『即然愛他,喜歡他,就要好好的把握!別讓愛情從你生命中錯過!』韓尚錫內心的聲音卻是這麼的告訴他。他又再度的抽了一口煙,胡亂抓著頭髮,他陷入了兩難的心情之中,他從他的口袋取出皮夾,皮夾內有一張少年的照片,那照片中的少年笑的如此燦爛,有一雙瞇瞇眼的小眼睛。韓尚錫看著照片裡的東賢,他對著相片中的東賢說:

      『東賢,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僅管韓尚錫有許多疑惑,但逝者已矣,東賢早已不在這個世上。

      『我一直以為,』他看著相片中的東賢。『我們會一起畢業,一起升學,一起長大……』韓尚錫又勾起了回憶。『如果時光能重來,我情願沒有那場意外,而你就不會死……』韓尚錫內心又自責起來,他仰望著天空,在遙遠的故鄉江陵是不是天空也這麼蔚藍?『Kyle,如果我晚一年來台灣,那麼我就可以跟你在同一屆,而我會不會有可能跟你同班?』韓尚錫無思亂想著,但沒有人可以給他真正的答案,而現在他已經跟韋隆凱告白了,未來的日子如何,他也不想那麼多,就隨時間去發展吧。

       寒假來臨了,有點冷冷卻有陽光的氣候,寒假可以放鬆心情,但是學習是不能中斷的,更不可以只是吃喝玩樂過日子,韋太太為韋隆凱安排了規律的寒假生活。她先幫韋隆凱安排去日本東京的姑媽家玩,待韋隆凱從日本旅行回來,計劃為韋隆凱安排數學的家教,即使聯考是明年的事,但韋太太比任何家長緊張,家裡的大女兒莉婷今年要大學聯招,小兒子隆凱是明年科大聯考。韋太太有四個姊妹,她的姊妹們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優秀,不是念國立的學校就是一流的學府, 妹的兒女都比她的子女優秀,面對這樣的壓力,韋太太時時叮囑韋隆凱:

     『你要好好把注意力放在課業上,你看你的威旭表哥,他沒有補習卻考上中央,再看看你的藝紋表姊,考到中興。我如果不是為了你們三個姊弟,我早就拋下你們走掉了,要不是你爸以前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你奶奶勸我要忍耐,為了三個孩子,我咬緊牙關把你們拉拔大!』

       韋太太的話讓韋隆凱聽了心裡不是很愉快,他不懂大人為什麼要拿自己的兒女成就來做比較?是為了面子?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大姊要面臨聯考,再加上大哥陞凱是台大生,他面臨自己的哥哥姊姊們的課業與學業都比他優越,只有他自己念高職,但是,不論他再怎麼努力,他始終是無法達到兄姊的目標,然而韋太太給他的壓力,讓他備感沉重。

     『隆凱,我在跟你講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哦!』韋隆凱回應了一聲。

      韋隆凱他真恨不得趕快畢業,他真想離開這個家去外面生活。他總覺得自己很沒有隱私權,有一次韋太太進他的房間,翻開他的抽屜看到他的稿紙,然後拿著稿紙下樓,當著他的面說:

     『隆凱,我花了這麼多錢讓你唸書,結果你回饋給我的是什麼?』

     『這……這只是我的興趣嘛!』韋隆凱愕然的說。

     『興趣能當飯吃嗎?我告訴你,這些都不能做什麼大事業,你好好的唸書,看能不能拼出成績來,你一旦沒有高學歷,你就會被人家看不起瞧不起!你自己選擇你將來是要在冷氣房工作?還是要選擇跟外面那些工人一樣在大太陽底下工作?』

     『媽媽會不會太誇張了?我只不過是愛寫東西,這樣也不行?』韋隆凱噘嘴的說。

     『你還敢頂嘴!我的話你要聽,媽媽不會害你的!你最好別再寫一些有的沒有的,好好的放在課業上,你要寫那些故事,等你考上大學後再寫!』

     『媽媽難道沒有自己的興趣嗎?』韋隆凱問:『妳以前不是最想學服裝?』

     『我雖然想學做衣服,但是如果你沒有很好的學歷,你做什麼人家都不會重視!』韋太太截鐵斬釘的說:『我以前想念五專,可是你外公不讓我唸,我苦苦哀求你外公,你阿公外公不答應,他說家裡沒有錢讓我再唸書,下面還有一堆弟弟妹妹還要養,叫我出來工作賺錢。從那次以後,我就心灰意冷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我告訴我自己,我以後絕對不要讓我孩子跟我受一樣的苦,我就算少吃一頓飯,我也要把孩子培養到大學畢業!』

      『可是,媽媽,您後面的弟弟妹妹也沒有唸到很高的學歷啊?他們也都只有高工高商畢業?』韋隆凱困惑的說。

      『那是他們不懂得珍惜!隆凱,你還小,你們一定要給媽媽拼一個成績出來,好好的出人頭地,這樣媽媽才不會遺憾!』

      『媽媽,你當初怎麼會嫁給爸爸?』韋隆凱離題的問。

      『我會嫁給你爸,』韋太太聽到兒子的疑問,又勾起了她那段傷心的回憶。『我當初是沒有意思要嫁給你爸的,後來我才知道你爸年輕時在運動上有所成就,闖出不錯的成績,家境又不錯。我欣賞有才華的人,再加上你外公家的經濟吃緊,我不想讓你外公負擔太大,我每個月省吃儉用還寄兩千元回娘家,結果後來你爸誤交損友,把自己踏上不該走的道路,我為了你爸的事,我吃了多少苦,我為了韋家我又承擔了多少的重擔?然而你出生三十九天,你爸就被關進去了,為了幫你爸打官司,月子都沒坐完就要東奔西跑的跑法院,我的苦你是不會了解的!』

     『媽媽,你會恨爸爸嗎?』韋隆凱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一句話。

     『恨有什麼用?』韋太太說:『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我也沒辦法改變你爸!』

      韋隆凱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不知道該什麼安慰母親。他現在只知道,他的稿紙已經被母親發現了,那麼他和韓尚錫的信件絕對不能讓母親發現,他一定要想辦法把那些信件藏好。

     『孩子,你要為媽媽爭一口氣!』韋太太用關愛的語氣說:『媽媽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你們一定要給自己爭氣!別讓別人看扁!這些稿紙我暫時保管,等你考上大學我再還你!』

       韋太太的一席話,韋隆凱無話可說的從沙發上起來,默默的上樓回房間唸書。韋太太看著自己的小兒子隆凱上樓的身影,她母性的愛又再度憐惜起來:

      『這孩子比別人善良,耳朵又不好,我真希望發燒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疏忽了他的發燒,我對隆凱很愧疚!』

       韋太太在客廳沙發坐了下來,她翻開韋隆凱手寫的稿紙,讓她相當詫異,她心想:『這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多時間寫這個?』韋太太想起她少女時代的時候也愛剪一些布,縫縫補補做一些衣服跟裙子,相當有優越感。她再翻下一頁的稿紙內容,很認真的看內容,她嘆口氣:『我這樣做法錯了嗎?我剝奪了他的興趣?可是……這個時間點真的不適合啊!他再一年就要聯考了,我若不好好的監督他,以他的個性,他是不會自動自發的唸書的,我必須要好好的監督他,直到他考上大學,我才能真正的放下!』

       韋太太把韋隆凱的稿紙闔上,她放在茶几上,韋太太目光靜靜的看著桌上的稿紙,那稿紙上的首頁,是韋隆凱的字跡,那故事的名稱是『生命之愛』。韋太太心想:『如果生命之愛,那麼我生命中的愛,就是給了這些孩子,而他們能了解我對他們的愛?能了解嗎?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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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8
 

      韋隆凱回到家後,他在自己的房間,將制服和褲子都換了下來,從衣櫃裡取出家居的衣褲,朝房間的浴室走去,準備洗頭和沖洗身上的汗水味。

       洗完了澡,他把頭上的濕潤的頭髮用毛巾擦了乾頭髮,坐在床尾上,機械化的從書包裡取出了一封對折的信封,這是韓尚錫在放學前在樓梯口叫住他,當著楊博勳他們面前交至他的手上,當韋隆凱從韓尚錫手上接過來的那一剎那,韓尚錫的眼神好像在微笑的對他要訴說什麼,那樣的眼神很不懷好意的感覺,韋隆凱心想韓尚錫這個人,打從一開始認識他,韓尚錫的舉動都讓他摸不著頭緒,並不是說韓尚錫人不好,也不是說為人個性古怪,而是韓尚錫每一次的出現,不論都是開始或最後,都是Surprise!也是令他驚心動魄,韋龍凱會以這樣來形容他,只能說他的確是一個怪人,而且是一個另類的怪人。

       當韋隆凱打開了信封裡的信紙,一打開就看到信紙的左上方畫了一個卡通人像,旁邊註明寫了『Kyle』兩字,讓韋隆凱看了笑了一下,後來看到韓尚錫開頭寫的:

      凱: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你,請容許我這麼稱呼你。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在籃球比賽上的籃球誤丟到你的球場上去,我不可否認,當我第一次看到你把籃球誤當成排球回傳,那個動作讓我印象好深刻,當時我心裡猜想,你一定是個很特別的男孩。後來我真正認識你以後,你比其他的同齡的學弟妹來看,你是一個最純真、最自然的人,然後在你的身上,我看不到你的抱怨及怨天尤人,卻看到了你保有一種赤子之心。我知道你少了一個聽力的殘缺,而上帝卻無情的開了這個玩笑,我真希望我能夠有份力量可以向天祈求把你的聽力還給你,但我知道這個祈求很難達成!可是我要你知道,音樂家貝多芬也是患中耳炎而造成耳疾問題,但他不被命運妥協,卻愈戰愈勇成為世界音樂家,而我卻認為你將來一定也會成為一個成功的人,從那天你教我中國的諺語及發音,我想在未來的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棒的人!我但願我也能夠分享你的成功喜悅!

      我有一個好朋友,他的名字叫東賢,在我的家鄉江陵,但他卻死於一場溺水的意外,我非常的自責與痛心,於是我離開傷心地來到台灣,就是為了不想提起那段傷心的往事,而你的出現和東賢相似,我很希望我能夠彌補那場意外,我想把對東賢的虧欠,轉移在你身上,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我卻希望能夠把對東賢的那份兄弟情轉移你身上,好嗎?

      此刻的我在彈著吉他,我正在彈一首歌「I Want to Know」,這首歌是韓國歌手이선희(李善姬唱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何一邊彈吉他一邊寫信給你?或者……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你聊吧?如果可以,我下班後想約你去高屏鐵橋放鞭炮,慶祝跨年,好嗎?

                                                                                                             韓尚錫

       韋隆凱看完了韓尚錫寫給他的信,他覺得這封信非比尋常,韓尚錫寫這封信給他,東賢是誰?為什麼他會意外溺水死亡?韋隆凱心中充滿疑惑,可是他再閱讀這封信時,他的心裡卻有股特別的感覺,有股怦然,卻又難以言語的,好半天,他心裡卻有個聲音:『Mango,你寫這封信想告訴我些什麼?還是你不敢寫的太直白?還是我的猜測是否是你想說的答案?是嗎?是嗎?』

       門外有人敲了房門,韋隆凱回過神來,他站起身來去開了房門,是奶奶,跟在奶奶後頭的樂樂也跑了上來。

        奶奶手裡拿著未打好的毛線,戴著老花眼鏡,開心的說:

『寶寶啊!奶奶正在打毛線,打算織一條圍巾給你,來讓奶奶量量看長度夠不夠長……』

韋隆凱彎下身子讓奶奶測量長度,然後一把抱住奶奶,撒嬌說:

『我的好祖宗,別那麼費心了,您應該在客廳好好的休息看電視!』

奶奶用手指點了韋隆凱的鼻頭一下,笑著說:

『嗯,奶奶就是在客廳一邊打著毛線一邊看電視呀!你跟哥哥姊姊不是準備寒假過年要去你日本姑媽家玩?日本冬天天氣冷,奶奶得趕緊快點打毛線,你從小氣管就不好,我趕緊織一條圍巾給你呀!』

『啊喲,百貨公司就有賣了,何必那麼費心呢!』韋隆凱仍然一把抱住奶奶,嘟著嘴對奶奶說。

『啊呀!那不一樣呢,百貨公司賣的圍巾是機器作出來的,又細又薄,也不夠溫暖的,還是手工的好,厚度夠又保暖,聽奶奶的準沒錯!』奶奶高興的拍了我的肩,倚老賣老的說。

奶奶的堅持和決定,韋隆凱絕不敢說第二句話,他親了奶奶的臉頰又抱了奶奶致謝,奶奶開心的笑著無奈的搖搖頭對他說:

       『啊喲!寶寶你別搖的我這一身老骨頭給震壞了!』

韋隆凱放開了奶奶,奶奶說:

『好啦!趕快去洗個手,等等要開飯了!』

韋隆凱對奶奶點了頭,奶奶拿著毛線離開了他的房門下樓去,樂樂也跟著下樓。


        晚餐時間,全家人都在餐桌前位子坐了下來,自從升上高三的莉婷,平日很少在家吃晚餐,難得與家人一起共用晚餐,芮咪從廚房端來最後一道的湯,端放在餐桌上,隨後轉身往廚房裡忙去。
       
奶奶對全家人說:

『開動了!大家開動吃飯。』

  全家開動了碗筷,吃起晚餐了起來,奶奶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韋莉婷碗裡,關切的對莉婷說:

『妹妹呀!妳可要多吃點,瞧瞧妳這陣子了課業消瘦了不少喔。』

莉婷點點頭向奶奶答謝,仍低著頭吃著晚飯。

韋隆凱看著坐在對面的莉婷,靜默不語的吃著晚飯,他感覺氣氛好像僵硬的厲害,好像空氣中殘留著有股火藥味要爆發似的,他低著頭看著前方桌上的碟子上的菜,右手的筷子夾了碟子上的小白菜放進他的碗裡,也靜靜的吃著晚飯。

這時,韋太太突然說話了,對莉婷說:

『莉婷,我希望妳好好的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妳的聯考課業身上,不要去想一些有的沒有的……』

莉婷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吃著晚飯,韋隆凱看著韋太太的眼神,他感覺韋太太似乎在暗示莉婷什麼的,他把目光慢慢的調回莉婷身上,她只見莉婷低著頭吃飯,韋隆凱心想莉婷該不會被韋太太知道些什麼,好像韋太太手裡掌握到什麼情報似的。

 氣氛仍僵固的厲害,奶奶則跳出來打了圓場,對韋太太說︰

       『好了啦!雅涓,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塊兒吃飯,何必講一些不開心的事兒呢,妹妹最近壓力也夠重了,就別再提了。哦,吃飯吃飯……』

        韋太太聽了,蹙緊著眉頭對奶奶說:

『媽,您不知道,莉婷現在距離聯考剩下半年的時間,我是希望她好好的把她的心力,全心全意放在課業身上,我這樣錯了?』

韋太太斬釘截鐵的說道,看來有一場風波將要浮上檯面了。

『我知道妳也關心妹妹,咱們全家也關心妹妹呀,不要再給孩子施加壓力了,妳這樣逼著也沒有效果啊,好了好了,咱們別在吃飯時間討論話題,菜都快涼了……』奶奶極力安撫著,希望能夠將風波能夠平息。

『媽!我知道您都護著孩子,但這件事我可不能就這樣算了!』韋太太絲毫不肯讓步。

 韋隆凱望著韋太太,好不容易一波已經平息,又一波的浮上檯面了。韋莉婷放下了手上的碗筷,起身低聲說:

『我吃飽了!』

『誰准妳離開的,妳桌上的飯菜吃完了?』

韋隆凱看了愕然,韋太太和奶奶也跟著愕然,韋清和放下手上的碗筷,口氣已經嚴厲至極。

『好了,清和那麼大聲幹什麼呀,當心嚇著了孩子……』奶奶平和的說,緩和韋清和的怒氣。

『她都高三了,快要聯考了,她到底有沒有警覺性?』韋清和的怒氣仍未消,一樣火氣更往上衝。

韋清和怒氣的不說話,韋莉婷的眼睛掉了一滴眼淚在她臉上。

『莉婷,爸媽都替妳擔心,也很關心妳,我希望妳聽得進去,好好的放在課業身上,其它的事情都不要想,我希望妳自己明白,媽媽的話妳要聽進去,我不會害妳的。』

 韋莉婷站在原地不動,低著頭流淚,韋隆凱聽韋太太對莉婷說的話,他感覺韋太太的話,話中帶話,韋太太的暗示,大概可能只有莉婷心裡明白。

        韋莉婷仍然流著淚,奶奶在一旁拉拉莉婷的手腕,安慰的說:

      『乖,不哭不哭,回房間去洗把臉。』

        韋莉婷離開了餐桌,哽咽著眼淚低頭上樓回房間去。

       奶奶坐了下來,無奈的搖搖頭,這場風波,全家人都沒有好好的吃晚飯,起因為何,只有韋清和夫婦和莉婷明白,韋清和的憤怒心頭,韋太太的望女心切,奶奶的無可奈何,莉婷的沉重壓力,這場晚餐,對韋隆凱來說,是一頓『無法消化』的晚餐。

 

        晚餐過後,韋隆凱獨自在房間踱步,他手裡拿著韓尚錫給他的信,他心裡想著今天晚餐這場風波局面,加上今晚韓尚錫找他去高屏鐵橋放煙火,他不知道高屏大橋在哪裡,會很遠?離家裡會不會很遠?只知道它橫跨高雄和屏東交界的高屏溪。在當他踱步來回幾步……算了!豁出去了,難得好好的一個要跨年的夜,

        家裡又面對這樣的風暴,韋隆凱心想還是出去透透氣去過他的跨年夜,同時他也在想該用什麼樣的理由瞞住韋太太那一關。

       首先,他從書包裡拿出他的小冊子裡找出楊博勳的電話號碼,然後他坐在床邊,拿起房間的電話話筒,按了電話號碼鍵,撥出去楊博勳他家。

        接通的電話拿起話筒的人是楊博勳的母親,韋隆凱向楊太太問候,他詢問楊博勳是否在家,楊太太要他稍候,她去樓上叫楊博勳下來聽電話,然後他在話筒聽到拖鞋的跑步聲,話筒喊了:

      『喂……』

      『喂,大頭喔!是我!』

      『喲,怎麼啦?才回家幾個小時,開始想我喲!』

      『屁啦!別逗了,我有事想拜託你。』

      『嗯,怎麼了?我的好兄弟有事找我,我一定相挺!』

        當韋隆凱把今晚家裡晚餐的風波一五一時的講給楊博勳聽,然後他再告訴楊博勳說韓尚錫找他去高屏鐵橋放煙火,所以他會跟韋太太說他要去楊博勳家和一些同學慶祝放煙火,如此這麼一來,韋太太絕對不會知道他和韓尚錫去高屏鐵橋放鞭炮。

       當他把計畫周詳的告訴了楊博勳,只聽見楊博勳一陣的笑聲,說:

      『厚!你還真不是蓋的耶,你都想好了,你應該可以改行當編劇去。』

      『謝謝喔,還不是受你的薰陶,想不掰也難。』韋隆凱回答說。

     『喂,你怎麼可以賴到我身上來了,我可是優良乖巧的好學生耶!』楊博勳說。

     『是喔,那你這位優良的好學生,願不願意幫不幫我這個忙啊?』

     『幫幫幫!叫我阿爸我也幫!』楊博勳疊聲的說。

     『哈!阿爸名額已經額滿,你領號碼牌等下輩子啦!』韋隆凱笑著說。

     『那我要改當爺爺好了!』

     『別鬧了,現在是關鍵時刻,幫不幫啦?』韋隆凱嚴肅的說。

     『好好,那你騎腳踏車來我家吧!』楊博勳停止了玩笑話,答應了韋隆凱的請求。

     『嗯,好囉,那我整理一下,我等一下就過去你家,Bye!』

      『Bye!』

       韋隆凱掛上了電話,吐了一口氣,總算先請楊博勳幫忙瞞住韋太太那一關,免得韋太太打電話去楊博勳家找,萬一韋隆凱不在楊博勳家,那豈不是被抓包。韋隆凱事先與楊博勳商量好,會在一定的時間回到楊博勳家,牽他的腳踏單車。

       韋隆凱又從冊子裡翻了下一頁,找出了韓尚錫在打工的電話,然後他又按了電話號碼鍵,接通的是一位工讀生,他向工讀生詢問了韓尚錫在不在,工讀生很客氣的幫他轉接,等了一會兒,是韓尚錫的聲音,喊:

     『喂,你好,我是韓尚錫。』

     『Mango,是我,凱。』韋隆凱說,原本是要喊我的名字時,不小心脫口而出接了凱的單名。

     『呼!你總算接受了這個名字了啊。』韓尚錫樂的在電話中說。

       韋隆凱好氣又萬般無奈的,對於這樣的稱呼,他真是萬萬的拿韓尚錫沒輒,不管是楊博勳叫他『阿凱』也好,或者是奶奶叫我『寶寶』也好,他對於每一個人叫他的暱稱,他已經不在意,畢竟那樣的暱稱,只是一個『名詞』。

       韋隆凱告訴韓尚錫今晚家裡發生的事情原由,從頭到尾的講給他聽,也告訴韓尚錫說他會去楊博勳家等他,韓尚錫知道了他的處境立場,接受了他的安排,下班後就直接到楊博勳家來接他,韋隆凱報了楊博勳家的地址給韓尚錫,最後他們結束了通話,韋隆凱把話筒掛上。

       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緊張又害怕,十七歲的年紀的韋隆凱,居然很有膽識的作了這樣的安排,對他而言是很大的勇氣。家裡的氣氛真的凝固的夠僵硬了,他可不想一個好好的跨年夜,變成了一個像囚籠中的鳥兒,寂寞零丁在家過跨年夜。

     韋隆凱換好了衣服,穿上了外套,關了房間的燈和門,往樓下客廳走去,他看見韋清和在沙發上看電視,韋太太正在另一旁幫奶奶繞著毛線球,奶奶則在一旁編織著毛線圍巾。

『奶奶、爸媽,楊博勳邀我和幾個同學去他們家放鞭炮,度過跨年夜。』韋隆凱說。

   『什麼?放鞭炮!那太危險了,不許去。』韋太太大叫,眼睛瞪的很大,不同意的說。

  韋隆凱噘著嘴,他本以為韋太太會允許,沒想到韋太太居然不同意。

        奶奶放下了她手裡的毛線,低戴著眼鏡對母親說:

『啊呀!雅涓,妳這是幹什麼呀?只不過是一個放鞭炮的,這麼的掃孩子的興。』

『媽,那是鞭炮,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韋太太急切的說。

『我知道呀,我孩提的時候,也常跟著我哥哥在田裡放過鞭炮,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兒,清和他還是孩提的時候啊,還不是常常跟他的弟弟跟著隔壁鄰居的孩子玩起鞭炮來。』奶奶對於韋太太的過度緊張,輕鬆的又打起了她的毛線來。

『可是……媽……』韋太太蹙眉的說。

『讓隆凱去吧,他自己會小心的。』韋清和突然打斷韋太太的話,同意的說。

『清和,你也……』韋太太望著韋清和。

『媽,您放心啦,我會很小心的,會注意安全的。』韋隆凱說。

韋太太被說服了,她點頭嘆了氣,溫柔的說:

『好吧!去吧!凡是都要小心,注意安全。』

韋隆凱一把抱住了韋太太,他親了韋太太的臉頰,笑著說︰

『謝謝媽!』

『都這麼大了,你這孩子真不害臊。』

韋隆凱放開了韋太太,也點頭微笑的對奶奶和韋清和說:

『謝謝奶奶,謝謝爸。』

韋隆凱轉身離開了客廳,往大門玄關走去。

『騎車在路上要小心!』韋太太在屋裡喊著。

『知道了!』韋隆凱回答韋太太的話,他穿好了鞋子,在陽台的角落把他的單車牽了出來,往前面守衛室方向走去。

  韋隆凱牽著單車從守衛室裡出來,他牽著車子下了幾個階梯,十二月的天氣真是夠冷颼颼的,他把他的衣服帽T拉上蓋住頭,然後他跨上了他的單車,踩著踏腳往楊博勳家方向騎去。

抵達楊博勳家,在等待時,韋隆凱正和楊博勳他家的弟妹還有他大伯的小孩在巷子旁的空地玩足球,楊博勳家經營的小吃店客人正絡繹不絕,楊爸和楊博勳的大伯正在騎樓的中央廚房炒菜料理著,而楊媽和楊博勳的伯母在切菜料理,其餘的歐巴桑則張羅客人和端菜。據說楊博勳他大伯在大寮經營的工廠生意失敗,所以目前正和楊博勳的父親學習廚藝,打算學一技之長重新開始東山再起。

 韋隆凱看楊大伯認真在一旁和楊爸幫忙料理炒菜和楊大伯母認真的切菜,他們一家人真的很團結,不分地位卑賤,做好自己的本分,他相信楊大伯一定能闖出一片天下。

 韓尚錫終於抵達,他停在楊博勳他家店門前,韋隆凱跟楊博勳打了聲招呼,他寫了韓尚錫的B.B.CALL機號碼留給楊博勳,請他先瞞住韋太太那一關,接著他跨上了韓尚錫的機車後座,韓尚錫發動了引擎,車子出發往高屏鐵橋方向駛去。

       沿著省道台二十一線,進入大樹鄉不久,看見一座造型優美的虹狀拱橋座落於淡水溪上。

        高屏鐵橋位於高雄、屏東兩個縣市的鐵橋橋樑,興建於一九一二年,跨越的河川是下淡水溪,又有『下淡水溪鐵橋』之稱,是日本殖民統治台灣時,日本工程師飯田豐二所設計興建,橋長1526公尺,橋墩是由鋼筋水泥及岩板沏成,橋墩高9.5公尺,共有24橋孔,每個橋孔跨距63.5公尺,曾經是亞洲第一長橋,也是台灣最長的鐵橋。直到一九八七年,『新高屏大橋』完工,原本『高屏鐵橋』面臨被拆除的命運,經過高屏兩地的地方人士和文史者爭取,這座老鐵橋終於被列為國家二級古蹟,留給當地人一個懷念過去的回憶。

        韓尚錫帶著韋隆凱往橋下方向走去,韋隆凱看著這座鐵橋,映入他的眼簾,真是狀觀的優美,在他抬頭看的目瞪口呆時,韓尚錫開口說:

『怎麼了?看的人都出神了啊!』

  韋隆凱回過神來,望著韓尚錫說:

『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橋,還這麼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你怎麼知道這裡的啊!』

『我們班上幾個同學,假日騎車來這裡,就發現這麼一個地方呀!』韓尚錫回答的說。

『不錯不錯,真的是一個好地方。』韋隆凱點點頭微笑的拍著手,眼前的鐵橋對韋隆凱來說真是太美了,美到讓他無法言喻的感受。

韓尚錫也抬頭看著高屏鐵橋,說:

『我看到這座鐵橋,讓我想到我的故鄉首都近郊楊平的兩水鐵橋。

『兩水鐵橋?』韋隆凱看著韓尚錫,他正在仰著頭看高屏鐵橋的每一柱、每一孔、每一樑,韋隆凱想他的父母和弟妹都不在他身邊,在異鄉外的遊子,雖然他不知道韓尚錫說的兩水鐵橋長什麼樣子,他猜想兩水鐵橋也是不是和高屏鐵橋一樣像虹狀拱橋般的優美,這狀觀景物,只有韓尚錫知道。

『這座鐵橋就像一個隧道,它承載著許多人的回憶光陰,就像過去與現在的連結點。』韋隆凱抬頭看著鐵橋,也仰望看著天空,滿天的星空,像一大塊黑幕點上了亮晶晶的亮片,在那兒閃爍閃耀著,而月亮卻像個黃橙橙的檸檬半圓形的,他閉上眼睛,舉起了雙手,舉在半空中,微笑的說:『那你今晚可以像我一樣,閉上眼睛,舉起雙手,靜靜的聽河流的流水聲,享受一下家鄉的味道吧!』

 韓尚錫聽了韋隆凱的提議,放下了他手上拎著鞭炮的袋子,放在地面上,也高舉雙手閉起了雙眼,享受冬夜的寒風,聆聽河川的急流聲,享受他的故鄉,海的那一邊,在中國東北半島上,南方大韓民國的北漢江,每一景每一物,甚至於的夜風,冷冷的吹送著。

 鐵橋下的寒風仍然一樣吹送著,冷風颼颼的環繞著他們,韓尚錫突然唱起歌來,韋隆凱睜開雙眼,怔怔的看著韓尚錫,他開始哼唱了一首他家鄉的歌曲《나그네 설움ー流浪者的悲哀》:

 

     오늘도  걷는다마는 정처없는 발길

        지나온 자욱마다 눈물 고였다  

         선창가 고동소리  옛님이 그리워도

        나그네 흐를길이 한이 없어라

 

          오늘도 걷는다마는 정처없는 발길

          지나온 자욱 마다 눈물 고였다

선창가 고동소리 옛님이 그리워도

나그네 흐를길은 한이 없어라

타관땅 밟아서 돈지 십년너머 반평생

사나이 가슴속엔 한이 서린다

황혼이 찾아들면 고향도 그리워져

눈물로 꿈을 불러 찾아도 보네……』

 

(韓文譯詞):

 

            今日也要踏上

            這無盡的路途

          走過的浪跡

          每一步都含著淚水

 

          船鄔邊的船鳴汽笛聲

           令我憶起舊情人

          流浪者的飄泊

          心中無恨

 

          流浪著腳踏異鄉

          轉輾十餘載已過半生

           男子漢的心底

          深藏悔恨

 

       每當黃昏落日時

          令我憶起故鄉

          以淚水呼喚夢境

          找尋我故鄉……

 


         韋隆凱聽完韓尚錫唱完最後一句時,雖然他聽不懂歌詞的內容,但總覺得那裡面的味道似乎帶著滄桑的感覺,他這麼靜靜的看著韓尚錫,對他說:

『感覺好像是一首很淒涼的歌。』

『這首歌是叫「流浪者的悲哀」,是我從我祖父身上聽到的,當時的南北韓戰爭,很多老百姓都紛紛往南方逃,我祖父的故鄉就是在北韓,他帶著我祖母和我父親一起往南方逃,所以我的祖父和我曾祖父從此分開,天倫永隔。』韓尚錫訴說他的祖父這一段故事,這首歌道盡了韓國人民的苦痛,而這首歌卻成了經典的歌曲五十多年。

 韋隆凱聽著韓尚錫說的南北韓戰爭故事以後,嘆了口氣,他說:

『我們家也是一樣,我的爺爺和奶奶都是從大陸逃難來台灣,因為國共的戰爭,也和你們南北韓戰爭是一樣的,當時大陸已經淪陷,國民黨也就撤退到台灣來,我的祖父母帶著我父親和我姑媽就是其中也跟著退守到台灣來。』

  韓尚錫也聽完了韋隆凱說祖父那一輩的故事後,韓尚錫苦笑說:

『看來,我們身處的背景都差不多……』

  韋龍凱聳聳肩,輕聲的說:

『你們只是隔一條停戰線,我們是隔一條台灣海峽耶!』

韓尚錫笑了,他笑的那招牌的笑容笑的更燦爛了,他拿起在他腳邊地上裝著鞭炮的袋子拎在半空中,說:

『好了,不談這些了,吶,我們不是要來放鞭炮?現在來放吧!』

 韋隆凱微笑的點點頭。

 他們在河流旁找了兩塊大石頭,把放在地上的汽水鐵罐用石頭夾住著,接著韋隆凱把衝天炮插進鐵罐的開罐口裡,站在一旁手拿著手電筒照著衝天炮,然後韓尚錫點著了插在鐵罐的衝天炮,拉韋隆凱一起閃開躲掩護。

 咻!碰的一聲,衝天炮一飛沖天,碰的一聲,不知飛落何處去。

 就這樣,他們輪流把細長的沖天炮和超大沖天炮點燃著,一飛沖天,其中有好幾支都失敗沒點著,韋隆凱被韓尚錫虧笑著技術超差。

 後來,兩個人又在地上玩仙女棒,玩了一支又一支,直到他們看著手上的手錶時間,韓尚錫又從袋子裡拿出一支超大的衝天炮,放進鐵罐裡,韋隆凱將右手上的手電筒再度照著衝天炮,再舉起了左手上的手錶,開始喊了︰

『七、六五四三二一,放!』

韓尚錫點上了衝天炮,又一次一飛沖天,碰的一聲。

韓尚錫笑的對韋隆凱比了YA的手勢,說:

『新年快樂!』

韋隆凱也開心的舉起兩手比了YA的手勢,笑著說:

『新年快樂!』

 鐵橋旁的對岸滿遍地盡是香蕉園,另一頭是台鐵鐵路的高架橋,有一輛莒光號的火車從他們旁邊的半空高架橋駛過,他們爬上了高屏鐵橋,坐在橋墩的中央,看著天空上的星光,也欣賞這天大地大的黑夜。

 韋隆凱站起身來,站在橋墩上,對著天空喊叫:

『喲呼!我愛大自然,我愛這地方……今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的聲音吶喊,綿延不斷的傳了天空,他想傳到世界每一個盡頭角落都知道。

 韓尚錫在一旁笑了,他笑著說:

『你又沒喝酒,怎麼high成這樣!』

『是我太開心了,這麼棒的地方,這麼美的星星,還有這麼茂盛如雲覆蓋的香蕉園,還有那一班一班的火車,咻咻嘎嘎的經過,河水的急流聲……我一定是身處在人間的天堂裡……就像……快樂天堂一樣!』

『快樂天堂?』韓尚錫詫異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坐了下來,坐在韓尚錫旁邊,他唱了首民歌『快樂天堂』給韓尚錫聽,也教韓尚錫什麼唱這首歌:

 

        大象長長的鼻子正昂揚

       全世界都舉起了希望

       孔雀旋轉著碧綠輝煌

       沒有人應該永遠沮喪

       河馬張開了口吞掉了水草

       煩惱都裝進了他的大肚量

       老鷹帶領著我們飛翔

       更高更遠 更需要夢想

       告訴你一個神秘的地方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跟人家一樣的忙碌擾嚷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

        告訴你一個神祕的地方

        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

         跟人間一樣的忙碌擾嚷

         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

         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


        唱完了『快樂天堂』這首民歌,他們在高屏鐵橋張開雙臂擁住星光的夜空,享受這冷颼颼的夜風,而冷颼颼的夜風也來感受他們的快樂氣氛,包圍著他們,他們卻不感到冷,反而像一股熱帶的暖流一樣,溫暖的環繞著他們。驟然間,韓尚錫把韋隆凱拉到他的胸前,他擁抱了韋隆凱,韋隆凱被韓尚錫的這一舉動給震住了,但他沒有反抗,他感到有一股如暖流般在溫暖著他,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到的擁抱。而韓尚錫抱著韋隆凱,他不再壓抑自己的情感,他說:

      『當你一出現,我知道我已無法自拔!』

        好一會兒他們都沒有說話,直到楊博勳Call了韓尚錫的B.B.CALL機,他們才彼此放開了對方,接著他們離開鐵橋,韋隆凱下了橋跟著韓尚錫往河邊旁的石塊小通道走,通往停車的地方走去。韓尚錫發動了機車,韋隆凱坐上了機車後座,韓尚錫加速把手油門前進,騎往楊博勳的家。

       回到楊博勳家店門前,韋隆凱看到楊博勳和歐巴桑在騎樓旁的洗碗流理台正在幫他爸媽清潔打烊的後續洗碗工作,元旦假期客人絡繹不絕,楊家的海產小吃店生意忙到凌晨將近一點多,韋隆凱下了韓尚錫的機車,跑到楊博勳旁邊,問:

『大頭,我媽打電話來問了?』

『對啊,伯母打電話來問你怎麼還沒回家?我編了謊話騙你媽說你在幫忙洗碗,人手不足和幾個同學來幫忙洗碗。』

『那我媽怎麼說?』韋隆凱問。

『她說你忙完趕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晚上深夜問題多。』楊博勳右手沾了泡沫,拿著菜瓜布清洗碟子,左手上的碟子已清了油脂和菜渣,將碟子遞給一旁的歐巴桑。

『哦,好。我知道了。韋隆凱點頭,接著說:『你等我一下,我先跟學長講幾句話。』

 楊博勳看到韓尚錫在馬路邊,坐在機車上,對韋隆凱點了頭。

 韋隆凱掉頭轉身走到Mango面前,他說:

『看來我真的必須該回去了,楊博勳說我媽好像在家等我,擔心我的安全。』

『嗯,那你真的要趕快回家,伯母在擔心。』韓尚錫將手按在韋隆凱右肩上。

韋隆凱點點頭,對於韓尚錫在鐵橋上擁抱他的那舉動,他還沒有回神過來,他有點尷尬的說:

『那你先回去吧,也很晚了,早點休息!謝謝你今天帶我去跨年。』

      『嗯,那我走了。』韓尚錫發動了機車,對韋隆凱揮手:『你自己回家騎車要小心安全。』

『好的。』韋隆凱點頭。

 韓尚錫騎著車子離去,韋隆凱目送韓尚錫的車子和身影消失在街頭轉頭,轉身往楊博勳他家旁邊的小空地,牽出他的單車出來,臨走前向楊博勳和他爸媽道別,祝賀他們新年快樂。

 韋隆凱踏上了單車的腳踏,往家裡方向騎去。

       騎車回到家裡,將單車停好放在花圃旁的一個靠牆的角落,家裡客廳的燈點了一小盞燈,韋隆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他將大門開啟,輕輕的開了門,脫下了鞋子放在鞋櫃裡,進了門穿上了拖鞋,見到媽媽在客廳,托著臉頰睡在沙發上,他輕輕的關上了大門,大門的門閂關上吵醒了韋太太,韋太太睜開雙眼,從沙發椅上坐正了起來,韋太太穿著睡袍,目光瞧了客廳的鐘,說:

『隆凱,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那麼晚才回來!』

面對韋太太的問話,韋隆凱說:

『楊博勳他家的生意客人好多一直來光顧,我跟幾個同學都幫忙張羅呢!』

韋隆凱編了善意的謊言騙了韋太太,在韋太太面前鎮定的望著她,打了哈欠故作倦容的樣子給母親看。

『你奶奶本來在客廳要等你回來,她也很關心你的安全,我叫奶奶先去睡,老人家不宜太晚睡,才打電話給楊博勳叫你趕快回家。』韋太太見到韋隆凱的倦容,無奈搖搖頭。

『哦。』韋隆凱低語,心跳卻加速的緊張跳動著。

『好了,去上樓洗澡去,早點睡。』韋太太關切的說。

『好的,媽媽!新年快樂!

 韋隆凱點點頭,他上了樓梯往房間方向走去,打開了房間電燈開關,進了房門,關上了房門,吐了一口長長的氣,他用手緊緊的壓住胸口,總算通過韋太太那一關了,如果讓韋太太知道他跑去高屏鐵橋,他可能就會被禁足。

 韋隆凱洗完澡後,從浴室出來,擦乾了頭髮,他看了床頭櫃的鬧鐘,凌晨兩點四十五分,睡意已經在招手向他呼喚到床上去,與周公下棋茶敘。

 他躺了下來,他看著天花板上的燈,腦裡卻浮現他和韓尚錫在鐵橋上放煙火的情形,還彼此唱了歌分享,而那句『當你一出現,我知道我已無法自拔!』』這句話卻在韋隆凱耳邊圍繞,還有那個擁抱……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溫柔的把他帶進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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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隧道.jpg   
 

    7

    一九九四年的十二月即將進入尾聲,下課時間,教室裡喧嘩追逐嘻鬧,徐文峰用手拖著臉,喃喃自語的說:

 『啊!好快呀!這一年要過完囉,前面是為聯考奮鬥,後面是為人生而活,好時光不寂寞,歡樂流水如年華……』

 『你一個人在那邊滴咕喃喃自語的,什麼奮鬥、人生、寂寞,還有流水的?』韋隆凱疑狐的望著徐文峰說。

 『不不不……他是要準備和平、奮鬥、救中國了!』楊博勳笑著說。

 『我看他才是要和平、奮鬥、救愛情吧!哈哈!』坐在楊博勳後座的林裕仁回了話。

 『喂喂!你們不知道我徐文峰為了人生奮鬥,為了青春而活,為了理想而打拼……』徐文峰站起身來,他握住拳頭舉起右手在半空中望著前方。

 『我看他又再做白日夢了……』韋隆凱搖搖頭嘆氣。

 『他病的不輕耶!』林裕仁沉思的舉起手指托著下巴。

 『喂!那要不要打電話叫精神病院來收他啊?』吳鴻義看韋隆凱跟林裕仁你一言我一語的,他也附和問。

  四人話說完,徐文峰轉身對他們四個人的額頭打了一下,好氣的說:

 『我看是你們幾個才有神經病!本大爺我為了理想奮鬥,表明我的目標,我的規劃,你們三個不聽一下我的感想也就算了!就在一旁虧損我……想不到我一個這麼博學淵識的徐文峰,居然誤交上了這幾位損友啊……』

徐文峰說,在一旁搖頭的嘆了氣。

  林裕仁聽了,偷笑的看了韋隆凱一眼,韋隆凱便使個眼色給林裕仁,林裕仁馬上站起身來走到徐文峰身旁,將右手放在徐文峰的左肩上,感動的說:

 『小蜜蜂,你的感受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我可以明瞭……』

 『是啊!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吧!我們都會幫你的。』韋隆凱也起身來,對徐文峰說。

  吳鴻義看了韋隆凱和林裕仁都相挺打氣安慰,他也點點頭示意。

  徐文峰看了他們這幾個對他這麼的支持鼓勵,張開雙臂對他們擁抱說︰『真不愧是我的拜把兄弟!沒事啦!我只是想來個演說罷了!』

  韋隆凱他們四人聽了,互望著大家一眼,最後他們四人心裡的底,點了頭,不約而同的朝徐文峰的身上拉扯打鬧,只見徐文峰抱著頭,棄械投降的喊:

 『各位大俠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英雄好漢,放小的一馬吧!』

   對於徐文峰的金典良言,他是班上的靈魂人物,從徐文峰口裡說出來的句子,絕對會是個經典。徐文峰曾說,在教育補教界有個徐氏數學,他自豪的說自己有一套屬於自己的『徐氏字讀』,就是講出來的話,殺人不眨眼,針針見血,句句經典。楊博勳聽不懂徐文峰所謂的『徐氏字讀』?是代表什麼涵意?剛開始韋隆凱剛認識徐文峰不久時,韋隆凱以他對徐文峰個性了解,徐文峰是一個給人驚奇的感覺,永遠想不透徐文峰下一秒要幹什麼?有一次徐文峰曾帶韋隆凱和楊博勳去他家玩,在他房間看到金庸和古龍的武俠小說,韋隆凱才知道楊博勳對武俠小說的沉迷和喜愛,他曾經在韋隆凱面前秀書櫃上的金庸小說,自豪的把金庸曾把創作小說名稱的首字聯成一副對聯,徐文峰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韋隆凱聽了瞪目結舌,後來楊博勳把此事告訴了林裕仁和吳鴻義,他們對徐文峰口中說出的『徐氏字讀』經典語錄感到佩服,自然而然,這也成了徐文峰的個人特色。

       上課鐘響,結束了玩鬧,各自回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班上的同學還是一樣在吵鬧著,風紀股長林明慧站起身來,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拿出她是風紀股長的威嚴,大喊:

      『安靜!安靜!現在是上課時間,誰再吵鬧說話的,我就要記名了!』

        立即,全班停止了吵鬧,教室已經鴉雀無聲,楊博勳轉頭看韋隆凱,然後在他自己的空白作業本最後一頁的空白處,用原子筆寫了:

     『林明慧:母老虎!恰北北!』

       楊博勳寫這幾個字,讓韋隆凱看了不禁的噗哧一聲,他趕緊用手摀住嘴巴差。

       這一噗哧的聲音,引起風紀股長林明慧的注意,林明慧的眼神在警告韋隆凱時,楊博勳的機智趕緊在他的作業本翻了一頁空白處,用原子筆草寫幾個字,立刻轉給林明慧看:

       

       阿凱感冒,請風紀大人不記小人過!謝謝!!』

 

       林明慧看完楊博勳寫的原由,不計較的點了頭,繼續維持班上的秩序。楊博勳轉頭看韋隆凱,微笑的將他寫給林明慧字給韋隆凱看,韋隆凱看了頗為感動。韋隆凱佩服楊博勳那顆處變不驚的腦袋瓜,當別人有難或危機意識,楊博勳永遠都是站在最前線打前鋒,化解危機意識,韋隆凱很慶幸認識楊博勳這位好兄弟。

        國文吳老師帶著國文課本和她的粉筆夾進教室,站在講台上,學藝股長曾黎詩在吳老師身後也跟著從教室外面進來,手裡端著吳老師的保溫杯端放在講台上,掉轉回她的座位坐好,班長孫景華也同時喊起立,全班也跟著起立,班長喊了口令︰

      『敬禮!』

      『老師好!』

      『坐下!』

   班長喊完了口令,全班跟著坐下,吳老師點點了頭,她戴著金框的眼鏡,頭髮燙著像旅日歌星歐陽菲菲的蓬鬆捲髮,圓圓的臉蛋化了腮紅和嘴巴塗了像鮮血一樣紅的口紅,像處在八○年代的人,吳老師上課講課完全不用麥克風,她的嗓門大的連外面走廊上都可以聽得到她的聲音,講課是屬於激動派的教學風格,也難怪楊博勳曾說,戲劇派激動小生是瓊瑤電視劇的男主角馬景濤,學校教學激動派女王非屬國文老師吳筱莉莫屬。

   吳老師開始講課要學生們打開國文課本第x課長干行,吳老師在黑板上飛舞揮灑的寫字,她的字真的不是普通的特別,簡直像個書法的草書一樣,韋隆凱班上的同學往往有些字要看個老半天才會懂,不然就是風紀股長林明慧常常都會舉手發問黑板上的草字。接著吳老師開始激動的在黑板上講解李白長干行的內容:

  『李白在長干行裡面的一段內容,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長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這個意思的內容是描述新娘初嫁到夫家一年後,開始展顏她的眉頭,接受了她的新婚丈夫,願與他同甘苦到老到死,堅持著貞潔守護對丈夫的愛永不改變,即使丈夫出外遠行,堅持著對他的愛就像古時的婦人等待他的心愛丈夫歸來,後來她盼啊盼的過一天、春夏秋冬、一年日復一復痴痴的等,最後變成了石頭……』

   吳老師又開始將她的激動派給展現了出來,嗓門大的聲音會表現出她的課堂上的情緒抑揚頓挫,高低起伏,好像在訴說一個古老的傳說故事和相聲一樣,的確國文吳老師的教課真的永遠不寂寞也不會睡著,或許她的教學方式真的是特別又易懂加上她有她上課的獨特風格,也難怪歷任的學長姐都一致認同吳筱莉是國文界的瑰寶。

    突然,徐文峰舉手發問了,問吳老師:

  『真鮮!這麼特別……那老師,望夫臺上有沒有一些孤魂野鬼或有人跑去那臺上自殺殉情的啊?』

    韋隆凱聽聞徐文峰這樣的發問吳老師問題,他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徐文峰。        

   『倒是沒有聽說,不過這是歷史的記載,並沒有提到一些孤魂野鬼或殉情自殺的啊?』吳筱莉在講台前回答徐文峰的問題。

       『哪有?明明就有……望夫崖上就好多孤魂野鬼和一些女人等不到他的丈夫回來,就從崖上啪咚的一聲,自我了斷啊……』

         正當吳老師聽了一頭霧水時,韋隆凱笑著對吳老師說:

     『老師,他八點檔看太多了!不要理他……』

         徐文峰聽到韋隆凱這樣的澆他冷水,他開始瘋言瘋語的唱起歌來:

          傳說裡她站在荒野,就這樣痴痴的等待,這一等千千萬萬載,風雨中她化為石塊……在天涯猶有未歸人,在北方猶有望夫崖……』

           韋隆凱愣愣地看著徐文峰很有勇氣的在吳老師課堂上唱歌,他當場傻眼。

          全班也跟著笑了起來。

         後來好好的一堂國文課,瞬間變全班打著拍子同聲合唱『望夫崖』歌曲︰

        『山可移,此崖永不移,海可枯,此情永不改……山可移……此崖永不移,海可枯海可枯此情永不改……』

          韋隆凱班上的同學們太熱情的歌唱,讓吳老師哭笑不得,也引來隔壁班跑來教室外走廊上的圍觀,連在隔壁班的韓尚錫也跑出來觀看,探究竟韋隆凱班上發生了何事?好好的一堂『長干行』國文課,變成了瓊瑤的『望夫崖』,徐文峰這個始作俑者,韋隆凱心想如果唐朝的李白先生地下有知,一定會搥胸口搥著心肝,含恨九泉,然而瓊瑤一定會舉起勝利的姿勢。韋隆凱也認為若干年後的今天,在台灣南部有間學校,曾經有一個班級裡一群學生,在課堂上合唱『望夫崖』歌曲,同時也讓這個班級的學生和其他班級學生一輩子忘不了的回憶。

 

        下課時間響起,總算結束了這堂『長干行對抗望夫崖』的國文課,韓尚錫下課跑來找韋隆凱,他們在走廊上閒聊著,韋隆凱倚靠在走廊的柱樑,韓尚錫好奇的說︰

       『你們剛才上課怎麼突然全班唱起歌來了,我剛剛看你們教室門口的班表,不是國文課嗎?怎麼突然變成了音樂課?我班上的同學聽歌聲內容覺得有點怪怪的?』

        韋隆凱看著韓尚錫疑惑的臉,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韓尚錫不解的問。

        韋隆凱笑彎了腰,好一會兒,他才停止了笑,眼角還帶著淚。捧著肚子搖搖頭說:

      『哦,我笑的好累!』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耳疾的殘缺並沒有成為他的束縛,他的臉上永遠掛著自然的笑容,他喜歡韋隆凱這樣真誠不做作的,於是,韓尚錫也像一個小孩急切著想聽一個童話故事聽,他好奇的說:

     『說來聽聽,是什麼事讓你笑成這樣?』

       韋隆凱好不容易停止了笑,但他還是覺得好笑,他笑著說:

     『是我們班的同學小蜜蜂啦!明明我們在上國文課,結果就唱起歌來……』

      韓尚錫望著他,還是不了解來龍去脈,他問:『是發生什麼事了?』

     『因為我們在上李白的詩「長干行」,詩的內容是在講一對青梅竹馬的故事,長大以後結為夫妻,有一段是說「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長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因為老師講解這段丈夫出了遠門,然後年輕的妻子為了等待他的心愛丈夫回來,後來她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不到丈夫回來,最後變成了石頭……』

    

    『哦!就這樣?』韓尚錫聽了,他說。

     『不,好戲在後頭,後來小蜜蜂舉手發問說,望夫臺上有沒有一些孤魂野鬼或有人跑去臺上自殺的?』

     『自殺?』韓尚錫不解的問。

     『是呀!因為老師說沒有歷史記載有人跑去臺上自殺,所以小蜜蜂就推翻了老師的問題,小蜜蜂說望夫崖上就有很多孤魂野鬼和一些可憐女人等不到丈夫回來,就從崖上啪咚的一聲,自我了斷!我後來才舉手跟老師說徐文峰電視劇看太多了……』

     『電視劇?』

     『哦,是一部電視劇的名字,叫「望夫崖」,是有名的女作家瓊瑤的小說,後來改編成電視劇,這部戲在我十三歲那年很紅的一部戲,瘋迷兩岸三地。』

     『哦,這麼紅?』

     『是啊!因為那部戲太紅了!我以前還跟我國中同學玩角色扮演,我演男主角小時候,把學校的司令台當成望夫崖大聲吆喝的喊:「我們征服了望夫崖〜」,然後我有一個女同學問我,那她演什麼角色?我看她制服上的名字「胡」,剛好我就叫她演胡嬤嬤了!她氣的半死……』

     『胡嬤嬤?』韓尚錫怔住。

     『就是帶丫鬟的老媽媽呀!』

     『哈哈,你讓人家演老媽媽,豈不是傷她的自尊心?』韓尚錫大笑。

     『就剛好她姓胡嘛,也太剛好!』韋隆凱嘟著嘴回答。

     『她一定不想理你了,你太傷女生的心了!』韓尚錫仍然在笑。

     『唉!只不過是一場角色扮演,何必認真呢?』韋隆凱無奈的說。 

     『所以後來什麼會唱起歌來?』韓尚錫後來問。

     『因為我舉手跟老師說小蜜蜂電視劇看太多了!』韋隆凱回答。

     『我看你們都一樣,看太多了!』韓尚錫笑著說。

     『結果就是這樣,小蜜蜂突然唱起歌來!』韋隆凱聳聳肩,他說:『就變成全班都跟著哼唱了!』

       韋隆凱把國文課上的事情原由一五一十的訴說給韓尚錫聽後,他說徐文峰在他們班上是個頭號特別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哈哈!你同學真是天才!我很好奇他是什麼樣的人物?』韓尚錫聽完,他好奇的說。

     『嗯,你有看到那邊圍坐著一堆人?其中有一個就是領帶條的頭拉開了一些出來,那位就是徐文峰,我都叫他小蜜蜂。』韋隆凱拉韓尚錫站在他左邊身旁,然後指著那一排一群圍坐的人群其中一個在位子上談笑風生的徐文峰。

     『哦,他就是徐文峰呀!你跟他交情不錯!』

      『嗯,還是我的好兄弟,跟我搭同一班公車路線,左邊那位戴眼鏡留郭富城髮型的的是楊博勳,後面那一位留著五分頭的就是林裕仁,我們這一掛被徐文峰給取了一個團名。』

      『啊?什麼團名?』」

      『楊林徐韋。』

      『楊林徐韋?什麼意思?』

      『嗯,因為他很崇拜武俠小說家金庸,作家金庸曾經有在他的小說名稱的首字聯成一副對聯,叫做:『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然後徐文峰為了效法金庸,就把我們的姓氏開頭組合取了這個團名。』

      『呵!你同學小蜜蜂也挺無聊,但是滿有趣的!』

      『大概是我上輩子欠他的吧!所以他這輩子要來跟我結這個同學緣!』   

      『哦,不好嗎?』

      『你不覺得這個團名很人名?』韋隆凱說。

      『人名?』韓尚錫不解:『哪裡很人名?』

      『楊林?光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唱歌的楊林了!至於徐韋?我知道八0年代有個唱歌的青春偶像叫徐瑋,不覺得音很像?』

      『呵呵!你很有想像力!』韓尚錫笑笑說。

       『別笑我了!誰跟他走在一塊,你永遠不會預料下一分鐘會發生什麼事情?』

       『嗯,這樣的生活多采多姿!不好嗎?』

      『那先讓我把氧氣筒準備好,多吸幾口氣,再上戰場吧!』

       『先買保險比較重要吧,受益人寫我。』

       『去你的!』

      『哦,你罵髒話喔!』

      『我沒帶國罵吧?』韋隆凱聳聳肩的回答。

       『是沒有,不過壞的不要學!這不像你的個性!』韓尚錫說,笑著拍韋隆凱的肩膀:『你的個性不太適合罵髒話。』

      『喲!開始對我說教了喔!你要當教父喔?』韋隆凱歪著頭看韓尚錫。

      『教父我不敢當,我足夠可以當你哥了。』韓尚錫苦笑著。

       韋隆凱噗哧一笑,他對於韓尚錫這樣回答,真讓他哭笑不得,韋隆凱開玩笑說:

     『那……哥哥,弟弟口渴了,怎麼辦?』

     『那就去快樂天堂啊,哥哥請你喝。』韓尚錫聳聳肩的回答。

      『哦?真的嗎?』韋隆凱驚訝。

      『哥哥真的要請客哦,兌現只有五秒鐘時間,逾期無效。』韓尚錫伸出五隻手指,他說。

      韋隆凱心想:『好哇!上次是擲銅板事件,這次居然用兌現事件,看來我不把握抓住機會是不行的!』他一口答應了韓尚錫的兌現,然後開始學古時古人的恭請並微笑著說:

     『哥哥請帶路!』

        韓尚錫看了,他哭笑不得的拿韋隆凱沒輒,笑著用左手環繞勾著韋隆凱的脖子,好氣又好笑的說:

      『弟弟跟著哥哥走。』

       就這樣,兩個人一打一鬧的下樓往快樂天堂的福利社方向走去。

 

       下午後的最後一堂課,已經是放學時間了,由於明天是元旦假期,學校廣播不用參加降旗典禮,直接開始放學回家,這下子讓全校的學生樂到爽翻天,有的討論元旦假期何處去,有些高三學生元旦會來學校教室看書準備大學聯考,有些開始準備整理書包跟要好的同學結伴成行一起回家或搭公車回家。

       韋隆凱在自己的位子上正在整理將抽屜裡的書本作業放進書包裡,楊博勳也在一旁將他的書放進書包裡,楊博勳說:

     『阿凱,我們元旦去打保齡球如何?』

     『保齡球?我不會喔!』韋隆凱一邊把他的原子筆放進鉛筆袋裡,同時也回答楊博勳的話。

      『我起初也不會呀,後來是我大伯兒子,我堂哥教我的,其實並不難!』楊博勳說。

        徐文峰整理好他的東西,他把他的書包放在桌上,徐文峰說:

      『對啊,第二次月考完後,大頭找我去玩保齡球,剛開始我不會,還投到別人的球道去,削了一頓,後來他教我怎麼打,我就會了。』

      『你還敢講咧!要不是我叫林裕仁拉你在旁邊練習,你永遠都不會!你這個豬腦袋……』楊博勳站起身來,背起書包,用手指拍了徐文峰的額頭一下。

      『對啊!他教了好久才會,等他會了時,我的眼睛已經開始長蜘蛛網了!』林裕仁也跟著附和回答,好氣又無奈的訴說當時的情形給韋凱聽。

      『小蜜蜂,辛苦喔!失敗為成功之母,一次慢慢的爬起才有成果喔……』韋隆凱開始同情徐文峰的,他能體會當時徐文峰從失敗中學習到展出成功的曙光。

        值日生關好了窗戶和門窗,他們幾個從教室準備出來,準備要從樓梯口下樓往校門口方向走去,韓尚錫從後面叫了韋隆凱一聲:

      『Kyle!』

       韋隆凱一聽,當場愣了一下,停在原地回頭,韓尚錫居然在楊博勳他們當場大喊『Kyle』,韋隆凱尷尬的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尷尬的表情依然存在,韓尚錫從樓梯下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封白色標準信封袋對折,然後若無其事的說:

      『你的東西收好,回家再看!』

        韋隆凱機械化的把信封放進了他的書包裡,韓尚錫向楊博勳他們打了聲招呼,他揮手說:

      『Bye!bye!楊林徐韋!』

        道別完,掉頭轉身往校門口方向走,留下他們『楊林徐韋』四人,愕然的呆在原地。

       『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有這個團名的?』林裕仁難以置信的說。

       『你怎麼時候取了花名叫凱兒啦?』楊博勳轉過頭好奇的問我。

        『那位學長走掉,打招呼還真不是普通的招呼語耶……』徐文峰手指著韓尚錫的身影。

         韋隆凱愣愣的看著韓尚錫離去的身影,他心想:『我的天,韓尚錫,這是你的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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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6

      『寶寶……寶寶……』

  韋隆凱從睡夢中醒來,惺忪的睜開了雙眼,看見奶奶在搖著他的身體呼喚著他。

 『啊喲,我的老祖宗……今天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也是行憲紀念日,學校放假不用上課啦!』韋隆凱窩著棉被,半夢半醒之間對奶奶說。

 『都幾點啦,快日下三竿了,我也不忍吵醒你呀,但偏偏有你的電話來呀!』奶奶用手輕輕拍了韋隆凱的臀部,對著他說。

 『是楊博勳他們嗎?』韋隆凱問。

 『不是呀!那個電話裡的人,口音挺特別的,好像是姓什麼來著的……?』奶奶想著腦袋回憶她之前所接的電話,她才想起:『喔!對,韓,韓非的韓。』

  韋隆凱一聽,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這一跳起來,可把奶奶給嚇住了,他不管奶奶受到驚嚇,連拖鞋都沒穿的跑下樓去。

 『喂……』韋隆凱衝下了樓,他拿起話筒喘氣著說。

  안녕하세요,是韋隆凱嗎?』話筒那方傳來韓尚錫的聲音。

   韋隆凱聽到話筒內的第一句是他聽不懂的韓語,頓時之間有點愣住了!

 『喂!喂!你還在嗎?』

『嗯,是的,我在!』韋隆凱回答:『Mango,是你呀,你幹嘛講那個我聽不懂的韓文啦!』

 『呵呵,我習慣了,剛剛那一句是指早安的意思。』話筒那方的韓尚錫說。

 『喔……原來如此!』韋隆凱點頭說。

     『剛剛接電話的人是你奶奶?』

     『嗯!』韋隆凱回答Mango的話,後來他問:『對了,你昨晚應該從畢業旅行回來了喔?』

     『嗯,是的,不過回來太累,洗了澡後就睡了。』在電話中的韓尚錫說。

     『這樣啊,那你今天沒跟同學他們出去玩?』韋隆凱說。

     『我現在打工上班呢!今天是聖誕節,假日都很多人跑出來玩,對了,我在我打工的地方用投幣式電話跟你講電話,我利用休息時間打電話給你,我等一下要忙了,我想問你今天有沒有空?你要不要來我打工的地方找我?我下班後找你一起出去玩,如何?』韓尚錫問。

『好啊!你那邊的地址是……?』韋隆凱答應了韓尙錫的邀約,他隨手拿起桌旁的字條,寫下了地址。

『左營區xxxx號。』韓尚錫報了地址。

『嗯,我知道了,我到時候會去你打工的地方跟你會合。』韋隆凱說。

『好的,那就到時候見了!再見!』

『再見!』

       左營,位於高雄市的北側,左營區是個著名的海軍基地,也是眷村部落,部份的外省兵後代都居住在此地,左營區有個著名的蓮池潭位於半屏山之南,附近還有廟宇林立,晨鐘晚唱,斜陽西照,風景相當迷人。

       午後的三點,韋隆凱騎著單車從家裡出發,他騎了二十分鐘的路程繞過圓環的啟文門(南門),騎往韓尚錫的打工方向駛去,他第一次騎著單車來到左營,附近的公車總站還有部份的職業軍人在等待搭公車往市區去,韋隆凱對這一帶的路況不大熟悉,後來問了好幾個店家和路人,繼續騎往韓尚錫打工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韋隆凱望著路上的陳列建築,這裡的房子都有幾十年的屋齡,這一帶大都是三層樓建築物,很少有高樓大廈,最後韋隆凱抵達韓尚錫打工的地方,他將單車停好裝上了大鎖,進入美式速食餐廳的正門口進去。

       韋隆凱踏進店內,看到有許多客人在櫃檯前點餐,他看到韓尚錫在三號櫃檯正在招呼為客人點餐,韋隆凱見韓尚錫身上的制服和一般的櫃檯的工讀生制服不同,他猜想韓尚錫應該擔任的職務是主管階級吧!

       在韓尚錫櫃檯前的客人端著食物走開了,韓尚錫看到了韋隆凱,對他揮手微笑,招手叫他來櫃檯旁,韋隆凱走到櫃檯旁,韓尚錫說:

      『我快下班了,你去找個位子坐,我忙完就過來。』

        韋隆凱微笑點點頭,他轉身去找個位子等韓尚錫下班。

韓尚錫又繼續熱情的為下一個點餐的客人服務,韋隆凱看著他對後頭的工作人員喊著客人要的餐點漢堡,又轉身往炸薯條的料理台,用紙袋盛裝剛炸好的薯條,看著他俐落的動作,絲毫沒有一點誤差。

突然,有一個工讀生端著飲料往韋隆凱這邊方向走來,微笑對他說︰

『同學,你好!我們領班請你喝一杯飲料,請慢用!』

『欸…領班?』韋隆凱困惑看著工讀生。

『喔,是我們的尚錫領班,你是他的朋友吧!』工讀生熱情的招呼著。

『嗯,是的,謝謝。』韋隆凱微笑的答謝工讀生。

 工讀生微笑的走開了,往櫃檯裡忙工作去。

 

韋隆凱喝著韓尚錫請的可樂,他看著速食餐廳四周的環境,又仰望前方有個樓梯通往二樓,二樓也有用餐區,餐廳內人聲沸騰,廚房裡在烹飪的料理又香氣四溢,他看見大廳中央有台音樂點播機,有個男孩子走到點播機前方,從口袋裡掏出硬幣銅板,撥了點播鍵曲目,隨後音樂開始點播了,音樂正播放著張學友的歌「忘記你我做不到」歌曲。

午後的下午,韋隆凱聽著張學友的歌曲,他看到垃圾筒丟棄處旁有個報紙陳列架,架著那些不同報社的報紙,韓尚錫仍在櫃檯忙著,韋隆凱利用時間來看報紙打發時間等韓尚錫下班。

過了約二十分鐘,韓尚錫忙完了他的工作,朝韋隆凱方向走來,微笑說:

『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韋隆凱把報紙闔上,微笑對他搖搖頭,然後起身將報紙歸回報紙陳列架原位。

『走吧!』韓尚錫還是一樣那招牌的笑容對他微笑,當他們要步行離開速食餐廳前,韓尚錫突然轉身對他身後的櫃檯喊︰『大家辛苦了!我先下班了。』

韋隆凱被韓尚錫這一幕的舉動有點震撼,只見櫃檯的工作伙伴們都很熱情的回應他,真是多麼有活力熱情的團隊啊。

他們步出了速食餐廳的大門,韓尚錫的機車停在騎樓,他從包包裡取出車鑰匙,把他的機車大鎖打開,韓尚錫說:

 『我們去市區逛逛。』

 『要去哪?』韋隆凱問。

 韓尚錫想了一下,微笑說:

 『我們去你的國中學校看一看,如何?』

 『我的國中學校?』韋隆凱詫異,他接著說:『我的國中學校有什麼好看的?就一間小學校呀!』

  『走啦!走啦!我想看你國中的學校,我們去看一看晃一晃啊……』韓尚錫熱烈的說,他那招牌的笑容真是夠燦爛的可以。

   韋隆凱拗不過韓尚錫的請求,最後他答應了,他們準備啟程到韋隆凱畢業的國中畢業學校一遊。

 韓尚錫發動了他的機車,他踩了油門,將機車騎出馬路上,他說: 

  『上來吧!』

       『那我的腳踏車……』韋隆凱擔憂的說。

        『沒關係,放在這邊好了,我會載你回來。』韓尚錫說。

          一聽韓尚錫這麼說,韋隆凱還是滿擔心他的腳踏車被偷。

         韓尚錫大概看出韋隆凱的猶豫,他對在騎樓下拖地的工讀生說:

        『阿寶!』

         那位叫阿寶的工讀生放下了他手中的拖把,走了過來,韓尚錫向阿寶說:

  『阿寶,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台腳踏車停在我機車停放的老位子,然後你再幫我跟小白借個大鎖,幫我鎖上腳踏車,我的朋友擔心他的車子被偷。』

         阿寶點點頭,將腳踏車停放在韓尚錫停機車的位子,韓尚錫微笑向阿寶致謝:

『阿寶謝謝你。』

        阿寶微笑揮揮手,又開始忙他手上的工作,是個很老實的工讀生。韋隆凱見阿寶在騎樓拖地認真的工作,他對阿寶這樣的工作態度所感動,他也開口向阿寶說:

『阿寶謝謝你。』

       阿寶聽到韋隆凱的答謝,他轉頭微笑揮揮手。

       這是韋隆凱生平第一次向陌生人說謝謝,而且是在陌生的左營速食餐廳。

      『來,上車吧!』韓尚錫拍了拍他後座坐墊,他說。

       韋隆凱坐上了韓尚錫的機車,也是他第一次搭乘機車。韋隆凱的父母都是開車,家裡不管去哪個地方,都是乘坐四輪車子出門,除了他自己本身騎單車外,他首次搭乘機車,有種特別不一樣的感覺,又驚喜又害怕,喜的是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乘坐機車,憂的是他很怕自己會不會掉下來。

       韓尚錫轉頭看韋隆凱的兩隻腳還懸空離地面大約有二十公分高,他坐著機車轉身用他的手把韋隆凱的兩隻腳放在他的機車兩側,有根腳踏的踏板,韋隆凱面對韓尚錫這樣貼心的舉動,他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後來,韓尚錫在把手上加速了油門,車子已經開始往前騎,韋隆凱緊張的將雙手抓住後座的後把手,車子騎往市區駛去。

       韋隆凱坐在後座,他享受吹著風的感覺,閉上眼睛,雖然冬日午後的陽光並不大,但那種微微吹送的感覺,會讓人將所有的煩惱九霄雲外。突然,韓尚錫緊急了煞車,韋隆凱驚醒不已,整個半身撞上了他的背,韓尚錫因而大喊了一聲。

     『啊!』

      『對不起,對不起,撞到你了!』韋隆凱自己也嚇到,他頻頻向韓尚錫道歉,意識回神過來又說:『你幹麻突然煞車啊……?』

     『我在騎車時看後視鏡,看你一個人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像挺享受的,後來我才發現前面已經紅燈了,就趕快煞車啦!』

       韋隆凱聽了他哭笑不得,但有句話說馬路如虎口,還真的滿危險的。

       馬路上的交通號誌綠燈亮了,韓尚錫又開始前進往市區方向走,騎到中華路和九如路時,他騎著車減慢了速度問:

     『嗨!你的國中學校在哪裡呀?』

      當韓尚錫在詢問,韋隆凱心想可見韓尚錫是相當認真的,他想要去看看韋隆凱的母校,韋隆凱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但聽到韓尚錫這麼認真問他,韋隆凱不得不答應了。

     『你往九如路方向一直騎吧!』韋隆凱給了韓尚錫需要的答案。

      前方往九如路方向的交通號誌又亮了,韓尚錫在把手上又加速了油門,往九如市區方向駛去。

      一路上,韋隆凱坐在後座,和韓尚錫在一路上有說有笑的,紅燈停止等待綠燈的時間,他們在談論周邊的市景,綠燈亮了又一路上談天說地聊學校的事情,包括那訓導老頭每每在司令台上講一大堆的廢話連篇。

       韋隆凱指引韓尚錫越過高速公路的高架橋,沿路高速公路高架橋下的單行道路往前騎,騎了幾個紅綠燈後,他又指引韓尚錫右轉往旁邊的小巷方向駛去,很快的,車子停在xx國中的後門口前馬路上。

       看著後門口的圍牆,刻著『高雄市立xx國民中學』,從校門外遠遠的一望,看到『崇美樓』的樓頂,佇立的旗桿上國旗仍飄揚。雖然今天是聖誕節,也是國家的行憲紀念日,中央及地方政府、機關團體與學校,都懸掛國旗紀念。

       韓尚錫將機車停放在學校後門口對面的公園外的人行紅磚道上,有許多機車和腳踏車併排停放著,他關掉了機車引擊,將機車裝上了大鎖,他和韋隆凱過了馬路,往韋隆凱國中學校的後門方向走去。

       他們進了學校的後門,看到PU跑道廣大遼闊,是一座學校進步的象徵。東邊的籃球場和西邊的籃球場都有人在打籃球,因為假日的關係,附近的國中生或高中生甚至居住附近的居民都會來學校球場打籃球,或者兩班人馬來個比賽一比高下。

       韋隆凱和韓尚錫走在PU跑道上,他們一邊走一邊觀看校園的景物,走到『崇美樓』的建築前,韋隆凱抬頭看三樓的左邊第一間教室,他手指指著三樓的教室,他說:

     『Mango,這是我以前剛升一年級的教室。』

        韋隆凱很想帶韓尚錫進『崇美樓』上三樓去參觀他以前的教室,但學校把一樓的樓梯入口用電捲鐵門放下來了,所以無法上樓去參觀。韓尚錫抬頭看韋隆凱的教室,他環顧四周看校園一景,點點頭說:

『你的學校很漂亮喔!』

  韋隆凱看著韓尚錫,他說:

『Mango,你想聽聽我以前的事情嗎?』

 韓尚錫聽了,點頭微笑。

『我以前唸這間學校的時候,我是非常討厭這間學校。那個時候由於學區的關係,我被劃分到新的學校,我的哥哥和姐姐唸另一間中學……』韋隆凱訴說以前的故事,他和韓尚錫在操場的PU跑道沿著跑道走著,他又接著說:『因為和哥哥姐姐唸的是不同學校,剛開始對新的環境和事物我沒有辦法適應,嚷嚷吵著媽媽幫我轉學。可惜我的學業成績太差無法轉學,我就被留下來在這間學校繼續唸,老實說,那個時候我非常怕生,一個陌生的環境都沒有我認識的人,我在新的學校不太愛講話也不敢跟別人講話,我害怕戴助聽器,很怕同學笑我,然而分組時沒有人願意跟我同一組,我最後落到跟老師一組……』

 韓尚錫靜靜的聽韋隆凱說以前的故事,他心裡覺得眼前的男孩缺少了自信。  

 他們走出了操場的PU跑道,一步一步往第二棟『崇真樓』,參觀校園一景。『崇真樓』的校園一景非常的優美,東側有美麗的花圃,還有一塊約一百八十公分高度的花崗石,座落於花圃中央,而花崗石上面還雕刻了『陶鑄群英』,是建校六周年紀念日所立的,校舍西側的校園是一個中型的廣場,凡是學校舉辦活動,音樂會或小型活動都是在這西側廣場舉辦。

『Mango,這棟樓是我三年級的教室,西側的廣場是我國中畢業那一天,在廣場舉辦的畢業典禮。』韋隆凱手指三樓的教室告訴韓尚錫,又告訴他西側的廣場是畢業典禮舉辦的場地。

 韓尚錫仍靜靜地聽著韋隆凱講述國中時期的生活點點滴滴。

『我們那個時候,面臨聯考,壓力都非常大。我班上的男同學都會在這一區的走廊,開水龍頭把水灌在汽球裝滿,然後讓我們班的女同學在一樓經過要進我們樓上時,都會故意把水球丟下去,雖然那水球丟下去離我們班的女同學還有三十公分的距離,那一丟下去,水球的水破在地上四濺,但是在一樓的女同學往往都驚嚇的落荒而逃,而樓上的男同學卻樂的開心……』韋隆凱分享了水球的樂趣給韓尚錫聽。

『哇!你們男同學也太壞了吧!』韓尚錫驚耳駭目的說。

『呵!這還沒完呢,我們班的女同學都往上望對我們班的男同學罵聲連連,但是他們還是一樣完全的無動於衷,他們連老師都嚇過呢!』

『不會吧……連老師也嚇?你們班男同學真的向天借什麼的?』

      『向天借膽,是嗎?』韋隆凱苦笑的說。

『對!對!!』韓尚錫點頭,又好奇的問:『後來呢?他們有向老師丟過?有被罰?』

『當然有啦!被罰跑操場,青蛙跳、走廊罰站、伏地挺身、打手心都處罰過了,還是一樣沒用,老師們都無可奈何,頂多在聯絡簿上寫家長嚴加管教學生在校的行為表現。』

『那是頑皮吧!』韓尚錫笑著說。

『也許吧!不過那一年真的還是非常記憶深刻。』韋隆凱回答的說。

 他們參觀完了『崇真樓』的校舍,步行來到『崇善樓』的校舍,『崇美樓』的校舍前面臨校門,距離校門還有五十公尺距離,面臨校門正中央廣場有座大理石碑,那座大理石碑上方還有一個像地球儀般的金屬類的建築,球的周圍三百六十度,插許多一支支的金屬條,就像太陽一樣的光芒照射,是學校的精神堡壘,那座精神堡壘還雕刻了『日月光華』四字雕刻。

 韓尚錫看著那座精神堡壘,他往前跑到堡壘前方,上下打量那座精神堡壘,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經歷狂風暴雨,日月星辰,那座日月光華的精神堡壘仍然佇立在『崇善樓』前,保護著xx國中的每一個校園角落,以及在校的每一位師生。

『日月光華……這一座很特別!好像地球儀……』韓尚錫專注看著精神堡壘,又繞著精神堡壘打量觀賞。

『那是學校的精神堡壘,也可是學校的守護神喔!我記得有一年颱風刮的滿大的,學校的樹木都被風吹的慘不忍睹,只有這座精神堡壘仍然毫無髮傷……』韋隆凱把精神堡壘講給韓尚錫聽,韓尚錫聽了對這座精神堡壘佩服的刮目相看。

後來,韓尚錫從他的背包裡拿出相機,韋隆凱看著韓尚錫把相機的套子出,將相機遞給韋隆凱,笑吟吟的說:

『凱兒,幫我拍照吧!』

 韋隆凱驚愕韓尚錫叫他凱,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生平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稱呼他,他覺得挺奇怪也挺瞥扭的,感覺好像在叫小孩子。

『嗨!你還好嗎?』韓尚錫舉起右手揮一揮手在韋隆凱眼前。

『哦,你剛剛叫我凱兒,好奇怪!那感覺好像在叫小孩子……』韋隆凱尷尬的說。

『會嗎?不會啊,叫凱兒不錯啊,很好聽啊!』

『哪會!那是給小孩子叫的!我已經不小囉……』噘著嘴說。

『呵!你本來就是小孩子,你還小我兩歲。』韓尚錫微笑的說。

『不要啦,叫我阿凱就好了!』韋隆凱拒絕這樣的稱呼。

『不,叫凱兒!』

『不,叫阿凱!』

『凱兒。』

『阿凱。』

『這樣吧!』韓尚錫從他褲子裡的口袋取出一枚銅板,他說:『我們擲銅板來決定,如果是正面,叫凱兒,如果是反面,叫阿凱!我們就不要再爭了!』

『啊?』韋隆凱皺著眉說。

『這樣吧,』韓尚錫停了一會兒,他又說:『我把凱兒改成英文名字Kyle,你覺得怎麼樣?』

『嗯,好!』韋隆凱聽了,這英文名字他還可以接受。

韓尚錫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一枚銅板,他擲起銅板拋在半空中,銅板落到地面,是正面,韓尚錫贏了,他得意說:

『看吧!是正面,那我就叫你Kyle,這次你可不能有意見了喔。』

 韋隆凱雖然很不服氣,但願賭服輸,畢竟是他們講好用銅板決定的,他只好默然接受了。

『Kyle,幫我拍一張照吧!』韓尚錫再次的把他的相機遞給韋隆凱。

 韋隆凱把相機接過來,韓尚錫站在精神堡壘前方,對著相機鏡頭微笑。

『我要拍了喔,1 2 3……』韋隆凱將鏡頭對焦對準了韓尚錫,然後按了相機的快門。

『再一張!再一張!』韓尚錫熱烈的說,然後他將姿勢擺成古時中國的后羿射日,果然真的很符合他身後的日月光華相輝映。

『嗯,好的。』韋隆凱點頭幫韓尚錫又拍了一張,按下了快門。

後來拍好了相片,韋隆凱將相機還給韓尚錫,只見韓尚錫說:

『凱凱,來!我來幫你拍一張。』 

『不要啦!我不喜歡拍照。』

『好啦!拍一張啦!』

『不要!』

『要!』

『不要!』

『要!』

『不要!』

      『看樣子,又要擲銅板來決定了,』韓尚錫托了一下下巴,他接著說:『還是一樣,如果是正面,就要幫你拍照,如果是反面,就不要幫你拍。』

『好,不過這次換我來丟銅板。』韋隆凱心有疑慮,他擔心韓尚錫會狡猾作弊,這次是他主動丟銅板決定。

韋隆凱閉了一下眼睛祈禱著,他將銅板拋在半空中,銅板落下在地面,又是一個正面,韓尚錫嘴角上揚,樂的跳起來:

『嘿嘿!正面,銅板是你丟的喔,這次你可不許賴帳了!』

 韋隆凱無奈的看著韓尚錫,又看著地上的銅板,他把銅板從地上拾起來,還正反面檢查看看這枚銅板有沒有動過手腳,最後他搖搖頭的嘆了氣:

『你都這麼說了,我能說不好嗎?』

韋隆凱把銅板還給韓尚錫,韓尚錫將銅板放進了口袋,他拿起相機,微笑的說:

『來,你站在這個堡壘前面,要微笑喔!』

 韋隆凱站在精神堡壘前面,雖然他面對相機鏡頭有點緊張,但韓尚錫示意要他放輕鬆,他講了一個笑話說:

『有一個A學生在課堂上打瞌睡,老師很生氣的把他搖醒,很生氣的跟A生說,你為什麼每次都在上課時,跟周公約會呢?A生回答說老師你錯了,我現在都跟他女兒約會了……』

韋隆凱聽了,他在鏡頭前忍不住的笑了。

『對,就是這樣!』韓尚錫在鏡頭前迅速的按下了快門。

『再一張!』韓尚錫又拍了一張,這次韋隆凱不那麼緊張了,他自然的看著鏡頭讓韓尚錫拍攝。

韓尚錫拍完照片,韋隆凱說:

『你這個笑話挺好笑的,你是從哪裡聽來的啊?』

『我班上的同學都會講給我聽啊,好笑和不好笑的我都聽過,鬼故事我也聽過了。』

『哦,你聽這麼多喔!』韋隆凱睜大了眼睛,他詫異的說。

『也還好啦,我還聽過一個更好玩的,我們班在上音樂課時,音樂老師教我們唱英文歌曲Are you sleeping?Are you sleeping?brother john…Ding Ding Dong!』韓尚錫講了他在音樂課的趣事,他接著說:『老師叫我們反覆的唱幾遍一直唱,結果唱到最後,我班上的同學把歌改成了Are you sleeping?…要訂便當了!訂便當。』

韋隆凱聽了,捧著肚子哈哈大笑,他笑著說:

     『哈哈!笑死我了!這個好笑!』

     『那你要聽鬼故事嗎?』韓尚錫問。

    『會不會很恐怖啊?』韋隆凱

     『如果你敢聽,我就講給你聽!』韓尚錫笑笑說。

    『這……』韋隆凱猶豫,他接著問:『你要講的故事會不會晚上會做惡夢啊?』

    『我是覺得還好,而且現在還是白天,』韓尚錫他說,仰望了一下天空,視線回到韋隆凱面前:『只要沒有做虧心事,就不用害怕!』

    『是哦!』韋隆凱聽了,嚥了一下口水,說:『那……你不要講的太恐怖哦!要是太恐怖,我會把耳朵摀住然後跑走!』

    『哈哈!你太誇張了!』韓尚錫笑著說:『阿娘這個故事,是韓國的民間傳說,在四百年前,密陽府使的女兒阿娘有張漂亮的臉,她是所有男人們夢想的情人。其中好色的官差垂涎阿娘的美色,他收買了阿娘的奶媽想要佔有阿娘,在阿娘的強烈反抗下他拿出短匕威脅阿娘就範,最後阿娘選擇以死抗爭。』

     『故事就這樣哦?』韋隆凱聽了,覺得沒想像中的恐怖,他說:『不恐怖啊!』

     『故事還沒完呢,後來過了幾年,密陽只要有新任府使到來,上任第一天就會遭遇滅頂之災,一上任就死掉,於是所有人都不敢再接任密陽府使。後來一位文筆雖好但因缺少後台而沒有考上科舉的落敗狀元來到了密陽,自願申請擔任密陽府使。上任第一晚發生這樣的對話: 「這麼長的時間終於等來了給我報仇的人,見到你很高興!」』

       韋隆凱聽的入神,韓尚錫又繼續訴說故事:『落敗狀元問:「你到底是鬼還是人?」那個女鬼說:「我是密陽府使的女兒,不幸被奸人害死。為了尋找能為我報仇的人,我看了很多新上任的府使,不過直到今天才看到您這樣的好人。請替我伸冤吧!」!』

     『當然要伸張正義啊!後來呢?』韋隆凱憤憤的說。

      『落敗狀元問:「你的仇人是誰? 」,阿娘回答:「明天清晨我會化作蝴蝶落在殺死我的奸人身上。」』韓尚錫又繼續說故事。

      『後來呢?』韋隆凱問。

     『第二天早晨,新任府使大人聚集了所有官奴們,他發現有一隻蝴蝶落在了其中一個官差身上,他立刻把官差抓了起來判了刑,府使大人替阿娘報了仇。府使大人後來回頭尋找阿娘的屍體,上面還插著自衛用的刀。當府使大人拔下刀同時,阿娘的形體完全消失,剩下的只有她的骨架。府使大人找了個好地方埋下了阿娘的屍體埋藏了,此後這裡再也沒有出現過阿娘的冤魂。』韓尚錫說完了韓國民間阿娘的故事。

     『哇!這樣阿娘可以好好的投胎轉世了!』韋隆凱聽完故事,他鬆了一口氣。

     『你不害怕嗎?』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問。

      『不會,你一開始就跟我說沒有做虧心事就不要害怕!所以我很認真的聽完故事,』韋隆凱搖搖頭,他接著說:『這個故事給我一個感想,有句話說「人在做,天在看,冥冥中自有因果在安排。報應不是不報,只是時間未到。」,這故事就是告訴我們善惡到頭終有報!』

      『什麼人?什麼天?』韓尚錫聽了一頭霧水,說:『還有什麼報?』

     『哦!那是中國的一句諺語,』韋隆凱忘了韓尚錫是韓國人,他解釋的說:『就是說人要心存善念,若是做太多壞事情,有一天遭到報應老天爺會懲罰的!』

     『啊!原來是這樣啊!』韓尚錫聽懂了,他問:『你說什麼人什麼天和報?』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韋隆凱慢慢的回答。

      『人在做,天在看,』韓尚錫把韋隆凱說的話,然後回想了一下,一字一句的唸:『不是不到……時候未到!』

      『哇!你會了!』韋隆凱高興的拍手。

      『謝謝你教我一句中國的諺語。』韓尚錫微笑答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韋隆凱臉紅,他揮揮手的說。

       『哦?』韓尚錫聽了,好奇的問:『這也是諺語?』

       『嗯,可以這麼說啦!』韋隆凱說:『這個意思就是小事一件,不用客氣啦!』

       『你可以再教我一次怎麼說?』韓尚錫望著韋隆凱,他說。

        韋隆凱點點頭,說:

       『當然可以啊!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舉手之勞,不是掛屎!』韓尚錫照著說。

       『怎麼我聽起來怪怪的?』韋隆凱皺了眉,清晰的說:『不足掛齒。』

       『不煮掛屎!』韓尚錫說。

       『啊喲!不是啦!』韋隆凱翻了翻白眼,他解釋的說:『不足的足是ㄗㄨˊ唸第二聲上揚,掛齒的齒要唸牙齒的ㄔˇ,要唸第三聲。』

       『不足掛齒……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對嗎?』韓尚錫很認真的唸,然後回想的說出完整句子。

       韋隆凱開心的點點頭說:

      『太好了!你又學會一個成語了!』

        韓尚錫聽到韋隆凱這麼稱讚他,他也跟著笑了起來,他們站在精神堡壘前方笑的非常開心,最後韓尚錫提議請校門口的工友伯伯幫他們在精神堡壘前拍合照留影,這是韋隆凱第一次和韓尚錫合照,在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留下了生平的第一次合照,而這第一次的合照是他們的青春時光剪影。短短幾天,從韓文的字條事件到來參觀他的國中學校,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度過最快樂的小小時光,也對彼此都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和了解,兩個人結束了拍照,他們回頭前往後棟的「崇美樓」學校後門方向走去。黃昏時刻,黃橙橙的落日帶著萬丈光芒的幾許彩霞,染紅了天空,染紅了校園的操場,黃昏的斜陽將他們的身影,瘦瘦長長的投射在操場的PU跑道上。

      他們走出了學校後門,在學校後門的紅磚道漫步,紅磚道旁的馬路上有一台發財車,韋隆凱看到那台發財車,他眼睛一亮,拉著韓尚錫跑了過去。而韓尚錫搞不清楚發生何事?他被拉著跑,最後他們在發財車前停了下來。

        停下腳步,韓尚錫在原地喘口氣,他不解為什麼韋隆凱突然拉著他跑,然後停在那台發財車前,他開心地望著那台車,韓尚錫看那台車,它並沒有華麗的外表,他不知道韋隆凱為什麼那麼如此開心?韓尚錫只看到那台車圍繞了好多人,那台車前面掛了個白底紅字的兩字『雞排』招牌。

『你怎麼了?突然拉著我跑……?』好一會兒,韓尚錫喘氣著問。

  韋隆凱手指著那台車,韓尚錫轉頭望向那台車有一對老夫妻在賣雞排,他們的車子圍著客人正在搶著買雞排和蔥油餅,他看到這樣的場面,瞠目結舌。

『哇!好多人……』韓尚錫詫異的說。

      『Mango,這家的雞排和蔥油餅很好吃喔!老板跟老板娘為人真的很好,他們賣的雞排品質好又大塊,至於蔥油餅嘛……更不在話下了,皮厚餡又多,加個蛋保證你吃的皆是人間美味……』韋隆凱得意的介紹給韓尚錫這家的雞排是這麼好吃。

      『哦,真的有那麼好吃……?』韓尚錫好奇的說,他轉向看賣雞排和蔥油餅的老板和老板娘在張羅客人。

      『吶,如何?要不要吃吃看?』韋隆凱微笑的問。

        韓尚錫點點頭。

        韋隆凱對發財車的老板說:

       『老板、老板娘,我要一個雞排,還有一個蔥油餅加蛋。』

         老板娘聽聞聲音,她抬了頭,訝異的說:

『同學,你好久沒來了……怎麼都沒看到你呀?』

『老板娘,我已經畢業了!我今天帶我高中學長來逛我的學校!』

『哦,是這樣啊!你們這些學生一年一屆畢業的人那麼多,我記不得啦,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呀!不過你比較特別,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了!』

韋隆凱聽老板娘這麼對他說,加上旁邊還有其他的客人,他蠻難為情的。

  在等待之餘,韋隆凱和韓尚錫聊天,韋隆凱說:

『我們以前在拼聯考時,課後輔導我們班的同學都會用童軍繩把繩子綁的拉長一點,然後把它綁在水桶的掛勾上,在走廊用繩子慢慢的將水桶拉下去給老板,水桶裡面裝的是買雞排的錢,然後老板把雞排和蔥油餅放在水桶裡,我們班的同學在把它慢慢的拉起來。』

『哦,聽起來好酷!呵呵!』韓尚錫認真聽著。

『這還不只這些哦,我們班因為用這樣的方式做法,就連隔壁班都開始學用我們的方式,就這樣有好幾個班級都拿水桶來跟老板他們買雞排。』

『呼!這個更妙!更絕!看來我今天一定要來品嚐這家的雞排看看了!』韓尚錫聽了,開始對雞排產生了好奇的興趣。

『同學,你的雞排好了喔!』老板娘微笑的喊。

韋隆凱跑了過去,走到老板娘面前,他從口袋裡掏出零錢給老板娘,老板娘把兩份雞排和蔥油餅裝進袋子裡。

『欸?老板娘,我只叫一個雞排和一個蔥油餅加蛋,怎麼多了一個雞排?』韋隆凱疑問看著袋子裡的雞排,他說。

『嗯,我們多送一個給你!好久沒看到你了,我跟我老公看到你都很開心啦!』老板娘她微笑的說,手上正忙著煎蔥油餅,而老板在一旁忙著翻炸雞排也微笑著。   

韋隆凱一聽,心裡覺得不好意思,他望著老板和老板娘,夫妻倆的汗水和雙手,開著這台發財車養一家老老小小的生活,讓他內心感到窩心的感動,對他們說:

 『老板、老板娘,謝謝你們。』

『啊呀!不用那麼客氣啦,你們這些都像我的孩子一樣,我的小孩也是跟你們年紀差不多啊……』老板娘純樸的笑容,她說。

 韋隆凱微笑的點點頭,他跟老板和老板娘寒喧了幾句,向他們答謝拎著手中那熱熱的雞排和蔥油餅,裡面含有老板和老板娘的汗水與愛心,我想這會是他一生中,吃過最難忘的雞排。韋隆凱走到韓尚錫面前,他從袋子裡拿出香雞排遞給韓尚錫,他說︰

『我剛剛本來只叫一個雞排和蔥油餅,老板娘她多送我們一個雞排!』

『哇!這麼好,嗯……可能她喜歡你喔……』韓尚錫聽了很訝異,他又笑著說。

      『……』韋隆凱聽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們靠在學校的圍牆前,蹲了下來,開始吃了雞排起來,韓尚錫說:

       『這台灣的雞排,比我家鄉的炸雞還要好吃!』

       『韓國也有賣雞排?』韋隆凱問。

       『只有炸雞,我們沒有這麼大塊的。』韓尚錫說。

        韋隆凱看著韓尚錫吃雞排,吃的津津有味。

        他們吃完了雞排,剩下袋子裡的蔥油餅,韋隆凱將蔥油餅遞給了韓尚錫,

        韓尚錫疑惑的問︰

      『你不吃啊?』

       韋隆凱搖搖頭,他把吃完的雞排紙袋收拾到塑膠袋裡。

      『你不吃我會不好意思耶……』

      『沒關係啦,你吃就好啦!』韋隆凱說。

      『不然我們一起吃啊,如何?』韓尚錫笑笑說。

      『沒關係啦,你吃就好了!』

『那我們來擲銅板來決定好了!』韓尚錫說,聲音裡夾著笑。

韋隆凱一聽,雙眼睜的很大,他心想:『不會吧?他又想要來這一招,如果他真的要擲銅板決定,只怕路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他們?』

夠狠!韋隆凱虧韓尚錫又想到這個妙招,韓尚錫又用他那招牌的笑容停留在他的臉上,韋隆凱嘆氣的搖搖頭,說:

『嗯,好啦!一起吃就一起吃,有什麼好怕的!』

 韓尚錫樂的將手中的蔥油餅打開了,他咬了一口,又將蔥油餅拿到韋隆凱面前,韋隆凱也很乾脆的也咬了一口,就這麼的你一口我也接一口,將那一塊蔥油餅吃的一個都不剩,他們吃的滿嘴都油油的,韓尚錫從他的背包裡拿出一包面紙隨身包出來,抽了一張面紙遞給韋隆凱,韋隆凱也抽了一張遞給韓尚錫,他們擦了嘴上的油膩,將地上吃完剩下的袋子打包,起身往學校後門方向走去。

       轉過了牆角,他們走到停機車的紅磚道上,韓尚錫從背包裡取出了車鑰匙,發動了機車的引擎,韋隆凱坐上了機車後座,韓尚錫也發動了加速油門,車子往前市區駛去,夕陽漸漸的西沉,天空的霞光慢慢的淡去,而夜暮低垂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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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隧道.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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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全校的三年級學生,參加了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韓尚錫也參加了,而韋隆凱和往常一樣,上著高二的課程。楊博勳和徐文峰問他聖誕夜要如何度過,他回答楊博勳他們說,會在家裡度過,而楊博勳家裡沒有過聖誕節的習慣,他們家是熱炒海產店生意,楊博勳的爸媽要忙著店裡的生意顧不暇己,沒有空閒度過聖誕節,而徐文峰是單親家庭,父母離異,是給爺爺奶奶帶大的,徐文峰的童年沒有聖誕節以及父親節和母親節。

       韋隆凱邀約楊博勳他們來家裡過聖誕節,楊博勳從小到大沒有吃過火雞大餐,很難想像吃火雞大餐是什麼滋味,楊博勳告訴韋隆凱,他會請他的父母炒幾盤小菜,楊博勳說:

     『總不能讓我兩手空空來你家作客吧?我會不好意思的!』

       韋隆凱聽了笑著,他沒想到平日的楊博勳也會有客氣的時候。

       而徐文峰的爺爺奶奶是在鳳山黃埔新村賣燒餅的,徐文峰答應韋隆凱,他說:

     『那我跟我爺爺奶奶說,讓我帶幾塊燒餅來你家作客!我也很不好意思空手而來……』

       其實楊博勳和徐文峰兩人,他們很好奇韋隆凱口中的老祖宗好菩薩心腸的奶奶,是長什麼模樣?韋隆凱他們家的平安夜,將多了兩個貴賓要來他家拜訪。

      當韋隆凱回家後,他把邀約楊博勳和徐文峰兩人平安夜要來家裡作客的事情告訴了奶奶,韋奶奶在廚房裡忙著煮熬她的雪耳蓮子燉湯,注意瓦斯爐上的火候,韋奶奶驚喜的說:

     『我們家有小客人要來作客呀,當然歡迎呀!這下子咱們家可熱鬧了……』

     『帶同學來家裡,不知道爸媽會不會不高興?』韋隆凱問奶奶。

     『嗯,來者是客。有朋來自遠方來,在家有奶奶作主,放心吧!你爸媽那裡,奶奶會跟他們說。』韋奶奶興高采烈的說。

       韋隆凱聽了高興的抱住韋奶奶,韋奶奶嚇了一跳,嚷嚷著:

     『好啦好啦,別把我這身老骨頭搖的東倒西歪了……』

       正當韋隆凱享受這份喜悅時,韋莉婷從外面走進廚房裡,她見到弟弟韋隆凱抱住奶奶,她說:

     『喲,都幾歲啦!還那麼黏我們家的老祖宗。』

      韋隆凱聽到大姐韋莉婷的聲音,他擠眉弄眼的對韋莉婷作了鬼臉。

      韋莉婷走到冰箱前,開了冰箱,從冰箱裡取了一罐可樂,韋奶奶見著,皺著眉對孫女莉婷關切的說:

     『我說妹妹呀,妳別老是都喝那些可樂汽水的,當心壞了身子!來,奶奶這裡有剛燉好的雪耳蓮子,讓我們家的小公主小臉蛋給紅潤一下。』

      韋莉婷從韋隆凱身邊推開,將身子投進韋奶奶懷抱裡,對韋奶奶撒嬌:

     『我的好祖宗,大美人,人家怕燙咩,可不可以等它涼了再喝?』

      韋奶奶被孫女這樣的舉動給嚇到,她笑嘖嘖的韋家的三個小毛頭三不五時都往她的懷裡靠,雖然韋奶奶對這些孫子們的熱情舉動已習以為常,她開心的點了大姐的鼻頭,笑說:

     『我的小美人兒,好好,等待涼了奶奶再添一碗給妳!』

      韋隆凱靠在冰箱一旁,他嘲笑姊姊韋莉婷說:

     『唉,剛剛還這樣講別人,自己還不是一樣,黏著我們的好祖宗不放呢!』

      韋莉婷聽了,她不甘示弱的也回了韋隆凱一個鬼臉。

     『瞧妳這張臉,還真是像個福州丸……哈哈!』韋隆凱大笑指著韋莉婷說。

       韋莉婷氣的急跺腳,想要出手打韋隆凱,韋隆凱一個閃身,躲過了莉婷的魔掌,韋隆凱用手撫拍他的胸口,他心想好險沒有被姊姊莉婷給巴下去,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奶奶,您看他啦!』韋莉婷鬥不過弟弟韋隆凱,轉向找韋奶奶當救兵。

      『好啦好啦,你們這兩個小毛頭,從小吵到大……還吵不完?妹妹妳是姊姊,不要跟弟弟計較。』韋奶奶安撫著孫女莉婷,然後轉向對韋隆凱說:『寶寶你也一樣,要對姊姊有禮貌一點,不可以這樣沒大沒小……』

       韋家的老祖宗說話了,韋隆凱和韋莉婷兩姊弟不敢違抗奶奶的話,都靜靜的看著對方,大眼瞪小眼的。

       菲傭芮咪已經在餐桌上在準備碗筷,韋奶奶雙手伸開抱著韋隆凱跟韋莉婷,笑說:

      『好啦,你們要乖聽話,趕快上樓把制服換下,等一下要準備開動吃晚飯了……』

       韋隆凱和韋莉婷都分別各自回自己的房間,將學校的制服換掉,然後等待韋清和夫婦回來,全家開動一起吃晚餐。

       晚餐時間,全家人在餐桌吃著晚飯,韋奶奶高興的對韋清和夫婦說:

      『清和、雅涓,寶寶下午跟我講說,平安夜那天,他的同學要來咱們家作客,這下可好啦!咱們家裡多了兩個小客人,可熱鬧一下!你們說好不好啊?」

        韋隆凱靜靜吃飯,他看著父親的神情,韋清和在咬嚼嘴裡的菜,從碗裡夾了一口飯,說:

      『要帶同學要來,我沒意見。』

       韋隆凱聽見父親的回應,他心裡真是落下了一顆大石頭,韋奶奶高興的對媳婦韋太太說:

      『太好了,雅涓哪!平安夜那天我會跟芮咪去市場買隻火雞回來烤,妳回家就順道帶一些餅乾啦!糖果啦!對對對,另外準備兩個聖誕禮物,給我們家的小客人……』

       韋太太接受了韋奶奶的安排,這天晚上,韋隆凱吃晚餐真是快樂極了,他開心有奶奶的安排,他也知道父母從不違背奶奶的意思,而他認為最高興的應該是奶奶了,因為每年的聖誕節,都有韋奶奶的策畫和參與,她都會樂的像小孩一樣,令韋隆凱想起奶奶就像曹雪芹小說裡紅樓夢中的劉姥姥。

       晚餐過後,韋隆凱在他的房間陽台望著滿天的星空發呆,僅管夜晚的天氣如此寒冷,但他心裡的快樂卻抵過了寒冷,因為奶奶說服了韋清揚夫婦,他開心期待楊博勳和徐文峰來他家過聖誕夜,韋隆凱明天早上去學校上課時,會第一個把好消息告訴他們,相信楊博勳和徐文峰會樂的跳起來。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聖誕夜,家家戶戶都在享受著這溫馨美好的時刻,在街頭的每一間店鋪,都會配合聖誕節節日,播放著聖誕節慶歌,叮叮噹歌聲多響亮的聖誕歌曲,有些人在外頭上館子慶祝,有些人找三五成群或親朋好友狂歡,這個夜裡,萬家燈火,就像新娘穿上了一件點綴的珍珠彩衣,美美的像一個待嫁中的新娘一樣。

       楊博勳和徐文峰準時來到韋隆凱家拜訪,他們第一次來到韋隆凱家,他們進入屋裡,楊博勳和徐文峰兩人的眼簾裡,第一次見到洋樓別墅,嘆為觀止的張大了嘴巴。

     『哇!你家好大喔。』徐文峰抬頭觀望韋家的天花板,他的身子在打轉。

       韋家的一樓客廳是挑高的客廳,夾層是二樓的書房和韋奶奶的房間,挑高的天花板吊掛著水晶吊燈,韋家的水晶吊燈是韋清和的生死之交好友鄭珠龍送的,可惜鄭珠龍在韋隆凱升上國二那一年,因糖尿病血糖過高而過逝,在韋隆凱的記憶中,他的鄭叔叔是一個為人非常豪邁的人,他們這些晚輩都相當的尊敬鄭叔叔,而鄭珠龍和鄭太太結婚多年膝下無子,韋隆凱後來從韋太太的口中得知,鄭叔叔臨終的時候,希望鄭太太改嫁,長大以後韋隆凱心想也許因為鄭叔叔知道病情,而不希望嬸嬸因為鄭叔叔的關係而守寡一輩子的青春,只知道後來從母親韋太太口中知道鄭嬸嬸聽了叔叔的遺言後來有改嫁,直到現在韋隆凱他們姐弟都非常懷念及尊敬鄭叔叔這位長輩也是父親的莫逆之交好友。

     『哇!你家的地板好大,是大理石作的耶……』楊博勳也跟著附和說。

     『欸!你們別像鄉巴佬一樣好像在逛博物館好不好。』韋隆凱笑著對楊博勳和徐文峰說。

      韋奶奶和芮咪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芮咪雙手端著托盤上的柳橙汁放在客廳茶几桌上,奶奶微笑對楊博勳和徐文峰招呼:

     『來,兩位小帥哥,一路上也渴了吧,坐下來喝杯果汁解解渴。』

       楊博勳和徐文峰見到韋奶奶,兩人一起對奶奶鞠躬行大禮,對奶奶說:

     『奶奶您好。』

     『好好,過來坐!過來坐!』奶奶熱情地連疊聲招呼。

       楊博勳在還沒坐下的同時,他把手上拎著袋子,裡面裝用便當紙盒的五個餐盒,遞給韋奶奶說:

     『阿嬤,這是我爸媽炒的幾樣小菜,一點心意,請您笑納!』

       韋隆凱聽了噗哧一笑,他看楊博勳,看的出來楊博勳對他家的老祖宗有一點緊張。

       徐文峰也連忙把手中拎著袋子裝的燒餅,也給韋奶奶。

      『啊喲,兩個小帥哥,你們來就好了,還帶東西來喔,教我這個老人家挺不好意思的。』韋奶奶看了有點驚喜,她微笑對楊博勳和徐文峰說,隨後,芮咪把楊博勳和徐文峰帶來的食物拿進了廚房。

        楊博勳搔搔頭傻笑著,連徐文峰也在一旁也傻笑著。

       『坐吧!奶奶她說知道你們要來,她開心的呢!」韋隆凱對楊博勳和徐文峰說。

        楊博勳和徐文峰坐了下來,同時也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啜了幾口。

       『奶奶,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楊博勳,這位是徐文峰。』韋隆凱介紹說。

       『兩個小帥哥的名字都這麼好聽呀,長的也夠俊俏,挺漂亮的。』韋奶奶微笑對著他們兩個說。

        楊博勳和徐文峰聽到韋奶奶對他們的稱讚,兩人都害羞地臉紅了。

      『喲,我們家的老祖宗看到有帥哥來,都忘了我了喲……』韋隆凱開玩笑的說。

      『嗯,咱們的寶寶還會吃客人的醋?你們看看我家的這小帥哥,還會吃客人的醋呢!』韋奶奶笑道說

       韋隆凱對奶奶哼了一聲。

       楊博勳和徐文峰在一旁聽了都笑了起來,韋奶奶真是個活寶,不但緩和了楊博勳他們的緊張。

       韋太太開著車子返家進入車庫,停好車後將後座裡的一些食品拿了出來,進入屋裡,芮咪聽聞韋太太進門,她接手將韋太太手上拎著食品拿進去了廚房,韋太太則將風衣退下掛在衣架上。

       韋隆凱見母親韋太太返家,他向韋太太介紹說:

      『媽,他是楊博勳,另一個是徐文峰。』

       『伯母您好。』楊博勳和徐文峰從沙發上起身對韋太太打了聲招呼。

      『歡迎歡迎,我們家的小凱受你們的照顧,請你們多多關照呀!」韋太太微笑對楊博勳和徐文峰說。

      『伯母,不敢當!平時都是阿凱照顧我們比較多呢!』楊博勳搔搔頭對韋太太傻笑。

      『是啊!阿凱則像我們的老大呢!』徐文峰附和的說。

       韋隆凱聽了,他用手肘踢了徐文峰的身子一下,以表抗議。

     『你們都坐下來吧,別這麼客氣,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一樣啊!奶奶要跟寶寶的媽媽去廚房忙了啊!』韋奶奶招待楊博勳和徐文峰坐下,吩咐韋隆凱要好好的招待家裡的貴客,奶奶起身跟著韋太太往廚房忙裡去。

     『噗!原來你在家裡叫寶寶啊?』楊博勳噗哧一笑的說。

     『不行喔!每個人都有小名啊!』韋隆凱瞪楊博勳一眼,他說。

     『我阿公都叫我峰仔,聽起來好像要叫我去買煙似的!』徐文峰看著他們說。

       韋隆凱和楊博勳他們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楊博勳突然說:

     『阿凱!你媽很漂亮耶,她長的很像那個電視明星涂善妮!』

     『涂善妮是誰呀?我只聽過我們班的沈珊妮。』徐文峰疑惑的說。

     『你白癡哦,一個演員啦!演花系列的,講了你也不知道。』楊博勳打了徐文峰的頭一下,無奈的搖搖頭。

     『嗯,也有人這麼講過,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講的人了。』韋隆凱回答。

        從韋隆凱有記憶以來,他常聽到他家鄰居或母親的朋友,都說韋太太長的與演員涂善妮相似,韋太太有高的身材,烏溜的波浪長捲髮,韋隆凱曾經看過母親以前年輕的照片,美人胚子的瓜子臉,至今韋太太的臉沒有歲月的痕跡在她的臉上,韋太太年輕的時候有很多的追求者,韋隆凱的父親韋清揚也是其中之一。

       徐文峰轉頭看到他沙發後方的牆壁上掛著比麥可喬登還高的兩幅書法畫,他看著那些兩幅畫唸著:

     『清揚玉瓊樓,和煦照日月。』

       楊博勳也轉頭看他背後的那兩幅畫,他問韋隆凱:

     『你家買的書法畫?子林是誰啊?』

        韋隆凱聳聳肩,他說:

      『那是我爸書法家的朋友送給他的,清和就是我爸的名字。子林是那位書法家的名字。」

      『哇!那還真是有學問耶!』徐文峰驚奇的說。

      『哪像你的腦袋呀,都裝的是豆腐啦!』楊博勳又打了徐文峰的頭一下。

        芮咪從廚房裡端著餅乾和點心出來,放在茶几上,韋隆凱對他們介紹說:

      『她是芮咪,打理我們家的事務工作。』

      HiHow are you?』楊博勳用英語跟芮咪打了招呼。

      『你好!』芮咪用不標準的中文回應,對楊博勳他們微笑。

        芮咪微笑的打聲招呼後,轉身進去廚房裡忙了。

       徐文峰詫異的說:『她會中文耶!』

      『芮咪來我們家已經一年多,她之前在阿拉伯工作待過,她老家在菲律賓,你們不要小看她,她可是菲律賓大學畢業的!』

      『真的假的?』楊博勳驚愕的說。

      『是真的!』韋隆凱點頭說:『我媽告訴我的,她說芮咪以前在菲律賓工作時她是大公司的秘書,後來馬可仕時代時就崩盤了!』

      『馬可仕?這名字我好像有在哪裡聽過?』徐文峰歪著頭想著。

      『是菲律賓的前總統,聽說好像是因為貪污而流亡海外!』韋隆凱說。

       『啊!我想起來了,好像是那個菲律賓總統夫人都穿金戴銀的那位,曾一天換十次裙子,衣櫥中掛著的裙子超過一百多條以上!』

      『啊喲!你懂的還真不少!』楊柏勳拍拍徐文峰的肩,驚奇的說。

      『我是聽我爺爺說,伊美黛的曾祖父和我爺爺他們祖父那輩是同鄉!』徐文峰說。

      『好像有些東南亞的政治人物是華僑,像新加坡李光耀是客家人,他的祖父好像是祖籍廣東梅州來新加坡移民來的。』

      『我爺爺他以前也想回大陸去,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了!』徐文峰失落的說。

       楊博勳皺眉望著徐文峰,他安慰了徐文峰:

      『別想這麼多了,你爺爺至少他在這邊是安逸的,台灣是個寶島,你要這麼想才對!』

      『是啊!大時代有大時代的無奈,我們這一代已經算很幸福了。』韋隆凱微笑的說。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裡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楊博勳脫口吟詩起來。

      『你在講什麼啊?』徐文峰愣愣的望著楊博勳。

      『這首是唐朝王昌齡的「出塞」,這是一首慨歎邊戰不斷,國無良將的邊塞詩。一年級國文課有教啊!』韋隆凱說。

      你國文底子那麼好,怎麼沒去唸普通高中?』楊博勳啜了一口柳橙汁,他說。

      『唉!你以為我願意唸高職?我理科成績爛死了,考高中也只考到旗美,況且旗山那麼遠,我只好放棄改唸高職了!』韋隆凱嘆氣的說。

      『你以後可以插班考大學啊!我聽我表哥說他五專畢業後就去插班考大學,還考上文化!』

      『插考大學?饒了我吧!』韋隆凱有些不平:『人生好累,為什麼都要用分數成績來決定一切?有的人他不是人生勝利組沒有辦法達到那個分數,為什麼都要用考試分數來決定人生?』

      『沒辦法,人類自從有文明以來,古代不都是鄉試?京試?才有秀才、舉人、進士狀元之類的!』楊博勳說。

      『我真羨慕歐美國家,他們不用聯考來決定別人的人生!』

     『唉!我們華人社會就是這樣,永遠擺脫不了填鴉式教育!』徐文峰嘆著氣。

     『我但願我能有股力量,來翻轉這些不公平的教育制度,台灣應該要向歐美看齊,他們國中小階段都是採多元教育,也就是盡量以孩子的喜好與適性還有獨立思考為主,他們的課程都排的鬆散,我有個表叔去美國讀書,他說我們台灣學業成績再好只有兩條路:1.離開台灣,2.留在台灣都是領死薪水+學非所用,跟教育沒什麼關係……只可惜我太渺小了,沒有這個能力去翻轉……』

      『我們教育就是這樣,只有教你背,沒有教你為什麼?』徐文峰說。

      『還有只會教你怎麼考高分?』楊博勳接口回答。

      『台灣教育何時才能並駕齊驅歐美?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了……』韋隆凱請楊博勳和徐文峰他們兩個享用桌上的餅乾,他拿起桌上的搖控器,對著電視機打開,新聞正在播報今晚的平安夜的新聞畫面,新聞畫面報導台北鬧區的車潮人潮,擠的絡繹不絕,正在享受著這平安夜的氣氛。

      『你家現在生意一定忙的不可開交吧!』韋隆凱開口問楊博勳。

      『嗯,還好啦,還有我大伯他們住我家隔壁和請來的三個歐巴桑,我也幫不上忙。』楊博勳吃了一塊餅乾,回答。

      『呵!我看你是只有吃的份兒吧……』韋隆凱笑著對楊博勳說。

      『對啊對啊!』徐文峰附和的說。

        楊博勳又打了徐文峰的頭一下,徐文峰摸摸頭疼痛呻吟。

        這時,一輛雙B的轎車又開進去了車庫裡,停好車後,進門的人是韋清和,是韋隆凱的父親。

         韋隆凱見到父親韋清和,他起身向父親介紹,說:

        『爸,這是我同學楊博勳和徐文峰。』

       『伯父您好。』楊博勳和徐文峰也起身對我爸打招呼。

       『好,歡迎歡迎。』父親微笑說。

        韋清和向楊博勳他們招呼完,韋清和交代兒子韋隆凱,他要上樓休息,待晚餐準備好了,再叫他下樓吃飯,韋隆凱點點頭,韋清和上樓休息去。

        韋隆凱和楊博勳他們在客廳裡有說有笑,談生活,談學校的樂事,談訓導主任的長篇大論,談即將倒數準備跨年的事,後來,奶奶從廚房裡出來,告訴他們要準備開始動用聖誕晚餐了,他們一進飯廳,看到飯廳的餐桌上,擺滿好多不同的美食,楊博勳和徐文峰都睜大了眼,嘴巴張大成一個O型,韋隆凱看著楊博勳他們的表情,他哭笑不得,或許這頓聖誕晚餐對楊博勳他們來說,是個終生難忘的聖誕夜吧。

        他們都聚集在餐桌前都坐了下來,韋莉婷晚上在學校晚自習,度過高三生涯準備大學聯考,高三考生沒有聖誕夜可過,至於韋隆凱的大哥陞凱更不用說了,遠在台北的他,聖誕節是不會回來過節了。韋太太上樓把韋清和叫下來吃飯,大家都坐定了以後,奶奶對大家說:

      『今個兒晚上,是個快樂溫馨的平安夜呀,咱們的兩個寶貝,一個在外地念書不回來過的,另一個留在學校也不能過的,好在咱們家來了兩個小帥哥,這下子我心裡也挺安慰些,來,大家都開動喔……』

       他們開動了晚餐,韋清和開了一瓶紅酒倒給奶奶和韋太太,韋隆凱和楊博勳這幾個高中生未成年只能喝柳橙汁,韋太太弄了墨西哥脆肉玉米餅,端過去給奶奶,微笑對奶奶說:

      『媽,我弄了墨西哥脆肉玉米餅給您,您要慢慢細嚼呀!』

         奶奶高興的吃著脆肉玉米餅,同時也不忘招呼楊博勳和徐文峰,奶奶熱情的說:

      『兩位小帥哥,你們可要多吃一點呀,吃的營養健康,快快樂樂,奶奶包你們明年一定會長的又高又壯。』

    楊博勳和徐文峰高興的點點頭,他們快樂的享用聖誕晚餐,芮咪正在一旁切著火雞分給餐桌的每一個人,韋隆凱也快樂享用這溫馨美好的聖誕晚餐,今晚的平安夜真是溫馨而快樂。晚餐過後,大家都在客廳休息坐了下來,僅管外面天氣冷颼颼的,仍敵不過快樂的平安夜,韋隆凱在客廳的角落將鋼琴蓋打開來,坐了下來,他兩雙手的手指放在琴鍵上,開始彈了一首配合聖誕節的歌曲,外頭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了歌聲︰『平安夜,聖善夜,萬暗中,光華射,照著聖母也照著聖嬰,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

    今晚的平安夜很平靜,天空中的星星,有數不盡的星星在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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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隧道.jpg

     4

 

        早上第四堂課,剩下十五分鐘就將接近中午午餐時間了,公民老師在課堂上講解當地民俗人文,文化分類和社會中不同族群產生的階級影響內容,楊博勳突然丟了一張字條給他,韋隆凱眼睛望著前方老師在講課,手裡放在抽屜裡把那張字條打開,趁著老師不注意時,瞄了一下字條,楊博勳要找他一起去快樂天堂吃午餐,韋隆凱則將字條平躺在書桌上,用課本蓋住字條,露了一個空白處寫回給楊博勳說不能陪楊博勳去吃午餐了,說中午有事不克陪同,韋隆凱在下方寫了一小段回覆請楊博勳找林裕仁去福利社。

        他寫完,將字條揉成一團,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把字條丟回給楊博勳。

       楊博勳將字條打開後,收到他的回應,私下對韋隆凱比一個示意的OK

       下課時間鐘響了,公民老師停止了講課,說:

      『好,各位同學。我們上課就上到這裡,下一次上課我們再繼續討論……』

       公民老師放下了麥克風在講台上,班長起身喊起立,大家都紛紛起立答謝了老師,各自下課離開座位步出教室。

       楊博勳伸了一下懶腰,對韋隆凱說:

      『我要去餵一餵我的五臟廟了……』

       韋隆凱闔上課本,把課本放進抽屜裡,他起身過去摸摸楊博勳的肚子說︰

      『你吃飽一點啊,下午才有力氣上課啊!』

       楊博勳苦笑的對他點點頭,他問韋隆凱:

      『那你要陪我去餵五臟廟?』

      『我等一下有事!你找其他人看看!』韋隆凱回答。

        楊博勳聽了聳聳肩,他轉頭對林裕仁說:

       『天皇,你陪我去快樂天堂買午餐。』

       天皇是林裕仁的外號,是楊博勳取的,源自於日本的昭和天皇裕仁。

       楊博勳和林裕仁兩個人一起往快樂天堂方向走去,韋隆凱目送楊博勳他們走出教室離去。

        韓尚錫從他的隔壁教室走了出來,站在韋隆凱教室的門口,他看見韋隆凱在教室裡,笑起來陽光中帶著靦腆,沉思時眉宇間流露令人疼惜的憂鬱神情,這是韓尚錫好幾次觀察到韋隆凱,當時他心裡有股直覺,『這個小子與眾不同。』韓尚錫當時心想。後來他喊:

     『韋隆凱。』

      韋隆凱聽到韓尚錫在叫他,他走出教室外,走到韓尚錫面前,韓尚錫仍然還是一樣,帶著那招牌的笑容。

     『嗨!Mango。』這是韋隆凱午餐時間第一次與韓尚錫午餐招呼語。

       韓尚錫點頭對他說:

     『那我們現在就去福利社去吃午餐吧。』

       韋隆凱點點頭。

       他們兩個人走在往福利社路上,一路上有說有笑,韋隆凱好奇問︰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來台灣念書呀?』

     『我十五歲就過來了呀,當時我爸是因為工作的關係,調派過來台灣工作,我就跟著我父親來到台灣。之後我就在這裡學中文,然後念中學到現在……』

     『那你的兄弟姐妹也在這裡念書嗎?』韋隆凱像好奇寶寶的問。

     『我的弟弟和妹妹他們留在韓國念書,沒有過來。』韓尚錫回答。

      『喔,聽你這樣講,那你不就一個人住在台灣?』韋隆凱說。

        韓尚錫搖搖頭,他站在『快樂天堂』福利社大門口,他說:

     『我住在我表姨媽家,是我母親的表妹。』

       韓尚錫住在表姨媽家,韓太太的表妹嫁到台灣來已經有二十年,成了台灣媳婦多年。韓尚錫與他的表姨媽一家相處如同家人,他和他的表兄弟相處非常融洽,他的中文可以學的這麼飛快。

       他們在福利社裡買了兩個便當,在餐廳裡東張西望找位子,午餐時間學生太多了,韓尚錫突然提議說:

     『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天台上吃飯好不好?』

       韋隆凱聽了點頭,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上樓躲過許多人的注意,一前一後的悄悄上樓,韓尚錫輕輕地打開了天台的鐵門,他和韋隆凱進入了天台,再輕輕地把鐵門闔上用一旁的磚塊頂住鐵門。

       這是韋隆凱第二次來到天台上,本來他以為只有昨天遇到天台上的韓尚錫,就悄悄來到天台上探究竟,而今天卻是再度來到天台上。韋隆凱說:

     『這是我第二次來,卻是第一次在天台上吃午餐。』

       韓尚錫他自己也沒想到,以前這裡都是他自己跑來天台上哈一根香煙放鬆心情。而現在,天台上多了一個人,就是站在他眼前的韋隆凱。韓尚錫點點頭,他說:

     『學校的福利社人太多了,找個地方吃午餐都還不見得有位子坐,在這裡,沒有人會趕你,也可以邊吃午餐邊賞風景。』

     『嗯,聽起來不賴!』韋隆凱點點頭回答。

       韋隆凱和韓尚錫坐在地上,他們背靠著女兒牆,他們打開了便當,抬頭仰望藍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飄浮,還可以吹吹風享受這半小時的午餐時間。高雄的冬天太陽還是具有溫度的,陽光暖暖的不會太熱。

       直到他們吃完便當,韓尚錫從天台的角落盆栽後面取出一個小鐵盒,裡面藏著一包香煙和打火機,由於學校是禁止學生抽煙,他總會私藏幾根在小鐵盒裡。韓尚錫點燃了香煙,他把香煙遞給韋隆凱,韋隆凱搖頭笑笑,韓尚錫最後把香煙叼在嘴上,他吸了一口,吐出煙霧,煙霧飛揚。

       韋隆凱望著天空的藍天白雲,坐在這天台上,似乎會讓心情跟情緒心境平緩下來。他看著天空如此遼闊,人卻是如此卑微且渺小,但人類這麼卑微渺小的生物,卻隱藏很多的各式各樣的人生百態。

       韓尚錫轉頭看著韋隆凱,他發現韋隆凱的側臉是他看過最美的弧度,堅挺的鼻子,略為凹陷的眼窩,以及那嘴角上揚的嘴唇,從他的眼中看,『這個小子與眾不同。』讓他這麼覺得,『這小子滿極為出色的。』韓尚錫心想,上次在籃球場上第一次見到韋隆凱時,被他籃球回傳的印象深刻,而現在,韋隆凱的出現確實讓他生活帶來不同的驚奇。

      『你在想什麼?』

       韋隆凱問,把韓尚錫思緒拉回了現實,他愣了一下,吸了一口煙,他微微一笑說:

      『沒什麼,只是想起上次社團活動時,看到你接籃球回傳的情形……』

       韋隆凱聽了,他有點愕然,尷尬的說:

      『啊!那天超丟臉的啦!』

      『怎麼說?』韓尚錫問。

      『這……』韋隆凱欲言又止,他接著說:『那天因為籃球意外的差點要砸中我同學的頭,我緊急情況下接住了那顆籃球,然後最後誤把籃球當成排球回傳給你們了!』

      『哈哈!』韓尚錫笑了,他說:『你的好球技,確實引起大家的注意。』

      『別笑我了,』韋隆凱苦笑:『那天純粹是個意外!』

      『如果沒有這場意外!』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說:『我們現在就不會認識!』

       韋隆凱聽了,他的臉上帶著尷尬。他看了韓尚錫一眼,堅挺的鼻子,叛逆的眼神,而他的笑容帶著燦爛而耀眼,似乎好像在深藏著什麼秘密。他後來看了手腕上的錶,說: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我也該回教室了!』

        韓尚錫說:

     『昨天放學回家,你有看到我騎機車?』

     『你什麼知道?』韋隆凱聽了詫異。

     『我當然知道。』韓尚錫說:『你在眾人中等搭公車,你最顯眼。』

     『可是,我那麼渺小,你如何發現?』韋隆凱說:『該不會是你跟蹤我?』

     『哈,但願我有那麼多時間。』韓尚錫笑著說。

     『哦,』韋隆凱說:『難道不是?』

     『你想知道答案?』韓尚錫看著韋隆凱,他問。

     『嗯。』韋隆凱點頭。

     『我是去打工。』韓尚錫說:『我放學後都去速食餐廳打工。』

     『打工?』

     『是啊!』韓尚錫笑著說,手指比了圈圈:『打工賺零用錢,不然哪來的錢吃飯?』

     『你爸沒有給你生活費?』韋隆凱疑問。

     『我不花我爸的錢,我自己打工賺錢,比較自在。』韓尚錫聳聳肩,他說。

     『你好厲害。』韋隆凱瞬間崇拜起來。

     『會嗎?』韓尚錫謙讓未遑的說:『我不覺得我厲害。』

     『當然厲害啊,像我還沒有打工過,就算我想打工,我家裡也不准。』韋隆凱說,帶著羨慕的神情,他又說:『我媽是希望我考上個好大學,然後她可以在她們那些姐妹們面前炫耀一番。』

     『在韓國也是這樣。』韓尚錫苦笑說,他把最後一根香煙蒂熄滅後塞進便當餐盒裡:『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原來韓國也跟台灣一樣,都希望子女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韋隆凱無奈的說。

     『什麼龍?什麼鳳?』韓尚錫疑惑的望著韋隆凱。

       韋隆凱聽了,他都忘了韓尚錫是韓國人,平時跟同學講話方式習慣了,要跟一個非台灣國籍的人溝通真的考倒他了。後來他想了一下,解釋成語給韓尚錫明白,韋隆凱微笑說:

     『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是中國的成語,意指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出人頭地,能夠優秀!』

     성공!』韓尚錫順口說了韓語兩字。

     『你剛剛說什麼?』韋隆凱問。

     『是「성공」,它的意思可以說是成功!』韓尚錫想了一下,他說。

     『哦!原來如此!』韋隆凱點頭:『它聽起來很像中文的成功。』

     『我聽我的祖父說,有許多韓國字詞的發音與中文很像,像我祖父那一輩的人大都看得懂漢字!』韓尚錫說。

     『啊!原來是這樣!』韋隆凱聽了點頭,他又好奇問:『可是你們為什麼後來有那些韓文圈圈叉叉,有上引號下引號的的符號……?這怎麼解釋呢?』

     『這個嘛……』韓尚錫若有所思的想著,他接著說:『我只知道我們在十五世紀以前,一直沒有自己的文字,都是用漢字來記錄語言。後來在李氏世宗皇帝在位時,創造了「訓民正音」,才有了後來的韓文文字。』

     『嗯,原來韓國也是跟日本一樣,都是因為漢化影響,才有了自己的文字!』韋隆凱歪著頭說。

     『呵呵!是啊!』韓尚錫點頭微笑。

     『啊喲!如果沒有發明韓文的話,那麼我們就能用漢字溝通啦!就不會有現在的韓文了!』韋隆凱兩手一攤,搖頭的說。

     『那歷史就會改寫了!』韓尚錫笑說。

     『若是這樣!韓國會不會算是中國的蕃屬國?』韋隆凱沉思了一下,他問。

     『我對歷史知道的有限,我想應該是這樣吧!』韓尚錫兩手一攤。

     『你的歷史一定不太及格!不然你怎麼都沒有對你的國家了解呢?』韋隆凱噗哧一笑,他說。

     『我的頭腦不好,不會記太多東西!』

     『哦,是嗎?』韋隆凱笑著說:『那你打工就記這麼多東西,那有怎麼不一樣呢?』

     『歷史是死的記錄,打工是活的動力,你認為呢?』韓尚錫看著韋隆凱說。

      韋隆凱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他點頭回答:

     『你這麼說好像也對!難怪你會喜歡動的。』

     『動的?』韓尚錫問。

     『是啊!』韋隆凱點頭,他說:『你說你喜歡修理東西,所以你是喜歡動力的東西。』

     『呵呵!確實是這樣!』韓尚錫笑著說。『不過等你有機會真正打工了,你就會明白我說打工是活絡的。』  

     『我若真的要打工,可能也要等上大學後再說了!』韋隆凱鼓著臉。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這小子鼓著臉很可愛,他覺得這小子與眾不同,即使他患有一耳的殘疾,但他覺得這個男孩給人的感覺自然而真誠,他喜歡韋隆凱自然天真的個性,他說:

     『你要考大學?』

     『是啊!你不考大學嗎?』韋隆凱點頭,他問。

     『我?』韓尚錫愣了一下,他搖頭苦笑:『我成績太差!可能大學考不上!』

     『別這樣說!你總要試試看啊!』韋隆凱鼓勵的說:『就算你大學考不上,起碼你還有二專可以報考!』

     『二專?』韓尚錫望著他說:『你覺得我可以?』

     『當然可以啊!』韋隆凱點頭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別讓自卑影響你的動力,你值得考上好學校。』

     『你這麼說,讓我想到上星期我的體育老師曾經有問過我,』韓尚錫說:『要不要唸體育學院?』

     『體育學院?』韋隆凱聽了驚奇:『那當然好啊!你怎麼說?』

       韓尚錫抿著嘴巴傻笑,他就像犯了錯的孩子般,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苦笑,韋隆凱看韓尚錫的表情,他好奇的問:『看你沒說話的表情,你該不會……拒絕老師了吧?』

      韓尚錫靜靜的點點頭,韋隆凱則張大了嘴巴,詫異的搖搖頭:『啊呀!你幹嘛拒絕老師啊!你這樣好像可以保送耶!』

     『保送?』韓尚錫不解。

      韋隆凱正經的望著他說:

     『你看你自己,你打一手好籃球,我知道你在學校是個籃球校隊,你打的籃球就是你的優勢,你的體育老師一定看好你的優點,可以保送體育學校。』

     『我唸了體育學校,』韓尚錫想了一下:『那我畢業後要去幹嘛?比賽還是教書』

     『你不一定要去教書啊!』韋隆凱說:『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天大地大,還怕走不出屬於自己的路?』

     『你很會安慰人哦,』韓尚錫聽了,他笑著說:『你有正向的人生觀念,比我還正面積極人生觀。』

     『會嗎?』韋隆凱聳聳肩,他說:『其實我爸以前是運動選手,他年輕時曾經在國外參加過奧運比賽,後來他沒有再繼續朝這方向發展,我覺得很可惜。但是你還年輕,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你爸以前是選手啊?』韓尚錫萬分詫異的說:『他是運動哪方面的?』

     『自由車!』韋隆凱比了騎單車的動作。

     『啊!原來如此!』韓尚錫點頭,豎起大姆指:『你有個運動選手的爸爸!很厲害耶!』

     『謝謝!那也是我父親的厲害!』韋隆凱的聲音有點哽塞,他說:『我有個運動家的老爸,身為他的兒子,我壓力很大!』

     『我父親他們那一輩戰後的嬰兒潮,小時候苦日子窮怕了,他們都一直拼命的賺錢,努力讓孩子過更好的生活和教育,我爸本來想把我送去英語系的國家唸書,但我選擇了台灣,我母親是中國青島人,雖然她沒有教我學習中文,但是我更嚮往自由的地方,所以我選擇了這裡。』

     『在韓國不好嗎?』韋隆凱好奇的問,他無法想像那個國家的面貌。

     『不是不好,而是失業了就算你想要去創業賣石鍋拌飯,韓國的大財團旗下子公司就有開設企業連鎖的石鍋拌飯,哪有我們小市民去插旗的空間?你們台灣人失業了可以去夜市擺地攤或賣鹽酥雞。』韓尚錫嘆口氣,他說。

      韋隆凱聽了難以置信,他拍了拍韓尚錫的肩膀,說:

    『聽你這樣說,好像挺不好的!那你還是留在這邊發展好了!』

    『我也希望!』韓尚錫說。

    『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韋隆凱比手劃腳:『愛拼才會贏!』

    『什麼?』韓尚錫疑惑望著韋隆凱。

    『哦,沒事!沒事!』韋隆凱一連疊聲的說,他看了手腕上的手錶:『午休結束快打鐘了!我們該下去了!』

      他們結束了談話,趁午休結束鈴聲響前退出了天台。韓尚錫關上了天台的鐵門,韋隆凱悄悄的下樓,他在後頭望著韋隆凱的背影,腦海裡卻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跳加速,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自己的情緒。但,那腦海裡的熟悉身影仍然揮之不去,那身影,模糊的臉龐,又雲霧的迷濛,腦海裡熟悉的臉浮現東賢的臉龐。若干年前,他在江原道的家鄉江陵市認識了一個好兄弟東賢,那年他們十四歲,血氣方剛年紀,正值叛逆青春期,與東賢相約在江陵鏡浦海水浴場游泳。他們後來打賭誰能在水中憋氣最久,結果東賢在一場意外中在海裡不幸溺斃,韓尚錫一直自責愧疚,東賢的溺斃讓他打擊很大。常有時的夜深人靜夜裡,他作了惡夢,夢見他自己在鏡浦海水浴場與東賢的那場意外,在睡夢中冒著冷汗:

     『東賢!東賢!』

       無論怎麼呼喚,無論怎麼吶喊!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而東賢不會再回來了,海神已經把他收回去了,他化作海波浪投回海的懷抱,回歸大海。經過這麼多年,東賢從來沒有入到他的夢來,記憶裡仍停留在他和東賢在海水浴場的那天。『悲慽地呼喊著你,悲慽地呼喊著你,雖已聲聲呼喚著你,天與地的距離仍太遙遠。』,他終於明白韓國詩人金素月在詩中《招魂》的哀傷與心靈脈動。

       韓尚錫回過神來,他下了樓至男廁所外的洗手台開啟了水龍頭,他洗一把臉,企圖讓自己清醒別沉溺在悲傷的過去。但那年十四歲的他,還是永遠忘不了東賢在他面前消失的一幕,讓他體認了人生的生死別離,他突然想起韓國詩人金素月還有另一篇詩文:

 

     진달래꽃

 

    보기가 역겨워

    가실 때에는

    말없이 고이 보내드리우리다

 

    영변에 약산

    진달래꽃

    아름 따다 가실 길에 뿌리우리다

 

    가시는 걸음 걸음

    놓인 꽃을

    사뿐히 즈려밟고 가시옵소서

 

    보기가 역겨워

    가실 때에는

    죽어도 아니 눈물 흘리우리

 

    (中譯):

       杜鵑花》 

 

      若你已厭倦見到我

      在你離去之時,

      我會一句話都不說靜靜地送你走。

 

    我會到寧邊的藥山

    採擷盈抱的杜鵑花,

    撒在你離去的路上。

 

    離去的時候

    請用輕盈的步调,

       踏在那舖好的花上。

 

    若你已厭倦見到我

    在你離去之時,

    即便死去,我不會流下一滴淚水。

 

       寧邊位於北韓朝鮮平安北道的一個郡,早年韓尚錫的祖父故鄉在北朝鮮,後因一九五O年六月二十五日,韓戰(朝鮮戰爭)爆發,他的祖父帶著強褓中的父親韓順永往南逃,一九五三年南北韓簽署停火協議,朝鮮半島沿三八線非軍事區劃分為兩個國家政權,韓尚錫的祖父選擇民主國家大韓民國就在江原道江陵市落地生根,從此再也無法回去故鄉。

       韓尚錫洗了一把臉,他企圖讓自己清醒,順手摸自己的胸前口袋取出手帕出來,但掉落出來的不是手帕,而是韋隆凱早上回覆給他的信,他發呆的望著那封信在地上,他慢慢的將地上的信拾起來,然後機械化的把信放回自己的胸前口袋。

       上課鐘聲響,韓尚錫回到自己的教室座位上,這節是文化常識,韓尚錫無心聽講台上老師的內容,他內心的哀傷還沒有平靜,握著原子筆,胡亂的在文化常識的課本上寫了一段:

 

     拼命掙扎,我胸口裡那一塊小小的悲傷,無法壓抑我心裡的悲痛,我像海中的漂流木,落向何方?漂往何處?流浪漂流,海中的漂流木何時能靠岸停泊?

 

       胸口那塊小小的悲傷,無法壓抑悲痛。東賢的死給他打擊很大,但逝去的生命是不會再回來了。他和東賢還有同窗好友姜泰煥三人是患難之交,情同手足(他們是打籃球認識的)。但韓尚錫對東賢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手足之情,他把對東賢的情感深藏在心裡,沒有表白。但因為一場意外,讓他和東賢成永別!他一直自責中的活著,他自責到他不應該和東賢打賭水中憋氣比賽的,否則現在活下來的應該是東賢而不是他。但逝去的生命是無法重來,他選擇離開傷心地,隨著父親來到陌生的熱帶島嶼台灣,來到台灣後的他,已經不像當年在韓國那樣的血氣方剛則衝動,而現在的他在台灣求學生活,他只希望隨遇而安。現在他和姜泰煥在台灣的求學生活,也找到屬於自己發展的地方,而那些逝去的青春年少,該放下的就放下,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姜泰煥曾勸他要適度原諒自己內心的自責,放過自己等於讓自己心裡的那沉重的壓力放下,別再拿過去的事鞭打自己,經過好友姜泰煥的一番苦勸,他只能讓自己深呼吸,讓心靈平靜下來,以往過多的痛苦罣礙必須適時卸下,而執著是痛苦的根源,他應該要學習放下心靈自責,用堅強的心去面對。不管心裡多艱難,人生活在當下,總有些更重要的事情,他唯有堅強面對打敗恐懼的勇氣。

       一封信的尾端在他的抽屜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悄悄的拿了出來,原來是早上韋隆凱回覆給他的信。他默默的看了信上的內容,看了韋隆凱的個人檔案:

     『           姓名:韋隆凱

                 綽號:沒 有

                 地址:高雄縣xx鄉xx路xx號

                  生日:1978﹒3﹒14﹒

                 血型:O型

                 星座:雙魚座

                 興趣:游泳、唱歌、登山、探險

                  偶像:目前沒有                                       』

 

       他看完韋隆凱寫的個人檔案,讓他詫異的嚇了一跳,東賢的生日是三月十五日,與韋凱差一天,卻是同一個星座。是巧合還是機緣,他轉頭看了一下教室的窗外,午後的陽光斜斜的淌入教室,他看著光影感受到空間最自然的畫筆,這種不同而有相似的感覺,他恍然明白,生命不是用來尋找答案,也不是用來解決問題,而是用來快樂的過生活。於是他把目光調回信箋上,韋隆凱的字跡相當規整,『這小子的確不凡,從他丟籃球的那一刻開始就處處與眾不同。』他想著,不禁莞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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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隆凱的家位於高雄市和高雄縣的交界處,一個名叫鳥松鄉的鄉名(現今高雄市鳥松區),附近有個澄清湖,是高雄的第一大湖,媲美中國大陸的西湖,也是重要的水源地和風景區。澄清湖風景梅隴春曉、曲橋釣月步入巍峨的大門一眼就見到兩座紅色中國式宮殿建築,澄清湖畔著名景點有三橋、六勝、八景,終年林木茂盛,鳥語花香,湖水盪漾,景色宜人。

       韋隆凱步行腳步回家,他家是個屬於社區型的別墅。他在守衛室大廳打開家裡的信箱,取出了今天的信件,越過大廳,穿入中庭花園,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韋隆凱走在中庭路上,遠處看到韋奶奶正在花圃裡澆花,韋奶奶見到小孫子韋隆凱回來,對他說:

     『寶寶,下課了啊!』

       韋隆凱一進門抱住了韋奶奶,對奶奶撒嬌。

      『啊喲!都這麼大了,還對奶奶撒嬌!』韋奶奶揉了揉韋隆凱的背,慈祥笑著說。

        韋隆凱仍然還是抱住韋奶奶不放,他最喜歡奶奶身上的香味,從小韋隆凱身體不好,常常動不動就發燒感冒的,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韋奶奶特別對小孫子呵護疼愛照顧。

      『好啦!趕快進門進去洗手,奶奶在冰箱裡有買了小蛋糕,等等端出來給你吃啊!』

      『謝謝奶奶。』韋隆凱親了奶奶的臉頰,隨後脫鞋進屋裡去。

       進了門,從屋後傳來一聲一聲的鈴噹聲,快速的奔向屋前來,是韋家的小寶貝,韋家的第七位成員『樂樂』,是一隻可愛的約克夏,目前五歲多,樂樂一出生三個月後就來到韋家,那時樂樂還沒有來韋家之前,韋隆凱小時候第一次養的狗是白色貴賓犬『棉花糖』剛出生不久,因為純白的像棉花糖,所以他跟哥哥姊姊就給牠取了名字為『棉花糖』,當初第一次養狗,加上年幼尚小還在念小學的他們,對棉花糖愛護至極,有一天下午棉花糖在客廳吐著舌頭喘呼呼,韋太太以為棉花糖怕熱,居然開了冷氣給棉花糖,那時只有韋太太和棉花糖在家,開了一個下午,當時韋太太在房間裡睡午覺,直到韋奶奶從外面教插花課回來,進了屋內看到棉花糖發抖的窩在牆角,韋奶奶這一驚的不得了,趕緊把冷氣關掉,打開了窗戶,維持屋內的溫度,拿了毛毯給棉花糖保暖。由於韋太太的粗心,韋奶奶嚷嚷叫韋太太開車載棉花糖去動物醫院,獸醫說棉花糖因為感冒,身體微弱加上又剛出生沒多久,需要住院觀察,沒幾天,他們的第一隻愛犬棉花糖因為感冒高燒不退病逝而離開了他們,韋家的小孩和棉花糖相處最短暫的日子成了回憶。也因為這樣,韋隆凱跟哥哥姊姊都因為棉花糖感冒生病過逝,哭了好久。一年以後,第二隻愛犬『樂樂』,是一隻聰穎會撒嬌的約克夏,成了韋家最重要的成員,因為樂樂的出現,也成了韋奶奶陪伴的狗寶貝。

       樂樂開心的跑了過來,開心搖著尾巴在韋隆凱身邊繞轉,他抱起了樂樂,樂樂舔著他的臉頰,一直猛親著他,樂樂過於太熱情,他將樂樂摸摸了頭,將牠放在地上,樂樂仍然熱情的在韋隆凱身邊繞轉。

       韋隆凱準備上樓,往他的房間三樓方向走去,樂樂也跟著在他後頭跑了上來,他進了房間,將他的書包丟在床上,樂樂跳上了他的床,韋隆凱把他身上的制服換了下來,褪去了長褲,換上了休閒的衣褲,他下意識的走到他房間的窗口,倚靠在窗口看著一樓花圃裡的奶奶正在修剪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韋隆凱抬頭看窗外的天空,雲霞翩翩,成群的鳥兒在天空中飛翔,飛回它們的鳥巢去。

       韋隆凱想到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一件特別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想今天一定是有點混亂,怎麼會有人寫了一張字條給他,還寫韓文,之後又再給他第二張字條,是有中韓對照的字條,以及對方的個人檔案資料,然後又在天台上遇到他?

       這就是一般的交友方式?韋隆凱不解也很納悶,但他的思緒要他不要想太多,他從書包裡把那第二張字條取了出來,打開它再度看裡面的內容,一字一字的看著從來不認識韓國的文字,又一字一字的看中文對照,再一次一次地看韓尚錫寫的個人檔案的每一字一字,韋隆凱心想這個人一定是個奇人,在學校的天台上講述煙囪的歷史認真的解說。後來放學和楊博勳他們在校外等公車,見到韓尚錫騎一輛野狼125機車從他眼前奔馳而過,不見蹤影。

       韋隆凱呆呆地在沉思時,樂樂跳下床走到門口,韋奶奶不知是什麼時候上樓的,她進了韋隆凱房門,手裡端著托盤上的食物,困惑地說:

      『我說寶寶啊,奶奶在樓下喊你喊了老半天,你也沒給奶奶回應似的,我只好我這身老骨頭再上樓看看我的小寶寶在做些什麼

        韋隆凱立刻回神過來,他將那字條闔上放在書桌上,走到奶奶面前,把奶奶手上的托盤接了過來,放在書桌上,又抱住了韋奶奶,對韋奶奶說:

『我的老祖宗,我剛剛在想一些事情,就沒注意到您在叫我……』

韋奶奶用手指對著他的鼻頭點了一下,慈祥的望著他笑:

『啊呀!都這麼大了,怎麼現在還一直抱著奶奶呢!』

『因為奶奶身上很香啊,比您那花圃裡的那些花兒還香呢!』

『呵呵!你喔,』韋奶奶笑的開懷:『家裡的這三個小毛頭裡,就你的嘴巴最甜……』

韋奶奶拍了拍韋隆凱的左手臂,點頭說:

『好啦好啦!趕快把點心吃一吃,果汁喝一喝,吃完了趕快去洗個澡,晚點兒你爸媽回來,我們就要準備開飯了。』

『是的,奶奶。』韋隆凱把右手舉在眉邊,對韋奶奶敬了禮。

韋奶奶樂的拿他沒輒,離開房門前,笑說:

『你一定是遺傳到你爺爺的嘴巴甜,當年你爺爺就是那張嘴,花言巧語才把奶奶給騙了去。』

韋隆凱聽了,他微笑對韋奶奶說:

『我的好奶奶,您的選擇是對的!您嫁給了爺爺,後來生了老爸,老爸又生了我,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出生,也不會擁有花兒還美麗的奶奶呢!』

韋奶奶聽到自己的小孫子這麼說,她樂的眼都笑瞇瞇了,離開了韋隆凱房間,樂樂搖著尾巴跟在韋奶奶後面,也下樓往廚房方向走去。

       晚餐時刻,廚房裡的菲傭芮咪和韋奶奶正在廚房裡忙著,韋清和與韋太太鄭雅涓都早已陸續從公司返家,韋隆凱看到父親韋清和坐在客廳閱讀他的遠見雜誌,韋太太則在餐檯上切著那又大又圓的黃西瓜,將它們切丁一塊一塊的放在水果盤上。

        等到晚餐準備好了,韋奶奶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菜在餐桌上,對著全家人說:

『好了好了,大家都過來開飯了。』

韋家的餐桌是一張長方型的餐桌,容納的是八個人的座位,韋家的晚餐在飯廳吃飯的成員的有韋奶奶、韋清和夫婦和韋隆凱,韋隆凱的大哥韋陞凱在台北念國立大學,目前是大三,排行老大的韋陞凱自從上大學後,都只有寒假或有放假的時候才會回家。韋太太老是發牢騷自從大兒子韋陞凱上大學後,心不在家裡,都在外面飄泊遊蕩的,韋太太曾對韋清和抱怨擔心大兒子韋陞凱的課業,韋奶奶總是都會出面解危,幫大長孫韋陞凱說好話,說孩子在外面念書本來就要學會獨立自主的,在外念書就得自己洗衣服解決三餐問題,韋奶奶也曾經對媳婦韋太太說,韋太太年輕時候念書還不是一樣都在外地念書半工半讀的。韋太太則回答婆婆韋奶奶說當年她念書半工半讀,賺的錢薪水都一分不少寄回娘家家裡,一點兒都不敢吭聲。韋奶奶勸韋太太不要給孩子太大的壓力,韋奶奶說長孫陞凱已經大三了,從小韋陞凱的課業從不讓韋清揚夫妻操心過,也很自主,韋奶奶對媳婦說,時代不同了,孩子們有自己的生涯計畫,就應該尊重孩子的想法去決定。

韋隆凱心裡竊喜,好在家裡還有一個開明的奶奶,奶奶可是他和哥哥的老祖宗,也是他們心目中的好菩薩,從小他們孩提時在玩耍的時候,不小心把家裡的客廳搞的雞飛狗跳,韋清和夫婦和韋奶奶以及韋莉婷從外面回來,看到屋裡弄的一團糟,韋清和看了相當生氣,從書房裡拿出家法要教訓陞凱和隆凱,小時候的韋隆凱和哥哥韋陞凱都被父親韋清和給狠狠的打了一頓,韋奶奶總是都會出面解危他們兄弟倆,然後韋奶奶把兩兄弟帶到奶奶的房裡去,他們被韋清和打過的傷,韋隆凱跟哥哥陞凱都哭著哽咽,韋奶奶安撫他們兩兄弟,從她櫃子裡拿醫藥箱出來,拿了雲南白藥為兩兄弟敷上藥膏。

韋家人在餐桌前坐在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開動吃晚餐,吃到一半,韋清和開口說話了,對韋太太說:

『莉婷現在還在學校晚自習吧!』

『嗯,距離聯考還有七個月,高三每一個都要留下來晚自習。』韋太太說。

『她晚自習下課後,妳再去接她。』韋清和聽了,回答。

『我真擔心莉婷這孩子,她這學期的功課似乎不甚理想,我聽莉婷班導師說她這學期的名次都掉在十名之外,這個孩子功課愈來愈落後了……』韋太太擔憂的說。

韋隆凱看著父親韋清和靜默不語,他猜想父親心裡應該有個打算。

韋奶奶則圓場對韋清和夫婦說:

『妹妹現在高三,課業壓力當然不比以前輕鬆,我們現在是要關心孩子的感受,而不是逼她要名列前茅呀,多多替孩子想呀!』

韋隆凱聽了,他真高興他有這麼開通的奶奶,奶奶可是他的好菩薩、聖母瑪麗亞,他真想把奶奶給抱起來高呼奶奶萬歲,但,韋隆凱看到父親韋清和嚴厲的神情,他低頭默默地吃他的晚餐。

韋隆凱的姐姐韋莉婷目前是高三考生,這個時間她在學校晚自習,衝刺準備大學聯招。韋隆凱小韋莉婷兩歲,韋莉婷排行老二,但莉婷的個性嬌寵,也很傲氣,她是家裡的掌上明珠,也是韋清和最疼愛的女兒。莉婷的外文天賦聰慧,她小時候常跟堂姊在天主教幼稚園一起上學,據說幼稚園的老師說莉婷才三歲就會所有的英文字母,在家也常唸給韋隆凱的爺爺聽,逗的韋爺爺合不攏嘴,韋爺爺曾經說:『我這孫女兒聰明伶俐,英文能力特別敏銳,這孩子要好好的栽培,將來若有機會從事教書,一輩子鐵飯碗不用愁!』,而今,韋爺爺早已作古,看不到孫女兒長大成人,但韋莉婷在數理科方面是相當優越的。只是可惜莉婷在考高中前,一場腸胃炎造成她聯考失利,未能考取公立高中。後來韋太太聽聞隔璧鄰居詹太太的兒子補習國四班,在力行升高中補習一年順利考取雄中,韋太太為了莉婷的將來,她把莉婷送去補習一年,雖然莉婷未能考取公立第一志願,但成績卻擠進私立天主教明星高中學府,這才讓韋太太鬆了一口氣。韋太太對女兒一點也不敢鬆懈,加上莉婷的外文能力優越,她從小學三年級起,經由韋奶奶插花的學生介紹前鎮一家名叫當代英文的補習班,聽說師資陣容堅強,而且不是一般孩子可以進去的,必須測驗外文程度才能進入補習,所以韋太太特別栽培莉婷在外文這一塊。

韋家人吃完了晚餐,韋清和在客廳看七點新聞,韋太太從冰箱裡端出剛切好的水果出來,韋隆凱則在客廳沙發上看娛樂報紙,奶奶坐在沙發上,戴著她那老花眼鏡打著毛線。

好一會兒,新聞切入進廣告時間,韋清和突然開口問韋隆凱:

『在學校功課怎麼樣,課業還順利嗎?』

韋隆凱放下了他手上的報紙,回答父親的話:

『嗯。』

『有沒有什麼科目需要補加強的,要不要補習?』

 韋隆凱一聽,他只有數學比較糟一點,其他一律都還可以,他對父親搖搖頭。

事實上,韋隆凱不太願意補習,他知道去補習班補習一堂課一上就上了一小時半,讓他聽的好累,光是面對學校的作業和小考都應付不及了,哪有心思去想補習的事。

外面馬路傳來垃圾車的音樂聲音,菲傭芮咪已經把廚房清潔工作完畢,她拎著廚房的垃圾袋從廚房走了出來,點頭微笑出門去倒垃圾。

 韋奶奶仍坐在沙發上,繼續打著她的毛線,韋清和則上樓回房準備洗澡,韋太太在她的座位上看著她的經濟雜誌,韋隆凱則繼續在客廳看著報紙影視版,正當他看的入神時,韋太太突然對他說:

『隆凱,你今天是沒有作業嗎?這個時間你應該知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他聽了,心情有一點不悅,回答韋太太的話:

『好啦,我看完報紙等一下就上去寫功課了啦!』

 韋太太唸道:

『你還要等一下,你每次的等一下都有多少等一下,不要看那些沒意義的,那些體育影視版學校不會考你這些,還不趕快上去寫功課。』

韋太太話說完,韋隆凱的心情更加不悅了,他把報紙用力的合上,放在茶几上,站起身來,腳步用力踏著地板,透露不愉快的心情。

『每一次講你,你就會來這個動作,講你又不高興……』韋太太生氣的說。

韋隆凱不理會韋太太的嚕囌,一步步的上樓梯,只聽到奶奶對韋太太說:

『好了啦,雅涓!寶寶還小,就別給他太大壓力嘛!』

 韋太太悶氣看著雜誌,研究股票資料。社區的住戶都羨慕她有個如此幸福美滿的家庭,殊不知道她背後的辛酸,為了這個家,她承受不少的苦。早年丈夫偏離人生道路入獄,婆家的兄弟姐妹把家裡所有大小事都丟給她承攬,她為了孩子,咬牙切齒的承擔這個家。早年白天在市場賣冰,晚上做縫紉的工作,賺取孩子的奶粉錢及家裡支出開銷,她總不以為苦,希望的是將來孩子們能夠平安的長大。韋清和的誤入歧途讓她傷心欲絕,她扮起了母代父職的角色,監督他們的成長。『為了給孩子們一個健全的家庭,再多的苦,我忍。』她把寄託全放在三個孩子們身上。而她對最小的兒子特別注意,因為她的疏忽,讓年幼的韋隆凱在高燒不退的一場大病延誤就醫,嚴重中耳炎造成耳膜破裂,韋隆凱右耳喪失了聽力,只剩左耳輕度聽力,讓她一直相當自責。韋隆凱的個性溫和,但脾氣倔拗像極了韋清和,韋隆凱與一般的孩子不同,他富有愛心,善解人意。但功課卻比一般的孩子進度吃力,尤其是數理糟糕透頂,她為了讓韋隆凱跟上課業進度,安排韋隆凱去補習數理加強,親自接送補習,假日還監督韋隆凱的課業進度,國中時學校模擬考,數理考的太差,她看了成績單為之昏倒,生氣責罵的用麻將牌尺狠狠地打了韋隆凱手心幾下,韋隆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媽媽如果當年有把我照顧好的話,我現在耳朵就不會這樣重聽了!妳當年不該生下我!』

 韋隆凱的一席話深深傷痛了韋太太的心,她何嘗沒有照顧好隆凱?她何嘗在夜深人靜不睡時候,夜以繼日照顧生病的隆凱。當她冒著雨焦頭爛額背著隆凱一家接一家奔波找醫院,錯失了黃金時間,當時隆凱的父親韋清和不在身邊,她的焦慮比誰都急,何嘗不希望孩子平安健康,為了照顧隆凱,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流過多少淚水。

 韋太太出生在農家子弟,她排行老二,下面有五個弟弟要養,年輕的她靠著半工半讀一毛不花的薪水給娘家。直到在上班的工作環境遇到了韋清和,認識半年後,韋家的媒人來提親,她在雙十年華下嫁韋清和,婚後的她和韋清和組成一個小家庭打拼生活,韋太太年輕時編織夢想生一雙兒女,相夫教子。但好景不常,一場意外毀了韋太太婚後的人生規劃,韋清和交友不慎,走私生意被警方查獲,又加上韋太太不小心懷孕老三韋隆凱,當時韋隆凱出生三十九天,韋清和就被警方帶走,坐了三年牢。當時的韋太太年輕害怕,但卻想到還有三個孩子要待哺,她只好一手扛起這個家。僅管韋太太曾經埋怨自己太早嫁人,她自己認為如果再多想一點,可能她的命運人生會大不同,生活也會比較好過。雖然她出生於農家子弟,吃苦對她來說已經習以為常,面對丈夫的遭遇,讓她大受打擊,本來想放棄這個婚姻,面對三個孩子,她咬牙地撐下來,把這個家給守護。丈夫不在家的日子,韋太太跟一個歐巴桑學習賣冰,在市場租了一個攤位賣冰,她背著不滿周歲的韋隆凱,還有攜帶年幼的陞凱及莉婷,在市場賣冰,凍傷了手指,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她仍咬牙苦撐,就是為了要把孩子照顧長大。而如今多少年過去了,三個孩子一個個的長大,她也不年輕了,她只期望孩子能平安長大,完成學業工作成家立業,就是她的最大心願。

韋隆凱回到了房間,他把房門鎖上,坐在書桌前,把桌上的檯燈打開,從書包取出電子學課本,他望著桌上的電子學課本發呆。他呆呆地看著電子學公式寫著上面公式寫著 Veff= Vrms =1/根號2 Vm ~= 0.707Vm,發呆了數分鐘後,他心想這根號2哪來的1.414?韋隆凱看著題目跟上面公式不同,雖然只看的出來是兩倍,但課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卻讓他有點心煩。他吐了一口氣,把放在一旁的書包拿了過來,從書包裡拿出今天在學校韓尚錫給他的字條,打開它攤在他書桌旁邊,隨後他從抽屜裡取出信紙,拿起了原子筆開始寫給韓尚錫的信:

 

『尚錫學長,你好:

謝謝你今天寫給我的字條,雖然有些意外,但意外的不是因為你,而是你的字條居然是用韓文寫的。

你是韓國人?那你怎麼會來台灣念書?你是一個人來這邊念書嗎?我對韓國的印象不是很熟,但我只知道韓國特產人蔘。

謝謝你今天告訴我的煙囪歷史,很有趣!

以下是我的個人檔案,也請你多多指教!

 

姓名:韋隆凱

               綽號:沒 有

               地址:高雄縣xx鄉xx路xx號

               生日:1978﹒3﹒14﹒

               血型:O型

               星座:雙魚座

               興趣:游泳、唱歌、登山、探險

               偶像:目前沒有                                     』

                                                      

      韋隆凱寫完後,他把信紙折疊好裝進信封裡,在信封上寫上「韓尚錫」的名字,之後將信封封口用膠水黏住,把它裝進去他的書包口袋裡。

       冬夜夜晚很靜謐,韋隆凱開始把老師在學校交待的課業課題,動筆開始研究作業,他寫作業到一半時,看了一旁的桌曆,離耶誕節還有五天,再過一周,很快的就即將過完一九九四年的年底,寒風颼颼的吹過了寂靜的夜,吹進了每條大街小巷,訴說著將告別一九九四年的尾聲,期待迎接新的一年的開始。

       隔天早晨,學校升旗典禮完後,訓導主任在司令台講他那一大堆的長篇大論廢話,在台下的學生們已經被太陽曬到很不耐煩,制服的背面都汗流浹背,徐文峰站在韋隆凱後面,低聲對韋隆凱說:

 『這電燈泡怎麼那麼多廢話可以講,哪天放幾滴鹽酸在他的杯子裡,讓他無法講話變啞巴學烏鴉叫……』

韋隆凱噗哧一笑,站在他旁邊的同學似乎也聽到徐文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語,也噗哧笑了一聲,因為竊笑聲引起了教官的注意,他們趕緊恢復正常不動聲色望著前方司令台聽訓導主任電燈泡的長篇大論。

總算,訓導主任結束了他的廢話大論,各班級陸續依序隊伍步行的往教室方向走去,突然間,韋隆凱見到韓尚錫在他的班隊伍前方人群中,也正依序的往教室方向步行走去。隨後,韋隆凱的班上隊伍也依序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回到教室後,班上的同學把天花板上的電扇開關打開,讓電扇循環能夠多涼快教室每一個角落,徐文峰坐靠在他的椅背,從抽屜取出了他的礦泉水,打開瓶蓋,飲了幾口水,搖搖頭抱怨:

『真他媽的電燈泡老頭,怎麼那麼多廢話,他在司令台有屋簷遮著陽光,我們在操場上被太陽曬的像烤鴨……』

       韋隆凱也從抽屜裡也取出了他的礦泉水,靜靜喝水聽徐文峰發牢騷。

     『對呀,不過小蜜蜂真有你的,剛剛在操場時,說要加鹽酸在電燈泡的茶杯裡,害我差點笑出來……』坐在徐文峰後面的吳鴻義也加入了話題,吳鴻義就是在升旗朝會時站在韋隆凱旁邊差點笑出聲的同學。

     『還說咧!就因為你的徐式語錄,害的我跟吳鴻義差點笑出聲,引起教官對我們的注意啦……』

      韋隆凱用腳踢了徐文峰的腳,對徐文峰抗議。

     『啊喲!怕什麼,天蹋下來,還有我徐文峰頂著!別怕別怕,這就是人生。』

      徐文峰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話語讓韋隆凱給徹底打敗,韋隆凱心想徐文峰將來大學畢業踏入社會職場,他會建議徐文峰從政,希望徐文峰能夠發揮他的專長徐式語錄,未來能夠為人民百姓服務。

     『屎啦!有你徐文峰頂著,那全世界那些政要官員和警察都不用幹了!』林裕仁嘲笑的說。

       忽然,班上的學藝股長羅美君對韋隆凱喊:

     『韋隆凱,有人找你。』

       韋隆凱轉頭一看教室的窗外,看到韓尚錫在對他揮手,楊博勳對他說:

     『籃球校隊學長找你呀!』

      韋隆凱聳聳肩,離開了楊博勳他們的話題,走出教室外,站在韓尚錫面前。

     『嗨!早安。』韓尚錫微笑的打招呼。

     『嗯,學長你也早安。』韋隆凱也微笑地回應。

     『嗯……不是有在字條裡寫了,叫我Mango就可以了。』

     『喔,是的,Mango學長。』

     『叫Mango就好了,不用加學長。』

     『喔,Mango……』

      韓尚錫聽了,又再一次的點頭微笑。

     『嗯,昨天給你的第二封信你有看了喔!』韓尚錫說。

     『有,還好你有寫了翻譯對照,否則我一定看不懂。』韋隆凱回答韓尚錫的話。

     『你也看了我個人檔案的內容嗎?』

       韋隆凱點頭,也對他說:

     『是啊!我也回覆了一封給你,你等我一下,我去書包裡取。』

       韓尚錫微笑點頭,韋隆凱跑進去教室從他的書包裡取出信,再走出來教室,將信遞給韓尚錫。

     『我也寫了我的個人檔案資料給你,你有空再看。』韋隆凱說。

     『好啊,我有空會打開它。』韓尚錫微笑的說。

     『嗯。』

     『對了,你中午有沒有空,我可以找你一起去福利社吃午餐?』韓尚錫問。

     『可以呀!』韋隆凱點頭,他對韓尚錫沒有任何戒備,韋隆凱從韓尚錫的眼神中,看出了誠懇。

       上課鐘響了,韓尚錫高興的說:

      『那中午下課,我再過來找你,然後我們再一起去福利社。』

        韋隆凱點頭回應。

        隨後,他們兩個都各自回自己的教室上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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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陰隧道.jpg
  2

 

   

   下課鐘聲響了,數位電子學林淑甄停止了講課,最後交代課題說:

   各位同學,回去把後面的題目第一O八頁到第一百一十二頁做一做,下次上課我們再來講解答案。

   林淑甄 上書本,班長喊聲起立,全班起立來答謝老師,各自解散像小鳥飛奔往教室外跑去。

    坐在楊博勳後面的徐文峰,睜大眼睛看著韋隆凱手上的信箋,驚奇說:

   哇靠!阿凱,那是什麼呀?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這些外星文!

    韋隆凱後面的林裕仁,也看見了那張信箋,說:

   那不是外星文,那是韓國文字!阿凱你看的懂這些韓文?」

   我連英文都搞不定了,更何況是韓文?」韋隆凱回答,他把信箋收進信封內,順手將它放進他的書包裡。

    這時,另一個同學對韋隆凱喊:

   韋隆凱,有人找你!

    韋隆凱往窗口一看,看見韓尚錫在教室走廊向他揮揮手。

   誰啊?楊博勳問韋隆凱。

   三年級的學長。韋隆凱回答,他起身往門口走去。

   嗨!學弟你好。韓尚錫向韋隆凱打了招呼。

    韋隆凱帶著敵意看他。

   別這麼酷嘛我沒有惡意你有收到我給你的信?」

   哦!原來那張信是你寫的啊!」韋隆凱這下才明白,他用遲疑的眼光望韓尚錫,仍然沒有卸下防備:「可是你沒事寫什麼讓人看不懂的文字你是韓國人?」

   哦!被你說對了!」韓尚錫點了頭,他微笑的說。

    韋隆凱聽了兩眼直瞪,傻眼卻說不出話來他心想一定是哪裡冒出來的瘋子。

   哈囉!你還好嗎?韓尚錫在韋隆凱面前揮了揮手。

   …還好。韋隆凱回神,他說。

    韓尚錫在他的制服左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張摺疊好的信箋,遞給韋隆凱:

   吶!這給你,這張是有我翻成中文的內容,你有空再看。

   …好的!韋隆凱收下了信箋。

   你應該很驚訝吧看你的表情,可能有點疑惑……

    韋隆凱沒有回答,他只是愣愣地望著韓尚錫。

   我的名字叫韓尚錫,這是我第二次和你見面,請多多指教!韓尚錫禮貌的伸出他的右手。

    韋隆凱怔了怔,他心想是該伸出手?在這教室走廊人來人往的場合當下,他還是禮貌上的跟韓尚錫握了手。

   我叫韋隆凱。韋隆凱說。

   嗯,你的名字我知道,那天撞到你真不好意思。韓尚錫微笑。

   沒關係。

    上課鐘聲響了,韓尚錫說:

   那我先回教室了,很高興認識你!

    韋隆凱聽了,他示出善意的點了頭。

    韓尚錫揮了手,轉身回他的教室去。

    韋隆凱握著在他手上的信箋,轉身回教室,然後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他不是那個籃球隊的學長?

    韋隆凱點了頭。

   他找你幹麻?打籃球?」

    韋隆凱搖搖頭,沒有說話。

    導師黃晴進來教室,站在講台上,喊:

   好了,好了,上課鐘響了,這節是自習課,還不趕快安靜把課本拿出來看。

    全班靜止了吵鬧,鴉雀無聲的開始了這堂的自習課。

    韋隆凱看著書,他偷偷瞄了班導黃晴一眼,導師黃晴坐在一旁批改作業,韋隆凱轉向隔壁的楊博勳,楊博勳在查字典寫英文作業,韋隆凱把目光移回他的抽屜,從抽屜取出信箋,內容是這麼寫著:

 

후배님안녕

     아까 수업 끝나고 얼굴을 봐서 인사할 남긴다

 

                                                              

           譯:你好,學弟:

                 剛剛下課時間沒遇到你,所以寫張字條來跟你打招呼!

                                         

                                                              韓尚錫

 

           姓名:韓尚錫

           綽號:Mango  

           地址:高雄市鼓山區xx街xx巷xx號

           生日:1976﹒11﹒16.

           血型:O型

           星座:天蠍座

           興趣:游泳、唱歌、登山、探險

           偶像:目前沒有

 

               我第一次寫個人檔案,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寫些什麼,

           所以只好簡單的寫幾個字,很高興認識你,以後你可以

直接叫我Mango就好了,不用太生疏,因為我們已經是

朋友了,不是嗎?       

  

   

    他看完了韓尚錫給他的信箋,心想都還沒答應韓尚錫交朋友認識。但他從韓尚錫的字跡來看,韓尚錫的字跡,工整而不凌亂,而個人檔案中,韓尚錫是個愛好大自然的人,然後他向楊博勳借了英文字典,他查了英文Mango的單字,中文是芒果,一般人的綽號如果取水果名,常聽到蓮霧或芭樂,他第一次聽到有人的綽號取芒果,還是用英文Mango來唸。他看著信箋,開始對韓尚錫產生了好奇。

    下課鐘響,總算結束了沉悶的自習課,現在是午休時間,每個人清醒了頭腦,精神來了紛紛往教室外跑,有的還奔向快樂天堂福利社覓食。

    韋隆凱的教室像是菜市場般的吵雜,吵鬧聲及聊天聲,在教室的角落很難尋得清靜。

    林裕仁從抽屜裡取出一隻假的蟑螂,往林明慧的座位前去,林裕仁把假蟑螂藏在林明慧桌上的課本下,正巧林明慧從福利社買便當回來教室,林裕仁不動聲色的轉向徐文峰座位。林明慧在她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準備把桌上的課本收進書包,當林明慧拿起課本的那一剎那,她驚見桌上有隻蟑螂,驚嚇的跳了起來

   媽呀蟑螂……

    林明慧的驚叫聲劃破了教室,眾人目光往林明慧看去,林裕仁和吳鴻義這些男生拍打桌子大笑著,只見林明慧氣沖沖的走到徐文峰座位前,叫罵:

   「你們笑那麼大聲,是哪一個放假蟑螂在我桌上的?」

    徐文峰雙手交叉的否認:

   「不是我!妳不要隨便誣陷我呃!」

    林明慧瞪眼轉向吳鴻義,吳鴻義搖頭用台語說:

   「歹勢!兇手不是我!」

    林明慧對韋隆凱說:

   「韋隆凱,你最正直,告訴我是誰放的?」

    韋隆凱猶豫了一下,他說:

   「我沒有親眼看到是誰放的?抱歉我幫不上忙……」

    林裕仁悄悄的在他們身後後退,退到後方的佈告欄,林明慧的目光關注到林裕仁身上,林明慧說

   你嫌疑最大蟑螂一定是你放的!」

   「啊喲!我好怕哦!」林裕仁不改搞笑的本性,模仿香港電影開心鬼演員黃百鳴的角色:「小生怕怕!」

    眾人們大笑了起來,林明慧雙手叉腰的瞪視林裕仁,怒氣的說:

   「很好!林裕仁你就站在那裡不要動!看我怎麼修理你!」

    林裕仁睜大眼睛,驚慌的說:

   「我還站在這裡讓妳修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林裕仁丟下一句話,奪門而出。

   「林裕仁,你不要跑!」林明慧喊,跑出教室追去。

    楊博勳從教室外面進來,他走到韋隆凱的座位旁,拍了韋隆凱的肩膀,韋隆凱看著楊博勳,楊博勳的臉色相當凝重。楊博勳對韋隆凱低聲交頭接耳,韋隆凱點頭起身,徐文峰瞧見他們要出教室,徐文峰喊

   「欸!你們要去快樂天堂?幫我買包純喫茶啦!」

   「沒有喲!我們沒有要去快樂天堂!」韋隆凱轉頭回應徐文峰,然後與楊博勳走出教室。

    他們下樓來到行政教學大樓的前的廣場草坪,韋隆凱走在草坪旁的花崗石步道,花崗石步道鋪成間隔式襯托玉龍草,旁邊搭配質樸枕木圍邊,相當簡潔。

    楊博勳站在步道旁另一處的弧狀木造小橋,默默不語。

   「你怎麼了?」韋隆凱問。

   「阿凱,我爸媽他們確定要離婚了!」楊博勳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話。

   「什麼?你確定?」韋隆凱驚愕的說。

   「我阿姨告訴我的,她說我媽請我阿姨幫忙找律師辦離婚協議書。」楊博勳回答。

    韋隆凱一臉凝重,他說:

   「這件事極為嚴重,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離家出走!」楊博勳咬了咬嘴唇,他說。

   「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樣不是讓你家人更擔心?」韋隆凱搖頭的說。

    楊博勳茫然望著韋隆凱,眼神裡帶著不安,韋隆凱走到他面前,鼓勵的說:

   「楊博勳,人生沒有熬不過的難關,我相信會有方法解決的。」

    楊博勳抬頭望了天空,天空飄來的一朵白雲。

   「我家有三個小孩,」楊博勳說:『媽媽已經說好要把我們三個都帶走,但我們家的經濟來源是靠爸爸開的海產店,如果離婚了媽媽根本無法照顧我們……」

   「你現在別那麼悲觀。」韋隆凱望著楊博勳說:「可以試著找長輩出面協調,或是你自己來跟你爸媽談談,雖然你會比較辛苦點……但目前你爸媽就是怒氣難消狀態,所以只能用時間來等待……」

   「我自己勸我爸媽?」楊博勳心情煩亂的說:「如果我真的有那個力量可以說服我爸媽不要離婚,那麼我要用什麼方法來挽回?」

   「其實,」韋隆凱想了想,接著說:「挽回的方法百百種,你也是其中之一,但還是找出辦法解決,去找出你爸媽離婚的原因……」

   「真的有辦法解決?」楊博勳蹙眉,困惑的說。

   「可以的!」韋隆凱舉起右手,搭在楊博勳肩上,他點頭:『你自己就是你父母的那條線,這條線不會斷,都還有機會……』

   「阿凱,謝謝你,聽你這麼說,我心裡知道該怎麼做……』

   「凡是往好處想,沒有過不去的路,』韋隆凱抬抬眉毛:「有句話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上天自有祂的安排。」

   「你真的是我們班上最獨特的人,韋隆凱,」楊博勳說:「你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小菩薩,落入人間來解救眾生。」

   「哈!少來了!我沒那麼偉大!」韋隆凱笑了,他拉著楊博勳說:「走吧!午餐都還沒買呢!」

    他們在快樂天堂吃完午餐,韋隆凱順便幫徐文峰買好一包純喫茶,他們返回教室路上,韋隆凱視線被一個熟悉的臉孔吸引,再走近一看,好像看到韓尚錫在頂樓。韋隆凱上樓抵達二樓教室樓層,他對楊博勳說:

   「大頭,你先回教室,順便把這包純喫茶拿給小蜜蜂,我先去上廁所。」

    楊博勳點頭,接過韋隆凱手中的飲料,走進教室午休去了。

    韓尚錫在頂樓的天台上,他抽著煙,望著校園内的操場,遠處可以看見高雄的壽山,他在天台上觀賞高雄市的市景。

    韋隆凱帶著好奇心通往頂樓,頂樓的門是半掩著,從他入學一年多來,他從來沒有來過學校的頂樓。他正猶豫要不要打開門探個究竟,突然間,頂樓的門開了,把韋隆凱嚇了一跳。
    站在頂樓的門口韓尚錫準備下樓,他也嚇了一跳:『是你!』 

   「哦,嚇死我了!」韋隆凱猛拍著胸口。

    韓尚錫看了一下樓梯,他把韋隆凱拉了進來,用磚塊把頂樓的門擋住。

   「你怎麼跑來這裡?」韓尚錫問。

   「我?」韋隆凱有點愕然,他說:「我跟同學要回教室午休,我在路上看到你在頂樓。」

   「哦,我這麼明顯?」韓尚錫說。

   「嗯,在路上覺得好像是你,就上來看看!」

   「你上來有遇到糾察隊?」韓尚錫問。

   「沒有,我很小心的上來!」韋隆凱搖頭,好奇問:「那你怎麼在這裡?」

   「我?」韓尚錫微笑,他說:「我來放風的!」

   「放風?」韋隆凱愣了一下,好奇的說:「你都沒在午休的?」

   「午休的時間太短,還不如來這裡放風!」韓尚錫說。

   「哦,」韋隆凱點頭「哦」了一聲,又問:「那你上來都沒有被糾察隊發現?」

   「只要不被他們發現,就什麼事都沒有。」韓尚錫說,他從煙盒裡取出一根煙,點燃了香煙,煙霧在半空中迷漫。

    午後陽光照射在天台上,挺暖和的,韋隆凱環顧著四周環境,在天台上滿安靜的,也沒人打擾,在這裡也挺自在的。

   「難怪他會常常來天台上放風。」韋隆凱心想,韓尚錫還蠻會找地方的。這裡遠處可以看見壽山,還有市區的長谷世貿聯合國大樓。

    他的視線慢慢注意到韓尚錫正在看著他,他把目光跳開遠望著兩支高聳參天的大煙囪。這兩座煙囪是呈橢圓形窯爐,分別是南煙囪及北煙囪,是高雄獨一無二的磚窯老煙囪。他被兩座煙囪給吸引住,來這裡求學一年多,卻沒有注意到這兩座大煙囪,他不禁好奇,兩座大煙囪又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

   「你在看什麼?這麼入神……」

    韋隆凱手指著遠方的兩座煙囪,他說:「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附近居然有兩座大煙囪……」

   「你不知道?你想知道它們的故事?」

   「你知道它們的故事?」韋隆凱驚訝:「我好奇你這個韓國人怎麼會知道它的歷史?」

   「學校老師有告訴我們這煙囪的歷史,那棟工廠在前幾年就關了,這兩座煙囪有快一百年的歷史。」

   「一百年?」韋隆凱聽了詫異,他產生了好奇,問:「那不就是日本殖民時代就有了?」

   「嗯,它的前身是日治時期,明治三十二年的時候,也就是西元一八九九年時候,由日本人後宮信太郎所創辦的台灣煉瓦打狗工場。』韓尚錫說:『後來明治三十六年,西元一九零三年,後宮信太郎從日本聘請大阪窯業株式會社的技師來台灣,在台北圓山工廠建造台灣第一座八卦窯,然後取得台灣的專賣特許權。在大正二年,一九一三年,後宮信太郎結合資金,成立台灣煉瓦株式會社。」

   「哇!你講解的好清楚!」

   「謝謝。」韓尚錫點頭微笑,他接著說:「高雄舊名是打狗,在一九二零年後才改名高雄。」

   「想不到你這個韓國人對高雄那麼熟悉。」韋隆凱睜大了眼睛。

   「也沒有說完全熟悉,」韓尚錫說,「只要你多去研究它的歷史,你會收獲到更多資訊。」

   「那個北煙囪旁邊那建築是什麼?」韋隆凱手指著遠方的北煙囪,微笑的問。

    韓尚錫望著韋隆凱的側臉,他的微笑讓韓尚錫倍感親切,韓尚錫對韋隆凱產生一種悸動。

    韋隆凱愣了一下,沒有得到韓尚錫的回覆,他轉頭看著韓尚錫,韓尚錫在怔怔的望著他,他的臉上卻莫名的驀紅了,心也莫名的震動一下。

    後來,韓尚錫回神過來,他說:『哦,你剛說北煙囪旁邊的建築?』又接著說:『那是八卦窯,它的底下設有調節器可以把煤礦燃燒的煙引導至南北兩座煙囪。』

    韋隆凱靜靜地聽韓尚錫解說,隆冬季節的中午,陽光和煦地照著天台上。韋隆凱看著韓尚錫,這位從遙遠的東北亞韓國來台灣念書的學長,把煙囪的歷史解釋的一清二楚,讓他欽佩莫名。「他應該出生在台灣的。」韋隆凱心裡這麼想的,最後他問韓尚錫:「我覺得你考大學可以去唸歷史系。」

    韓尚錫聽了,不解的說:「我?為什麼?」

   「你把那兩座講解的清清楚楚,身為高雄人的我,非常慚愧的沒有了解那兩座煙囪的歷史。」韋隆凱說:「所以我覺得你唸電子科太可惜了!」

   「哈哈!」韓尚錫笑了起來,他說:「你把我講的太好了!我不是念書的料!」

   「那可不一定,」韋隆凱說:「等你對它感到興趣的時候,會是專長了。」

   「哦,是嗎?」

   「未來的事很難說,如果你對歷史有興趣,可以朝這方面去發展,也許你將來也可能會成為一個歷史專家。」韋隆凱說。

   「希望我有這個專長。」韓尚錫苦笑的說:「但我對電子很有興趣,我喜歡修理東西。歷史嗎?我對教書沒興趣。」

   「那你以後會發明新的電子產品,也會成功。」韋隆凱把他的左耳內的助聽器取了下來,放在手中,他說:「這個是我的助聽器,以後我的助聽器壞了,你也能修理?」

   「哦,你耳朵怎麼了?」韓尚錫好奇看著韋隆凱手上的助聽器。

   「小時候發燒的,所以導致聽力受損。」韋隆凱回答。

    韋隆凱自幼體弱,常常感冒發燒,韋太太為了照顧最小的兒子常常跑醫院診所看醫生,直到五歲那年生了一場高燒,韋太太把中耳炎與感冒發燒搞混,延誤就醫,使中耳炎產生的膿液淤積在中耳腔太久,嚴重造成耳膜破裂,而韋隆凱右耳喪失了聽力,只剩左耳的輕度聽力。

   「真是辛苦你了。」韓尚錫凝視著小小助聽器,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這麼微小的助聽器,最後他說:「這助聽器太迷你,我現在還沒辦法修理,我現在還不會修這個,若我以後有機回接觸,我再幫你修理。對了,你看了我給你的信了?」

   「嗯,我看了!」韋隆凱把手上的助聽器戴回左耳,他回答:「你的個人簡介很特別!」

    午休結束鐘聲響了,韓尚錫和韋隆凱離開了天台,韓尚錫輕聲的把天台的門闔上。他們下了樓,一前一後的走回到自己的教室。

    韋隆凱進教室後,楊博勳走過來拍了韋隆凱的肩膀,楊博勳說:

   「你怎麼去廁所那麼久?後來到哪裡去了?」

   「哦,剛好肚子痛……突然不舒服!」韋隆凱回了善意的謊言。

   「是哦,我怎麼看見那個藍球學長跟你一同回來?」楊博勳說。

   「正巧遇到學長了!」韋隆凱說,他想起韓尚錫有交代天台上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

    黃昏時分,已經是放學時刻,韋隆凱和楊博勳及徐文峰在校門前的人行道公車站牌等公車,徐文峰把他制服裡的衣角從褲子裡拉出來,像一副痞子吊兒郎噹的樣子,韋隆凱說:

   你把衣服拉出來,不怕被雷公教官看到啊?」

   怕什麼,現在是放學回家時間,就是我的時間,教官應該不能逾越吧!

    徐文峰聳聳肩說,韋隆凱他們在等待公車來的此時,一輛騎著野狼125c.c的本校學生,從他們前方奔馳而過。

    韋隆凱詫異一看,騎著野狼機車的是韓尚錫,從他眼前駛過。他望著韓尚錫的車影、人影消失在馬路不見蹤影。

   哇靠那位仁兄騎野狼我最想騎打檔車在馬路上兜風,那種拉風最深得我心!」徐文峰望著那遠去的車影,他驚呼的說:「這讓我想到劉德華的電影追夢人,他載吳倩蓮那一幕,不知道迷煞了多少粉絲啊!」

   「我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羨慕的?」韋隆凱大大搖頭說:「只不過是一輛野狼機車,你也可以買一輛來騎呀!」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髮,讓它牽引你的夢,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你的笑容,紅紅的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徐文峰開始哼起歌來。

   「你看他又在瘋狂進入他的境界了!」楊博勳笑著說。

   「別這麼說好不好?我可是要把這首可歌可泣的電影主題曲歌給傳頌下去,你們不覺得這首歌很棒?羅大佑實在太會寫歌了!」徐文峰說,突然話峰一轉:「哎!韋隆凱你的國文造詣不錯!將來你也可以來寫歌,說不定你會成為羅大佑第二!」

   「得了吧!我寧可走自己的路!」韋隆凱很快回答。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現在是還沒遇到發掘的星探!怎麼樣?好兄弟一場,我可以當你的經紀人!」

   「哈哈哈,小蜜蜂!」韋隆凱笑著說:「我以前有想過當歌星,我曾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然後聽收音機播放小虎隊還有四大天王的歌,但是長大後我才發現,我的音準根本是五音不全,是不可能當歌星的!我還是當個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吧!」

   「你別這麼灰心嘛!你這塊璞石,有一天也會磨成美玉的!」徐文峰說。

   「我可不敢想太多,那些歌星夢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有可能,我比較希望寫一本小說,寫一本轟轟烈烈的小說,你想想日本的夏目漱石、三島由紀夫這些大文豪作家,都是經歷許多人生歷練,才能寫出真正的文學代表作。雖然我現在才十七歲,但是我深相信有句話說:「有事者,事竟成!」,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寫出一本小說,那麼那時候的我已經跨出了我人生的第一步,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說真的,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媽總認為寫小說賺不了什麼錢,她勸我還是實際點,把目標放在有意義的,考好學校,進入好的企業大公司工作,對我那些創作的夢想,她絲毫不關心,也不會支持!」

   「我相信你可以!」楊博勳插話說,拉了韋隆凱的書包,說:「公車來了,我們快上車吧!」

    韋隆凱被楊博勳拉上了車,公車上擠滿了搭公車的學生,一路上公車開的顛來簸去的,一站又一站,直到他和楊博勳在建工路站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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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隧道.jpg 

 

 

如果你是雲,我就是風,

你是黑夜,我就是那月光,

照亮你心!

   



  

 

   

 

 

    1

 

       

        十二月,是個冬季的午後。

        下午的陽光特別盛烈,彷彿像燃燒的火焰,校園的操場上可以聽到有人打球的聲音、嬉戲的聲音,還有加油的聲音,這節是社團活動時間。

        在A側的排球場上,韋隆凱在打排球。他和隊員們在排球練習,他穿著學校的運動服,白藍相間的上衣,藍色的運動短褲。韋隆凱手裡拿著排球,他把角度抓了一下,球拋起來後,在低位將球擊發出去,展開了這場排球旅程的開始。

        直到中場休息,他們在草坪上坐了下來,觀看B側籃球場在比賽。韋隆凱身旁的隊友對他說︰

      「你看,那個籃球場和敵隊爭奪籃球的是電三乙的韓尚錫學長,他可是球場上的風雲人物!」

   韋隆凱目光一看,球場上有一個籃球校隊,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來。韓尚錫的身影特別突顯,他有著濃淡適中的眉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唇,很難讓人不在他身上多看幾眼,感覺是個特別的人物。

   韓尚錫在球場上一直是中鋒的角色,B側籃球場人聲沸騰,韋隆凱看著隊友說的風雲人物,他心想有那麼厲害只不過是比對方動作靈活、身材敏捷以及給人印象深刻,韋隆凱不太相信韓尚錫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後來他看到全校的女同學,在旁加油尖叫支持,他對於高工學校有女生來念工科感到佩服,也難怪本校的男同學會把那些女性同胞當成珍品稀有吧!

  啊……小心……

 當韋隆凱一個人在失神嘀咕的同時,B側籃球場那方飛來橫禍一顆籃球朝他們方向飛來,韋隆凱這下才回復意識,起身反應極快的接住籃球,坐在一旁的隊友早已驚嚇的呆滯中,另一方的韓尚錫看了,對著韋隆凱揮手喊:

  同學,麻煩你把球傳回來,謝謝!

   韋隆凱機械化把籃球當成排球在打,這一拋,似乎拋過頭,造成籃球場的人為之錯愕,全場的幾百對眼睛都在看韋隆凱這裡來,韋隆凱一臉尷尬,就像一個小朋友打破花瓶犯了大錯,讓他很想找個洞躲起來。

    籃球場的成員之一負責去把球找回來,球找回來後,又開始繼續打下一場比賽,球場上的韓尚錫對著他微笑,喊:

 同學,謝謝你,技術不錯……

韓尚錫說完,轉身繼續打他的籃球。

韋隆凱聽到整個尷尬,他只是誤把籃球當成排球在打,有必要昭告天下對著那麼多的眾人大聲喊『同學技術不錯喔』……

一旁的團員早已回神過來,拍拍胸口驚魂未定的說:

「韋隆凱,剛剛要不是有你接住籃球,不然我真的完蛋!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韋隆凱微笑點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午後的太陽已經不那麼的炙熱了。這秋末冬初的季節,校園的鳳凰樹早已經開始落下幾片的花葉,下課鐘響,社團活動時間結束,學生們紛紛的返回他們的教室,準備開始打掃教室的清潔工作。

韋隆凱的清潔工作區域是教室窗戶的兩大上下窗戶,他拿著抹布擦拭玻璃窗,楊博勳在教室外走廊拖地,韋隆凱擦拭著窗戶,突然聽見一聲嘆氣聲。

      「唉!」楊博勳又嘆了氣。

     「你幹嘛嘆氣啊?」韋隆凱轉頭。

       楊博勳停下了他手上的工作,他抬頭看了韋隆凱,又低下頭嘆了一聲:「唉!」

     「你在唉唉什麼啦?」韋隆凱納悶,他說:「有心事?」

     「你看的出來我有心事?」

     「說來聽聽吧!」韋隆凱說。

     「我爸媽又吵架了!最近店裡生意不太好。我媽告訴我爸,店裡要縮減一些人力,想辭退一些老員工。我爸爸聽了很生氣,我爸爸說阿忠叔他們是靠我爸領薪水生活的,萬一辭退他們,他們要去哪裡生活?我爸就和我媽吵架了!他們好像吵著要離婚,怎麼辦?」

   「這麼嚴重?」韋隆凱詫異:「你有跟你爸媽他們談過嗎?」

   「談也沒用!我媽她那個個性,我爸爸才講她沒幾句,她就開始哭哭啼啼的,哭的我都心煩了!」楊博勳搖搖頭,心煩意亂。

   「那總是也要解決吧!」韋隆凱說。

   「阿凱,你有好的想法可以告訴我該如何是好?」楊博勳無助的說。

    韋隆凱和楊博勳同班一年多,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楊博勳這麼茫然無助,僅管楊博勳在同學面前總是談笑風生,但卻有脆弱的一面。

    韋隆凱當下沒有很好的想法,他把手放在楊博勳肩上,給楊博勳一個鼓勵信心:

   「我爸爸曾經說過一段話,」韋隆凱說:「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人,處順境要無常觀,處逆境要因緣觀。」

   「你說的好深奧,我都聽不懂?」楊博勳聽了困惑的說。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必須要經歷困苦的歷練,再困難也要熬過去,否則不會達到成功的目標。」

   「你講這些一大堆,我現在很怕我爸媽真的離婚……」楊博勳茫然的說:「萬一他們真的離婚,那我和弟弟妹妹是要跟誰?」

   你別那麼快就下定論好不好?」韋隆凱說:「說不定他們只是講氣話!沒有真的要離婚!」

   「阿凱,我真的羨慕你有個很好的家庭,還有奶奶可以疼愛,我出生就從來沒有看過我爺爺奶奶了!」楊博勳說。

   「噢,我從來不覺得我的……」韋隆凱似乎難以啟齒,他話講到一半打住,換個話題說:「好了,別煩惱了!說不定你爸媽吵架只是在氣頭上,過一兩天就沒事了!」

   「我也希望!」楊博勳回答。

    徐文峰在教室門口,手持著一支掃把,高歌哼唱著:

   如果你是一隻火鳥,我一定是那火苗,把你燃燒,把你圍繞……

    林裕仁丟了一塊抹布朝徐文峰的臉上丟,笑鬧:

   「我看你是一隻麻鳥吧!哈哈!」

    徐文峰撥開臉上的抹布,他立刻抬起掃把準備往林裕仁身上打去,只見林裕仁逃之夭夭往教室裡逃去。

    「他們好像一天不打鬥都不行!」楊博勳苦笑的說。

     「小蜜蜂對抗裕仁天皇,」韋隆凱微笑:「沒有他們,這個班就沒有樂趣了!」

      他們在教室走廊看著徐文峰追逐林裕仁,都笑了起來。

       幾天後的早晨,天氣開始冷颼颼,南部的氣候雖然熱,它的氣溫是個乾冷的冬天。

       這堂是英文課,韋隆凱是范老師的英文小老師,也是小助手,只要有范老師的英文課,韋隆凱要在上課前去范老師的辦公室拿她的麥克風專用器材,還有她專用的粉筆套。這堂英文課,范老師上次交代韋隆凱至她的辦公室桌上,拿回『資二甲』批改好的英文作業,韋隆凱從教職員辦公室出來,就在此時他上樓轉身,一個冒失鬼的傢伙也下樓轉身,他們就這麼的迎面撞上了,韋隆凱原本拿在手上的作業本也散落了一地,他急忙地撿起英文作業本,而撞到韋隆凱的男同學也蹲下身子,幫忙撿地上的英文作業本,他們都同時開口向對方說抱歉時,韋隆凱看了對方,他嚇了一跳是那位籃球學長韓尚錫,韓尚錫也感到意外,他對著韋隆凱說:

「嗨!是你啊……」

韋隆凱怔怔地看著他面前的韓尚錫,失神了幾秒,韓尚錫看著韋隆凱怔住的神情,在他面前用手揮了揮,對韋隆凱說:

「嗨!你還好吧?」

韋隆凱回神過來,突然想起范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還在等他發回作業本,連忙站起身來,不理會韓尚錫的話,把韓尚錫手上的作業本也搶了過來,往教室方向走去。

他加快了腳步前往教室,韋隆凱注意到韓尚錫一直跟在他後面,快走到教室前,他停止了腳步,轉過身來,冷冷的對韓尚錫說: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

韓尚錫停止了腳步,他看到韋隆凱身上的制服學號,又抬頭看教室門口的班級吊牌『資二甲』,韓尚錫微笑說︰

「哦!你在這間教室啊!真巧!我在你隔壁班……」

 韋隆凱聽了,一臉茫然望著韓尚錫。

「嗯……你的名字我記起來了!學弟你好,我是你隔壁班的學長,這是我的名字,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指教!!』

韓尚錫秀了他制服上的名字給韋隆凱看,然後轉身進他的教室裡去了。

現場留下韋隆凱一臉錯愕的站在教室走廊上,韋隆凱心想這是什麼回事?怎會出現這種怪人啊?他匆忙的進教室上課去。

        數學課,數學老師在黑板前講解,韋隆凱望著黑板發呆,他看著黑板上這些公式,數學認識他,但韋隆凱卻不了解這些數學公式,從小他就對數學不感興趣,倒是唐詩三百首背了不少。

坐在韋隆凱隔一排位置的楊博勳,突然丟了一張紙條過來,韋隆凱愣了一下,側頭看一旁的楊博勳,楊博勳示意他打開那張紙條,他趁數學老師在黑板前寫公式時,偷偷打開了紙條:

 

「阿凱:

下課後陪我去〈快樂天堂〉,我要餵我的五臟廟,我肚子餓扁了……

                                                        大頭」

 

        韋隆凱看完了紙條,將它放進抽屜裡,對楊博勳點點頭。

快樂天堂是學校的福利社,會稱之為快樂天堂是楊博勳取的。因為全校的學生最愛去的地方就是福利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校吸引學生,在外招商福利社,有零食、貢丸湯、米粉湯、肉羹、麵包等等,連早上賣早餐也有蛋餅、漢堡、豆漿奶茶,中午還有賣便當各種口味都有,也難怪本校的學生很少在外面買早餐,是因為便宜、又不趕時間。常常一到下課或午休時間,快樂天堂裡的攤位老板都忙的不可開交,飽足學生的胃,也滿了店家的荷包。

 下課鐘響,總算脫離了煩悶數學課的命運,韋隆凱陪楊博勳去快樂天堂,餵楊博勳的五臟廟,在福利社裡,韋隆凱在麵包區挑選麵包,他選了他最愛的紅豆麵包,又看到肉鬆麵包,他在猶豫拿不定主意時,他問了楊博勳:

「大頭,你覺得哪個麵包口感好?」

楊博勳看了韋隆凱手中的麵包,他歪頭說:

「那還不簡單,你就把它們捏幾下就知道啦!捏到最後你覺得很有彈性的麵包,你就選了你想要的吧!」

韋隆凱聽了詫異,他心想把麵包揑爛的話,就怕在櫃檯看著他們的羅北北(伯伯)大概會要他把這些麵包全部買單。

韋隆凱嚥了口水,他最後還是挑了他屬意的紅豆麵包,又走到冰箱櫃取了一包純喫茶,到櫃檯結帳,然後陪楊博勳到張阿姨的攤區買了漢堡和奶茶。

韋隆凱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楊博勳端著托盤走了過來,韋隆凱睜大了眼睛,望著楊博勳托盤上的食物,他詫異地說:

「喂!你是豬哦?有漢堡、蛋餅、煎餃和熱狗,你是餓鬼喔……」

 韋隆凱望著楊博勳桌上的食物,他用眼睛看就飽了。

「我餓呀!我現在值青春發育期,當然要多吃一點!」楊博勳坐了下來,對桌上食物不以為然,很有道理的說。

「呵!是喲,你要是吃太快的話,八成不把你噎死才怪!」韋隆凱吃著紅豆麵包。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起碼我是死在美食下,那我死也無遺憾啦!」楊博勳吃了一個大漢堡,正準備吃蛋餅。

「餓鬼!」韋隆凱說,他把桌上的大杯奶茶遞給楊博勳,示意楊博勳潤喉嚨避免卡到食道。

「對了,我聽說班導黃晴好像只教到這學期耶下學期就看不到她了!」楊博勳吸了一口奶茶,他說。

「真的假的?」韋隆凱睜大了眼睛,疑問:「為什麼?」

「嗯,聽說她好像懷孕了!」楊博勳說:「趁肚子還沒有大起來,趕快急流隱退嫁人啊!」

「結婚是好事啊!」韋隆凱說。

「是好事是沒錯!」楊博勳點頭,他悄悄的說:「欸!你不想知道她老公是誰?是我們學校的老師!」

「真的假的?』韋隆凱再度詫異:『你連這個也知道?你也太八卦了吧!」

「厚!全校都傳的滿城風雨,你居然不知道?」楊博勳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圈圈,他說。

「我是真的不知道……」韋隆凱噘嘴回答。

「算了!告訴你也無妨,黃晴的先生是教我們數學的張簡……」

「蛤?張簡……?」韋隆凱聽了難以置信。

  另一個學生加入他們的談話,那學生說:「原來你們在這裡哦……」

 「喂!徐文峰你又從後面冒出來嚇人……」韋隆凱壓著胸口,罵道。

 「Sorry!Sorry!歹勢咧!」徐文峰頻頻道歉,好奇問:「你們說張簡怎麼了?」     

 「楊大頭說班導黃晴準備要隱退嫁人,聽說她老公是教我們數學的張簡……」韋隆凱說。

       「我知道啊!這不是新聞了!大家都知道!」徐文峰把手中的阿薩姆奶茶吸管戳入吸管口,啜了一口。

       「連你也知道?」韋隆凱皺了眉頭,彷彿全世界只有他是最後一個知道,他嘆氣的說:「張簡可是女生們的男神,看來黃晴會被本校女生列為公敵……」

       「所以我才說趁肚子還沒大起來,趕快急流隱退是對的!』楊博勳說。

       「那黃晴下學期就不在我們班,下學期是誰來接任?」韋隆凱問。

      「我有聽說下學期是國文吳筱莉接任!」徐文峰說。

      「蛤?真的假的?」楊博勳用台語問,接著他說:「小蜜蜂你這消息從哪裡聽來的?」

      「林明慧說的!」徐文峰回答:「林明慧是去訓導處拿班級日誌,無意間聽到訓導主任電燈泡口中說出來的!」

       林明慧是韋隆凱班上的風紀股長,是出了名的恰北北女同學。電燈泡是學生們給訓導主任取的外號。

      「是這樣哦!」楊博勳吃了最後一口煎餃,他咀嚼的說:『萬一是張簡接任我們班,我看我們班的幾個女生天天都發花癡了!』

      「給張簡教不好?」徐文峰問。

       「免了吧!」韋隆凱搖頭,他雙手抱著頭:「我寧可讓吳筱莉接任我們班,我面對那些數學公式我就頭痛!」

上課開始鐘響,他們起身把桌上的垃圾丟至資源回收桶,離開福利社,急急忙忙的趕回教室。

韋隆凱回到教室座位坐下來後,一位同學吳鴻義拿著一封信給韋隆凱,吳鴻義說剛才有一個人要轉交給他。

韋隆凱困惑,是誰那麼神秘?他看了手上的信,信封還寫他的名字,真正式。

韋隆凱問吳鴻義,送信的人叫什麼名字?吳鴻義回答說不認識,只知道對方是三年級的學長。

三年級的學長?

韋隆凱心想:『該不會是他吧?』

韋隆凱在課堂上偷偷打開了信封,取出了裡面的信箋,打開信箋看了內容,他怔住了,瞠目結舌的看著信箋,他這輩子只看懂英文和中文,其它文字一概不通,那張信箋上面寫著:

 

    후배님안녕

         아까 수업 끝나고 얼굴을 봐서 인사할 남긴다

 

 

韓尚錫 」

 

 

       韋隆凱愣愣的看著這些內容,信箋上全是韓文。這是他碰到韓文字,一大堆的圈圈叉叉畫對角線的,韋隆凱早在國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和外公去過韓國旅遊,那是一九八八年奧運在漢城(現今南韓首爾)舉辦,他對韓國這個國家有了一點印象,國中地理有介紹過在日本國的旁邊,隔著日本海,韓國國土連接中國大陸的東北部。

       韋隆凱回神過來,他把手上的信箋遞給楊博勳,楊博勳看了也詫異。韋隆凱一邊聽老師上課講解,腦海裡卻無法理解這位籃球學長沒事寫什麼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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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隨著時間歲月眼睛一眨眼的流逝,就像一雙魔手一樣,一晃眼三年的光陰就這麼悄悄地過去了。

  二ΟΟ七年的夏天,英國倫敦。

以青在倫敦某大學就讀商學院,座落於倫敦市區的金融中心,她在商學院主修工商管理碩士(MBA課程),這天午後的下午,她搭地鐵來到聖保羅大教堂。

聖保羅大教堂是西提區不容錯過的景點,於西元一七Ο八年興建完成,聖保羅大教堂曾在一八九七年舉行過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登基典禮及一九八一年查爾斯王子和黛安娜王妃的世紀婚禮,也引起不少觀光客慕名朝聖。

以青穿越聖保羅大教堂廣場,走到南側來到英國著名的新景點千禧橋(The Millennium Bridge),以青漫步在千禧橋上,她抬頭仰望著英倫天空的藍天白雲,呼吸著倫敦的空氣,她來英國三年的時間,已經逐漸習慣英國的生活。在這裡,沒有她認識熟悉的人事物,沒有煩惱、沒有悲傷,也沒有讓她足以牽掛的感情,這三年來時間,以青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她在橋上欣賞周圍的名勝風光,凝視泰晤士河畔的聳高塔橋美景。以青俯下頭從包包裡取出早上收到的信件,信是從台灣台北寄來的,是一封用牛皮信件裝著,她拆開了信,取出是一封紅色的喜帖。不用說,她看那字跡就知道是小琪寄來的信件。

        她打開了喜帖,映入眼簾的是好姐妹洪玉琪和何懷強的婚紗照片,照片下方上印著:

 

   『    我倆謹詹於中華民國九十六年七月十四日(六),

舉行結婚喜宴, 誠摯的邀請您與我們共同分享喜悅,

相信您的光臨將使婚禮更添色彩,敬備喜筵,恭請

闔第光臨

                       何懷強 洪玉琪

                            鞠躬

       敬邀

        宴設:福朋喜來登飯店

        地址:台北縣中和市中正路631號二樓「紅餐廳」

        電話:(o二)二二二二–九XXX

        時間:中午十二點準時入席  

   

        她看完小琪的喜帖,離開台灣三年,斷絕台灣的消息,唯一和小琪靠E–Mail來通信聯絡,彼此關心近況。以青三年前傷心的離開台灣,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回來台灣?如果不是因為好姐妹小琪的婚禮,以青從未想過會有一天再度回到台灣。

 

飛機降落在桃園中正機場,辦理了入境手續在機場出了關,踏上了計程車往台北方向前去。

車子從高速公路下了交流道,一路上,以青在車內看著台北的一路上風景,車子駛入信義市區時,台北最高的建築物台北一Ο一摩天大樓矗立呈現在她眼前,就像是竹節式一節又一節的造型外觀般,是台灣最高的建築物,也是全世界的第二高摩天大樓。以青沒想到這些不在台灣的日子,台北已經變化很多,也有許多的大樓興建起來和開發中的新興商圈,和她在台北求學念書的印象已經不一樣。

台北,喜來登飯店。

以青在飯店櫃檯Check In完之後,將行李放置住宿的房間,再搭乘電梯下樓前往小琪的婚宴現場。

在飯店的二樓,樓梯的玄關掛著一對新人的甜蜜婚紗照,旁邊有座立牌上貼著紅紙寫『何洪聯姻』,是何懷強和洪玉琪的婚禮。以青這次回來台灣參加好姐妹洪玉琪的婚禮。

  以青來到了新娘休息室,她敲了新娘休息室的門,一進門看到王麗玲正為小琪穿戴耳環,一旁的新娘秘書正在幫新娘子梳好新娘包頭,麗玲瞧見在門口的以青,放下了手上的腮紅刷,走到以青面前,她高興的笑著說:

『小青!什麼時候回來的啊?妳真的好久不見了啊……』

『我的好姐妹,妳可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參加我的婚禮的話,這場婚我就不結了……』小琪坐在椅子上,一旁的新娘秘書正在為她戴上新娘頭紗。

『沒那麼嚴重吧……』以青走到小琪面前,微笑回應。

『等一下我請王媽。帶妳上去妳的位子,我可有幫妳安排好了位子!』小琪說著,『今天我們的三朵花總算歸隊了!』

  三個女生,在學生時代是很要好的姐妹,也在系上被稱為『三朵花』美名不脛而走。

 

        何懷強和玉琪的婚宴上,熱鬧烘烘的,由於男方和女方共同一致的是將兩方的親友團全宴客在這一天,何氏夫婦和洪氏夫婦家人都熱情地招待賓客,女方好友團好幾桌,麗玲帶領以青來到其中一桌,她是被小琪安排坐在一位男士隔壁,以青不知道。

        一直到婚禮開始,新郎帶著新娘進入婚宴會場,在婚禮的安排,主婚人、介紹人、證婚人入席之下,新郎和新娘行了禮,也交換了戒指,婚禮過程中也向一桌一桌的賓客們敬了酒,直到婚禮的尾聲,新郎和新娘在玄關準備喜糖送客,以青也在麗玲的陪伴之下來到玄關。

        『小強、小琪,恭喜你們!百年好合!』以青開心的祝福。

        『妳還好意思說,寫信給妳就是要請妳回來當我的伴娘,卻臨時請麗玲來當救火隊!』

        『系上有報告作業要交,無法預期提早回台灣啊!小琪……』以青苦笑說。

           一個男士從人群中出來了,他穿著西裝挺筆,微笑的向新郎新娘道喜:

          『小琪,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那男士的聲音好耳熟,以青轉過頭來,是坐在她隔壁的那位男士。

            玉琪開心極了,她拉了以青的手,向沈俊任介紹:

           『沈大哥,我給你介紹認識,這位是我的大學同學梁以青,從英國回來參加我的婚禮!』

           『梁小姐,妳好!』沈俊任對以青微笑點了頭,從西裝外套取出皮夾,抽了一張名片遞給以青。

             以青看了名片上的字體,上面印著:

           『皇之國家建築有限公司

                建築設計師

沈俊任(River Shum)  』

     『小青,他是沈俊任!是我哥哥的高中同學,他跟我們家認識很多年了!現在是台灣有名的建築師!』

      『哦!沈先生,你好!』

        以青和俊任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次見面,其實那是小琪的刻意安排,兩人並不知道小琪是想要撮合他們倆。以青是小琪最要好的姐妹,沈俊任是小琪大哥洪維哲的高中同學,也與他們洪家都有相當好的交情。沈俊任是國內著名建築師,沈家在建築業界也相當有名,沈俊任大學畢業於台灣有名第一學府大學水利工程,之後赴美深造唸波士頓著名大學建築設計系,完成學業歸國,在建築企業界有一片天空。

        他們互相照面打聲招呼聊了幾句之後,一輛BMW敞篷車已經停在門口了,這對新人準備旅行度蜜月了。一些老同學和幾個姐妹開心地聚集在飯店大門口,以青和沈俊任也跟著來到飯店門口。

當新郎何懷強準備抱著新娘小琪坐上轎車,小琪停止了何懷強的動作,她轉身回頭在人群中發現以青的身影,也看到俊任穩重地站在以青身邊。小琪眼裡閃爍,她開心地對以青喊︰

 『小青!接著……』

   一束新娘捧花突然拋在半空中,拋向以青方向而來,以青當下意識的接住了新娘捧花,全場的人都拍手叫好,以青臉上一片愕然。

 『她接到了!她接到了!!』小琪開心極了,她對何懷強說︰『親愛的老公,我們要開心去度蜜月囉!』  

   何懷強抱著坐進了車子裡,小琪對以青喊:

  『小青,新娘捧花妳接著了,下次就換妳當新娘囉!Bye bye……』

    車子發動了,揚長而去蜜月之旅去。

    門口的人潮開始散了些,一些老同學和親友們向以青歡呼,她手上還捧著新娘捧花,久久意識還沒有回神過來,下一個新娘會是以青嗎?以青的真命天子又在哪呢?一旁的俊任也微笑地凝視著以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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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青好幾天沒有去公司上班,她生了一場大病,住在蔡喬家裡,有蔡喬夫婦分別照料以青,蔡喬知道以青的個性,她向來報喜不報憂,於是蔡喬打了通電話給以青鳳山家的姨媽,在電話中向姨媽撒了善意的謊言,她說以青在準備考試,暫時在她這邊閉關看書,瞞過了姨媽那一關後,蔡喬的先生周俊良跑了以青的公司一趟,向以青的公司請假,也從以青的公司同事口中得知,羅娜也好幾天沒來上班了,直到以青生病康復,她整個人好憔悴,最後她辭掉了工作。以青認為這些年的青春成幻影,她在紀賢身上付出了許多,最後她要帶著一身的傷痕和破碎的心離開台灣,遠離傷心地轉赴中國上海工作,她不再回顧,不再眷戀,完全切割了她和紀賢之間的關係。 

以青在離開台灣前一夜,她寫了一封信給紀賢,信裡是這麼寫著:

 

生︰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你的名字,卻是如此陌生!會這樣稱呼你,因為你已經不是我心目中的「吳大哥」了!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台灣了!回想過去種種,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年的雨天,你遞了一把傘給我的那天下午,我們因為那場的雨的關係開始我跟你之間的緣份……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台北華納威秀看的那場電影『玻璃之城』嗎?我曾經對你說過,我很喜歡韻文對廣生說的那句「不在你身邊的日子,我才是最愛你的」,你永遠不會知道……當好幾個無數的夜裡,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卻是我最想念你思念你的夜晚,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期。而今……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卻是你和羅娜在共枕良宵……

無可否認,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個崇尚有禮的男子,在我的眼裡,容不下第二個男人,我曾經在心裡許下過夢想,我願陪你一生一世,即使要放棄我身邊的所有,我願意陪伴在你身邊,結婚步入家庭,相夫教子,這個心願是我想與你共度一輩子的。

但……你和羅娜之間……讓我感覺骯髒,讓我覺得我身體的每一處都有你溫存過痕跡,卻是我人生最大的「污點」……你的心已經不袒裎了,你在我心裡留下一個很深的傷口,這輩子我絕對不想再見到你!!!!

保重        

                                 梁以青2004/7/8 

 

在電腦上網連線和玉琪即使通訊MSN,她和玉琪長談了許多她的一切,直到決定離開台灣往另一個新環境發展,但她不知道有一天她還會不會再度回到台灣?對於未來……她自己也不知道……也不敢想太多……她和玉琪溝通,請玉琪代她辦理手機最低的基本通話費,她將電話手機帳單地址轉至玉琪在台北的住處,為她代繳每個月九十九元的基本費。

離開台灣的前一夜,她將手機裡的SIM卡拿起,裝在信封裡,把手機都一起裝在一個盒子裡,放進她的行李裡,也包括了紀賢送給她的玻璃心音樂盒。

高雄小港機場。

蔡喬夫婦載以青到小港機場,辦好了一切所有證件手續,以青即將要出境離開台灣,蔡喬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捨不得以青,也有許多的心疼,蔡喬認為時間會沖淡一切,讓以青展翅去適應新的人事物環境,對以青也好。

『姐姐,以後妳要好好保重自己!』以青握住蔡喬的手,止不住眼裡的淚。

『到了那邊要記得寫信回來啊!』蔡喬眼眶也泛著淚,她心疼小妹妹,用手指拭去了以青臉上的淚珠,紅著眼眶說:『哪天我和姐夫去上海看妳!』

以青含淚的點點頭,最後擁抱了蔡喬夫婦,謝謝他們夫婦倆的照顧,所有一切,盡在不言中。

港龍的班機即將起飛,再經由香港轉機飛往上海,起飛前以青看著窗外,許多過去在台灣的日子在她的心裡翻騰,如今回憶只剩下回憶了,離開的前一夜,她在房間裡寫了一首詩,她為這首詩題名為『我心中的玻璃心』:

記得那年,我和你相遇在雨天,

  你撐著傘,看著在屋簷下躲雨的我,

  彷彿是蒼天給我,讓我們相遇,

  一段奇妙的緣份。

 

  現在我們,隨著時間歲月漂流,

  彼此害怕,無法預測以後的未來路,

  彷彿是崎嶇彎曲,讓我們考驗,

  能不能白頭到老。

 

  一旦過了保存期限,愛情是否會變質?

  時間拉扯著我們的之間的情感,

  多希望時間可以保留我心中玻璃的溫度,

  我的玻璃心渴望成為你的未來,

  彼此在愛情裡一起擁抱彼此相守與你相依,

  我心中的玻璃心,是一顆溫柔深情的玻璃心。

  我心中的玻璃心……

 

 機起飛帶著以青飛往新的人生環境旅程去……

 以青二十八歲的時候,她辭去了在上海一年的祕書生活,赴英國倫敦求學攻讀碩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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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夜晚,顯的更涼了。

以青在酒吧裡喝了點酒,昏亂的想著,不定時的看著手機裡的簡訊內容,又胡亂的喝了幾杯酒,直到她喝到自己有點微醺,來到紀賢的住處,不見大樓的守衛在管理室崗位上值守,她帶著酒意搭了電梯往紀賢住處樓層。

以青抵達紀賢的住處大門,她按了門鈴,一直沒有人來開門。她帶著酒呃,用手拍打了紀賢的大門,劃破了屋內的寧靜,也驚動了鄰居,最後來開門的是羅娜。

羅娜穿著黑色蕾絲的睡袍,讓以青相當震驚,她愕然的說:

『妳……妳怎麼在這……?』

羅娜見到以青也有點驚慌,不敢正面瞧以青一眼,紀賢從睡夢中驚醒,他從房裡走出來,他見到門外的以青,也嚇了一跳。

以青意識有點清醒,她盯著羅娜,對紀賢說:

『這是什麼回事?』

以青仍注視著羅娜,羅娜頭低低的在紀賢身旁,以青不敢相信在她眼前見到的兩個人,吳大哥和羅娜在一起的局面,讓以青的心好痛!心在淌血……

 

紀賢帶著以青來到附近的小公園,以青瞅著紀賢,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小青,妳喝醉了!』紀賢說。

『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回事?』以青在外套口袋裡取出手機,把手機裡的簡訊內容秀給紀賢看,紀賢看到簡訊內容嚇了一跳。

『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淚水在以青的臉頰滑落。

  紀賢聽了,沉默不語。

『怎麼了?』以青定定的注視著紀賢,她說:『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

『以青……』紀賢語帶著歉意。『我很抱歉!我……怕妳受到傷害,我應該早點告訴妳……』

『你是該早點告訴我!』她咬著牙,痛徹心扉的說:『你跟羅娜在一起?那我算什麼?炮友?發洩的工具嗎?』

『小青……對不起!一開始我就必須跟妳說清楚!我以為我們之間關係是彼此慰藉、彼此互相關懷……』紀賢急急的說:『可是我後來覺得有股罪惡感,妳善良純真,我真的不想傷害妳……我把妳當妹妹看待……』

『真的是把我當妹妹看待?我是有感情的人,我對你的那些情感你都看不出來嗎?這些年來……你都沒有感受到嗎?』以青的情緒在隨著胸口起伏不定,堆積這些年來的付出與情感,她滿臉淚痕的說。

  紀賢無語,一句話也沒有說。

倆人在街頭上沉寂了很久,直到他後來簡短的一句話:

『對不起……』

  以青這次真的崩潰了,她失去了理智,她在路邊瘋狂地流淚哭喊:

『吳紀賢!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我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到你!我一輩子都恨你們……我祝福你和羅娜不會有好結果……你這個大騙子……壞人……』

  以青掉頭轉身,她哭著淚往前跑,她用盡所有的力氣一直跑,消失在街頭,徒留下在現場的吳紀賢。

夜晚的高雄開始下雨,以青在雨中不知跑了多遠,她淋著雨,跑到耗盡體力,不知不覺她來到中正中華路口圓環,又漫步無地的遊走著,一直走到大立商圈附近,經過中華店的好樂迪KTV,隔著玻璃窗的電視牆正在播放著多年前,任潔玲的歌『我們有沒有愛過』,音樂是這麼唱著:

 

 『  一輩子會有幾顆心 能被你誤解被你冷落

   走在茫然的街頭 讓我想忘了你

   裝出微笑 淚繼續在流

   我真的害怕在乎你 我的路不願被你封鎖

   曾經的纏綿的日子 讓我想忘了你

   一次相逢 有太多坎坷

   有沒有愛過我 我們有沒有愛過

   無情的世界太冷 你忍心讓我在風中在雨中

   有沒有愛過我 到底有沒有愛過

   記憶像一張破碎的照片再也拼不回帶不走

   多希望音樂不要停 多希望霓虹永遠陪我

   人潮無聲的掠過 就讓我忘了你

   一次相逢 有太多難過

  

  是的,以青的一顆心付出了七年的青春,全部成幻影……她以為她和吳大哥之間的感情會永遠,那些纏綿快樂的甜蜜時光,終究帶給以青一輩子的痛,付出了這麼多年的青春,得到的答案居然不是和她相知相守,以青的玻璃心愛情已經成破碎的愛,無情的雨打濕了以青的身子,也打濕了她的臉及頭髮,就像任潔玲的歌聲裡一樣,下著雨的夜晚高雄,只有孤寂的夜晚和霓虹陪伴著以青。

天還未亮的清晨高雄,蔡喬準備和她的先生周俊良出門去博愛國小晨跑,她在家裡的騎樓發現一個全身濕透的小小身軀畏縮在角落,蔡喬仔細一看,她嚇了一跳:

『小青!妳怎麼在這裡?怎麼了?妳怎麼淋濕成這樣?快進來……』

  蔡喬夫婦連忙帶以青進屋,周俊良在廚房煮薑湯讓以青禦寒,蔡喬則拿乾淨的乾衣服讓以青儘快進去沖個熱水澡。

  以青在浴室內,蓮蓬頭的水唏哩嘩拉的從她頭上沖下,僅管以青的心好痛,淚水不斷地潰堤,蓮蓬頭的水不斷地沖刷她臉上的淚水,也沖刷了她身體的每一處,水一直唏哩嘩啦沖著,等於是沖掉了她和紀賢之間的緣份,沖掉了她和紀賢的過去日子種種,也沖掉了她心中的玻璃心愛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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